正文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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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篮]彩虹中央的金色光芒 作者:碧色逍遥
第23节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可能含有少量非正派观点，读来如有不适请即刻点x
以及，上次的有奖问答没有人答对哦~~
黄濑当时的神经本来就紧绷着高度紧张，忽然被勒住心脏都几乎要从嗓子里蹦出来，想也没想就一肘往后拐去，但这一肘却被人稳稳接住了。
“黄濑君，是我。”
声音有点熟，但不是很熟，黄濑的脑细胞消耗有点多，一时间完全想不起来这是谁，嘴也被捂住，扭头一看就愣了。
男生看黄濑看着自己愣在那，就知道他反应过来了，放开按在他腰间的手，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漂亮的眼睛只露出来一只，微微一笑，眼角边的泪痣显得整个人漂亮里简直带点媚。
黄濑目瞪口呆，半晌才用极低的声音道：“冰室前辈！？”
冰室一手按住他嘴，另只手拿出手机按了两下，显然是把早编辑好的短信发了出去。
冰室拉着黄濑起身，二人安静听着外面的声音。
黄濑有点懵，他感觉出现的是灰崎都比是冰室更让人容易接受些。
冰室一手还拿着手机，一边看着外面一边把一个软件调出来，放到黄濑手里，轻声道：“按着这个标示的方向走，红色的点是赤司在的地方，你必须得过去让他知道你没事。这里交给我，快走。”
黄濑瞪大眼睛，虽然他也听说过冰室很能打，但他感觉那个叫上原雪子的女孩范畴和会打架完全不同，正想说什么，冰室就摆了下手，低声道：“快去，你不出现赤司没法放手一搏，他那里现在非常危险。”
这句话对黄濑来说就像最要紧的那个开关。黄濑身子一震，一下就攥紧了那只手机，低声道：“那个女人速度很快，她的力气非常大，关节技也很强，不过真比速度，她不一定跟得上我们。”
冰室点头，指了方向让黄濑快走，然后就冲了出去。
速度确实很快，冰室一侧头躲开，一缕发丝直接被削断。不仅战力强，下手也够狠，这种力道和毫不犹豫的果断，想必“杀人”这种事，对于这个女人来说完全造不成任何负担。
雪子狠狠瞪着冰室，一句废话没有，反手又是一刺，显然是想迅速解决了冰室好去抓黄濑，但是冰室不可能这么简单让她过去。他这里差不多是整个计划最重要的那一环。
黄濑不敢回头，也没心思回头，低头看了眼手机指示的路线，他用的几乎是这辈子最快的速度。
“这边！”
这种高速下忽然被人抓住手腕，黄濑一个踉跄，带的抓他的人一起差点栽倒。黄濑虽然心里非常急，但是看到来人还是愣住了：“小黑子！？”
“走这边，刚刚我才发现这边更近的，赤司君已经进来了，不快点不行！”黑子急道。
黄濑也知道轻重，爬起来就跟着黑子跑过去：“征十郎现在怎么样，他会不会——”
“不会，你别多想。”黑子体力不如黄濑，微微有些喘，“周围赤司君全布置好了，山吹组本来就是强弩之末，唯一担心的就是黄濑君——现在你安全了，赤司君那里就不会有事！你现在尽快赶到他那里，不要再被山吹组的人抓到，才不会有变故！”
“不把凉太还回来的话，即使我死了，整个山吹组也要彻底消失。”赤司淡淡道，似乎完全不在意周遭的枪口。
山吹伊子微微笑笑，一直完美贤淑的微笑此刻却似乎保持不住了，本来动人的面容扭曲了起来：“多么大度的宣言。就算你平安，黄濑凉太平安，你就不会对山吹组出手了么？赤司君，时至今日，都是你死咬着不放硬要赶尽杀绝的错。黄濑凉太没有事，你却抓着渡边家不放，连带着山吹组——”山吹伊子微微呼了口气，似乎是在让自己冷静，又露出温和妥帖的笑，“不管你还是黄濑凉太，都会死在这里，这个结局无法更改了。既然你要毁了我的山口组——动不了整个赤司家，起码毁了黄濑凉太，我还是做得到的。”
赤司的表情却依然淡淡的，似乎她的话完全无法影响到他，只是嘲讽地勾了勾唇：“渡边真知子想对凉太下手，她现在还有精力趴在脏兮兮的箱子后面用□□对着我，我已经过于仁慈了，不是么。”
山吹伊子面色微变，但她也知道赤司眼睛的能力，也只是那一瞬的不冷静：“很遗憾，我本来是真的很喜欢你，也很欣赏黄濑君。走到这一步，你逼我的啊，征十郎君。”
“我向来不会理会棋子以外的人。”赤司淡漠道，“你们的力量还不够被我放在棋盘上。会针对你们，也都只是咎由自取。”赤司看了眼山吹伊子，忽然一笑，头微微歪了下。赤司本来就是相当俊美的少年，只是气质过于冰冷拒人千里之外，他忽然做出这种歪头的动作，山吹伊子愣了下，意识到不妙就已经晚了，在她喊出“开枪”之前，有别的声音比她更快。
“我左你右！”
“嘁！”
一阵震耳欲聋的连声爆响，二层的环廊上顿时血花暴起。
山吹伊子脸色彻底变了。
左四，右三，她安排的全部七个枪手。
仓库门口扬起的灰尘慢慢落尽，山吹伊子已经站了起来，赤司还在原地没有动，他的身后却多了两人，手都还保持着举枪的姿势。左边的人头一扬，枪口转向女人，眼里尽是狠意：“啊啊，胸这么小还啰七八嗦，大婶你也真吵。”
右边的人枪口也转向了山吹伊子，银灰色的刺猬头张扬跋扈：“赤司，这下我跟你两清了，这次回去能不能别他妈再找我麻烦了。”
山吹伊子面色发青，刚要喊人，赤司就冷笑一声：“找渡边真知子么？别白费力气了。”
三层回廊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啊，抱歉抱歉……赤仔，你没告诉我不能打女人。”
“我是没说，所以可以打。”赤司头也不抬道，“随你喜欢。”
山吹伊子咬紧牙，她在等。她还有王牌——只要上原雪子及时把黄濑带过来，她就还有转机！
三层环廊上，紫发人看着因为剧透蜷缩起来的娇小女孩，捏了捏指关节，慵懒的声音里是分明的狠戾：“在山梨害小黄仔受伤的人，就是你吧。啊啊，确实听说过打女人都不好，不算男人还是什么来着……”紫色的瞳孔里映出女孩子娇小还在微颤的身体，那似乎是正常男人都会心软的画面，“不过就算被人骂被人鄙视也无所谓了。伤害了黄濑凉太……你就别想再被当成女人对待了。”
重重一脚直接踢在小腹上，渡边真知子一口血就吐了出来，她甚至听到了自己肋骨断掉的声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被他这一脚踢出去直接撞在栏杆上，连背都疼的像断了似的，不要说动，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是上原雪子那里，并不在往山吹伊子希望的方向去。
冰室要单对上原雪子，难度确实很大，但是黄濑逃走后他就安心了，上原雪子就糟心了，所以勉强还算能自保。虽然听说过这边有个特别能打的女孩子，不过冰室想自己果然还是太小觑了，听说“女孩子”就掉以轻心了。
不是能打……级别不一样啊。
上原雪子发现冰室连续的闪躲消耗体力过多，动作已经开始迟缓了，左手匕首自下而上斜刺，在他竭力后仰时抢上一步，右手匕首直接割向他的脖子。
这一下，冰室确实是闪不开的，所以有人来的很及时。
“铛”的一声，震的人耳膜发疼，锋利的刃口死死磨在金属上，又是一阵让人牙酸的摩擦声。上原雪子狠狠瞪着眼前像忽然冒出来一样的人，她本身就有轻微的狂躁症，连番的不顺已经不能让她保持冷静，手上下了狠力就想把对方彻底压下去。
但是虹村可不傻，谁跟这个怪力女拼力气，飞起一脚直接踹中她肚子，上原雪子的力道都在手上，一下就被踢飞了出去。
“你有没有事？”虹村转头对冰室伸出手。
“没有。”冰室一笑，握着虹村的手站起来，接过虹村手里的钢管，转动了下手腕松了松关节，“黄濑呢？”
“黑子迎到他了，已经往赤司那边去了，不会有事。”
“你应该送他过去的。”
“啊，麻烦死了，黑子还是很可靠的。”虹村吸了口气，看着已经爬起来的上原雪子，摆出了一个空手道的起手式。
“……在这种情况，黑子……”冰室有些无奈，但他知道虹村是担心他。“好久没这样和你并肩了，不过这次对的却是一个人，还是女孩子，是不是有点丢人啊？”
“那就丢人吧。她可是差一点就伤到你了。”虹村冷冷道，眼神也阴冷了下来。
二人没再开口，默契地微微侧身，肩膀相距不过一拳，这是两个人以前在美国经常和小混混打架时，最常用的姿势。?
☆、第一百零九章 劫后余生……
? 黄濑跑的很急，速度几乎是所能达到的极限，到后来黑子都完全跟不上了。
一直到从那条窄道跑出去，空旷的大厅因为装了很多人而显得非常热闹，不管是和众人对峙着的美少女还是青峰和灰崎手里的枪，都足够吸引人的注意力。但是黄濑完全没有看到——不是比喻，是他真的没有看到其他人、其他东西，他第一眼就只看到了站在正中的那个赤色头发的男生，因为跑的太快而剧烈跳动的心脏似乎一下骤停，他几乎以为自己要突发心梗了。
赤司的视野最广，他第一时间发现了那个不起眼的小通道口闪过了影子。
赤司是最强大的。慎太郎一直知道，国中、高中、大学的队员也都知道，赤司家的企业下属知道，甚至赤司的生父都从来无法否认，这个年少的、甚至还没有成年的孩子有多强大。
但是这一瞬间，在看到黄濑终于完完好好地出现在他面前时，赤司才知道，他其实没有自己想的强大。
如果这个人不在自己身边，其实自己才是最弱的那一个。
赤司朝黄濑伸出了手，黄濑一下笑开，几乎是眨眼间就跑了过去，重重扑在赤司身上，赤司也用平生最大的力道紧紧地抱住了他，手按在他脑后，感受着掌心的温度，怀里的还在微微发抖的身体，脖颈边毛毛的却柔软的发丝。
“凉太……”赤司低声念了一句，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也没有放松。黄濑就这么紧紧搂着他，忽然就哭了。
黄濑给人的印象好像就很容易飙泪，火神总感觉第一次见到黄濑他就哭了两次。但是基本上那都是卖萌的装哭，真的掉眼泪的次数屈指可数。
几乎，都是因为赤司。
“征……对不起。”
“凉太又没有错，别多想。”赤司感觉到脖子边滚烫的液体，心狠狠一疼，小心把人放开了一点，用最轻柔的力道仔细擦掉他眼角的水珠。他当然知道他不是因为害怕之类的理由哭，但还是在一秒钟之内就全迁怒给了山吹伊子。
让我的凉太哭的，管你是什么都要死。
“征，你有没有事？”黄濑后知后觉开始着急，上上下下地打量赤司，生怕他为了自己被山吹伊子伤到。赤司微微皱起眉，他确实没有事，有事的是这孩子。拿出手帕给他擦掉脸上的血，用手帕帮他按着伤口。又看到了他身上好些灰尘印子，恐怕身上也很多淤青。赤司越想就越火大，眼神都狠戾起来，金色的左瞳越发亮的惊人。回头道：“那边好了么。”
一个黄濑没见过的女人正拿着手机，手机动了一下，似乎是收到了短讯，女人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松，点头把手机举起来让周围的人也可以看到：“虹村先生那边已经ok了。”
灰崎道：“我这边也好了。”
赤司点头：“那让他们进来。”
山吹伊子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只是一瞬间，局势完全逆转。在看到黄濑出现的时候，她就知道她输了。山吹组已经不行了，本来就因为她这一代不复前代的威名而被老对头打击的厉害，和赤司对上之后，就更是糟糕了。打压，撤资，盘口被吞并，公司被重组……糟糕到偌大山吹组，她可用的人手竟然只有寥寥数十。她还在恨，恨赤司算的太准太多，竟然在收到她的信息到来的路上，连整个仓库的结构都查了分明，处处布局。不用想也知道，上原雪子那里已是死局，她最后的这枚棋子，也被逐出了棋盘。
天野组居然和赤司家结了盟，那个已经不管外事多年的虹村家竟然也掺了一脚——山吹伊子感觉就好像世界都在与她为敌一样，天运都在帮着赤司。
其实她知道，她斗不过赤司。这个她自幼就听说过的名字，曾经也不是没有过少女情怀的期待，但她心里也一直清楚，就算真的政治联姻，也不会有更不可能有真正的感情。但她毕竟还是山吹家的大小姐，唯一的嫡女，被退婚的羞辱也让她极恼怒，所以在真知子要替她教训那个黄濑凉太时，她没有阻止。
高桥主管的马自达后座玻璃是茶色的，外面看不到她，她却看的清楚。那确实是个非常漂亮、非常纯澈的男孩子，那双眼睛里是她这种人，真知子这种人，赤司征十郎这种人永远不会有的干净的颜色。难怪赤司会被他吸引，连她都忍不住有些喜欢了呢。
那一次在雨中的街角，是山吹伊子第一次在最近的距离与黄濑凉太面对面。那一刻她是惋惜的，这么美好的男孩子，确实应该过那种被宠着溺着的生活，就像赤司给他的那种——因为他值得。只可惜，遇到她，这个男孩子注定不会再安生。
山吹伊子淡漠地看着那相拥的二人，以及他们身侧无数黑洞洞直指自己的枪口。
死就死了。
她输了。
她并不是输不起。
但是看到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全体收起了枪的时候，山吹伊子还是怔愣了一下，不等她有反应，眼前的人群忽然分开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群身着制服的人举着□□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枪口端的更稳。为首的男人一扬手，樱花徽章反射出的光亮刺的山吹伊子眼睛生疼。
“山吹伊子，涉嫌非法集资、非法□□公民以及谋杀未遂，现在予以逮捕。”
咔啷的一声，山吹伊子看着手腕上的金属像是刚刚回神，猛地回头狠狠瞪向刚刚在跟赤司说话的那个女人：“野泽美纱！！你居然找了警察——这本来是你们天野组和山吹组之间的事，你竟敢——”
“我怎么不敢？”野泽美纱是一个干练的女人，身材性感，一挑眉有种成熟女人惑人的风韵，单手叉着腰，现在在场的人手里拿着枪的除了警察就只有山吹家那些人，赤司这一方好像干净的真就像普通大学生一样。野泽美纱笑了起来：“我们天野组向来是遵纪守法好公民，遇到这种可怕的事情，像我们这样的一般市民，只能求助警察先生啊~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是不是警察先生？”
刚刚出示□□的警察瞪了她一眼。上次一个女人要出钱让天野组帮她杀人，天野组怎么赶都甩不掉那个赖在他们公司门口撒泼的女人，最后居然报警了。这种黑道报警的事让所有人都哭笑不得，这家伙现在还好意思拿出来说。
灰崎正看的热闹，后领子忽然一下被拎了起来，一回头就看到自家舅舅瞪的老大的眼睛：“你小子玩够没有，跟我回去！”
灰崎呲牙：“你轻点！你外甥早晚被你弄死……”
“还会顶嘴！你——”清水副部长虽然很想痛骂这个小子一顿，但是不管是借便衣混进人群里好在笔录的时候解释赤司一方如何开枪，还是警察这次其实跟黑道联了手，还是害他滥用职权来给臭小子善后，都不是什么适合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一干警察的面儿说出来的话，也只能瞪眼睛。
黄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些风云突变的情景，手还紧紧捏着赤司的手，有些好奇地歪头看着那些警察，看到灰崎被骂的时候就忍不住笑了一下。小模特的眼睛刚刚哭的有些红，现在笑起来，配上眼角的一抹艳色，越发诱人。赤司看着他的眼睛，也不在意是不是身边有着几十号人，伸手按住黄濑的后脑把人扳过来，直接吻了上去。
这一下相当的引人注目，野泽美纱还吓了一跳，虽然之前就觉出来有些不对，可是可是……她作为一个老派人看到这么劲爆的场景小心脏还是有点接受无能。
紫原这个时候已经拖着渡边真知子下来了，看到这个场景见怪不怪，兴致缺缺地撕开一根美味棒，让警察把渡边真知子带走。青峰避开了视线，黑子在想是不是可以突然出现在旁边，估计能把黄濑君吓一跳让他们分开。
……不过，也罢了。这种时候，该让他们放纵一下的。
所谓劫后余生吧……
黄濑也吓了一跳，想到现在周围有多少人脸就爆红，但是挣扎了一下发现赤司用的力气极大，想到刚刚看到赤司时他那难得的带了惊慌梢定的眼神，心就软了。
黄濑是刚刚才意识到，其实他家小赤司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会害怕，也会担心自己做不到，他不是无所不能的，他……也会痛。
不知怎么，黄濑忽然想到了很久之前，一次在家里两人相拥而眠，迷迷糊糊的时候赤司问了他一个问题。那时的答案，黄濑从来没有感觉到过不妥，但是现在他想重新回答一下。
如果征和别人同时掉进水里……我会救征，肯定会先救你。
因为你没有强大到，不需要我。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黄濑才被放开，小模特的嘴唇显得水润润的，分外诱人。赤司低笑起来，抬手抚上他柔软的嘴唇。黄濑不好意思地笑了，开口道：“征，我改变想法了，我会先救……”黄濑的眼睛忽然睁大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是满满的惊骇，在赤司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到身体被猛地一扯，他和黄濑就交换了位置。
?
☆、第一百一十章 无能为力
? 赤司第一次知道，自己不是无所不能的。有些事，就算他也无法左右。
比如生死。
『那小赤司不会寂寞么o(tヘto)快来嘛来嘛我会陪小赤司的ˋ( °▽ °)』
那是很多年以前，一个人在阳台上避过吵闹的众人时，赤司收到的黄濑发给他的短信。
那时的他真的不认为自己寂寞，也不认为自己会寂寞。这种一听就很弱的情绪不可能属于他，因为他足够强大，强大到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撼动，可以让他失去他所珍视的事物。所以虽然感觉黄濑很可爱，他却对这句话并不在意。
可是现在他才知道，有一种东西，是他再强大都无法阻挡、无法改变的。
死亡。
他恐怕，真的会寂寞。
如果死亡要来夺走那抹属于他的阳光，他该……怎么办。
他从来没有想过。
也许是赤黄两人的劫后激吻吸引了绝大的注意力，也许是清水副部长和灰崎的舅甥互动太好玩冲淡了紧张的气氛，也许是所有人都感觉一切的一切已经结束了无须再担心——这些“也许”都无关紧要，因为无可挽回的后果已经造成了。所有人都没发现山吹伊子袖子里还藏了一把特制袖珍枪，在山吹伊子猛地甩掉身边的警察时，那些想阻止她的警察也没有意识到应该第一时间击毙她。所有人都在看黄濑和赤司，赤司背对众人，只有黄濑是面对着众人的方向，他看到了山吹伊子举起了枪。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他把赤司狠狠扯了过来，自己挡在了赤司和枪口之间，而做出这一系列动作他甚至没有主动意识的感觉。完完全全的条件反射。
枪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响起，突兀的让所有人都懵了，青峰第一个反应过来，飞快地朝山吹伊子开枪了，会不会被治一个非法持有枪支或者袭击的罪名他是根本不可能想到的，但是已经晚了，青峰开的枪是第七声。
山吹伊子那把枪里的六发子弹，全打光了。
赤司用力拉开了黄濑，两个人摔在一边，但是只有第六发擦着黄濑的侧腹过去，赤司在黄濑背后，甚至能看到血花喷了出来，在灯光下显得雾蓬蓬的一片。
“凉太——！！”
后来的事情是一片混乱，黄濑很快被送到了最近的医院。他们怎么上的车，医生怎么在车上给黄濑的做的紧急处理，赤司都不清楚，那一瞬间，看到黄濑一身血的样子，他真的崩溃了。
绿间因为高尾出事失声痛哭的时候，赤司感觉他是感同身受的，如果黄濑也在他面前出事，他肯定会和绿间一样，所以他理解绿间，他还会前所未有地去安抚他。可是不一样，没有真的经历过，就是不一样。
他的凉太，全身是血地倒在他面前，连嘴角都溢出血来，手指微微痉挛了一下就不再动了，没有立刻失去意识，但是那双本来最明亮最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颤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的这副样子——
那应该是赤司慎太郎第一次看到赤司征十郎完全的失态。
现任的赤司家的年轻家主，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赤司征十郎，坐在黄濑身边，不敢靠的太近，甚至不敢去握他的手免得妨碍到医生的急救，就这么缩在角落里，一双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黄濑，眼泪在不断从那双漂亮的异色眼睛里落下来。
赤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哭。
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慎太郎没有跟着上那辆急救车，他坐了其它的车一起赶去医院。在车上他打了许多电话，很多事情都需要善后，现在绝对不可能让征十郎去想这些事了。黄濑伤的多重所有人都看的明白，能救活的可能性太微乎其微。虽然没有人敢直接说出来，但是那五发子弹应该是一个不少地全打在了他身上。五发，怎么可能活下来。
慎太郎是真的在害怕。如果黄濑死了，他不知道征十郎会变成什么样。
为了防止有人受伤，在进行计划的时候他就叫了赤司家的私人医生开了带着完善急救措施的车也在待命，虽然当时由衷希望这车不会派上用场，可现在也实在庆幸。起码多了一线生机。
他还要打点一些事，青峰当时已经暴走了，山吹伊子身上的子弹数不会比黄濑身上的少，她这边出事青峰就是杀了人了，这种事虽然青峰自己的老爹和清水副部长就能搞定，不过他这边也必须要有表示。还有天野组和虹村家、绿间家的事，他都得做。
手术室外。
赤司靠在墙上，眼睛盯着手术室的门。他已经不哭了，但是整个人的那种“势”都不对了。一点也不像平时的赤司，那种浓重的化不开的绝望让奇迹的几人都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去安慰赤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该找谁来安慰。
事情发生的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本来应该好好的事，最危险的时候都过去了，偏偏在所有人都放松下来的时候，老天开了这么过分的一个玩笑？
黑子抬起头，如果真的有天，他很想问一问，你真的想把黄濑君带走吗，带离我们身边吗？
让他付出什么都可以。他可以不再开黄濑的玩笑，不再故意吓他，不再腹诽黄濑和赤司早点分手。让他付出什么都可以，要他的眼，他的手他的腿，他的命也可以，他不想失去黄濑。
黑子喜欢黄濑。
这一点很明显，很多人都看的出来。但是也不明显，就是因为黑子表现的露骨，所以没有人知道，黑子有多喜欢黄濑。
他喜欢到可以看着黄濑和青峰、和赤司在一起，面无表情说些毒舌的话，打击那个笑起来傻乎乎却好看到人神共愤的金毛家伙，哪怕心里在叫嚣着想让这光永远只属于他一人，他依然可以云淡风轻地说分手好啊，我一直喜欢着黄濑君。他也可以说火神君我们一定每一次都要赢海常因为黄濑君哭起来的样子很诱人。
什么都可以，他能做到只是默默看着喜欢着，不去打扰不去添乱，只在黄濑需要的时候带着二号去安慰他，只在黄濑需要的时候摸摸他的头发说黄濑君是很好很好的人。
他什么都可以做。老天你不能带走他。不可以。
绿间来的比他们晚，因为之前他在后门的位置，车子都开走了他才后得到了这个可怕的消息。听到消息的时候他还在跟高尾通电话，听高尾损他，还在琢磨干脆回去和赤司黄濑商量弄一个小女孩才喜欢的四人约会让高尾放放心，所以听到虹村吼着叫他黄濑出事了的时候，绿间都懵了。
电话那边的高尾也听到了，没有一秒钟的犹豫，高尾让绿间赶紧过去。
绿间赶过去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赤司。易地而处。命运总是要开这种镜面似的玩笑，嘲讽人类的弱小与无能。
那个赤司，看起来竟然有几分他们从来意识不到的脆弱。
赤司个子不高，这一直是个没有人敢说出来的笑话。但是赤司足够强大，虽然体格是奇迹众里除了第六人黑子外看起来最矮小瘦弱的，但是从来不会有人感觉他弱，他强大的就好像不是普通人类一样，方方面面，无所不能。
但是现在那个倚靠着墙的瘦弱少年，看起来竟然让人感觉纤细脆弱，脸色白的和身后的墙壁几乎没什么分别。绿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已经听说了黄濑的伤，五发子弹正面打在身上，如果是临床的课题，他可以冷静地分析成功率是10还是15，可是这个人是黄濑凉太——是他最重要的朋友，再怎么知道成功率低的可怕，他都拒绝去承认。
绿间看了赤司一眼，想走过去站到他旁边，却在那一瞬看到了什么，一下就愣住了，大步走了过去：“赤司，你手怎么了！？”
本来手术室外就静的可怕，这一声所有人都听见了，全抬头看了过去，他们这才发现，赤司的右手袖口竟然在往外滴血，此前众人都在心系着黄濑，只当赤司袖口的殷红是他抱着黄濑时沾上的他的血——可是不可能到现在都会滴血！
绿间一把抓住赤司的右手把袖子拉上去，一片血肉模糊让众人都是一惊，全围了过来。
绿间气的眉心乱跳：“你疯了，这明显伤到动脉了，还不赶紧去包扎你等死吗！？过来——”
赤司被抓住手腕都没表现出什么疼痛的样子，在绿间开始扯他的时候却有了反应，一把就甩开了绿间的手：“我不走，我在等凉太出来见我。”
“你——”绿间一时间甚至感觉心口疼的慌，他竟然有些心疼这样的赤司，“你的手必须现在立刻去看，再这么流血下去的话就……”
“我不走。”赤司没有理他，甚至没管袖子半挽不挽吊在那里的没风度的样子，就任手上的血滴了一地。黑子他们这才意识到赤司脸色白的过分不完全是因为心情，还有失血过多。
当时赤司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想拉开黄濑，但是已经晚了，只躲开了最后一发，那一发擦着黄濑的侧腹过去，直接打穿了赤司的右臂。
但是赤司真的没感觉到疼。绿间说了之后，他也不感觉疼，只是发现好像右手确实用不上力气，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感觉不到可以操控，但他没有在意，眼神还是看向急救室的门。
绿间看着赤司这个样子简直无可奈何，咬了咬牙，道：“赤司征十郎，你现在给我——”
“闭嘴。”赤司回头看向绿间，双瞳竟然都变成了赤色，那双眼像是染了血一样，居然有几分狰狞，就像一头被逼疯的野兽，“闭嘴，也别碰我，你要是敢吵到凉太——”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因为灰崎直接从背后一手刀狠狠砸中了他的颈骨。赤司就这么直接栽了下来，众人又是一愣，离的最近的青峰下意识地把人抱住，倒是没让他摔在地上。
“啧。”灰崎眼神也沉的可怕，他看了眼急救室，不再说话，找了个离门最近的地方坐下。
青峰把赤司递到绿间怀里：“带他去包扎。”
绿间也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看了眼灰崎，好像刚刚意识到他也在一样，然后就接过了赤司，直接抱着他快步跑向外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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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痛楚
? “小赤司，小赤司，别哭啊。”
赤司在想，凉太已经开始叫我名字很久了，为什么突然又换了称呼了？
面前的黄濑还是高中生的样子，脸上带着赤司已经不大熟悉的青涩，他朝赤司笑，依然光芒耀眼，但还带了那么两分羞涩似的感觉：“最喜欢小赤司啦。”
赤司想说，我也喜欢凉太，我爱凉太，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就是凉太——但是他发现他好像开不了口，伸手想去摸一摸黄濑的脸，却连手也没有力气操纵。
“小赤司，你会寂寞吗？”
赤司无法开口。
黄濑像是微微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小赤司你是不会寂寞的，因为小赤司很强大啊，强大到让别人想要心疼你一下也怕是对你的不敬。可是就算你不会寂寞……我会啊，我没有小赤司那么强大，看着你，我会寂寞。每次看到大家在一起时，总是站的会略远一点的小赤司，我都很想很想让你再过来一点，和大家站在一起。虽然都笑的很傻，可是很开心。”
赤司很努力想发出声音，但就是说不了话，只能看着黄濑自说自话。他突然发现，就算他能开口，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总是会看到小赤司的背影……在前面，坚定的背影。我想要和小赤司在一起，我想站在你身边，我想站在你不需要回头，只是微微侧身就可以看到的地方——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小赤司。如果目标是地平线，留给世界的就只能是背影吗……这样的强大的小赤司，我果然最喜欢了。”黄濑笑了起来，靠了过来，温柔地抱住了赤司，在他的唇角轻轻吻了一下，“所以我想要和小赤司站在一起……
“很想很想……
“但是，如果……如果，我不能够了，请小赤司走下去，好吗？不要在意我，我只是那么多那么多追随着小赤司的人中的一员而已……”
赤司想要喊出来，他要说你不是，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你是我爱的人，是我要相伴一生的人，我身边永远有那唯一的位置只留给你——他为什么开不了口，他为什么不能说话！？赤司眼睁睁看着笑的美好阳光的黄濑在他眼前一点点变淡，他能看到国中时青涩的少年抱着篮球从他面前跑过，他看到高中时蜷着腿窝在沙发里，抱着手机小心翼翼透过阳台玻璃看着自己露出可爱笑容的人，他看到穿着spy服装单膝跪地，对自己说“献出我的心脏”的那个眼神无比坚决的人，他看到没有丝毫犹豫，狠狠把自己甩到身后的人——
赤司忽然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唯一一次，看着黄濑的背影。
他一直走在前面，骄傲而孤独却从不承认寂寞地走在最前面，让所有人看自己的背影，身侧的位置只留给那一个人——即使是这个最重要的人，他也不曾走在他身后过，他总感觉他应该保护他，照顾他，给他所能给的这世上的一切好。
唯一一次的被他保护，竟然就是撕心裂肺的痛。
赤司猛地睁开眼，入眼是雪白的天花板——凉太呢？
赤司想要坐起来，但是身体似乎到了极限，竟然一下没有动起来，右手完全没有知觉了，他想抬起左手把手臂上这堆繁杂的碍事管子全都扯开，却发现左手手腕竟然被钢扣紧紧箍在了床侧。
“别乱动了，你的右手伤的比你想象的重。”
熟悉的声音，但是赤司没有立刻想起来是谁，抬眼看过去，和绿间有两分相似的五官现在是一副沉静的表情，没有平时惯有的跳脱感。绿间真一站起来走到赤司床边，轻叹一声：“别乱动，我告诉你黄濑的事。”
赤司立刻不动了，紧紧盯着他。
看着这个向来强大冷静到让人怀疑年龄的小孩第一次露出像是小孩的神情，绿间真一却笑不出来，轻叹道：“别怕，他没死，救过来了。”
赤司的身体猛地一松。
“但是，他也没有醒。”绿间真一又道。
也不知赤司是不是没有理解这句话，他看着绿间真一：“我要去见他。”
“你这瓶还没有输完。”
“我要去见他。”
绿间真一微微抿唇，还是走过来，替赤司拔掉了输液管，按下按钮解开那钢扣。
“已经过去两天了。”真一轻声道，“慎太郎刚刚走，说是你父亲来看你了。黄濑现在还没有出icu，你只能在外面看他一眼。”
听到“父亲”时，赤司顿了顿，然后就轻轻点点头，看起来听话的很。
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终于看到那个人的时候，赤司甚至感到一阵眩晕。他的右手动不了，只有左手按在门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绝佳的视力可以清楚地看到呼吸面罩上时不时晕起的小小团的白雾。
他活着。
他的凉太……活着。
赤司笑了，然后眼泪就落了下来。赤司左手捂着脸，笑着落泪，就这么靠着那门边一步也不肯移，仿佛这样就能让他离他的爱人更近一点。
赤司征臣站在他身后十几步远的地方，静静看着。赤司慎太郎站在叔父身边，有些担忧地看着赤司。
良久，赤司征臣微微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征十郎。”
赤司身体一瞬间有难以察觉的一丝僵硬，但很快就被他掩饰掉了。他眼睛依然盯着躺在床上的黄濑，声音已经变回了那个赤司征十郎惯有的永远一切尽在掌握的冷静。
“父亲。”
赤司征臣看着他专注的眼神，自己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也往病房里看了一眼，又道：“我之前说的话，你懂了吗。”
赤司征臣自然对自己的独子说过许多话，但是赤司身体一僵，似乎立刻明白了他指的是哪一句。赤司终于转过身，看着赤司征臣，脸还是没有恢复血色的苍白，虽然眼神很沉定，依然显得整个人有些脆弱。
赤司从来不否认自己的父亲有多强大。但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无法超越他。他敬佩他的父亲，但他不喜欢他。
赤司的父亲，事实上非常爱赤司的母亲，但是他不够强大，或者说无法寻找到家业与爱情的两全。在家业面前他选择了忽视挚爱，让赤司的母亲在孤寂中早逝。那个时候开始，赤司就对自己发誓，他一定要超越他的父亲，他会寻求到可以两全的法子。他不会让赤司家没落，而如果爱了，他也绝不会委屈到他爱人。
“征十郎，你以为只要掌握住实权就可以做的到一切——但你还是太幼稚了。不过，有些事即使是我赤司家的人，也需要些痛楚才能领悟。”
这是学园祭的那天，来找黄濑的赤司征臣对赤司说的话。当时赤司少有地被挑起了怒火，他很想说不要以为你做不到的事就没有人做的到，但他的自持和修养让他没有在父亲面前失态至斯，只是拉着黄濑转头离开，一句也不多说。
但是现在想起来，赤司只感觉心口疼的发紧。
他不够强大。他以为他足够缜密，结果却还是失了手。他太嚣张，把以为不成气候的敌人逼的太狠——高尾会出车祸，凉太会到现在都醒不过来，都是他的过失。
他错了，太过离谱、险些无法挽回的错。
赤司征臣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我不会再对你们的事说什么。山吹组和渡边家的事，包括那个姓上原的女人，我已经让慎太郎去处理好了。征十郎，这是我最后一次替你出手，赤司家毕竟已经是你东西。我想经过这一次，你已经完全可以胜任家主一职了。如果这孩子能够醒来……”赤司征臣看了眼病房里的黄濑，“那么随便你们想要做什么，我都不会再有异议。”
说完这句话，赤司征臣转身就离开了，慎太郎看了眼赤司，似乎想跟他说什么，但还是跟上了叔父，临走跟真一使了个眼色。真一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赤司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然后慢慢转过身，认真看着病房里的黄濑，手指轻触玻璃窗，似乎在隔空描摹恋人的轮廓。
“赤司君。”真一在后面叫了一声，微微皱眉，“你该回去了，你自己的治疗也……”发现赤司完全没什么反应，真一心里叹气，按了按眉心，道，“等下黄濑君还有检查，你在这里会碍事。”
这句话有了效果，赤司闻言手指的动作就微微顿了下，有些不舍地又看了几眼，没有多说就转身往自己的病房走去了。
“慎太郎最近应该会一直在你们本家，可能不会有时间来看你。但他让你放心养伤，他说那些事他都会处理好。”真一跟在他后面，把慎太郎来不及说的话告诉他。
赤司只是淡淡点了下头。
回到病房赤司就躺了下来，也不去理会绿间真一怎么折腾他，直接闭上了眼睛。不过他这个样子反而配合的多。真一就做了护士的工作，换了新的药瓶，给赤司扎上针。白皙的手臂上已经有几个分明的针孔，看的真一心里叹息。这么漂亮的男孩子，明明应该很招人疼的，怎么就给自己养成了这么个霸道到不近人情的性格。
赤司静静躺着，闭着眼睛，思维有些发空，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很久没有过这种脑子里空空的状态了。从小就一直在学过多的东西，在做过多的事情，繁杂的企划和方案，不管是课程、社团、公司甚至爱情，都需要他苦心经营，前走三后走四地想好每一步的落脚点，以确保万无一失。他忽然意识到，也许他的头脑有些超负荷了也说不定。
就这么无所事事地静躺了片刻，赤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房间里似乎有人。
?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他还活着
? 赤司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黑子站在他床边，正低头看着他。
赤司右手动不了，左手在输液，虽然很想拨弄一下眼前弄的自己有一点痒的发丝，却只能闭了闭眼睛。淡淡开口：“哲也。”
“赤司君居然没有发现我。”黑子道，“真是很无法想象的事呢。”
“我累了。”
“这句也是，完全不像是赤司君说的出来的话。”
赤司看着黑子，赤色的双眸沉静。黑子也回看着他，默默地盯着那双眼睛，半晌才道：“赤司君，为什么……”
“‘他’承受不了了。”赤司居然明白了黑子想说什么，淡淡地开口。
黑子伸手，覆上了赤司的右手，自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赤司君你也一样，你需要休息了。”
赤司没有回答。
黑子继续道：“黄濑君会醒的。这不是会让你一个人承受的事情，我们都在。”
如果是平时的赤司，一定会用冷冷的声音，挂着嘲讽地笑说，是谁给你的自信敢来这里同情我，难道你足够强到胆敢忤逆我了吗。
可是现在的赤司，确实很累了，他竟然没有说话。
黑子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了，他的声音有些干涩：“赤司君和黄濑君……我们大家，都是伙伴的吧。虽然奇迹的协作性一直在所有队伍里排倒数，但我们之间的羁绊，只有我们懂。赤司君，你休息吧，在你休息的时候，黄濑君也不会是一个人。我们所有人……都在。”
赤司想，黑子哲也也是堕落了，他该知道，那些鼓舞伙伴的话要去对他高中的那支梦幻队伍说，而不是对着他。可是他也真的是累了，累到甚至懒怠开口，就这么静静听着黑子的话，闭上眼睛。
黑子看着队长安静的睡颜，轻轻给他把毯子盖好。
“还没有醒”并不是一句可以让人放心的话，真一对赤司说的有所保留，这也是慎太郎的请求。真一不是黄濑的主治医生，说的含糊点也不算对不起自己的职业准则。
黑子也听不懂那些术语，反正抓住关键就是，能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其实赤司也不傻，真一那么说了之后，他肯定也明白了。不过对于奇迹几人来说，他们竟然没有什么绝望感，所有人反而出了口气。
还活着就好。他还在就好，还能让我们陪在他身边就很好。
只要活着就够了。
就算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就算“没有醒”的期限未知，起码不是最糟糕的那一个希望。
黑子找了个离床稍远些的椅子坐下，看着窗外淡淡的日光。
黄濑是那种最喜欢热闹的人，每次学园祭、新年、联合集训这种人多可以疯闹的事情他都超兴奋。如果按他的计划，高中三年的新年要去分别在神奈川、京都和秋田过，大家一起，到哪都可以玩的很开心。
对于黄濑经常性地抽风突发奇想这些让人感觉幼稚但很可爱的主意，在奇迹里一直都在被人损，不过也一直都被所有人默许。可是这三年过的并不安生。第一年黄濑出了那件所有人都不愿意回想的事，第二年竟然是被绑架，第三年他退部转校，难得地没有心情。
本来，重新聚首的大家，应该在大一的新年好好闹一闹的。现在离新年还有半年的时间，却没有人知道黄濑能不能赶上下一个新年。
黑子抬起手盖在眼睛上，向来少有多余情绪的人现在在微微发抖，有透明的水滴从指间滑了下来。
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但是黑子察觉到了，悄悄擦了下眼睛，回头就看到了青峰。
有时候肤色黑还是很便利的，起码青峰现在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失态的样子。
黑子点点头，跟着他走了出去。
“你还没吃晚饭吧，一起去吧。”青峰道。
看了看表，发现已经待了几个小时。黑子有些诧异。这些年要忙的事似乎一直很多，各种意义上的，真正能够静下心来稍微放纵思绪想点东西的时间似乎很少。黑子发现，他竟然还是最喜欢国中时候的时光。
都很不成熟，都很幼稚，也都是傻瓜。可就是那时候的傻瓜们，最纯粹。
虽然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黑子还是不感觉饿，但也没什么理由推却，就点了点头。青峰显然也没有多少吃饭的兴致，两个人就去外面的便利店随便买了点面包和牛奶。
“那边有个记吧。”青峰提醒。
黑子摇了摇头：“不是很想喝。”
青峰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其实青峰大大咧咧是真的，能注意的到细节的也是真的。毕竟是处女座的人，他其实很多时候没有别人想的那么迟钝。比如他会关注到黑子，和他成为最好的朋友，他也看得到黄濑在看着赤司的眼神一点点地变化。
直到某一天，青峰忽然发现，黄濑看着自己和看着赤司时的眼神，已经和最开始完全不一样了。只可惜，虽然早就看到，他却直到无法挽回的时候才懂这细节的意义。
青峰和赤司不一样。对于篮球，青峰是热爱，他喜欢和强大的人打球，他喜欢酣畅淋漓地流汗奔跑，磨练常人无法想象的动作，提升到最快的速度——而赤司，他只需要胜利。
青峰从来不感觉在感情上有什么胜负可谈。在黄濑这件事上，他得了先机也失了先机。他得了先机因为黄濑喜欢的人是他，他失了先机因为他没有在赤司介入之前发现自己有多喜欢黄濑。
他发现黄濑有的时候会用让人感觉心口莫名一紧的眼神看他，却在自己也看过去的时候换上可爱阳光的笑容。他没有明白那里面的意思。他也看到了在他拒绝黄濑的邀请时他眼里的黯然，可是他不明白有什么好难过的，反正只是少了一次1 on 1，以后还有的是时间不是？
而在这期间，每一次青峰的转身离去，赤司都在黄濑身后，一次次，用他最能蛊惑人的温柔，把黄濑的心一点点从青峰这里移了过去。
青峰无法说赤司是对是错，他甚至没法有多余的想法。在医院外的法国梧桐下，听到黄濑说出“对不起”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输的太彻底了。
篮球他不是赤司的对手，在喜欢的人面前，竟然也不是赤司的对手。
青峰转了转手里的牛奶盒，盯着上面用来黏住吸管的粘胶，想到前天赤司倒在自己怀里的情景。
太轻了。
那么瘦弱的身体，足够蕴含强大的力量么？青峰甚至一瞬间思维有些脱线，他竟然去想赤司这样的身体该怎么抱黄濑。
果然像五月那家伙说的，他这种人脑子里永远都只有黄暴的东西。
手里的东西被拿走，青峰半晌才回神，看着黑子拿走他的牛奶，撕下吸管，剥掉包装纸，把吸管好好插好了再递回来。
“……啊，谢了。”
“青峰君，在想什么？”
青峰手微微顿了下，慢慢转了下吸管的方向，放进嘴里。
“想黄濑。”
黑子又把视线移向了窗外，天色有些暗了下来，还能看到小半的红日，西方的天际拖过几条窄如线样的艳色的云，一片血红。
“喂，哲。”
“我要是当时对那小子好点，早点明白他的意思，他现在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吧。”
黑子看着青峰的眼睛，那双向来锐利的野兽一样的眼睛，此刻有着些许的迷惘，有些像国中时，才能开花后找不到出路的那个青峰。
黑子想，青峰君也是，居然会说出这么不像青峰君的话。
青峰没有听到黑子的回答，但他似乎也不需要，讽刺地笑了一声，几口把面包吃掉，又咕咚咕咚把牛奶也一口气喝光，纸盒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箱，站起身：“我吃完了，五月说她也要过来，应该快到了，我去门口接一下她。”
青峰走出去的时候刚好和绿间擦肩而过，两个人都稍微愣了一下，但都没有多说话，只是对彼此微微点头算作招呼。
坐在轮椅上的高尾抬头看了看他们，也没有开口。
绿间注意到高尾的视线，俯下身问他：“怎么了？”
高尾摇摇头，安抚地对他笑笑。
绿间伸手摸了摸高尾的头发，推着他往住院部的方向走去。
高尾想来看黄濑，但是他不知道他能对他说什么，虽然黄濑现在也未必听得到他说话。但他就是想来看一看。
他是后悔的，那时候对黄濑说了那些话。
第23节
恋耽美
第23节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可能含有少量非正派观点，读来如有不适请即刻点x
以及，上次的有奖问答没有人答对哦~~
黄濑当时的神经本来就紧绷着高度紧张，忽然被勒住心脏都几乎要从嗓子里蹦出来，想也没想就一肘往后拐去，但这一肘却被人稳稳接住了。
“黄濑君，是我。”
声音有点熟，但不是很熟，黄濑的脑细胞消耗有点多，一时间完全想不起来这是谁，嘴也被捂住，扭头一看就愣了。
男生看黄濑看着自己愣在那，就知道他反应过来了，放开按在他腰间的手，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漂亮的眼睛只露出来一只，微微一笑，眼角边的泪痣显得整个人漂亮里简直带点媚。
黄濑目瞪口呆，半晌才用极低的声音道：“冰室前辈！？”
冰室一手按住他嘴，另只手拿出手机按了两下，显然是把早编辑好的短信发了出去。
冰室拉着黄濑起身，二人安静听着外面的声音。
黄濑有点懵，他感觉出现的是灰崎都比是冰室更让人容易接受些。
冰室一手还拿着手机，一边看着外面一边把一个软件调出来，放到黄濑手里，轻声道：“按着这个标示的方向走，红色的点是赤司在的地方，你必须得过去让他知道你没事。这里交给我，快走。”
黄濑瞪大眼睛，虽然他也听说过冰室很能打，但他感觉那个叫上原雪子的女孩范畴和会打架完全不同，正想说什么，冰室就摆了下手，低声道：“快去，你不出现赤司没法放手一搏，他那里现在非常危险。”
这句话对黄濑来说就像最要紧的那个开关。黄濑身子一震，一下就攥紧了那只手机，低声道：“那个女人速度很快，她的力气非常大，关节技也很强，不过真比速度，她不一定跟得上我们。”
冰室点头，指了方向让黄濑快走，然后就冲了出去。
速度确实很快，冰室一侧头躲开，一缕发丝直接被削断。不仅战力强，下手也够狠，这种力道和毫不犹豫的果断，想必“杀人”这种事，对于这个女人来说完全造不成任何负担。
雪子狠狠瞪着冰室，一句废话没有，反手又是一刺，显然是想迅速解决了冰室好去抓黄濑，但是冰室不可能这么简单让她过去。他这里差不多是整个计划最重要的那一环。
黄濑不敢回头，也没心思回头，低头看了眼手机指示的路线，他用的几乎是这辈子最快的速度。
“这边！”
这种高速下忽然被人抓住手腕，黄濑一个踉跄，带的抓他的人一起差点栽倒。黄濑虽然心里非常急，但是看到来人还是愣住了：“小黑子！？”
“走这边，刚刚我才发现这边更近的，赤司君已经进来了，不快点不行！”黑子急道。
黄濑也知道轻重，爬起来就跟着黑子跑过去：“征十郎现在怎么样，他会不会——”
“不会，你别多想。”黑子体力不如黄濑，微微有些喘，“周围赤司君全布置好了，山吹组本来就是强弩之末，唯一担心的就是黄濑君——现在你安全了，赤司君那里就不会有事！你现在尽快赶到他那里，不要再被山吹组的人抓到，才不会有变故！”
“不把凉太还回来的话，即使我死了，整个山吹组也要彻底消失。”赤司淡淡道，似乎完全不在意周遭的枪口。
山吹伊子微微笑笑，一直完美贤淑的微笑此刻却似乎保持不住了，本来动人的面容扭曲了起来：“多么大度的宣言。就算你平安，黄濑凉太平安，你就不会对山吹组出手了么？赤司君，时至今日，都是你死咬着不放硬要赶尽杀绝的错。黄濑凉太没有事，你却抓着渡边家不放，连带着山吹组——”山吹伊子微微呼了口气，似乎是在让自己冷静，又露出温和妥帖的笑，“不管你还是黄濑凉太，都会死在这里，这个结局无法更改了。既然你要毁了我的山口组——动不了整个赤司家，起码毁了黄濑凉太，我还是做得到的。”
赤司的表情却依然淡淡的，似乎她的话完全无法影响到他，只是嘲讽地勾了勾唇：“渡边真知子想对凉太下手，她现在还有精力趴在脏兮兮的箱子后面用□□对着我，我已经过于仁慈了，不是么。”
山吹伊子面色微变，但她也知道赤司眼睛的能力，也只是那一瞬的不冷静：“很遗憾，我本来是真的很喜欢你，也很欣赏黄濑君。走到这一步，你逼我的啊，征十郎君。”
“我向来不会理会棋子以外的人。”赤司淡漠道，“你们的力量还不够被我放在棋盘上。会针对你们，也都只是咎由自取。”赤司看了眼山吹伊子，忽然一笑，头微微歪了下。赤司本来就是相当俊美的少年，只是气质过于冰冷拒人千里之外，他忽然做出这种歪头的动作，山吹伊子愣了下，意识到不妙就已经晚了，在她喊出“开枪”之前，有别的声音比她更快。
“我左你右！”
“嘁！”
一阵震耳欲聋的连声爆响，二层的环廊上顿时血花暴起。
山吹伊子脸色彻底变了。
左四，右三，她安排的全部七个枪手。
仓库门口扬起的灰尘慢慢落尽，山吹伊子已经站了起来，赤司还在原地没有动，他的身后却多了两人，手都还保持着举枪的姿势。左边的人头一扬，枪口转向女人，眼里尽是狠意：“啊啊，胸这么小还啰七八嗦，大婶你也真吵。”
右边的人枪口也转向了山吹伊子，银灰色的刺猬头张扬跋扈：“赤司，这下我跟你两清了，这次回去能不能别他妈再找我麻烦了。”
山吹伊子面色发青，刚要喊人，赤司就冷笑一声：“找渡边真知子么？别白费力气了。”
三层回廊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啊，抱歉抱歉……赤仔，你没告诉我不能打女人。”
“我是没说，所以可以打。”赤司头也不抬道，“随你喜欢。”
山吹伊子咬紧牙，她在等。她还有王牌——只要上原雪子及时把黄濑带过来，她就还有转机！
三层环廊上，紫发人看着因为剧透蜷缩起来的娇小女孩，捏了捏指关节，慵懒的声音里是分明的狠戾：“在山梨害小黄仔受伤的人，就是你吧。啊啊，确实听说过打女人都不好，不算男人还是什么来着……”紫色的瞳孔里映出女孩子娇小还在微颤的身体，那似乎是正常男人都会心软的画面，“不过就算被人骂被人鄙视也无所谓了。伤害了黄濑凉太……你就别想再被当成女人对待了。”
重重一脚直接踢在小腹上，渡边真知子一口血就吐了出来，她甚至听到了自己肋骨断掉的声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被他这一脚踢出去直接撞在栏杆上，连背都疼的像断了似的，不要说动，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是上原雪子那里，并不在往山吹伊子希望的方向去。
冰室要单对上原雪子，难度确实很大，但是黄濑逃走后他就安心了，上原雪子就糟心了，所以勉强还算能自保。虽然听说过这边有个特别能打的女孩子，不过冰室想自己果然还是太小觑了，听说“女孩子”就掉以轻心了。
不是能打……级别不一样啊。
上原雪子发现冰室连续的闪躲消耗体力过多，动作已经开始迟缓了，左手匕首自下而上斜刺，在他竭力后仰时抢上一步，右手匕首直接割向他的脖子。
这一下，冰室确实是闪不开的，所以有人来的很及时。
“铛”的一声，震的人耳膜发疼，锋利的刃口死死磨在金属上，又是一阵让人牙酸的摩擦声。上原雪子狠狠瞪着眼前像忽然冒出来一样的人，她本身就有轻微的狂躁症，连番的不顺已经不能让她保持冷静，手上下了狠力就想把对方彻底压下去。
但是虹村可不傻，谁跟这个怪力女拼力气，飞起一脚直接踹中她肚子，上原雪子的力道都在手上，一下就被踢飞了出去。
“你有没有事？”虹村转头对冰室伸出手。
“没有。”冰室一笑，握着虹村的手站起来，接过虹村手里的钢管，转动了下手腕松了松关节，“黄濑呢？”
“黑子迎到他了，已经往赤司那边去了，不会有事。”
“你应该送他过去的。”
“啊，麻烦死了，黑子还是很可靠的。”虹村吸了口气，看着已经爬起来的上原雪子，摆出了一个空手道的起手式。
“……在这种情况，黑子……”冰室有些无奈，但他知道虹村是担心他。“好久没这样和你并肩了，不过这次对的却是一个人，还是女孩子，是不是有点丢人啊？”
“那就丢人吧。她可是差一点就伤到你了。”虹村冷冷道，眼神也阴冷了下来。
二人没再开口，默契地微微侧身，肩膀相距不过一拳，这是两个人以前在美国经常和小混混打架时，最常用的姿势。?
☆、第一百零九章 劫后余生……
? 黄濑跑的很急，速度几乎是所能达到的极限，到后来黑子都完全跟不上了。
一直到从那条窄道跑出去，空旷的大厅因为装了很多人而显得非常热闹，不管是和众人对峙着的美少女还是青峰和灰崎手里的枪，都足够吸引人的注意力。但是黄濑完全没有看到——不是比喻，是他真的没有看到其他人、其他东西，他第一眼就只看到了站在正中的那个赤色头发的男生，因为跑的太快而剧烈跳动的心脏似乎一下骤停，他几乎以为自己要突发心梗了。
赤司的视野最广，他第一时间发现了那个不起眼的小通道口闪过了影子。
赤司是最强大的。慎太郎一直知道，国中、高中、大学的队员也都知道，赤司家的企业下属知道，甚至赤司的生父都从来无法否认，这个年少的、甚至还没有成年的孩子有多强大。
但是这一瞬间，在看到黄濑终于完完好好地出现在他面前时，赤司才知道，他其实没有自己想的强大。
如果这个人不在自己身边，其实自己才是最弱的那一个。
赤司朝黄濑伸出了手，黄濑一下笑开，几乎是眨眼间就跑了过去，重重扑在赤司身上，赤司也用平生最大的力道紧紧地抱住了他，手按在他脑后，感受着掌心的温度，怀里的还在微微发抖的身体，脖颈边毛毛的却柔软的发丝。
“凉太……”赤司低声念了一句，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也没有放松。黄濑就这么紧紧搂着他，忽然就哭了。
黄濑给人的印象好像就很容易飙泪，火神总感觉第一次见到黄濑他就哭了两次。但是基本上那都是卖萌的装哭，真的掉眼泪的次数屈指可数。
几乎，都是因为赤司。
“征……对不起。”
“凉太又没有错，别多想。”赤司感觉到脖子边滚烫的液体，心狠狠一疼，小心把人放开了一点，用最轻柔的力道仔细擦掉他眼角的水珠。他当然知道他不是因为害怕之类的理由哭，但还是在一秒钟之内就全迁怒给了山吹伊子。
让我的凉太哭的，管你是什么都要死。
“征，你有没有事？”黄濑后知后觉开始着急，上上下下地打量赤司，生怕他为了自己被山吹伊子伤到。赤司微微皱起眉，他确实没有事，有事的是这孩子。拿出手帕给他擦掉脸上的血，用手帕帮他按着伤口。又看到了他身上好些灰尘印子，恐怕身上也很多淤青。赤司越想就越火大，眼神都狠戾起来，金色的左瞳越发亮的惊人。回头道：“那边好了么。”
一个黄濑没见过的女人正拿着手机，手机动了一下，似乎是收到了短讯，女人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松，点头把手机举起来让周围的人也可以看到：“虹村先生那边已经ok了。”
灰崎道：“我这边也好了。”
赤司点头：“那让他们进来。”
山吹伊子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只是一瞬间，局势完全逆转。在看到黄濑出现的时候，她就知道她输了。山吹组已经不行了，本来就因为她这一代不复前代的威名而被老对头打击的厉害，和赤司对上之后，就更是糟糕了。打压，撤资，盘口被吞并，公司被重组……糟糕到偌大山吹组，她可用的人手竟然只有寥寥数十。她还在恨，恨赤司算的太准太多，竟然在收到她的信息到来的路上，连整个仓库的结构都查了分明，处处布局。不用想也知道，上原雪子那里已是死局，她最后的这枚棋子，也被逐出了棋盘。
天野组居然和赤司家结了盟，那个已经不管外事多年的虹村家竟然也掺了一脚——山吹伊子感觉就好像世界都在与她为敌一样，天运都在帮着赤司。
其实她知道，她斗不过赤司。这个她自幼就听说过的名字，曾经也不是没有过少女情怀的期待，但她心里也一直清楚，就算真的政治联姻，也不会有更不可能有真正的感情。但她毕竟还是山吹家的大小姐，唯一的嫡女，被退婚的羞辱也让她极恼怒，所以在真知子要替她教训那个黄濑凉太时，她没有阻止。
高桥主管的马自达后座玻璃是茶色的，外面看不到她，她却看的清楚。那确实是个非常漂亮、非常纯澈的男孩子，那双眼睛里是她这种人，真知子这种人，赤司征十郎这种人永远不会有的干净的颜色。难怪赤司会被他吸引，连她都忍不住有些喜欢了呢。
那一次在雨中的街角，是山吹伊子第一次在最近的距离与黄濑凉太面对面。那一刻她是惋惜的，这么美好的男孩子，确实应该过那种被宠着溺着的生活，就像赤司给他的那种——因为他值得。只可惜，遇到她，这个男孩子注定不会再安生。
山吹伊子淡漠地看着那相拥的二人，以及他们身侧无数黑洞洞直指自己的枪口。
死就死了。
她输了。
她并不是输不起。
但是看到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全体收起了枪的时候，山吹伊子还是怔愣了一下，不等她有反应，眼前的人群忽然分开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群身着制服的人举着□□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枪口端的更稳。为首的男人一扬手，樱花徽章反射出的光亮刺的山吹伊子眼睛生疼。
“山吹伊子，涉嫌非法集资、非法□□公民以及谋杀未遂，现在予以逮捕。”
咔啷的一声，山吹伊子看着手腕上的金属像是刚刚回神，猛地回头狠狠瞪向刚刚在跟赤司说话的那个女人：“野泽美纱！！你居然找了警察——这本来是你们天野组和山吹组之间的事，你竟敢——”
“我怎么不敢？”野泽美纱是一个干练的女人，身材性感，一挑眉有种成熟女人惑人的风韵，单手叉着腰，现在在场的人手里拿着枪的除了警察就只有山吹家那些人，赤司这一方好像干净的真就像普通大学生一样。野泽美纱笑了起来：“我们天野组向来是遵纪守法好公民，遇到这种可怕的事情，像我们这样的一般市民，只能求助警察先生啊~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是不是警察先生？”
刚刚出示□□的警察瞪了她一眼。上次一个女人要出钱让天野组帮她杀人，天野组怎么赶都甩不掉那个赖在他们公司门口撒泼的女人，最后居然报警了。这种黑道报警的事让所有人都哭笑不得，这家伙现在还好意思拿出来说。
灰崎正看的热闹，后领子忽然一下被拎了起来，一回头就看到自家舅舅瞪的老大的眼睛：“你小子玩够没有，跟我回去！”
灰崎呲牙：“你轻点！你外甥早晚被你弄死……”
“还会顶嘴！你——”清水副部长虽然很想痛骂这个小子一顿，但是不管是借便衣混进人群里好在笔录的时候解释赤司一方如何开枪，还是警察这次其实跟黑道联了手，还是害他滥用职权来给臭小子善后，都不是什么适合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一干警察的面儿说出来的话，也只能瞪眼睛。
黄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些风云突变的情景，手还紧紧捏着赤司的手，有些好奇地歪头看着那些警察，看到灰崎被骂的时候就忍不住笑了一下。小模特的眼睛刚刚哭的有些红，现在笑起来，配上眼角的一抹艳色，越发诱人。赤司看着他的眼睛，也不在意是不是身边有着几十号人，伸手按住黄濑的后脑把人扳过来，直接吻了上去。
这一下相当的引人注目，野泽美纱还吓了一跳，虽然之前就觉出来有些不对，可是可是……她作为一个老派人看到这么劲爆的场景小心脏还是有点接受无能。
紫原这个时候已经拖着渡边真知子下来了，看到这个场景见怪不怪，兴致缺缺地撕开一根美味棒，让警察把渡边真知子带走。青峰避开了视线，黑子在想是不是可以突然出现在旁边，估计能把黄濑君吓一跳让他们分开。
……不过，也罢了。这种时候，该让他们放纵一下的。
所谓劫后余生吧……
黄濑也吓了一跳，想到现在周围有多少人脸就爆红，但是挣扎了一下发现赤司用的力气极大，想到刚刚看到赤司时他那难得的带了惊慌梢定的眼神，心就软了。
黄濑是刚刚才意识到，其实他家小赤司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会害怕，也会担心自己做不到，他不是无所不能的，他……也会痛。
不知怎么，黄濑忽然想到了很久之前，一次在家里两人相拥而眠，迷迷糊糊的时候赤司问了他一个问题。那时的答案，黄濑从来没有感觉到过不妥，但是现在他想重新回答一下。
如果征和别人同时掉进水里……我会救征，肯定会先救你。
因为你没有强大到，不需要我。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黄濑才被放开，小模特的嘴唇显得水润润的，分外诱人。赤司低笑起来，抬手抚上他柔软的嘴唇。黄濑不好意思地笑了，开口道：“征，我改变想法了，我会先救……”黄濑的眼睛忽然睁大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是满满的惊骇，在赤司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到身体被猛地一扯，他和黄濑就交换了位置。
?
☆、第一百一十章 无能为力
? 赤司第一次知道，自己不是无所不能的。有些事，就算他也无法左右。
比如生死。
『那小赤司不会寂寞么o(tヘto)快来嘛来嘛我会陪小赤司的ˋ( °▽ °)』
那是很多年以前，一个人在阳台上避过吵闹的众人时，赤司收到的黄濑发给他的短信。
那时的他真的不认为自己寂寞，也不认为自己会寂寞。这种一听就很弱的情绪不可能属于他，因为他足够强大，强大到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撼动，可以让他失去他所珍视的事物。所以虽然感觉黄濑很可爱，他却对这句话并不在意。
可是现在他才知道，有一种东西，是他再强大都无法阻挡、无法改变的。
死亡。
他恐怕，真的会寂寞。
如果死亡要来夺走那抹属于他的阳光，他该……怎么办。
他从来没有想过。
也许是赤黄两人的劫后激吻吸引了绝大的注意力，也许是清水副部长和灰崎的舅甥互动太好玩冲淡了紧张的气氛，也许是所有人都感觉一切的一切已经结束了无须再担心——这些“也许”都无关紧要，因为无可挽回的后果已经造成了。所有人都没发现山吹伊子袖子里还藏了一把特制袖珍枪，在山吹伊子猛地甩掉身边的警察时，那些想阻止她的警察也没有意识到应该第一时间击毙她。所有人都在看黄濑和赤司，赤司背对众人，只有黄濑是面对着众人的方向，他看到了山吹伊子举起了枪。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他把赤司狠狠扯了过来，自己挡在了赤司和枪口之间，而做出这一系列动作他甚至没有主动意识的感觉。完完全全的条件反射。
枪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响起，突兀的让所有人都懵了，青峰第一个反应过来，飞快地朝山吹伊子开枪了，会不会被治一个非法持有枪支或者袭击的罪名他是根本不可能想到的，但是已经晚了，青峰开的枪是第七声。
山吹伊子那把枪里的六发子弹，全打光了。
赤司用力拉开了黄濑，两个人摔在一边，但是只有第六发擦着黄濑的侧腹过去，赤司在黄濑背后，甚至能看到血花喷了出来，在灯光下显得雾蓬蓬的一片。
“凉太——！！”
后来的事情是一片混乱，黄濑很快被送到了最近的医院。他们怎么上的车，医生怎么在车上给黄濑的做的紧急处理，赤司都不清楚，那一瞬间，看到黄濑一身血的样子，他真的崩溃了。
绿间因为高尾出事失声痛哭的时候，赤司感觉他是感同身受的，如果黄濑也在他面前出事，他肯定会和绿间一样，所以他理解绿间，他还会前所未有地去安抚他。可是不一样，没有真的经历过，就是不一样。
他的凉太，全身是血地倒在他面前，连嘴角都溢出血来，手指微微痉挛了一下就不再动了，没有立刻失去意识，但是那双本来最明亮最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颤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的这副样子——
那应该是赤司慎太郎第一次看到赤司征十郎完全的失态。
现任的赤司家的年轻家主，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赤司征十郎，坐在黄濑身边，不敢靠的太近，甚至不敢去握他的手免得妨碍到医生的急救，就这么缩在角落里，一双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黄濑，眼泪在不断从那双漂亮的异色眼睛里落下来。
赤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哭。
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慎太郎没有跟着上那辆急救车，他坐了其它的车一起赶去医院。在车上他打了许多电话，很多事情都需要善后，现在绝对不可能让征十郎去想这些事了。黄濑伤的多重所有人都看的明白，能救活的可能性太微乎其微。虽然没有人敢直接说出来，但是那五发子弹应该是一个不少地全打在了他身上。五发，怎么可能活下来。
慎太郎是真的在害怕。如果黄濑死了，他不知道征十郎会变成什么样。
为了防止有人受伤，在进行计划的时候他就叫了赤司家的私人医生开了带着完善急救措施的车也在待命，虽然当时由衷希望这车不会派上用场，可现在也实在庆幸。起码多了一线生机。
他还要打点一些事，青峰当时已经暴走了，山吹伊子身上的子弹数不会比黄濑身上的少，她这边出事青峰就是杀了人了，这种事虽然青峰自己的老爹和清水副部长就能搞定，不过他这边也必须要有表示。还有天野组和虹村家、绿间家的事，他都得做。
手术室外。
赤司靠在墙上，眼睛盯着手术室的门。他已经不哭了，但是整个人的那种“势”都不对了。一点也不像平时的赤司，那种浓重的化不开的绝望让奇迹的几人都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去安慰赤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该找谁来安慰。
事情发生的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本来应该好好的事，最危险的时候都过去了，偏偏在所有人都放松下来的时候，老天开了这么过分的一个玩笑？
黑子抬起头，如果真的有天，他很想问一问，你真的想把黄濑君带走吗，带离我们身边吗？
让他付出什么都可以。他可以不再开黄濑的玩笑，不再故意吓他，不再腹诽黄濑和赤司早点分手。让他付出什么都可以，要他的眼，他的手他的腿，他的命也可以，他不想失去黄濑。
黑子喜欢黄濑。
这一点很明显，很多人都看的出来。但是也不明显，就是因为黑子表现的露骨，所以没有人知道，黑子有多喜欢黄濑。
他喜欢到可以看着黄濑和青峰、和赤司在一起，面无表情说些毒舌的话，打击那个笑起来傻乎乎却好看到人神共愤的金毛家伙，哪怕心里在叫嚣着想让这光永远只属于他一人，他依然可以云淡风轻地说分手好啊，我一直喜欢着黄濑君。他也可以说火神君我们一定每一次都要赢海常因为黄濑君哭起来的样子很诱人。
什么都可以，他能做到只是默默看着喜欢着，不去打扰不去添乱，只在黄濑需要的时候带着二号去安慰他，只在黄濑需要的时候摸摸他的头发说黄濑君是很好很好的人。
他什么都可以做。老天你不能带走他。不可以。
绿间来的比他们晚，因为之前他在后门的位置，车子都开走了他才后得到了这个可怕的消息。听到消息的时候他还在跟高尾通电话，听高尾损他，还在琢磨干脆回去和赤司黄濑商量弄一个小女孩才喜欢的四人约会让高尾放放心，所以听到虹村吼着叫他黄濑出事了的时候，绿间都懵了。
电话那边的高尾也听到了，没有一秒钟的犹豫，高尾让绿间赶紧过去。
绿间赶过去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赤司。易地而处。命运总是要开这种镜面似的玩笑，嘲讽人类的弱小与无能。
那个赤司，看起来竟然有几分他们从来意识不到的脆弱。
赤司个子不高，这一直是个没有人敢说出来的笑话。但是赤司足够强大，虽然体格是奇迹众里除了第六人黑子外看起来最矮小瘦弱的，但是从来不会有人感觉他弱，他强大的就好像不是普通人类一样，方方面面，无所不能。
但是现在那个倚靠着墙的瘦弱少年，看起来竟然让人感觉纤细脆弱，脸色白的和身后的墙壁几乎没什么分别。绿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已经听说了黄濑的伤，五发子弹正面打在身上，如果是临床的课题，他可以冷静地分析成功率是10还是15，可是这个人是黄濑凉太——是他最重要的朋友，再怎么知道成功率低的可怕，他都拒绝去承认。
绿间看了赤司一眼，想走过去站到他旁边，却在那一瞬看到了什么，一下就愣住了，大步走了过去：“赤司，你手怎么了！？”
本来手术室外就静的可怕，这一声所有人都听见了，全抬头看了过去，他们这才发现，赤司的右手袖口竟然在往外滴血，此前众人都在心系着黄濑，只当赤司袖口的殷红是他抱着黄濑时沾上的他的血——可是不可能到现在都会滴血！
绿间一把抓住赤司的右手把袖子拉上去，一片血肉模糊让众人都是一惊，全围了过来。
绿间气的眉心乱跳：“你疯了，这明显伤到动脉了，还不赶紧去包扎你等死吗！？过来——”
赤司被抓住手腕都没表现出什么疼痛的样子，在绿间开始扯他的时候却有了反应，一把就甩开了绿间的手：“我不走，我在等凉太出来见我。”
“你——”绿间一时间甚至感觉心口疼的慌，他竟然有些心疼这样的赤司，“你的手必须现在立刻去看，再这么流血下去的话就……”
“我不走。”赤司没有理他，甚至没管袖子半挽不挽吊在那里的没风度的样子，就任手上的血滴了一地。黑子他们这才意识到赤司脸色白的过分不完全是因为心情，还有失血过多。
当时赤司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想拉开黄濑，但是已经晚了，只躲开了最后一发，那一发擦着黄濑的侧腹过去，直接打穿了赤司的右臂。
但是赤司真的没感觉到疼。绿间说了之后，他也不感觉疼，只是发现好像右手确实用不上力气，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感觉不到可以操控，但他没有在意，眼神还是看向急救室的门。
绿间看着赤司这个样子简直无可奈何，咬了咬牙，道：“赤司征十郎，你现在给我——”
“闭嘴。”赤司回头看向绿间，双瞳竟然都变成了赤色，那双眼像是染了血一样，居然有几分狰狞，就像一头被逼疯的野兽，“闭嘴，也别碰我，你要是敢吵到凉太——”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因为灰崎直接从背后一手刀狠狠砸中了他的颈骨。赤司就这么直接栽了下来，众人又是一愣，离的最近的青峰下意识地把人抱住，倒是没让他摔在地上。
“啧。”灰崎眼神也沉的可怕，他看了眼急救室，不再说话，找了个离门最近的地方坐下。
青峰把赤司递到绿间怀里：“带他去包扎。”
绿间也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看了眼灰崎，好像刚刚意识到他也在一样，然后就接过了赤司，直接抱着他快步跑向外科室。
?
☆、第一百一十一章 痛楚
? “小赤司，小赤司，别哭啊。”
赤司在想，凉太已经开始叫我名字很久了，为什么突然又换了称呼了？
面前的黄濑还是高中生的样子，脸上带着赤司已经不大熟悉的青涩，他朝赤司笑，依然光芒耀眼，但还带了那么两分羞涩似的感觉：“最喜欢小赤司啦。”
赤司想说，我也喜欢凉太，我爱凉太，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就是凉太——但是他发现他好像开不了口，伸手想去摸一摸黄濑的脸，却连手也没有力气操纵。
“小赤司，你会寂寞吗？”
赤司无法开口。
黄濑像是微微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小赤司你是不会寂寞的，因为小赤司很强大啊，强大到让别人想要心疼你一下也怕是对你的不敬。可是就算你不会寂寞……我会啊，我没有小赤司那么强大，看着你，我会寂寞。每次看到大家在一起时，总是站的会略远一点的小赤司，我都很想很想让你再过来一点，和大家站在一起。虽然都笑的很傻，可是很开心。”
赤司很努力想发出声音，但就是说不了话，只能看着黄濑自说自话。他突然发现，就算他能开口，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总是会看到小赤司的背影……在前面，坚定的背影。我想要和小赤司在一起，我想站在你身边，我想站在你不需要回头，只是微微侧身就可以看到的地方——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小赤司。如果目标是地平线，留给世界的就只能是背影吗……这样的强大的小赤司，我果然最喜欢了。”黄濑笑了起来，靠了过来，温柔地抱住了赤司，在他的唇角轻轻吻了一下，“所以我想要和小赤司站在一起……
“很想很想……
“但是，如果……如果，我不能够了，请小赤司走下去，好吗？不要在意我，我只是那么多那么多追随着小赤司的人中的一员而已……”
赤司想要喊出来，他要说你不是，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你是我爱的人，是我要相伴一生的人，我身边永远有那唯一的位置只留给你——他为什么开不了口，他为什么不能说话！？赤司眼睁睁看着笑的美好阳光的黄濑在他眼前一点点变淡，他能看到国中时青涩的少年抱着篮球从他面前跑过，他看到高中时蜷着腿窝在沙发里，抱着手机小心翼翼透过阳台玻璃看着自己露出可爱笑容的人，他看到穿着spy服装单膝跪地，对自己说“献出我的心脏”的那个眼神无比坚决的人，他看到没有丝毫犹豫，狠狠把自己甩到身后的人——
赤司忽然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唯一一次，看着黄濑的背影。
他一直走在前面，骄傲而孤独却从不承认寂寞地走在最前面，让所有人看自己的背影，身侧的位置只留给那一个人——即使是这个最重要的人，他也不曾走在他身后过，他总感觉他应该保护他，照顾他，给他所能给的这世上的一切好。
唯一一次的被他保护，竟然就是撕心裂肺的痛。
赤司猛地睁开眼，入眼是雪白的天花板——凉太呢？
赤司想要坐起来，但是身体似乎到了极限，竟然一下没有动起来，右手完全没有知觉了，他想抬起左手把手臂上这堆繁杂的碍事管子全都扯开，却发现左手手腕竟然被钢扣紧紧箍在了床侧。
“别乱动了，你的右手伤的比你想象的重。”
熟悉的声音，但是赤司没有立刻想起来是谁，抬眼看过去，和绿间有两分相似的五官现在是一副沉静的表情，没有平时惯有的跳脱感。绿间真一站起来走到赤司床边，轻叹一声：“别乱动，我告诉你黄濑的事。”
赤司立刻不动了，紧紧盯着他。
看着这个向来强大冷静到让人怀疑年龄的小孩第一次露出像是小孩的神情，绿间真一却笑不出来，轻叹道：“别怕，他没死，救过来了。”
赤司的身体猛地一松。
“但是，他也没有醒。”绿间真一又道。
也不知赤司是不是没有理解这句话，他看着绿间真一：“我要去见他。”
“你这瓶还没有输完。”
“我要去见他。”
绿间真一微微抿唇，还是走过来，替赤司拔掉了输液管，按下按钮解开那钢扣。
“已经过去两天了。”真一轻声道，“慎太郎刚刚走，说是你父亲来看你了。黄濑现在还没有出icu，你只能在外面看他一眼。”
听到“父亲”时，赤司顿了顿，然后就轻轻点点头，看起来听话的很。
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终于看到那个人的时候，赤司甚至感到一阵眩晕。他的右手动不了，只有左手按在门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绝佳的视力可以清楚地看到呼吸面罩上时不时晕起的小小团的白雾。
他活着。
他的凉太……活着。
赤司笑了，然后眼泪就落了下来。赤司左手捂着脸，笑着落泪，就这么靠着那门边一步也不肯移，仿佛这样就能让他离他的爱人更近一点。
赤司征臣站在他身后十几步远的地方，静静看着。赤司慎太郎站在叔父身边，有些担忧地看着赤司。
良久，赤司征臣微微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征十郎。”
赤司身体一瞬间有难以察觉的一丝僵硬，但很快就被他掩饰掉了。他眼睛依然盯着躺在床上的黄濑，声音已经变回了那个赤司征十郎惯有的永远一切尽在掌握的冷静。
“父亲。”
赤司征臣看着他专注的眼神，自己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也往病房里看了一眼，又道：“我之前说的话，你懂了吗。”
赤司征臣自然对自己的独子说过许多话，但是赤司身体一僵，似乎立刻明白了他指的是哪一句。赤司终于转过身，看着赤司征臣，脸还是没有恢复血色的苍白，虽然眼神很沉定，依然显得整个人有些脆弱。
赤司从来不否认自己的父亲有多强大。但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无法超越他。他敬佩他的父亲，但他不喜欢他。
赤司的父亲，事实上非常爱赤司的母亲，但是他不够强大，或者说无法寻找到家业与爱情的两全。在家业面前他选择了忽视挚爱，让赤司的母亲在孤寂中早逝。那个时候开始，赤司就对自己发誓，他一定要超越他的父亲，他会寻求到可以两全的法子。他不会让赤司家没落，而如果爱了，他也绝不会委屈到他爱人。
“征十郎，你以为只要掌握住实权就可以做的到一切——但你还是太幼稚了。不过，有些事即使是我赤司家的人，也需要些痛楚才能领悟。”
这是学园祭的那天，来找黄濑的赤司征臣对赤司说的话。当时赤司少有地被挑起了怒火，他很想说不要以为你做不到的事就没有人做的到，但他的自持和修养让他没有在父亲面前失态至斯，只是拉着黄濑转头离开，一句也不多说。
但是现在想起来，赤司只感觉心口疼的发紧。
他不够强大。他以为他足够缜密，结果却还是失了手。他太嚣张，把以为不成气候的敌人逼的太狠——高尾会出车祸，凉太会到现在都醒不过来，都是他的过失。
他错了，太过离谱、险些无法挽回的错。
赤司征臣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我不会再对你们的事说什么。山吹组和渡边家的事，包括那个姓上原的女人，我已经让慎太郎去处理好了。征十郎，这是我最后一次替你出手，赤司家毕竟已经是你东西。我想经过这一次，你已经完全可以胜任家主一职了。如果这孩子能够醒来……”赤司征臣看了眼病房里的黄濑，“那么随便你们想要做什么，我都不会再有异议。”
说完这句话，赤司征臣转身就离开了，慎太郎看了眼赤司，似乎想跟他说什么，但还是跟上了叔父，临走跟真一使了个眼色。真一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赤司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然后慢慢转过身，认真看着病房里的黄濑，手指轻触玻璃窗，似乎在隔空描摹恋人的轮廓。
“赤司君。”真一在后面叫了一声，微微皱眉，“你该回去了，你自己的治疗也……”发现赤司完全没什么反应，真一心里叹气，按了按眉心，道，“等下黄濑君还有检查，你在这里会碍事。”
这句话有了效果，赤司闻言手指的动作就微微顿了下，有些不舍地又看了几眼，没有多说就转身往自己的病房走去了。
“慎太郎最近应该会一直在你们本家，可能不会有时间来看你。但他让你放心养伤，他说那些事他都会处理好。”真一跟在他后面，把慎太郎来不及说的话告诉他。
赤司只是淡淡点了下头。
回到病房赤司就躺了下来，也不去理会绿间真一怎么折腾他，直接闭上了眼睛。不过他这个样子反而配合的多。真一就做了护士的工作，换了新的药瓶，给赤司扎上针。白皙的手臂上已经有几个分明的针孔，看的真一心里叹息。这么漂亮的男孩子，明明应该很招人疼的，怎么就给自己养成了这么个霸道到不近人情的性格。
赤司静静躺着，闭着眼睛，思维有些发空，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很久没有过这种脑子里空空的状态了。从小就一直在学过多的东西，在做过多的事情，繁杂的企划和方案，不管是课程、社团、公司甚至爱情，都需要他苦心经营，前走三后走四地想好每一步的落脚点，以确保万无一失。他忽然意识到，也许他的头脑有些超负荷了也说不定。
就这么无所事事地静躺了片刻，赤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房间里似乎有人。
?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他还活着
? 赤司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黑子站在他床边，正低头看着他。
赤司右手动不了，左手在输液，虽然很想拨弄一下眼前弄的自己有一点痒的发丝，却只能闭了闭眼睛。淡淡开口：“哲也。”
“赤司君居然没有发现我。”黑子道，“真是很无法想象的事呢。”
“我累了。”
“这句也是，完全不像是赤司君说的出来的话。”
赤司看着黑子，赤色的双眸沉静。黑子也回看着他，默默地盯着那双眼睛，半晌才道：“赤司君，为什么……”
“‘他’承受不了了。”赤司居然明白了黑子想说什么，淡淡地开口。
黑子伸手，覆上了赤司的右手，自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赤司君你也一样，你需要休息了。”
赤司没有回答。
黑子继续道：“黄濑君会醒的。这不是会让你一个人承受的事情，我们都在。”
如果是平时的赤司，一定会用冷冷的声音，挂着嘲讽地笑说，是谁给你的自信敢来这里同情我，难道你足够强到胆敢忤逆我了吗。
可是现在的赤司，确实很累了，他竟然没有说话。
黑子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了，他的声音有些干涩：“赤司君和黄濑君……我们大家，都是伙伴的吧。虽然奇迹的协作性一直在所有队伍里排倒数，但我们之间的羁绊，只有我们懂。赤司君，你休息吧，在你休息的时候，黄濑君也不会是一个人。我们所有人……都在。”
赤司想，黑子哲也也是堕落了，他该知道，那些鼓舞伙伴的话要去对他高中的那支梦幻队伍说，而不是对着他。可是他也真的是累了，累到甚至懒怠开口，就这么静静听着黑子的话，闭上眼睛。
黑子看着队长安静的睡颜，轻轻给他把毯子盖好。
“还没有醒”并不是一句可以让人放心的话，真一对赤司说的有所保留，这也是慎太郎的请求。真一不是黄濑的主治医生，说的含糊点也不算对不起自己的职业准则。
黑子也听不懂那些术语，反正抓住关键就是，能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其实赤司也不傻，真一那么说了之后，他肯定也明白了。不过对于奇迹几人来说，他们竟然没有什么绝望感，所有人反而出了口气。
还活着就好。他还在就好，还能让我们陪在他身边就很好。
只要活着就够了。
就算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就算“没有醒”的期限未知，起码不是最糟糕的那一个希望。
黑子找了个离床稍远些的椅子坐下，看着窗外淡淡的日光。
黄濑是那种最喜欢热闹的人，每次学园祭、新年、联合集训这种人多可以疯闹的事情他都超兴奋。如果按他的计划，高中三年的新年要去分别在神奈川、京都和秋田过，大家一起，到哪都可以玩的很开心。
对于黄濑经常性地抽风突发奇想这些让人感觉幼稚但很可爱的主意，在奇迹里一直都在被人损，不过也一直都被所有人默许。可是这三年过的并不安生。第一年黄濑出了那件所有人都不愿意回想的事，第二年竟然是被绑架，第三年他退部转校，难得地没有心情。
本来，重新聚首的大家，应该在大一的新年好好闹一闹的。现在离新年还有半年的时间，却没有人知道黄濑能不能赶上下一个新年。
黑子抬起手盖在眼睛上，向来少有多余情绪的人现在在微微发抖，有透明的水滴从指间滑了下来。
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但是黑子察觉到了，悄悄擦了下眼睛，回头就看到了青峰。
有时候肤色黑还是很便利的，起码青峰现在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失态的样子。
黑子点点头，跟着他走了出去。
“你还没吃晚饭吧，一起去吧。”青峰道。
看了看表，发现已经待了几个小时。黑子有些诧异。这些年要忙的事似乎一直很多，各种意义上的，真正能够静下心来稍微放纵思绪想点东西的时间似乎很少。黑子发现，他竟然还是最喜欢国中时候的时光。
都很不成熟，都很幼稚，也都是傻瓜。可就是那时候的傻瓜们，最纯粹。
虽然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黑子还是不感觉饿，但也没什么理由推却，就点了点头。青峰显然也没有多少吃饭的兴致，两个人就去外面的便利店随便买了点面包和牛奶。
“那边有个记吧。”青峰提醒。
黑子摇了摇头：“不是很想喝。”
青峰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其实青峰大大咧咧是真的，能注意的到细节的也是真的。毕竟是处女座的人，他其实很多时候没有别人想的那么迟钝。比如他会关注到黑子，和他成为最好的朋友，他也看得到黄濑在看着赤司的眼神一点点地变化。
直到某一天，青峰忽然发现，黄濑看着自己和看着赤司时的眼神，已经和最开始完全不一样了。只可惜，虽然早就看到，他却直到无法挽回的时候才懂这细节的意义。
青峰和赤司不一样。对于篮球，青峰是热爱，他喜欢和强大的人打球，他喜欢酣畅淋漓地流汗奔跑，磨练常人无法想象的动作，提升到最快的速度——而赤司，他只需要胜利。
青峰从来不感觉在感情上有什么胜负可谈。在黄濑这件事上，他得了先机也失了先机。他得了先机因为黄濑喜欢的人是他，他失了先机因为他没有在赤司介入之前发现自己有多喜欢黄濑。
他发现黄濑有的时候会用让人感觉心口莫名一紧的眼神看他，却在自己也看过去的时候换上可爱阳光的笑容。他没有明白那里面的意思。他也看到了在他拒绝黄濑的邀请时他眼里的黯然，可是他不明白有什么好难过的，反正只是少了一次1 on 1，以后还有的是时间不是？
而在这期间，每一次青峰的转身离去，赤司都在黄濑身后，一次次，用他最能蛊惑人的温柔，把黄濑的心一点点从青峰这里移了过去。
青峰无法说赤司是对是错，他甚至没法有多余的想法。在医院外的法国梧桐下，听到黄濑说出“对不起”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输的太彻底了。
篮球他不是赤司的对手，在喜欢的人面前，竟然也不是赤司的对手。
青峰转了转手里的牛奶盒，盯着上面用来黏住吸管的粘胶，想到前天赤司倒在自己怀里的情景。
太轻了。
那么瘦弱的身体，足够蕴含强大的力量么？青峰甚至一瞬间思维有些脱线，他竟然去想赤司这样的身体该怎么抱黄濑。
果然像五月那家伙说的，他这种人脑子里永远都只有黄暴的东西。
手里的东西被拿走，青峰半晌才回神，看着黑子拿走他的牛奶，撕下吸管，剥掉包装纸，把吸管好好插好了再递回来。
“……啊，谢了。”
“青峰君，在想什么？”
青峰手微微顿了下，慢慢转了下吸管的方向，放进嘴里。
“想黄濑。”
黑子又把视线移向了窗外，天色有些暗了下来，还能看到小半的红日，西方的天际拖过几条窄如线样的艳色的云，一片血红。
“喂，哲。”
“我要是当时对那小子好点，早点明白他的意思，他现在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吧。”
黑子看着青峰的眼睛，那双向来锐利的野兽一样的眼睛，此刻有着些许的迷惘，有些像国中时，才能开花后找不到出路的那个青峰。
黑子想，青峰君也是，居然会说出这么不像青峰君的话。
青峰没有听到黑子的回答，但他似乎也不需要，讽刺地笑了一声，几口把面包吃掉，又咕咚咕咚把牛奶也一口气喝光，纸盒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箱，站起身：“我吃完了，五月说她也要过来，应该快到了，我去门口接一下她。”
青峰走出去的时候刚好和绿间擦肩而过，两个人都稍微愣了一下，但都没有多说话，只是对彼此微微点头算作招呼。
坐在轮椅上的高尾抬头看了看他们，也没有开口。
绿间注意到高尾的视线，俯下身问他：“怎么了？”
高尾摇摇头，安抚地对他笑笑。
绿间伸手摸了摸高尾的头发，推着他往住院部的方向走去。
高尾想来看黄濑，但是他不知道他能对他说什么，虽然黄濑现在也未必听得到他说话。但他就是想来看一看。
他是后悔的，那时候对黄濑说了那些话。
第2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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