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节

    相顾何辞 作者:龙阳君

    第8节

    后来，苍小泽已经疼的晕了过去，时间只不过过了一分钟，可刚才的酷刑对于苍小泽来说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她再醒来时，眼前的景物都是模模糊糊的，她使劲眨了眨眼，这才缓过来。

    “仙尊。”

    一个成熟的男人声音传来。苍小泽猛的一个激灵，谁在说话？！

    她想动，可身不由己。刚才的劫难把她所有的经历都耗尽了，可她试着动了第一根手指的时候，感觉所有的仙气又源源不断地恢复过来，身体一下子有了力气，头脑也十分清醒。她迅速站起来，忽然觉得眼前的景物都矮了许多。

    并不是景物矮了，而是她变高了。

    苍小泽心里“咯噔”一下，她低头，自己穿着洁白无暇的飘飘白衣，包子头也成了黑色的披肩长发，然后那个声音再度响起:“仙尊，你回来了。”

    苍小泽，不，是胭珞，顺着声音看过去，居然是寐龙在说话。

    一阵眩晕感袭来，胭珞扶额勉强站稳。

    脑海中有一幅幅走马灯似的画面闪过，更像是一道惊雷划破长空，划开了那记忆的裂痕，七百年前，甚至一千五百年前，所有的往事，在一瞬间涌入她的脑海……

    先是恢复仙力，后是恢复记忆。

    如今，胭珞真正回归。

    ☆、五十一 天涯（三）

    一千五百年前，自己还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只因生来拥有异色的瞳孔，便被太上老君收了做弟子。后来的修仙生活颇为辛苦，但她也凭借自己的天赋与努力，用了短短五百年时间成为了一个传奇，后来，魔界动乱，不知为何妖王墨莲一心要派兵攻打天庭，一番苦战后，墨莲不过是在最后转身走进九重塔。

    再往后，便是她和颛黎的点点滴滴……

    “师姐，”那时的颛黎，又傻又天真，瞪着大大的粉色眼睛看着自己:“为什么你那么漂亮呢？”自己只是淡淡回答:“天生如此罢。我并未在意过容貌。”

    “师姐，那为何你是仙尊呢？”

    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墨莲是因为爱自己才走进九重塔的，而被问及此事时，不论是谁，她都只回一句:“造化。”

    她记得，有一次颛黎哭着跑回太清圣境无极宫找她，说是自己被孤魂野鬼欺负了，自己心中居然升起一股极度愤怒之情，毫不犹豫的把游龙剑法传授于她，当时，她是把娇小的颛黎护在怀中手把手地教授她……

    她记得，有一次颛黎气呼呼地坐着，自己随便问了一句怎么回事，颛黎居然哭了，一个劲儿地问自己是不是对谢必安有意思，直到自己抱住她她才停止哭泣，奇怪，若是换做别人如此任性，她定会不予理睬，而偏偏是颛黎，让她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看她哭……

    她记得，过去每一分每一秒发生的点点滴滴，而对颛黎的那份无法割舍的爱恋，也如洪水一般冲破她的理智，让她流下了泪水。

    她记得……

    最后，我和颛黎终于走到了一起，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最终，这件事情被玉帝王母知道了，被整个天庭知道了，这种触犯基本伦理的事情，真是天地所不容……

    “我胭珞一人做的事，我一人承担。颛黎什么都没有做，接吻也好，牵手也好，全都是我逼她做的！”

    我曾经决然站在凌霄宝殿之中，横眉冷对在座众神，寐龙在凌霄宝殿外等候，赤城剑被我别在腰间，我已下决心，今日之事，若是有任何人敢动颛黎一根指头，我就是拼了命也要保护好师妹，背叛师门，背叛天庭，甚至背叛原则，在此刻已经无足轻重了，自从有了颛黎，颛黎就是我的天堂就是她的原则。

    玉帝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我在脑海中细细感应了一下，颛黎此刻已被师父用干将莫邪封印锁在太清圣境无极宫，肯定是出不来了。

    这样就好，不能让她卷进来。

    师父站在一旁，注意到师父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心虚表情。师父是知道我们两情相悦的，但为了自己，也只好把颛黎锁起来帮自己撒谎。

    “呵，如此不知羞耻！”好半天，玉帝才说出一句话，他气愤地浑身发抖，我知道，虽然为天庭立下汗马功劳，而且搬出自己其他如杨戬哪吒之类的大将也不一定能打得过自己，可玉帝还是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眼皮子底下。

    “胭珞，你贵为仙尊，只要你愿意，天下的男子都任你挑选，又何必……”王母道。

    我没有说话，任凭他们自己议论。可笑，可悲，可叹！我喜欢谁，不是别人所能左右的，你们这群清心寡欲的仙人们，若是真体会一次这样刻骨铭心的爱情，相信不管是谁都会和我做同样的选择！

    玉帝急于处置我，挥挥衣袖:“我看也罢，胭珞，你为天庭做的贡献我们有目共睹，这么多年来，你的品格也是很高尚的，朕便信你没有撒谎，既然如此，朕可以原谅颛黎。”

    我听到这里，突然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展了。她没事就好，她没事就好！

    “不过，你，身为仙尊，逼迫师妹做出那样的勾当，该当死罪。”

    玉帝的语气无情又冰冷。他是主宰天庭的玉帝，他受凡间人们的供奉，被认为是善良，宽容的神……可他那么轻易就说出了死这个字。我又一次想起墨莲。她是魔界之王，却爱的比谁都卑微。她甚至都比玉帝来的更优雅些……

    可我什么都不能说。只要能让颛黎平安，就算是死，也值。

    师父再也忍耐不住，走到我身边:“玉帝，诛仙之刑太重，老朽绝不会同意！”

    我感激的看了师父一眼。师父满脸通红，眼睛里……甚至还有泪光。

    王母也于心不忍地看了看玉帝，很久很久的沉默后，玉帝终于发话:“死罪已免，但活罪难逃。胭珞和颛黎，一同除名仙班，罚颛黎去地府终生不得再回天庭。而你，胭珞，罚去十八层地狱受苦三年，再去人间轮回七百年，洗去记忆，废去一切功力，收回赤城剑与寐龙，七百年后，再回天庭。不过那时，你不会想起以前的任何事情，安安心心做一个烧火童子便可。”

    我深呼吸一下，忽然感觉地在震，下一秒，寐龙已经怒不可遏地跑过来，腰间的赤城剑也自己飞了出去，和寐龙一起直冲着玉帝而去，我大喊:“住手！”

    它们一起停下，离还没反应过来的玉帝只有几米远，其他的天兵天将也姗姗来迟，这时候才把我和赤城剑，寐龙团团围住。

    “仙尊！”寐龙不甘地看着我，赤城剑也在颤抖。

    “事到如今，已成定局。无妨。我受那些罪都无妨！”我高喊着，空旷的凌霄宝殿里全是回声。

    师父什么也没说，一个人先离开了。

    “杨戬，把赤城剑关进林郊，朕亲手把寐龙锁到修灵洞去！”玉帝说着，把不在反抗地寐龙打入凡间，在修灵洞之外设下强力结界。杨戬面无表情地把同样不在反抗地赤城剑带去林郊，它们的影子，离我越来越远。

    也许七百年后我还能再找到你们。

    希望如此！

    我眼神里没有恨意，我想。应该只有空洞。我看着玉帝的眼睛，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下地狱时，看管你的人，是白无常。”

    我惊讶。

    谢必安？为何？

    玉帝看出了我的疑惑，道:“谢必安也是喜欢你的，这朕知道。而朕这次让他亲手断送你，就是为了让他彻底对你的复生死心！”

    我听的一阵脊背发凉。

    谢必安他不可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的……

    “你自己去地府吧。”玉帝道。

    我强忍着怒火，只身来到地府。

    谢必安已经站在奈河河畔等我了，他的眼眶居然有些发红，这次，他的脸上没有那一贯的微笑。

    “胭珞。”

    “别说了，开始吧。”我果断打断他的话。儿女情长，我明了。可长痛不如短痛，我更知道。对不起，谢必安。

    他领我去了十八层地狱。

    说实话，我不怕，我知道进去之后是个什么下场，可我不怕。孤单寂寞，剥皮抽筋，肝肠寸断，度日如年。不过如此罢了。

    三年，不够我想念我的颛黎。三年出来，我便要喝下孟婆汤，走过奈何桥，进入轮回，彻底忘掉我的师妹……不行。我不想忘了她。

    于是我又在里面待了七年。

    十年，我每日每夜思念，最后被腐蚀得只剩下一副骨架。呵，人不人鬼不鬼的，恐怕颛黎不会爱这样的我。

    谢必安一直在外面陪了我十年，我很感动，可惜这一世，无以为报。

    当我变成一副骨架站在谢必安眼前时，他当着我的面哭了出来，脱下外衣便披在我身上，把我拥入怀中，那日他哭了很久。

    后来……

    我在人间度过了七百年……

    胭珞回忆完这一切，眼中并未有一丝波澜。她伸出手把赤城剑接住，别在腰间，淡淡对寐龙说到:“对，我胭珞回来了。”

    ☆、五十二 天涯（四）

    颛黎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白天喝过师姐给的茶水后，自己忽然就头昏脑涨的，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现在好不容易醒来了，脑子里还是迷迷糊糊的。

    对了，说到师姐……

    师姐人呢？！

    颛黎一下子清醒了，从床上跳起来开始到处找师姐。

    “小泽？”颛黎在有外人的情况下还是把她叫做小泽的，而此刻鬼街上的鬼们都把她当成神经病，谁没事会在地府大呼小叫？

    颛黎随便抓了几个鬼问，他们都不知道，急得她差点哭出来。

    “师姐……”颛黎小声嘟囔。

    然后奇迹出现了。

    在颛黎眼前，白色的身影越来越明显，赤红的长剑被那人纤细修长的手指握住，黑色长发在风中散乱飞舞，黄金色的瞳孔里尽是淡然，似乎不带一丝杂念，一只巨大的红色翼龙站在地上，白衣女子站在它的背上。

    “你……”颛黎的双眼瞪得和铜铃一样大，眼前的景象仿佛隔世般迷离，上一次她见到师姐胭珞和赤城剑，寐龙时，还是七百年前……太不可思议了，难道是……

    鬼街上的鬼们都驻足观看，做买卖的鬼们也都停下手中的活看着这一幕。

    胭珞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轻轻一跃，从寐龙背上飞下来，到了颛黎眼前，伸出手把惊讶的颛黎拥入怀里。

    “师妹，我回来了。”

    颛黎比胭珞要矮一些，她把脸埋在胭珞锁骨处，除了哭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所有的事，我都记起来了。”

    “那就好，师姐。”

    胭珞放开她，替她擦去泪水，一切都要恢复原样了，这一次我们永远不会再分开，就算天崩地裂，我们也要在一起。

    ……

    魔界，鹭华殿。

    幽暗灯光照不亮偌大的宫殿，夜明珠此刻都黯淡无光。华丽宝座上的美人眼神没了神采，可威严仍在，冷冷注视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地面。

    仪凰走进来弯腰抱拳:“王，整个魔界都未见百篱。”

    墨莲皱眉，不禁想起了那时百篱捂胸咳嗽的背影，以及，堕隐七仙要用苍小泽炼丹的事情……

    不好！

    她朱唇轻启:“仪凰，无论如何，给我查出百篱在哪里，想必，同时也会知道堕隐七仙在哪里。”

    “遵命。”

    仪凰退下，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咬破手指发动了红色血阵，曾经她用这个血阵找到过墨莲，想必这次找到百篱也不是什么难事。

    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仪凰感觉体内灵力在一点一点流失，而与此同时那血阵也越来越红，越来越艳，像极了一朵盛开的红色莲花。

    她的脸上慢慢失了血色，终于感应到了百篱的气息。只是感应到了一点点气息，因为似乎那个地方有强力的结界阻挡神识进入，不过，可以确定百篱就在那里，在那个遥远又偏僻的山中。

    仪凰收起阵法，原地打坐，把刚才失去的灵力一点一点吸收回来，嘴唇才渐渐红润起来。

    她再次走进鹭华殿，墨莲还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坐着，一直未动。

    “王，找到了。”仪凰语气中有些骄傲。

    ☆、五十三 相忘（一）

    墨莲点点头，什么都没有说。以她现在的实力来说，要独自一人面对堕隐七仙实在是很勉强，可是，她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苍小泽被他们抢过去，越想越头疼。

    仪凰看墨莲一直沉默，径自告退，然后便腾云驾雾，往刚才感应到的地方飞去。

    她要为墨莲做点儿什么。哪怕墨莲心中连她立足的地方都没有，她也要为她做些什么。

    脚下云朵滚滚升起，仪凰飞向远方。

    耳边的风刮得脸上生疼，脚下景物迅速后退，飞到云彩中什么都看不见，于是降低高度，眼前再次展开青山绿水的美景，她的心跳越来越快，神色也越来越紧张，甚至有点儿后悔刚才怎么没再好好看墨莲一眼，真想就这样回头……可自己与她最亲密的一次接触，便是上次那可恶的苍小泽一剑穿透墨莲胸膛的那次，一想到这个，她的心就痛不可言，狠下心来，加速前进。

    我亲爱的王，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吧，我实在不忍心再看着你为情所困，为爱痴狂。我不忍心……

    仪凰这样想着，已经来到了那个她感知到百篱的地方。

    远远的，如画卷一般美丽的景色中，有一方亭子隐匿其中，不仔细看还真不会注意，她神识扫过，可立刻就被挡了回来。

    她慢慢降落在一棵树上，从层层叠叠的树冠里看见那座亭子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天涯阁。在亭子的檐边，挂着六枚美玉，玉色晶莹剔透，一看便是上品。可惜隔得太远，神识又不能进入，否则便能看清每一枚玉佩的详细情况了。

    仪凰还在仔细看这个天涯阁，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整座山都回荡着回音:“鬼王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仪凰猛然回过神来，左顾右盼，可哪里有人！

    她知道自己打不过堕隐七仙，但怎么可以一开始就在气势上输了，自己好歹也是千年修行的鬼王啊。

    “呵，听这口气，果然我是找对地方了吧。不管你是谁，现身吧，我仪凰不和苟且之辈交手。”

    仪凰跳下树枝，警惕地看着四周。

    一个粉色身影慢慢显现在眼前。

    “薇熹？”

    薇熹手里拿着玉笛，面无表情地看着头发，衣服，眼睛，嘴唇都红的妖艳的仪凰。

    “正是。”

    仪凰努力把紧张压下去。她知道薇熹有多厉害，这个曾经是汉武帝妃子的女人……

    薇熹眉目中没有任何感情，简直是冰冷到极点，那眼神看的仪凰心里一针恐慌。

    “百篱在你们这里吧。”

    薇熹点点头:“那百篱是自愿来的。我们堕隐七仙，每人都有一块玉佩挂在天涯阁，玉碎即人亡，想必你也看到了，那里只有六块，因为锦颜死了，但，并没有多，严格来说，百篱不是我们堕隐七仙之一。至于他为什么背叛你们……”

    仪凰屏气凝神。

    “因为我的病，只有用胭珞炼丹才能治好。”

    不知何时，百篱也出现了。

    仪凰一下子面对他们两个人，有些力不从心。她想起了仙魔大战之时，百篱曾要求她请求墨莲支援的事，原来他一直都隐藏着自己的病情……仪凰皱眉，从头到尾，她永远都看不透百篱。

    ☆、五十四 相忘（二）

    仪凰一个响指打起，鬼王结界瞬间形成，把她和薇熹包围了起来，百篱还在结界外静静站着，这场战斗，他不想参加，而不管他参不参加，结果都是一样的。仪凰知道如果对手是堕隐七仙的话，根本不用试探他们的实力，一开始就要拼尽全力才能活的更久一些。上次和锦颜打，已经让她领教了即便是实力排最末的锦颜都不可小觑，如果那次没有颛黎和谢必安帮她，恐怕要消灭锦颜也是一份苦差事。

    结界内部是一望无际的血色沙漠，和同样压抑的暗红色天空。一眼望去，视线里连任何直立的物件都没有，尽是荒凉。

    “仪凰，你能一个人来天涯阁，我已经很佩服，没想到……你居然还要挑战我。”薇熹把玉笛举到嘴边，轻眯眼睛，眉间殷红的妃子印记几乎要灼伤了世人的眼。

    “呵呵，不一定是我不自量力，成败，要等到棺材盖上那一刻才有定论吧。”仪凰轻轻笑了，满是凄凉。

    “那么，多指教了。”薇熹的玉笛奏出阵阵悠扬声音，仪凰迅速打出响指，成千上万的骷髅从地下涌出，比洪水更加猛烈，声势之浩大令人震惊，这一击几乎仪凰已经用出一半灵力，她知道，要想对付薇熹的音锁，只有人海战术能奏效。

    薇熹始终不动声色，无形的音浪一波接一波地打来，成片的骷髅被玉笛的音浪打成齑粉。然，骷髅数量太多，薇熹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一瞬间就把他们完全消灭。

    仪凰再次打出一个响指，顿时整个结界内几乎完全暗了下来，薇熹趁一批骷髅被打退的间隙侧头看了一眼，这次，一贯面无表情的她也有些惊讶了。

    身后的人——对，这次不是骷髅了，背后的人身形巨大，这个巨人面目狰狞，手中拿着沉重的大刀，身上披着兽皮，看起来真跟巨兽没什么两样。

    “吼——”

    巨人一刀砍下，不给薇熹任何喘息的机会，薇熹反应神速，瞬间便移动到了巨人背后，笛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次的笛声不再悠扬，而是凄凉，对，听起来撕心裂肺，一直听下去，极有可能神志不清。

    巨人仿佛没听到一般，以十分敏捷的身手转身又继续攻击薇熹，薇熹再次躲过，只是在他的刀砍下的一瞬间，发梢被稍稍砍掉一点，碎发轻轻落在地上，薇熹本来并不想杀掉仪凰，可现在，她冰冷的眸子里已经闪过一丝杀意。

    “早就听闻鬼王仪凰拥有所有的尸骨，可以随时随地召唤他们来为你作战。不过，看起来它不是骷髅。”薇熹道。

    仪凰轻笑:“这是我唯一一个能召唤出的不是骷髅的东西。现在你所在的战场，是当年黄帝炎帝与蚩尤大战的地方，曾经享受过这等待遇的也只有胭珞了。只是你比她待遇更高——我把真正的蚩尤召唤了出来。”

    薇熹眉头锁得更深，自己面对的，竟然是古代名将蚩尤，怪不得刚才的笛音对它不起作用，看来，不用点儿真本事，是打不过蚩尤了。

    “裂波。”薇熹闭上眼睛，吹响了笛子。

    与以往都不同，这次的笛声没有强横的音浪，只有寂寥的音符，可仪凰忽然觉得脑袋痛的要命，一刹那，她召唤出的所有骷髅都粉身碎骨，只剩下蚩尤还在，而蚩尤也怒吼着抱紧自己的头部，显然它也头痛欲裂。

    笛声越来越强，疼痛感也越来越强，仪凰终于受不了了，大喊:“蚩尤，保护我！”

    只见庞大的蚩尤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仪凰面前，要同时攻击仪凰和蚩尤，这样的威力是不够的，这样薇熹只能锁定她所看见的蚩尤了。

    仪凰松了口气，蚩尤把攻击吸引过去之后，头痛感也消失了。她双掌拍在蚩尤背上，把自己的灵力输送给它，本来痛苦的蚩尤一下子来了精神，又怒吼一声，手腕用力，直接把手中巨刀对着薇熹扔了出去。

    “铸波。”薇熹不躲不闪，第二曲随之而来，巨刀在薇熹面前还有很短距离的时候，忽然静止不动了，这一刻，仿佛时空都静止了一般，仪凰，蚩尤都变成了慢动作，唯有薇熹还保持着原来的速度。

    薇熹一挥手把巨刀打飞，自己以很快的速度冲向蚩尤，顷刻，大滴大滴的血液溅到蚩尤身后的仪凰身上，把她妖艳的红衣染得更加妖艳。仪凰看着一支玉笛从身前蚩尤的身体里穿过，薇熹的速度在她吹奏第二曲时变得快的不可思议，仪凰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

    就在那玉笛要穿透仪凰的脑袋时，薇熹的动作忽然停下，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握着玉笛的手猛的被蚩尤抓住，下一秒，她就被蚩尤甩出去好几十米远，薇熹腾空翻滚，勉强站稳。

    一瞬间时间又恢复了原样，仪凰惊魂未定，看着面前高大的蚩尤，蚩尤轰然倒下，随后消失不见。

    “不愧是上古传奇。竟然能在我时空的结界里突破反击。”薇熹淡淡道。

    “什么？！你在我的结界里……又设下了结界？这不可能……”

    “如果法力达到一定境界的话，没什么不可以。”

    仪凰咬紧牙关，骷髅攻击太弱，连蚩尤也被她轻松解决，说起来，自己似乎真没有什么可以再与她抗衡的实力了。

    “泷波。”第三曲响起，仪凰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无形的音波包围起来，慢慢升到半空中，四肢都无法动弹，“嘭!”巨大的爆裂声响起，整个鬼王结界，都被这听似普通的笛音给震碎！

    百篱一直都站在那里，结界碎了，他也看到了此刻的景象——薇熹站着，手里拿着笛子，仪凰被控制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宿命。百篱这样想。

    “我会留下你的魂魄，让你投胎的。”薇熹轻轻说完，又把笛子举到唇边。

    仪凰忽然大笑。

    “没完呢。”

    她用内功逼自己吐出一口血，血液也悬浮在半空中，渐渐形成一个奇怪走复杂的符号。

    “还有什么花样，都用出来吧。”薇熹冷冷道。

    “业火。”仪凰眯起眼睛，那血符号焕发红色光芒，绚丽夺目，似乎用尽了一个人一辈子的心血，红的邪魅，红的惊心动魄。

    “啪！”血符号变成一团炽热的火焰，竟然立刻反噬着仪凰，把她作为燃料！“居然……”百篱暗自道。

    仪凰在火焰之中，独自盛开。

    眼前都是跳动的火光。

    火光中，映出的全都是你的脸庞。

    裙摆，头发……火焰逐渐吞噬了她的全部，也越燃越旺，终于那困住她的泷波被烧破，业火直冲着薇熹烧去，一路上点燃出一条直线，冒着熊熊火光。

    “我留你魂魄，可你居然用业火烧了自己的魂魄……”薇熹看着业火，不停躲闪，这业火，算是三界最强之火，可以燃烧一切物体，即便是石头，不论仙魔，沾染到它，必死无疑，连魂魄都会被烧没。

    薇熹边躲闪边想对策，忽然一团巨大水球飞来熄灭了火焰。

    “哎呀呀，你连这么点儿小火都扑不灭呀。”

    烛煜踱着轻松悠闲的步子走来。

    “你来作甚。”薇熹道。

    “业火虽强，可它最大的弱点就是，普通的水就能浇灭它。如果仪凰和我打，估计用不了这么久吧。”烛煜笑了笑，保持一贯的骄傲模样。

    薇熹没有理他，静静看着一地的灰烬。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便是如此。

    ☆、五十五 相忘（三）

    墨莲把头发挽起，成一个髻，懒散的耷拉在脑后。她第一次梳这样的发型，一直以来，都是以长发飘飘示人。

    仪凰死了，她知道。

    方才脑海里忽然传来仪凰的声音:“莲，我曾听过一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们，也不如相忘于江湖。虽然一千多年来，你根本没有多看我一眼，可我还是……百篱和堕隐七仙在天涯阁，看起来苍小泽没有被他们抓去，放心吧。只是我的三魂七魄都灰飞烟灭，想来以后也没有机会能转世再见你一面了……”

    墨莲的拳头紧紧握着。

    她也经历了许多生死离别，本觉天地之间，人如芥子，一夕离去，并无大碍。然今日之感，似是触动心扉，痛彻心扉。仪凰跟了她很久，可她才记起自己连仪凰跟着她多久了都不知道，只知某一刻，某一地，某一眼，她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就断送了仪凰的一生。

    弹指一挥间，江湖子弟早已老于江湖，墨莲本真的以为她已经看透了世间生死。而一时间，她眼前忽然出现一抹妖艳的红色，她试着去触碰，却是幻影。抬头浅笑低眉深寻，哪里有她的影子。她想起仪凰最喜欢的湖边，有着苒弱动人的杨柳，一如当年的仪凰。一抹倩影已然逝去，魂飞魄散再无处追寻。

    墨莲叹气，看着眼前宽阔的大殿，鹭华殿的朱红大门正对着她，墨莲能看到敞开的大门似乎有些掉漆，大概是这几天仪凰都比较忙，忘了吧。同样，院子里的荒草疯了一样地乱长，足足有半人高，往日姹紫嫣红的花儿，因为无人打理，早就湮没在荒草之中。墨莲惊讶自己居然一直都没有注意到，那浓的化不开的往昔。

    又是一地枯黄。

    不知不觉间，人间也到了深秋。墨莲记得那时，长安还不叫长安，也不是都城，她也在这样的秋天，只身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现在，长安城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庆祝即将到来的中秋节。那些花，那些树，在猎猎北风中摇曳，随着时间生长千年。

    她眺望，茫茫四野，竟没有她一人的安身之处。

    她亲手杀了所有敌人，双手沾满鲜血，当上了魔界之王。那是她第一次大开杀戒，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既然成魔，就要抛下一切良知。可是惶恐不安侵蚀着她。

    “王。”

    墨莲回首，身后站着的，是当年也刚成为鬼王的仪凰。

    鲜红。

    “你先退下，我很快就回去。”墨莲道。

    仪凰看她的眼神里，有些说不出的情感。

    “遵命。”

    一眨眼，仪凰消失了。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千年以后，多少红颜被人们遗忘在历史的长河中，偏偏是她一直见证历史沧桑。墨莲轻轻拂去眼角泪水，她终于体会到，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百篱背叛，仪凰死去，胭珞远走。为何命运要如此……

    墨莲起身。

    她很想，很想去找苍小泽。而她并不知道，此刻，世间再无苍小泽，取而代之的是，胭珞归来。

    ☆、五十六 相忘（四）

    孤雁飞过。

    几行归塞尽，念尔独何之。暮雨相呼失，寒塘欲下迟。渚云低暗渡，关月冷相随。未必逢矰缴，孤飞自可疑。

    胭珞不知为何就来到了长安城，隐去身影，看一只孤雁飞过长空。

    也许是因为……一千五百年以前，她在这儿遇见了一个人。那人送她赤城剑，可惜后来她再也没见过她，只觉得她的面容有些熟悉。

    秋暮。乱洒衰荷，颗颗真珠雨。雨过月华生，冷彻鸳鸯浦。池上凭阑愁无侣。奈此个，单栖情绪。却傍金笼共鹦鹉，念粉郎言语。

    她有些伤心，赤城剑也没精打采一般，静静斜靠在栏杆上。寐龙卧在地上，发出一声声沉重的呼吸声。

    山雨欲来风满楼。

    胭珞看着阴沉的天空，沉闷的空气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连天都……

    胭珞垂首，不再去看天。

    雷声惊响，萦绕在胭珞耳边，这一声，仿佛在空中已经响彻百年，又仿佛从未响起，一切归零，归于寂静。

    ……

    天涯阁。

    因为堕隐七仙的缘故，秋天了，这里还是草木茂盛，似乎这里，四季常青，根本就没有季节之分。

    墨莲不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径直走到结界前，双手合十，一把仿佛淬火重生的剑凭空出现，神剑再世，结界瞬间破灭。

    天涯阁出现在墨莲视野里。

    禹剑被她拿在手里，她很少用禹剑，上一次用还是在突破九重塔之时。凭她的实力，根本不用拿什么武器，只是她元气并未恢复，对手又是强劲的堕隐七仙，禹剑不得不出马了。

    淡绿绸缎做成的上好衣袍轻拖在地，随着步子缓缓移动。白色的长发，白色的瞳孔，美丽的脸庞。

    暮城不疾不徐地从竹林深处走来，仿佛一朵不问世事的青莲。

    “墨莲。”

    墨莲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暮城。随后，从竹林里走出的，还有一身粉红，手中拿着玉笛的美人薇熹；银白华服，锦缎长长坠下，将黑色秀发绾成发髻的烛煜；亮橙发色，穿着如龙袍般华美衣衫的妖媚磐海；湖绿青衣包裹全身，身上散发着淡淡药草香的丝乐；淡蓝眼眸，淡蓝如天衣裳的公子芸遥。

    当然，还有全身被长袍遮蔽，不发一语的百篱。

    “哼。”墨莲冷哼一声:“看来都到齐了。”

    “放心吧，墨莲，今日你若要战，便只有我一人陪你。他们不会动手。”暮城道。

    墨莲在心中挨个想了一遍他们的能力。

    暮城，擅长用风。薇熹，用笛音。烛煜，用水。磐海，用雷电。丝乐，是神医。芸遥，最擅长用土。

    “好。不除你们，小泽怎么可能安生。况且仪凰也……”墨莲没有再说下去。

    暮城笑了:“说到那个一无是处的苍小泽，墨莲，你为她做了这么多，她知道么？就算知道了，她领情么？”

    “不用你管。”

    “其中利弊你最清楚。不如加入我们，抓不会武功的苍小泽是小事一桩，到时你只需要分一杯羹便可。吃下用她炼成的丹药，好处有多少你明白吧？”

    “适可而止，暮城。”

    “是你太傻，墨莲！”暮城轻蔑地看着她，一双白色的眼睛看的她心里发毛。暮城忽然摇摇头。他看得出来墨莲受了重伤，此刻元气大伤，居然还逞强过来。

    墨莲不再说话，禹剑瞬间已然飞到暮城脖颈，暮城也认真起来，瞬身躲过。禹剑紧紧追随，墨莲手中打出一道紫色法决，法决呈圆盘状瞬间放大挡在暮城面前，让他无路可逃。

    “去！”墨莲结印，紫色法阵中突然深处无数条锁链对暮城穷追不舍，暮城也迅速打出法决，忽然狂风大作，六道冲天的龙卷风包裹在他周围，猛然散开，锁链被打碎，法阵也消失了，唯有神器禹剑没有被破坏，但也被打退重新回到墨莲手中。

    墨莲飞起直冲着暮城挥舞禹剑，暮城一挥袖，巨风刮起，风变成了无数无形的剑，从空中落下。墨莲用禹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带着紫色的弧线，那些风剑都破碎不见，暮城紧接着打出法决，旋风惊起，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把墨莲包围在中间。

    一时间墨莲不敢有所动作，暮城再次打出法决，狂风越转越小，若是墨莲被这种速度的风挨到，定会立刻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破！”墨莲能当上妖王，实力定然强悍，在如此强劲的风中，她只手打出法决，紫色的光芒照穿了旋风，旋风逐渐停息。

    ☆、五十七 相忘（五）

    “奇风。”暮城结印，忽然之间，墨莲像是被什么绊倒一样倒地，禹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墨莲感觉自己不能动了，用神识扫过四肢，原来是看不到的风锁链困住了她。

    暮城逐渐走近她，蹲下捡起地上的禹剑。

    “叮——”

    禹剑碎裂成一段一段的掉在地上。

    “毁了神器禹剑固然可惜。不过若能以此换你性命，我也是很乐意的。”暮城道。他背光而立，挡住了墨莲视线里的阳光，因而，墨莲看到的暮城也不清晰，身影极暗。

    难道就要这样死了？

    罢，只要是为她，三界全都寂灭又如何。

    “你元气大伤，方才的招式也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威力来。”暮城继续说。

    墨莲不予理会，莫名其妙地想起魏文帝曹丕所做《秋胡行》。

    朝与佳人期，日夕殊不来。嘉肴不尝，旨酒停杯。寄言飞鸟，告余不能。俯折兰英，仰结桂枝。佳人不在，结之何为？从尔何所知？乃在大海隅。灵若道言，贻尔明珠。企予望之，步立踟蹰。佳人不来，何得斯须。

    人世间最求不得之事，莫过于情！人人皆笑我墨莲痴傻，为了你连命都不要，我求不得你，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可又有何用？我等你一千多年，是否真该放弃？

    风呼啸着在暮城手中形成一把剑。

    墨莲闭上眼睛。

    我不后悔……

    手起刀落，鲜血四溅，墨莲的首级滚到百篱脚下，百篱往后退了一步，心脏狂跳。说实话，他害怕。

    “丝乐，把妖王尸首保存起来。”暮城撂下这句话，转身离去。丝乐手上泛起绿光，蹲下捧起墨莲新鲜的头颅，把血止住，用法力让它保持原样。所有的头发还连在头皮上，她的五官真是美极了。其他几人都各自默默离去，磐海看了看丝乐手上美人的头颅，“啧啧”几声，也转身走远。

    丝乐又将墨莲的身体保存好，带着它们飞回自己房间。

    暮城坐在天涯阁内，没有再用结界覆盖此处。

    解决了抓捕苍小泽最大的威胁，之后的事情可就简单了。那么，今早动身吧，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变强的感觉了。

    ……

    “哗啦啦……”

    暴雨倾盆而下，胭珞还站在原地，用仙气护体，根本不会被雨淋湿。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窒息感，这场雨下的让人肝肠寸断，胭珞没由来地伤心。

    暴雨越下越大，路上行人纷纷跑到屋檐下躲雨。

    “轰隆隆……”

    轰鸣的雷声和如瀑的暴雨。多像一个人在撕心裂肺地痛哭啊。

    朝云漠漠散轻丝。楼阁淡秋姿。柳泣花啼。九街泥重，门外雁飞迟。

    小楼冲雨，幽恨两人知。

    “回去吧。”胭珞莲步轻挪，走在前面，赤城剑和寐龙跟在她身后，逐渐消失在水天之际。

    ……

    薇熹摆好法阵，闭上眼睛细细感应一番。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胭珞的位置已经确定。

    “暮城，胭珞在地府。”薇熹道。

    暮城放下瓷茶杯。

    “你一人去，便可。”

    眼前粉色身影一闪而过，瞬间薇熹已经消失不见。

    ☆、五十八 神罚（一）

    地府。

    范无救和阎王都知道胭珞回来了，可在颛黎的威逼利诱下，他们谁都不敢把这件事透露给天庭。少了谢必安那个精通麻将的白无常，颛黎又要成天和胭珞黏在一起秀恩爱，阎王只有天天跟牛头马面和范无救打麻将消磨时光。

    “师姐，今天能不能跟你一起洗澡啊。”颛黎色眯眯地看着胭珞白衣下很有料的身材。

    “不行。”胭珞一口回绝。

    “唉……我的命好苦啊……”颛黎挂在胭珞脖子上噘着嘴。

    “那好啊。”胭珞忽然坏坏一笑，她和胭珞的周围被一个巨大水球包围，颛黎满脸惊恐地看着她。“你，你这是……”“洗澡啊。”

    水球慢慢缩小，猛的一下浸透了两人全身，这下刚刚好能包裹住二人的水球内部也充满了水，神仙在水中也是可以呼吸的，并无大碍。

    “你……唔……！”

    颛黎刚想说什么，嘴已经被胭珞的嘴唇堵的死死的。“讨……讨厌……”断断续续的娇骂声传来，这样软绵绵的声音不会让胭珞讨厌，反而是更用力的抱住了颛黎，颛黎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软了，直到整个人完全瘫软在胭珞怀里。

    温柔的水流包裹着她们，二人衣服全部都湿透了，这就让肌肤更亲密地接触到了。而胭珞穿的正好是白衣服，这让水一浸……颛黎的眼睛瞥见师姐的胸脯，脸上出现了绯红的云霞。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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