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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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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妻,非一朝一夕 作者:青琐

    第3节

    大抵因为有了这层身份的变化,我与沈荼的相处稍显微妙。不过微妙的只我一人,他看我的眼神仍是以前的模样,并无半点改变,叫我不得不怀疑,我之于沈荼,莫不是那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否则他看我的眼神怎会从始至终都是这般?想到这里,心中竟有些窃喜。

    我与沈荼两个并肩走在街上,许是我此时心思过于敏感,总觉着他的手不时地从我手上擦过,有些□□。纵然不是很确定,然而或许真如他所说,我对他并非半点感觉没有的,只是哪怕有也只那半点罢了。不过我两个总是要在一处过一辈子的,感情这个东西还是有总比没有的好,想来心中竟有些欢喜。

    百年前,古人是如何说的来着?乐极生悲?可我这乐还未到极致便已生了悲。都说六月的天多变,可没人与我说过三月的天也是这般随性的,倾盆的雨说落就落。

    此时我与沈荼正处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境况。午饭时,杨叔提起,我俩既已订了婚事,我却从未拜见过婆家的长辈,实在于理不合,遂叫我与沈荼一道往他家中去一趟,见见他的婶婶。说来沈府与我一茗香隔得却是有些远,沈荼便引着我抄了这近路,走的尽是些窄小的巷子,寂静得很。此时这一场随性的雨把我俩双双困在了个低矮的屋檐下。

    许是因这是后门,屋檐修的不甚讲究,将将能把我两个遮住,饶是如此,还得两个人紧紧的贴在一起才能求得不被淋湿。对此,想来沈荼是欢喜的,他此时一双手把我搂住,紧紧地拥在怀里,理由何其正当!但我之前便在心里对他登徒子的行径有了底的,只是碍于天公实在不作我的美,形势所迫,只能白白叫他吃了豆腐。

    虽说现今我两人躲得好,但方才还是淋了一阵的,身上有些潮,此时被风一吹,冷得很。反正既已订了婚事,又皆是男子,闺中女子那般扭捏姿态我是做不来的,沈荼怀里暖烘烘的,我不禁朝后又靠了一靠。

    “冷吗?”他的声音陡然在我耳边响起,激得我浑身一颤,他却以为这是冷的,暂且松开了拥着我的手,开始宽解衣袍,我被他这架势骇了一跳。

    “你这是要做甚?我虽答应嫁给你,但这有悖礼法的行径我可是做不来的!”这僻静的小巷子,前后无人的,若是出点事······我朝后退一步,一只脚刚踏进雨里便被他拉了回来。

    虽明知打不过他,但为了我那迟早要交予他的贞洁,我还是要挣扎一番的。他抓了我两只手伸进他的衣袍,环在他腰间,紧接着用外袍把我裹在了怀里,动作颇快,行云流水般。我一向自诩聪颖的脑子总算转过这个弯,原是我又想岔了。

    他自然又是一番不依不饶:“原来在你心里,我竟是如此性急好色之人。但若对象是你,你这样想我却也不差,只是我也不至于性急至此,这雨天若是天为盖地为被你的身子怕是受不了。不过三天的光景,我还是等得了的。”

    不知他这一番话算不算得情话,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争相冒出来。但冤枉了他总是我理亏,遂只能小声嘀咕句“流氓无赖”。

    却被他听了去,微低了头在我耳边轻笑道:“你我两个,一个泼皮,一个流氓无赖,倒也着实般配的紧。”

    我说一句,横竖他都有话回我,我不与他一般见识,索性闭口不言,在他胸口静静挨着。

    作者有话要说:  阿昔的脑洞有点大啊!躲雨取暖什么的?(? ???w??? ?)?

    ☆、第11章 矮(微修)

    靠得这般近,我才发现,我的头顶原来只勉强够得上他的鼻尖,呼吸都打在我脸上,痒痒的。我转开头,时间长了脖子酸得慌,遂不再强撑,直直靠到他肩上,这姿势倒是舒服得很。

    约莫过了有一柱香的功夫,雨总算小了些,沈荼将衣袍穿好,拉着睡眼朦胧的我冲进了雨里。方才靠在他身上过于舒适,不小心眯了一觉。

    看来他对这附近确实熟得很,没多久便拉着我寻到了一家卖雨伞的小店。这家伞做得颇为精致,伞面上绘的树木花草,沈荼果真爱兰,挑了把君子兰的伞。我就不似他那般风雅了,闲闲扫一眼,觉着那把描了梧桐的颇顺眼,拿了便让沈荼付账。沈荼看我的伞半晌,许是觉着我这伞挑的好。我特意打开来给他瞧瞧,他却转身付账去了,简直莫名其妙。

    我两个各打着一把伞在街上慢慢地走,这会子路上着实清净,摆摊的都被这一场雨给撵了回去,行人也少得很。沈荼带我到几家铺子买了些礼品,分明是我这个准媳妇拜见婆家长辈,买礼品的银两却是沈荼出的,真是叫人不好意思。沈荼去结账,我先一步出了店面等他,深吸一口气,肺腑间一阵清爽,雨水洗的空中浊气都去了不少。

    “好了,走吧。”沈荼出了店面,唤我道。我举着伞转个身,未曾想,雨水顺着我转身的力道,离了伞骨,画出道道弧线,一时间,沈荼脸上满是雨水,形容狼狈。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哈哈哈哈哈——”我颇为不厚道地笑的酣畅,沈荼一手提着几个礼盒,一手举伞,无奈的看我。

    “别笑了,快来给我擦擦。”

    “哼哼——哼哼哼——”我强压着笑意却还是忍不住发出声来,用袖子在沈荼脸上擦着,手一抖一抖,毫无章法。

    沈荼却也不恼我这样笑他,只温柔的与我说:“别憋着,仔细再憋得岔了气就不好了。日后若要打伞,还是你我同用一把的好,否则以你矮了我这一截看来,少不得还要再溅我一脸雨水。”这下,再笑不出来了。

    我收回手转身便走,他在身后笑的乐不可支,待我走出去老远,他才凉凉的来一句:“阿昔,你走反了,应是这边才对。”

    报复,□□裸的报复!这般小肚鸡肠的男人,委实叫人气愤。若我就这么折回去也实在窝囊,不和他斗上一斗,都算污了我杨家的名声。

    “我偏要从这边走,你能奈我何?”我愤愤不平的继续前行,至于沈荼,随他爱走哪里走哪里去!

    未曾想竟是连老天都不向着我,这一条条的小巷皆是一般模样,我在里边绕来绕去,终于绕进了个死胡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屋漏偏逢连夜雨,许是出门没来得及看黄历,若是看了,必定晓得今日是个不宜出行的日子。一场倾盆的雨又浇了下来,手里这把伞甚脆弱,在狂风暴雨中颤颤巍巍的抖。看这情形,若是再走下去,非得给吹散了架不可。

    我就近寻了户人家的屋檐躲着,抬头一看,登时乐了,这屋檐,可是眼熟得很呐!不过半个时辰前,我还在这一处窝在沈荼怀里睡得酣畅,转念一想,方才沈荼领着我不过跑了那么片刻的路,我却绕了这大半天才绕回来,我这路迷得实在有些天分!

    想起沈荼,气就不打一处来。自小我便十分钦佩话本子里那些身高八尺,身材挺拔的好汉,跟着杨叔习武也是为了能养出一副铮铮铁骨。然而世事难料,我起早贪黑的练了这许多年,仍旧一副小身板子,虽不至于弱柳扶风,但比起年少时幻想的那高大威猛实在差了个天与地的距离,如今这便成了我心中不粗不细的一根刺。沈荼这厮,今日不过笑他两声,竟然那么明目张胆的提我的伤心事,如此这般,日后成了婚可还了得!我须得让他知道,他要娶的不是个纸糊的!

    心中正琢磨着日后该怎样□□沈荼,余光便瞥见一个人影从巷子口奔了过去,颇为熟悉。脑中还在思索这个熟悉的身影是哪个,嘴上却先一步喊了出来:“沈荼!”我竟不知道,我的本能反应原是这样敏捷的。然而这么没出息的喊叫可不是出自我本意,我心中的气还是在的,这笔账我须得和他好好捋捋。

    沈荼听到我的声音,顷刻便奔了过来,他竟没有打伞,那柄君子兰的伞也不知去了何处,整个人便如落汤鸡一般。他这般形容,委实是我从未见过的狼狈,我一腔的怒气倒不知该往何处放了。待他跑近了,我才瞧仔细,他这一张旷世难寻的脸上,除了滴答的雨水,满是焦急。这下子,再与他计较便是我小气了。

    “阿昔!”他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我面前,我甚亲厚给他让了半边屋檐,他却不进来。“你莫要恼我,日后我再不与你开这些玩笑了。”

    他脸上焦急未褪,站在雨里迫切的将我望着。以他身上湿的这样透彻来看,他必是在雨里奔了不止一时半会了,怎么说我也不是三岁的孩童了,他这做法颇有些夸张。但他这样把我捧在心尖上,倒叫我惭愧了。

    “我不生气便是了,你进来躲躲吧,雨还大,莫要淋坏了。”我向他招招手,他一张被雨浇的苍白的脸顿时有了神采,灿然一笑甚是晃眼。

    “我身上都湿了,再躲也是无用,别把你身上也沾湿了,还是在这站着罢。”

    他虽是这样说,但我怎么可能真叫他一直在外面淋着,我撑开伞上前一步遮在他头顶。因他个头比我高那么一截,我这举伞的动作做久了难免手酸,他甚贴心把伞接过去。

    “我自己来便好,你回去躲着罢。”

    我一步跨回屋檐下,隔着雨帘和他对望着。我本性是个不安静的,自然受不了这安静的气氛,忍了半晌实在憋不住,便开始找话来说。

    “你的伞呐?怎的不撑伞,淋成这副模样?”

    他呆了一呆:“本是撑着伞的,你走的忒快,我没跟过几个转角就寻不见你了,便有些着急,奔的快了些,再加上风刮的猛,那伞作废了,我只得淋成这副模样了。”

    这一番话说的,他连语气并字里行间皆没有委屈的意味,然我听了却觉得他实在委屈,至此,方才的一腔怒火,熄了个彻底。再开口时,自己都觉得这态度,唔,甚是和蔼。

    “我素来介意自己生的不够高大,你方才那玩笑戳到我痛处了,我才会生气。”

    他只“嗯”了一声,我却分明看见他眼中的懊恼,语气不由愈加和蔼。

    “你是否也觉得,我这身量太娇弱了些,全无男子气概的?”

    沈荼笑的溺人:“没有,我觉得你这样便很好。其实,你的身量在同龄男子中已不算矮的了,只不过你有心与那些生的高大的比,才会显得矮了些。你不过才十九岁,还能长高的。”

    这一句话音刚落,我心中自有那希望之火瞬间燎原,“真的?”

    许是被我这一惊一乍的模样惊着了,他又一呆,遂笑着说:“嗯,我在你这年纪的时候,可是长高了不少的。”他顿了一顿,“我不骗你。”

    他的话,于我很是受用,心情一好,便觉这天也好看的紧。雨势又转小了,濛濛的细雨倒也舒爽,我跨进了他伞下,和他一同遮着。

    “雨小了,走罢。”我招呼他一同走,他却从伞下退了出去。我不解的看着他,他却笑着与我道:

    “这雨很小了,左右我都湿透了,也不怕这点小雨了。”

    这人,原来竟是个倔性子,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拿同样的理由拒了我两次。我也不与他在这事上纠缠,说话间,雨已经小的不用撑伞了,我便把伞收了,和他一同在雨雾里走。因着之前采买的礼品都湿了且不知被沈荼心急之下扔到哪里去了,我两个只好按之前的路再走了一遭,重又买了好些礼品。

    转过九曲回肠般的巷子,终于到了沈荼的府邸,这宅子比我与杨叔住了三年的那宅子宏伟的多,颇富丽,颇堂皇,沈家原是个大家。

    我正等着沈荼去唤人开门,他却径直携了我的手贴着院墙向后绕,绕了半晌,终于停在了一处墙边。只听得他嘀咕一句:“这一段墙好翻些。”

    原是带我翻墙来了!

    饶是我曾经跟着杨叔在西华闯荡了近十四年,也断然未曾见过这种事。准媳妇上门,竟有不走正门却来翻墙的!沈荼其人,委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收心一瞧,嗬,这是挑了段最矮的叫我翻啊,也忒看不起我了!小爷又围着院墙绕了十几步,寻了段看起来最高的,提力一跃便跃上了墙头。受了杨叔十七年的锤炼,旁的不敢说,这“打不过就跑”的跑字诀,我可是练了个十成十,不惭愧的说,无论挑的何种地形,小爷都能跑的如履平地。是以,这一段小墙头,实是难不倒我。

    我站在墙头,朝沈荼伸了只手:“要不要我拉你一把?”

    他这才从对小爷风姿的惊艳中回过神,却摇头道:“不用。”遂轻轻一跃,上得墙头来,我伸出的一只手未能派上用场,便收了回来摸摸鼻尖。我俩跳进内院,我这才想起我该问上一问,翻墙算个什么礼数?方才只顾着翻,却忘了问原因。

    “沈荼,莫不是沈家人进出皆要翻墙的?”

    他一张被雨水淋的有些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些红晕:“咳咳,不是,只是今日我这形容颇狼狈,若是叫家中仆从见了,少不得要惊扰婶婶,那就不好了。我便想着,我两个还是悄悄进来把衣服换了的好。”

    沈荼拉着我的手,在各个亭台楼阁间七拐八拐,我任他拉着走,眼睛却从不看前方,眼风四下里乱瞟。左右有沈荼拉着,也不怕会摔着,是以我赏这园子赏的十分尽兴。

    ☆、第12章 初游沈府(微修)

    啧啧,沈家果真有钱,这家宅修的,方才从正门看那一眼却只是看了个表象。内里并不像大门那般宏伟富丽,甫一进门几处建筑和大门十分相衬,皆是取了磅礴大气之感,越往里走倒是愈加显出清幽雅静来,假山怪石,池塘回廊,清荷翠竹,各处景观也建得与自然风光无异,堪称包罗万象,实在妙得很。此时再想想前日里沈荼第一次进我杨家那宅子时夸的“雅致”二字,他实在是谦逊的狠了。

    因着我俩是偷摸着进来的,一些院子不能明目张胆的进去观赏,就连甫进大门那几处建筑也是隔得老远望上一望,心下有几分惋惜。又一想,日后嫁进沈家,有的是时日慢慢观赏,适才那一点惋惜顿时烟消云散了。刚逸散干净,又想起一事,今日午时我是怎样与杨叔说的来着?我与沈荼两个日后要住在我们那宅子,那这边,唉,无缘啊!心绪几个起落,再看这园林时,颇有些依依之感。

    离我一步之遥的沈荼忽的停了步伐,我未来得及收回已迈出去的腿,一头撞在了他背上。

    嗬!好一个铮铮男儿,这脊背,生生撞得我头晕眼花。

    待我甩甩头,晕眩之感退去时,我两个正站在一栋竹楼前。翠竹所建,再配上小楼两旁青翠的竹林,眼前只余一片绿油油。再仔细看时,倒也不全是绿色,小楼前圈起的院子里,摆满了植着兰草的花盆,恕我才疏学浅,识不得这形态各异的兰草各自是何称谓,只道花样百出,各有千秋。

    沈荼颇为贴心,直等的我赏够了才拉着我继续前行。“这便是我住的院子,那些兰花大多是我自家乡带来的,有几株因气候不和长势颇差,我又着人送了回去,剩下这些倒是长得喜人得很,另也有一些是刚刚采买的。前日你说想来熏熏,你看看,若是真的喜欢,成婚后我便把它们都带去杨叔那。”

    我心下欢喜,不由起了玩心:“这算嫁妆?”

    “是聘礼。”

    “明明是你要住进我杨家,还要带上这许多的花草,怎不算嫁妆?”

    看我一脸得意之色,他忽的笑起来:“牙尖嘴利!再等三日,我叫你看看这些算嫁妆还是聘礼。”

    这话说的有些没有头绪,这与时间有什么关系?

    脚下方走了两步,突然明白过来,脸上竟有些烧,不自觉停在了原地。沈荼见我停下,回过头来越凑越近,最终几乎与我面皮贴着面皮。

    “可是想明白了?”他继续调笑道。

    “在杨叔面前怎不见你这般没脸没皮的?”

    “杨叔是长辈,在他面前自是不可放肆。而你我,是要相守一生的······”他忽然停下,不知想到什么,将我拉进怀里,力道大的很。

    “阿昔,你十九岁了呐。”一向如玉的嗓音有些低沉,似是叹息。

    “十九怎么了?嫌我年纪大?你比我还大几个月,我不都没嫌你了。”这人,到底抽的个什么风?

    “真好,真好······”他只顾埋首在我肩窝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闷。我想不通他这是怎么回事,便也老老实实叫他抱住。

    半晌,沈荼站直身子,帮我理好衣裳,拉着我进了竹楼。他脸上带着淡笑,只是方才那点反常还是叫我一头雾水。

    进了屋子,鼻尖香气缥缈,立马将那些想不通的事抛到脑后去了。竹子的清香中夹杂着兰香,屋子都被熏成这样,也难怪沈荼整日里身上香气缭绕了。他进了一旁卧房去换衣裳,我便在桌边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水,隔了半掩的帷帐偷偷去看沈荼。

    啧,美人就是美人,即便半遮半掩,也是韵味十足,甚至更添风情。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炽热,沈荼有所察觉,探出头来笑对我问:“在想何事?”

    被他撞破我偷看有些尴尬,我端起茶来饮一口,借以遮挡,再放下杯子已是恢复如初:“在想,你这么多兰草都与我做了嫁妆,日后可就是我的了,我要怎样处置都无不可吧?”

    他脸上笑容滞了一下,略思索后,坐到我对面来,脸上忍痛道:“我说过,所有事全凭你做主,你想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看他这神情可是万分的舍不得,我笑骂:“口是心非。”

    沈荼的婶婶常年礼佛,大多时间都在佛堂,没有要事是不得随意去打扰她的。不过今日我这准媳妇上门,她似是很欣喜,沈荼着丫鬟前去请,不过片刻那小丫鬟就奔了回来,说是老夫人马上便到。

    因我与杨叔在外过那半流浪的日子过了十几年,对大户人家的礼数不甚了解,坐在椅子上有些许拘泥,沈荼见了,握住我的手说:“婶婶性子随和,很好相与的。”

    我心说我又不是那初到婆家连头都不敢抬的小媳妇,我不过是怕失了礼数丢我杨叔的脸罢了,若被杨叔知道,少不了又是一顿教训。也罢,沈荼既然会错了意便错着罢,小爷也不是那斤斤计较的。正想着,一位着藏青色衣裳的妇人施然进了厅来,沈荼拉着我站起身向她行了礼。

    那是位十分端庄的夫人,看面相不过三十几岁的年纪,因着常年礼佛,周身自有一股檀香气。她步履优雅的进了厅堂,坐到主位上,抬手示意让我俩在一旁坐了。看得出她一个女人家在沈家的地位却是不低。

    她自坐下便一双笑眼直看着我,终于把我这厚脸皮看红了,才转对沈荼说:“沈荼,这位便是你昨日提起的柳昔公子?果真生了个好模样。”

    这一句夸得我很是受用,遂对着她甚乖巧的唤了句:“婶婶,您过奖了。”

    “嘴上倒是乖巧,这便叫上婶婶了,那我是不是也该送个红包作改口的赏钱啊?”看来我这一句婶婶于她也是十分受用,眉目含笑的叫丫鬟去取了个小玩意儿。“这还是我当年刚嫁进沈家时,我的婆婆送给我的见面礼,如今我沈家只有沈荼一个男丁,这便送给你了。”

    “谢婶婶。”我笑着接过,那是一串珠链,玛瑙串成,颗颗红如鸽血。我当即把它戴在手上,将将绕了四圈,十分合手。

    婶婶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再抬眼便看到了我的手腕:“倒是合称。”

    沈荼果不欺我,婶婶的性子确实好相与,温声问过我家里的情形,得知再有三日便是婚礼也不觉这日子太急,当即与沈荼谈起了我们的婚事。当沈荼说起成婚后要与我一同住在杨叔那时,也未作反对,只笑着说:“我礼佛数年,也清净惯了,你们住在亲家家里也好。阿昔顾念着叔叔也是个好性情,只是这婚礼你们还是得在沈府办了,总归是阿昔要嫁进沈家的。”

    “那是自然。”沈荼与婶婶许是并不很亲近,回答婶婶时语气颇谦逊有礼。

    后来沈荼又与婶婶谈论了许久,从婚礼布置到宴请的宾客,我一人坐在一旁百无聊赖,把玩着手腕上的珠串,几欲入睡。婶婶的一句话却叫我浑身一个激灵。

    她说:“沈家人丁不旺,日后成了婚便要靠你们两个了,多生几个孩子给沈家开枝散叶,阿昔,可要辛苦你了。”

    这要让我怎样回她?坦诚而言,生孩子这个事,恕我直言,根本想都未曾想过。

    好在沈荼及时出口帮我解了围:“婶婶何必着急,子息一事,缘分到了自然会有。”

    “也是。沈荼,日后好好待阿昔,万不可朝三暮四,我沈家的男儿向来可都是从一而终的。”婶婶沉吟片刻,又寻了些话与我两个说了,才叫沈荼送我回家。

    刚出了沈府门口,我便让沈荼回去:“就送到这吧,又不是闺阁小姐,哪还需要送到家门口的。”

    沈荼不语只笑,我满心莫名:“你笑甚?”

    “你可记得回家的路?”

    “不就是——”我竟真的不知该如何回去,看沈荼笑的狐狸也似,心生气闷,“我不过才走了一回,记不住也是常情,再说,你带我走的全是些弯弯绕绕的小路,有何好笑的!”

    沈荼来携了我的手:“我送你回去。”看他笑的醉人,又对我使那美人计,我便承了他的好意也无妨。

    到了一茗香门口,我问沈荼是否要进去坐坐,沈荼摇头:“若叫杨叔见了我,待我回家之时定要你来送,我俩送来送去的岂不麻烦?”

    他说的在理,我也怕那个麻烦,遂看他离去了便回了家。已是黄昏,半日里来回的走,有些饿了,此时心中十分想念杨叔的手艺。然而我在茶楼未能找到杨叔,从后门进了宅子一路奔向厨房却也未看到杨叔的人影,灶台也是没半点使用过的痕迹。这是去哪了?

    我又回了茶楼,一把拉住正要为客人添水的小林:“小林,杨叔呢?”

    小林冷不丁被我拽住,手中茶壶里的水险些浇到手上,惊魂甫定,才与我说:“掌柜的呀,半个时辰前似是听他提过要去寻什么东西,去哪寻来着?”小林摸着下巴作思索状,忽的双眼一亮:“对了,去常青馆了,掌柜的去常青馆了。”所谓常青馆,便是那邻近的小倌馆。

    我忙捂住他的嘴,凑近了咬牙切齿的说:“你这小混蛋,嘴上没个把门的,我杨叔一世英名,从不流连花、呃,草丛,你可小声着点!”

    小林呜呜的点头,我这才松开他,放他去给客人添茶水了。我站在原地,学小林作思索状,唔,杨叔去常青馆了,这可真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怎的忽就想起去那了呢?这委实是个问题!腹中叫了一声,我收回托腮的手捂着肚子,叔嗳,你要去寻乐子,做侄儿的不拦你,可你好歹给侄儿留点饭食再去啊!

    转眼夕阳落尽,客人都离去了,几位师傅并伙计忙完活计也与我告了辞。小林进了小厨房做晚饭,我本想着与他将就一顿,奈何小林的晚饭口味颇重,怎管他再热情的邀我一同吃,那红红的辣椒油却着实令我望而却步。待我饿的青黄不接,趴在桌上半死不活时,杨叔可算回来了。我正要喊他,却见他怀里捂着什么,直奔向后门,行迹十分可疑。

    我方才还被饿的昏花的眼顿时亮了一亮,悄悄跟了上去,却见杨叔一路行进了我的屋子。我心下正纳罕,他进我屋子作甚?杨叔已走了出来,抬眼便看到我,遂向我招招手。

    “小子,我在你枕边放了个东西,那可是我求了一个多时辰才得来的,你可要仔细学学。”说完便进了厨房。

    左右晚饭有着落了,我倒是对杨叔说的那“东西”甚是好奇,索性先回了房看上一看。枕边放了个册子,只要是识字的恐怕只消一眼便能识得那是个什么物事,封皮上明晃晃“春宫”两个大字,何其明目张胆!

    叔嗳,你个老不羞的,囫囵你一个多时辰竟是去寻这个了!

    ☆、第13章 出嫁

    少时不识得这些个事,未曾想过看这春宫之流的书册,后来便是杨叔管得严,从不允我看这些,所以直到如今我也未曾知晓春宫图是长得个什么样。好奇心一起,便如何都压不下去,我看一眼房门,嗯,关好了,心下放松许多。可又一想,这可是杨叔给我的,看便看了,怕什么?遂拿起那册子摊开放在桌上一页页品鉴。

    啧啧,不愧是让杨叔求了一个多时辰,这姿势,果真都刁钻的很,奇妙的很。只是,常人真能如这画中人的腰肢那么柔软吗?再者,杨叔拿这给我作甚?我总算省起这问题,放下册子便奔去了厨房。甫一进厨房,香气扑鼻,肚腹没甚出息的又叫得欢脱。

    杨叔刚巧将红烧排骨装了盘,锅里还剩了少许,见了我:“小子,看你那馋样,饿了吧?来,先把这锅里剩的吃了。”我从善如流的蹭过去,抽了双筷子便就着那口锅吃了起来,吃相什么的就暂且不论了吧,实在是对着灶台也吃不出文雅相来。杨叔另取了口锅接着炒菜,我便在一旁守着灶台吃的欢畅,全然忘记了我一开始是为何而来。

    直等到晚饭都吃圆满了,我才想起那事。“杨叔,你作甚拿那册子给我?”

    杨叔喝着茶水,一双眼睛瞟向我:“再过不到三日便是你们成婚的日子了,到时你新为□□,自是要懂得该怎样侍奉丈夫。再者,你与沈荼怕都是初次,难免让你受伤,我请人在那册子里选过,你自回去看,那用红笔标注过的正适合你们新婚夜里用,好叫你少受些罪。”

    杨叔这老不正经的,说着这羞人的话竟是半点没有不自在,好似谈论的不是那男男床笫之私,而是今夜月亮圆的正好,这般修为,委实高深!

    我默默的收拾了盘碗碟筷,本打算再陪杨叔喝盅茶水,却被杨叔撵了回房:“这两天好好将那册子翻翻,去吧。”

    房内灯火未熄,我坐在桌边将那册子翻了一遍,特意将红笔标注的仔细研究了个透彻,却也只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看与不看,不同之处不过就是之前不晓得男子之间的欢好是怎样进行的,而现今知晓了而已。

    我吹熄了灯躺到床上,脑中却开始思索,我是否对这个事不介怀?毕竟我与沈荼不过才认识了几日,着实还不到行如此亲密之事的程度。脑中一时间纷乱如麻,心中也躁得很,我一把扯了被子蒙在头上,睡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与沈荼好生商量就是,他既说要待我好定不会强要我与他做那事的。

    这一觉睡得甚清爽,若是杨叔早饭时不提那春宫册的事就更令我欣慰了,怪可惜,天不遂人愿。

    我一口稀粥刚含进嘴里,那不正经的老头便神秘兮兮的凑近来:“小子,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可怜我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能忍得住,未把这一口稀粥囫囵喷到他脸上。好容易喘匀了气,我未经思索就问了一句话,杨叔便再没同我谈过关于那春宫册的事。

    我问的是:“当初你出嫁的时候,你的母亲也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问完后,我真恨不得把自个儿嘴缝上。杨叔自我说完这句话,脸上的笑容便退了下去,静坐一会后道:“你若不想学,新婚之夜一切听沈荼的便是。我有些累,今日茶楼你好生看着点罢。”说完便回了自己的屋子。我看着桌上杨叔才动了几口的一碗稀粥,沉默了。

    杨叔自打进了房间便再没出来过,我也未去茶楼,搬了个板凳坐在门口,直瞅着杨叔房间,从早到晚,他愣是连午饭时分都未出门。我托着腮坐在板凳上,眼看火红的日头落了山,直坐的两腿发麻,却也不敢去惊动他。此时哪怕是道歉也是道不得的,徒引他伤心罢了。

    天色昏暗下来,杨叔房里未点灯,直到月上中天,我才撤了板凳回屋。至此我才晓得,我最怕的便是杨叔的沉默,这比他打我一顿还要可怕万分,那心里七上八下没个着落的滋味,折磨人得很。

    忐忑不安的睡去,未曾想第二日见到的,依旧是春风拂面的老不正经,仿佛昨日那话只是我一场梦。想来既然杨叔有心当它没发生,我便再也不要多提了。只是经此一遭,杨叔已然知晓我知道他曾嫁过人的事,不知日后要怎样才能规避了。

    杨叔一双筷子在我眼前晃了两晃:“小子,想何事呢?方才我与你说的话听清没有?”

    “啊?”我昨儿个不安了一整天,又睡得晚,今日着实没什么精神。再加之适才满脑子都是昨日的事,杨叔说了个甚,我确实一句都没听进去。

    “唉!”杨叔叹一口气,“我说,你的喜服已经做好了,今日就送到,到时试穿一下,若有不合适,趁今日再改改。”又说,“似你这呆傻劲儿,日后可怎么是好?”

    我只管放着杨叔一人去胡思乱想,他既已没事了,我可是要补眠去了。这一觉睡得甚安稳,就是时辰不长,喜服送到了,杨叔一脸欢喜的将我从被子里揪了出来。我半睁着朦胧的睡眼在镜子前站定,却久久不动作,杨叔叹一口气,亲手来给我换起衣裳。

    悉悉索索一阵后,眼皮已黏在了一处,杨叔一掌将我的瞌睡拍飞,我一手抚着被拍的生疼的肩膀,一边打个哈欠,口中还嘟囔着:“叔嗳,你可轻点拍啊。”

    “再睡都要睡到明日出嫁的时辰了,来看看,这喜服裁的倒是熨帖。”说着,杨叔将我拉到我屋中那面最大的镜子前,我被镜中的那人惊了一记,不知怎的,看到那满身殷红的人,我竟想起了不久前夜里那场春梦,梦中那人有一双宝石红的眼,未着寸缕,但我那时便觉得,他该穿红衣,如火般的红衣。

    揶揄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怎么?从没见过自己这俊俏的模样,看呆了?”杨叔帮我拉拉衣角,我这才细细凝视起镜中之人,一身红衣,白皙的面被布料的红映了满脸,更衬得眉目如画,肤如玉。若是放在不久之前,我定要好好自得一番,可今日看见镜中的自己,竟没半点自得的心思。自我记起那日梦中人的脸,心口便似压了个东西,令我忍不住将目光从镜上移开。

    “杨叔,这衣服很不错,不用改了罢。”我转过身将身上的喜服换了下来。杨叔与我吩咐了许久,又一双眼颇复杂的看了我许久,终于起身出去忙了。

    天色未亮,我又被人拉了起来。这两日周公与我不甚对付,总不能好好会上一会。男子在婚事时本不用上什么妆,可我是要出嫁的一方,多少得用脂粉匀匀面。只那薄薄的一层脂粉,引得我连打了数个喷嚏。响亮的喷嚏声一出,给我抹粉的喜娘掩唇笑了起来,姿态甚是风情。一想到日后直到老死,我都得守着一个硬邦邦的男子,这般赏心悦目的姿态怕是见不到了,遂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杨叔又是一掌拍在我肩上,我讪讪的收回了乱瞟的眼风,坐的甚端庄的等喜娘给我抹粉。后又是一番梳洗打扮,男子成婚竟要这般麻烦,那女子出嫁岂不是要活活脱去一层皮啊!

    折腾完毕,已是天光大亮,喜娘开了窗,我自窗子向外看了一眼,昨日里睡得太久,竟没注意,整个宅子皆是红色,喜庆的紧。昨日见了自己穿喜服,胸口的那股憋闷此时却不见了,像是被这一院的喜庆给驱走了,想来大户人家司空见惯的冲喜一说不是全无道理的。

    正想着,一阵喇叭唢呐的喜庆合奏由远及近,小林子奔来了门口:“沈府来接人了!”心中不胜唏嘘,我这大好的人生,还未开始便就这么嫁出去了。

    昨日杨叔吩咐我半天要守的礼仪,我却没怎么记得住,总之喜娘怎样教,我便怎样做,直到与沈荼共乘一骑,却是半点错误都没有,至少从杨叔的脸色看来,应是没出错的。西华的传统,男子与男子的婚姻,不需如女子出嫁般坐轿子盖红盖头,只两个人共乘一骑便可,这便是迎亲了。

    虽我心中对嫁给男子仍有介怀,但不得不说,沈荼这幅皮相实是深得我心,尤其今日这一身红衣,直衬得他不似凡人,恍若谪仙。如此,倒令我对这桩婚事的介怀散了不少。

    小林说,有许多女子出嫁时也是百般不愿,甚而有些新娘子哭嫁哭的不可开交,但不日却又与夫婿恩爱的如同蜜里调油,想来大抵如今我这般情形便如那些女子一般。

    我将小林揍了一顿,心中舒爽后,终于冷静下来将他的话细细品味了一番,我觉着,甚有些道理。被小林说中,若是女子,免不了要羞上一羞,再娇嗔两句“你胡说”的,但我怎可能如女子那般扭捏,遂相当坦然的自个儿在心中默认了。

    少年郎大多都有个美人在怀的美梦,我自然也有,今日总算圆满了,我在美人怀里坐了一路。想是因为知晓身后坐了个美人,所以心中有些紧张,手抓的有些紧。那被我紧紧抓了鬃毛的马儿时不时便要抖上一抖,借以逃脱我的魔爪,不过片刻我却又将手抓了上去。

    几个回合后,一只大手将我的手握住,耳边依旧是温柔的音色:“紧张了?”

    我放开了抓着马鬃的手,回头去看沈荼,他坐着也比我高些,我只得仰头看他。却不想,他就着我仰头的姿势低下头来,双唇相触的一瞬,我脑中空白一片,因此对外界的感应倒是清晰不少,路边接二连三的抽气声响起,想必他们的惊讶丝毫不亚于我。

    “在大街上呢,你到底知不知羞!”我推开沈荼,若不是有脂粉盖着,我的脸此时也许会是红了一红的。

    沈荼对此却似是毫不扭捏:“方才不是你让我亲的吗?”

    这人,竟然血口喷人!“谁让你亲了?”

    “似你这样满面含春仰头望着我,不是索吻却又是什么?”他说的云淡风轻,似乎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我心下不禁有些怀疑,他似是对风月事很了解,难不成已经是一把老手了!

    我一手抓住他衣襟:“你说,你是不是已经在风月场滚了好几遭了?”

    ☆、第14章 出嫁(二)

    他看着我:“沈荼除了阿昔,再没与任何人做过这般亲密之状。”话是说的一本正经,眼神却有丝涟漪,想来哪怕他不是骗我,却也与风月沾过关系。罢了,不管从前有没有,日后永远也甭想有就是了。

    我松开手,转回身去坐好,他却靠向我,胸膛贴着我后背,他的心跳有些快,似是不安。想起之前他几次向我强调不会骗我,此时我怕是让他误会了,以为我当他骗我,以为我不信他。

    男子原来也是要哄的,心下不仅愕然,颇为头痛。

    “出来前,喜娘给我上了脂粉,所以看起来才会有些怪异罢。”我软下声音,说话间语气柔的自己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嗯。”他一声嗯带了欣喜,胸膛与我靠的更紧了些。这下,我整个人全然被他抱在了怀里,温热的体温,萦绕的兰香,倒也令人舒适。幸而已经离沈府近了,否则我怕是要在马上睡了,到时免不了又是一个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沈荼与我下了马,沈府大门前几乎人山人海,这倒也不甚稀奇,毕竟沈家是浧川城屈指可数的富贵人家,这还是昨日杨叔告知我的,否则我怕是直到出嫁却连夫家是哪个沈家都不晓得。

    至此,免不了又记起一事,当初我摔那一跤,本是因为误会杨叔又给我寻了个相亲对象,逃家时不小心才摔的。昨日里与杨叔闲聊才知晓,那个害我摔到脑袋的沈家少爷,便是今日我要嫁的这个!如此说来,我两个,竟颇有缘分。

    一片喜庆中,我与沈荼牵着红绸走过了沈府重重门户,到了正厅。婶婶难得穿的深红裙袍华服,端坐在上位,见了我两个进门,脸上满是笑意浓浓。据杨叔所言,这是个巾帼女子,昨日里,杨叔在我睡着那会儿,亲自上了沈府会亲家,回家后,更是对婶婶赞不绝口,连带的我也是十分敬佩她。

    沈家子息甚薄,却个个聪颖,是以沈家才有今日的辉煌,然而这种深门大户总也有些不顺心。

    上一辈的沈家,最不顺心的便是沈荼他爹,我那不幸未能谋面的公公。据说,当年家中为他许了桩婚事,对方是位书香世家的大小姐,端庄淑德,他本也同意了的,却在去往江南做生意的途中,惊鸿一瞥,相中了沈荼他娘。后来,不需赘述,沈家自是闹得不可开交,因这沈家有条家训,沈家男子,必得从一而终。在身有婚约时,他却与另一女子通了款曲,甚至珠胎暗结。

    他坏了这规矩,却也未坏的彻底,到底他与那书香世家的小姐还未成婚,然则退婚这一事,它总不是个好事,两家自此关系淡了下来,那小姐后来的婚配也因这事颇添了些波折。老爷子终于怒了,痛斥这个让他不顺心的长子,身有婚约却又拈惹花草,甚至未婚有子,败坏门风,辜负他人,既已有了江南那女子和那孩子,便与她一起去往江南,再别回来了。沈荼他爹也是条驴脾气的汉子,当即给老父磕了三个响头,携着身怀有孕的沈荼他娘去了江南,如此想来,沈荼的身世,唔,也是波折的很呐。

    这些全是杨叔从客人闲聊中听来的,说不得全是事实,却也总有七八分可信。后又听说,当初那沈家大少爷去了南方,凭着自身的聪慧也干出了一番事业。不幸最后夫妻两个双双染疾故去,嘱咐沈荼来浧川认祖归宗。沈荼到了浧川才得知,他的祖父早已不在,二叔也已故去多年。

    婶婶一个女人家仅凭一己之力硬是撑起了沈家偌大个家业,她无子嗣,本以为要守着这份家业直到老死,却没成想,沈荼来了浧川。婶婶自二叔离世后便开始礼佛,渐渐悟出了些佛理,颇得乐趣,后来有了沈荼接管家业,她便一心礼佛,欢喜的很。

    我这厢走神走得有些远,好容易回过神来,礼乐声已然停了,我茫然的看了沈荼一眼,他只笑着望我,使得我愈发茫然。此时主婚人忽的开了嗓门,唬的我浑身一个激灵,“一拜天地——一叩首——”原是开始拜堂了。

    随着主婚人一声声高喝,我与沈荼拜过天地高堂,最后相互交拜。喜乐却还未奏起,因还有一事未完成。婶婶的随侍丫鬟端来一个托盘,两只薄瓷的碗盛着酒水,一把短匕首,又有丫鬟来取走了我与沈荼牵着的红绸,那托盘便端在了我们之间。

    沈荼拿起匕首在指尖划了一下,鲜红的血滴入两只碗中,我照本宣科,也在指尖划了一下,滴了血。都说指尖连着心头,立誓的血必得是指尖血才有用。婶婶从位上走了下来,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端着只精雕细琢的檀木匣子,打开木匣,里面赫然一颗育果似鲜血般红艳。婶婶亲手将它取出放入一碗血酒中,育果遇血则化,只片刻便化了个干净。

    “请新郎饮下血酒,自此一生,白首不离——”主婚人又喝道。

    “此生不弃!”我与沈荼一同出声,姿态虔诚。我取了化了育果的那碗,心一横仰头喝了个干净,酒有些烈,把血腥气都掩盖了,回味时口中竟有几分甜,想必是育果的味道。沈荼也饮了酒,而后主婚人一声高喝:“礼成——奏乐——”一时间,耳边尽是鞭炮隆隆,礼乐阵阵,直炸的耳朵嗡嗡作响。

    我心想,我这便已是嫁了人了。

    因我与沈荼皆是男子,便都要在前厅待客。放眼望去,一张挨一张的桌子,这若是一圈敬下来,想来今晚的洞房,怕是洞不成了。

    敬酒时,沈荼总护着我,并不许我多饮,他自己个儿倒是饮得痛快,看那情形,我更认定了,今晚这洞房,沈荼定是无福消受了。如此正合我意,我更加变着法的叫沈荼一杯接一杯喝下肚,我倒要看看,到时你醉的人事不省,还何来洞房那份闲心思。因着要叫沈荼多喝,我作为他的新婚夫人,不喝却也不像话,便也跟着一杯杯饮下,却比沈荼少了不止一星半点。

    酒过三巡,未曾想,却是我先趴下了。

    本想醉倒沈荼,叫他洞不了房,最后却是他步伐甚稳地将我抱回了新房。我窝在他怀里,用仅剩的一丝清醒在心中捶胸顿足了一番。

    意识模糊间,似是有人在解我衣裳,我强睁开了眼,屋内已经掌了灯,沈荼面色有些红,也不知是酒在作怪还是被这满屋子的红映的。我本打算伸手制止他,一抬手却发现,手脚无力的很,看来那酒确实醉人,可是他怎就没事呢?

    “沈荼。”一出口便觉得舌头不听使唤,有些打结,“你喝了那么多,怎就不醉呢?”

    沈荼停下剥我衣裳的手,“我从未醉过。”说完又来剥我衣裳。

    “我都不知道。”我果然是醉了,否则怎会说得如此委屈?

    “日后,我把我的一切都讲与你听,可好?”他已将我的喜服全部脱下,却不再继续了。

    我有些疑惑:“你怎不继续脱了?为何只脱那身喜服?”

    他顿了一顿,眼中浮过一抹异样,我脑中不甚清醒,未能看懂。“那身喜服太厚重,你醉了,过个片刻便会发热,到时定会不舒服,我便先帮你脱了。”说着,一双眼睛带了钩似的望着我,“阿昔,你该不是,等不及了罢。”

    “哦。”我应了他前半句,随即迟钝的脑子才想起正事,虽则美人计于我确实有用,我却也迷糊地觉着,一旦中计,今晚受苦的可是我:“你不准趁人之危,不准碰我。”

    即便我此时脑袋不清不楚,却也晓得我这要求有些无理了,哪有新婚之夜叫夫君不准碰自己的。但沈荼的反应确然证明,他并非一般人。他只笑着与我保证:“好,我不碰你,你不让我碰我便不碰。”

    我本想睡了,实在脑袋昏沉得很,眼睛刚闭上没多久,沈荼却又将我唤醒,手上执了两杯酒。“交杯酒,饮了再睡。”沈荼的口气像是在哄孩童,我挣扎着坐起,伸手去接酒杯,却被沈荼避开。

    “我喂你。”说罢他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正望着那空酒杯愣怔,他一手环至我脑后,将我拉近,低头便吻下来,温温的液体从相接的唇逢流了进来,我下意识地吞咽下去。脑中更是糊成一团,再不能思考,索性靠着沈荼胸膛睡了过去。“不叫我碰你可以,但总得许我些甜头。”耳边似是有人这样说。

    近来,总造些怪梦。今夜的梦里,满眼皆是火光,火光中,似是有人影,时而一人独自站立,时而两人相拥,时而满地红莲,时而高阁宫殿,场景在两者间变换个不停,颇晃眼。好不容易定了下来,我走近去,打算看一看火光后面的人,却如何都走不过去,那堵火墙明明与我这般近,却在将将能听到人声时,便再也靠近不得了。听声音,那果然是两个人,且又是两个男人。

    “你骗我。”

    “嗯。”

    “会不会后悔?”

    被问的那人顿了一顿,方回答:“不会。”

    “是吗?”

    这两个人,倒是奇怪得很,由他们的语气听来,那受骗的却比那骗人的轻快不少,反倒是那骗人的语气沉重甚至悲伤,怪哉!怪哉!

    火光之后似是有人叹了一声,“我快死了,不谈这些好不好,没有其他话与我说吗?”

    “小梧······”

    “够了!”那受骗的突地提高音量,将我唬了一跳,兄台,你可算拿出该有的气魄了!

    “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记得住,小梧死了,早就死了!”他显然有些激动了,“罢了,我与你计较这些做什么,左右不过片刻,小梧与我,便皆是死人了。”

    恕我脑中灵光不足,实在猜不出这一番纠葛,倒是这仁兄,被骗了没见他恼,却为了一个称呼着恼,现在又归于平静,这般反复,着实令人深思不得其解。

    “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我们俩已经谁也不欠谁了,要说欠,也是与你无关的事了。平遥,你负过我,我也负过你,两清了,不要再有纠缠了,我累了······”

    三言两语间,这纠葛似乎更复杂了些,不容我多想,那火光中相拥的两条身影中,一个正慢慢淡去,直至消失。火光散了,浓雾四起,眼前的事物渐被笼罩。我既什么都看不到,又醒不了,索性思索起方才所见。依我看来,虽那人说另一人不欠他,我却不以为然,终究还是欠的。

    谁叫另一个死了,他却活着!死了的一了百了,活着的便要背负些罪孽。

    我在一片浓雾中独自待着,百无聊赖时,心下便想,好歹给我个活物打发下时间罢,再这样待下去,何时天才会亮?甫一想完,眼前便闪过一道人影,着大红衣裳,静立在远处,却是半隐在浓雾中,看不出样貌。我试探着走近,直走到能看到他清晰的背影,红衣如火,便如嫁衣一般,他忽然回转身,我看的心里一突。

    他,他竟是上次出现在我梦中的男子,当真如我想的那般一身红衣!衬得整张脸都妖异非常。

    眼前浓雾开始消散,连带那男子的身影一同散去,不过片刻,眼前便只余了一片黑暗。

    ☆、第15章 蚊虫

    “阿昔,阿昔!”耳边有人唤我,我几乎下意识的睁开了眼,我说方才眼前作甚是黑的,原是那个莫名的梦已经醒了,我却仍未睁开眼。

    许是我刚醒来的缘故,脑子迷蒙了一阵,待清醒时,被眼前一张放大的面孔唬了一跳。

    奶奶的,小爷床上居然有别人,哪里来的贼人胆敢爬小爷的床!我抬起一脚便将他踹了下去。

    “大胆小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竟敢——”我一番义正词严的腹稿将将打完,却再没有机会说教,地上那人,赫然便是我昨日刚嫁的夫婿,沈荼。

    “沈荼,嘿嘿,怎的睡到地上去了?多凉啊!快些上来!”我笑的甚谄媚,掀起被子一角招呼沈荼上来。

    沈荼在地上坐的安稳,半点上床的意思都没有,只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直瞧着我,瞧得我心里虚得很,“你生气了?”我试探着问。

    他仍那般看着我:“阿昔,新婚第二日被自己的夫人踹下床,饶是再有气度的男子也该气上一气。”

    “那你要如何才不气?”杨叔自小便教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况且我今日确实忒不厚道了些。

    沈荼仍安稳的在地上坐着,略思索后与我道:“若你也如我方才那般,在地上滚上一遭,我便不气了。”

    “啊?这是个什么道理?”莫不是大户人家就是与我们小门小户的思想境界不同?

    “怎么?不愿意?”

    “倒也不是。”我掀起被子,随意趿拉着鞋子蹲到他面前,“怎么滚?”

    他眼中划过得逞的笑意,随即两只臂膀将我搂进怀里,于地上结结实实滚了一遭。天旋地转后,我趴在他胸膛上,耳边尽是他畅意的笑,“我终于娶到你了,阿昔,真好,真好!”

    他这一着欢喜的令我莫名,我心下只觉着,他再躺在这地上,万一冻出病来可如何是好?我爬起身,甚贴心的提醒他:“沈荼,你再不起要冻出病了。”

    “你唤我什么?”

    “沈荼啊!”我居高临下地见他在地上躺的也是甚安稳,未想到沈荼竟会喜欢睡在地上。

    “你该叫相公。”他甚认真的与我说。

    我愣了一愣:“不叫。”

    “叫一声吧。”沈荼双手环上我的脖子,将我拉的俯下身去,说话间气息拂过我的脸颊,万种风情挑逗自是不必说。我心下此时纠结的很,他这明显的勾引,我是上钩还是不上?

    却没想到,沈荼这么容易便放过了我,我不过略思索一下的功夫,他便等不及了:“不想叫便算了,该起身去向婶婶敬茶了。”话虽说的颇有气度,一双眼却含嗔带怨的瞟着我,那眼风使的,直叫我怀疑我这样拒绝他简直是禽兽行径了!

    说来,沈荼确是个人精,我不认为他对任何人都似对我时这般风情万种,他必是知晓我好色,才会有意在我面前做出这幅形容,好叫我在某些事上与他妥协。然而这一则改口,虽我确然想着上他这个钩,却恕我实在改不过来,难以从命,便只能叫他继续含嗔带怨去了。

    昨日醉的脑子混沌,只记得这新房满眼大红,却也不晓得这是个什么地方。此时,我便趁着换衣服的空档打量了几眼,原是沈荼那座竹楼,屋内布置得太喜庆,与原先那静雅的风格相比,简直颠了个个儿,若不是空中的淡淡兰香,我怕是还得再端详上好一会儿。

    我只管换衣服,待打量完这屋子,才发觉沈荼竟一直在一旁看着我,我慢条斯理的系好衣带,拢好衣襟,任他看着。我昨日虽醉的厉害,但发生过的事我却记得清楚,他可是保证过,我不叫他碰我他便不碰,看得见吃不着,左右受苦的是他,我心安理得的很。

    净面漱口之后,我却对着头发犯了难,以前在家中都是随意一根帛带,或高高束起,或松松系了。如今嫁了人,平常日子还好,但今日要去给婶婶敬茶,自然懒散不得,当要好好梳理一番的。试过几次无果后,沈荼早已收拾完毕,闲在一旁看我,半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当我不知他在想何好事吗?不过是在等我求他罢了,算了,小爷不同你计较,左右也不吃亏,求便求了。

    我转过身去:“沈荼,为我束发好不好?”

    “嗯?好啊。”未想到,他竟如此好商量,却不等我高兴片刻,他转而说:“然而,你拿什么来换呐?”

    窃以为,沈荼其人,必得长久的相处方能充分看清。譬如,初见时他一副谦谦君子的形容,后来有了那以为我答应婚事的误会,他便一反常态,对我恣意轻薄。再者,初见他便已知晓我好色,且已察觉我对他的容貌很是惊艳,这便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用那美人计。如今,又如狐狸般处处想从我这讨便宜,我便觉着,我这一遭嫁了他,日后必定得惊喜连连。

    思虑过后,回过神来还是得解决眼前之事,“那你想我用什么换?”因我实在想不起有何可与他换的,便斟酌着问。

    他一手摸下巴,另一手支肘,作思索状:“那便唤声相公来听听罢。”

    俗语有云: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否则我便不止额头青筋跳这么一两下了。我强自镇定下来,却不想,这一镇定下来竟让我想起这么一桩小事。

    “咳咳,沈荼,那日我们去城郊踏春,回来时分开前最后一句话你是怎样与我说的?还有我来拜会婶婶那日,我问你该怎样处置那兰花,你又是怎样回答我的?嗯?”自我觉着,最后这一个“嗯”,无论语调神情,都用的甚好。

    但我到底低估了他,他不过愣了那么一瞬,再开口又是笑的满目风情:“我说,事事皆由你做主。然而我们现今这事算不得一般的事,夫妇之间房中逗趣,怎可全凭其中一人做主?”

    他这话竟叫我哑然,然我又叫不出口,只好与他干耗着。直到丫鬟来催了,我的头发仍是散在肩上的,再去看沈荼,好整以暇的倚在一旁,仍是不打算放过我。万般无奈,我只好妥协,只是那声量却还抵不上只蚊子哼哼。

    “相公。”

    转头便见他笑的狐狸也似,却仍不依不饶:“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心头无名火起:“你当真是得寸进尺!”

    “好好,这便来伺候你,方才与你开玩笑,莫要生气。”沈荼说着执起梳子便来为我梳理头发。

    我在镜子前坐的端端正正,有些无聊了,便打量起镜中人。这一打量不要紧,却叫我看出一桩说大不大的奇事,这节气不过才清明,竟有蚊子这般勇猛了吗?方才只一心顾着头发,却不曾察觉,衣襟之下,锁骨上几个半隐半露的红印子,想来这蚊子昨日夜里,可是餍足得很呐!

    心里想着,嘴上闲来无事便也问了两句:“沈荼,你这竹楼往年蚊虫也这样多吗?才清明而已便出来作怪了。”

    他似是一愣:“蚊虫?”

    “嗯,你看我颈上,被叮了好几个红印子。”我因不能回头,便指着镜子里那印子给他瞧。

    “啊,是啊,蚊子挺多的。”不知是否我的错觉,沈荼这话是忍着笑意说的,不就是给蚊子咬了几口嘛,有何好笑的?

    丫鬟又来催了,道:“老夫人已经往正厅去了。”沈荼已然将我的头发打理好,用一只玉簪固定后与我道:“你看一下,可还好?”

    我对着镜子细细打量一番:“嗯,我瞧着甚好,便这样吧,莫让婶婶等急了。”

    去正厅的路上,我忽的想起了一事,便拿来当个笑谈与沈荼说了:“沈荼,几日前我梦到过你,梦里你着一身大红喜服,似是正在迎亲,不过那新人却是个女子。倒是那场面,空中万里五彩祥云,女子们衣袂飘飘,美得很呐!”

    说完便去看沈荼的反应,却见他神情颇为微妙,停了步子,我便也停下看他。他说:“我只认你一个。”我本以为沈荼会笑着与我打趣,却万万想不到他是这种反应。我只当与他闲聊罢了,他如此认真倒叫我有些惭愧了,毕竟此时我尚不能给予他同等的回应,无论是感情还是承诺,我现今能允他的不过一个一世相守,却还大多是因为婚姻。

    此后沈荼便有些心不在焉,好在敬茶时我两个并未出错。只是婶婶自打见了我便笑个不停,视线有意无意掠过我的脖颈那处,叫我莫名的很。莫不是沈家人皆如此,几个蚊虫叮出来的印子,到底有何好笑?

    “婶婶在笑何事?”到底心里兜不住事,我便问了出来,却不想,这一问,连着在一旁的管家和府上管事的大娘都忍俊不禁。这一家子,果真疯魔了!

    婶婶被我一问,带着笑意的眼瞟了沈荼,与我道:“这事,不该我教你,回房后问你夫君罢。”

    我顺着婶婶的视线去看沈荼,仍是一副谦谦君子相,只耳后稍有些红。啧啧,我向来以为,沈荼的脸皮比我厚来着,今日可算瞧着新鲜的了!

    待用完早膳回了房,我便迫不及待的问沈荼:“你说,你们到底都为何笑我?这印子怎么了?”

    此时沈荼已恢复如初,不再是之前那心事重重的模样。挑着一双眼问我:“真想知道?”却是一句废话,若是不想知道我何必三番五次问来问去!

    “想知道。”我点了头,他坐在床沿向我招手,我怀揣着一颗求知若渴的心走了过去。甫一靠近便被他一手拉的倒在他身上,我这一惊还未定,他抱着我又翻了个身将我压在身下。我那一向自诩灵光的脑子此时略有些不太清明,沈荼居高临下,笑的甚邪乎:“看好了,便是这么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青琐:儿子,为娘每日里看着这收藏与评论数,单个数字的上蹿下跳许多回,心中当真是不太平静。你看,该当如何?

    柳昔:收藏?评论?那是何物?

    青琐:······罢了,看你的沈美人去吧!

    柳昔:得令!(欢喜奔走)

    青琐:······你竟真的走了!不肖子啊!(泪洒当场)

    ☆、第16章 下厨

    他低头吻上了我的锁骨,我蒙了半刻,用手去推他,他一边不松口,另一边将我双手拉至头顶按住。锁骨上的唇温热柔软,他的气息不时扫过肌肤,有些痒。

    我本是要抗拒的来着,但他是我的夫君,我的名字昨日刚刚登在沈家的族谱上,按理说,便是他想做些更亲密的事,都是天经地义。我便不再挣扎,其实我察觉心里也未必十分想挣开,有些失神,锁骨上被他吻住的那处倏然有些疼,我一时不察“嘶”了一声。他抬起头,眼神变得深邃,看我的那副模样似是一匹饿狼想将我吞了般。

    我俩对视片刻,他复又低下头去,脸埋在我肩上,声音低沉:“阿昔,我想要你。”

    我却道:“不行。”声音平静的出乎我自个儿的意料,诚然,对一个称职的夫人来说,拒绝夫君的求欢是万万要不得的。

    沈荼仍旧伏在我肩上,似是叹了一声:“是我强求了,于你而言,我们不过才相识七日,要你与一个相识七日的男子欢好,确实是强求了。”他抬起头,望着我的眼,“我会等,等你心甘情愿的那天,不过在那之前,”他话锋一转,“若只是单纯的亲吻搂抱,你该是能接受的吧?”

    男男或是男女,若都到了亲吻搂抱的程度,还能叫做单纯吗?然而,这问题想想就罢了,毕竟我两个的关系并非什么单纯关系。

    “好。”我应了,他欢喜的在我脸颊上吻了下,便从我身上起身下了床。我甫一坐起他便取了面镜子回来:“来照照,这一个嘬的颜色淡些。”

    我花了几个眨眼的功夫才悟过来他指的是何事,遂接过镜子照了照,一时间,我竟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是额头青筋比早晨刚起时跳的更欢脱了些。

    我抬头,对他笑的甚和善:“不错,是比之前的那些颜色淡了些许。沈荼啊,”我脸上笑意更深,“方才我说的话全不作数,你不准碰我,衣角也不准碰。”

    如愿见到他方才还熠熠生辉的眼黯淡了些,我心中很是爽利,收起镜子便打算出去转转。起身之际忽想起一事,今早因踹了沈荼那一脚给暂且搁置的事,最近总造些怪梦,也不知是撞了哪门子邪了,不过昨日那梦颇有趣味,若是能写成个话本,想必定是精彩至极。唉,只可惜,我不过只在梦里看了个片段,若能看到个囫囵的故事才好。我摇摇头,若无缘得见,执着于个梦境有何意思。

    照婶婶今早说的,三朝回门时,便叫我与沈荼搬去杨叔那里,是以我日后若想逛逛这园子,恐也没那么便利,趁着现今还有两日时光,便在这好好逛逛。沈荼刚在我这处吃了瘪,却依旧随我出来了,拉着我的手在园子里逛。我方才说过,不准他碰我衣角,他却犯了无赖,任我怎样甩都甩不开,我回头去怒瞪他,他却一脸委屈,好似我欺了他似的,看得我一星半点的脾气都发不出来,便由他去了。

    逛到一半,我却又发现了件怪事,路上遇到的丫鬟小厮,每每见到我与沈荼两个,面上恭敬的行礼,待走过几步却皆要忍不住笑上两声。我奇怪了许久,总算省得是为何了。心中一怒,便甩开了沈荼的手:“你怎不提醒我把脖子遮一遮?竟叫我被他们看了这许久的笑话!”

    第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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