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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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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妻,非一朝一夕 作者:青琐

    第4节

    沈荼面上更显无辜:“我见你那样爽快地出了门,本以为你不在意的,我怎知你······”诚然,没能提醒我不算他的错,可我这脖子上的点点红印子总是他做的好事吧,我便是生气也是有道理的。再逛不下去,我脚下步伐快了些,直奔着竹楼而去。

    沈家因人丁少,婶婶礼佛又只吃素,便大多时候不在一块用饭。我因这些印子闷在房里大门不出,沈荼便也在竹楼陪我。我本以为我俩的吃食皆要仆人送来,却未成想,将近午时,沈荼将仍兀自闷着的我拉了起来。

    “去哪?”我在躺椅上好不安逸,此时叫他拉了起来,不免有些烦恼。

    “该做饭了,要不我俩今日可就没得吃了。”做饭?我正愣怔,便叫他趁机带着出了大门。转过个转角,我之前倒是未曾发现,原来这处竹楼是置了厨房的。不大个厨房里,倒是应有尽有,时令的蔬果一样不落,码的整整齐齐置于案上。心下却依然有些怀疑,沈荼会做饭!应是会的,但总比不过杨叔吧,怎么算杨叔那本就高出常人许多的厨艺可是又练了十几年了。

    沈荼动作娴熟,挑了些菜蔬肉类去清洗,又准备了些佐料,一一摆在锅灶旁。我却只是呆站在一旁,实是我对厨房这些大小事宜皆一窍不通,哪怕有心也是无力。但我这竹竿般站在这里实在有些不像话,我便打算回房去好生等着了。却不想,我这厢刚一转身,沈荼百忙之中空出一只手捉了我的后襟:“去哪?”

    我回头:“我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可能碍着你施展,我便先回去吧。”

    他粲然一笑,晃得我心跳的快了那么些许:“你走了,谁来帮我烧火添柴,我一个人怕是顾不过来。”

    “可我从未做过!”果然他将我带进厨房并非无缘无故,他指着角落一摞柴火:“未做过并非不会做,凡事总要经个第一次的。”

    我甚不情愿的挨到墙角,拖了捆柴火过来,沈荼找了些干树叶放进灶门,又挑了些细细的木柴错开搭在上面,便拿了个火折子与我道:“点火罢,先引燃树叶便好。”我照他说的去点那树叶,果真火势渐渐大了起来,直到细柴都被引燃,沈荼方道:“可以添粗柴了,莫要添多了。”说完便站起身倒油炒菜,任我一人蹲在灶前烟熏火燎。

    “柴有些少,再添些。”沈荼吩咐道,我便又添了两根。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复又吩咐:“火太大了。”我有些着恼:“方才你说少了,我不过只添了两根,你却又嫌多了,哪有你这般难伺候的!”

    沈荼盛出一盘菜来置在一旁,无奈的看着我,而后蹲下身来与我示范:“火势大小并非只能由柴火的数量控制,若是火太大,你将柴火向外拉一下,火势也会小的,可学会了?”我点头,他便又起身去继续。

    我蹲在地上,灶底火燃的将将合适,从前竟没想过,我在烧火添柴一事上倒是也有些天分。心中有些怅然,望着火苗出了神,却不是为了我这意外发现的天分,而是方才沈荼蹲下来与我讲解时,不知是否我的眼盯那火苗子盯得久了,竟觉着沈荼那张脸比以前看过的更俊美了几分。

    世人皆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世上有许多的风花雪月,其主角一开始往往看不清自个儿的心意,非得经人提点或是经点波折方能明了。然我与他们不同,许是天生便对这些事看的比旁人通透些,对我自个儿的心意我看得分明。我便晓得,此时我对沈荼已不是最初那般了,或者,在沈荼来吻我颈子,我却未曾挣开时,我便知晓不一样了。

    “好了,阿昔,不用添柴了,洗手来吃饭吧。”沈荼唤我时,我的脸已被火苗子烤的热烘烘的,脑子也有些晕乎,腹中饥饿更甚。闻得菜香,我猛地站起,因是起的急了,又蹲的久,眼前瞬间昏暗,也不知是往哪边倒了下去。意识恢复时,正被沈荼打横抱着,他走得很是心急,怕是叫我吓着了。

    我抬起头,攀着沈荼的脖颈与他平视,沈荼叫我吓了一跳,呆了一眨眼的功夫:“醒了!”我见他一脸如释重负,“嗯”了一声,本想他该放下我了,我这腹中可还饿的叫个不停呐,他却步伐轻快的抱着我继续前行。

    “沈荼,我无碍了,放我下去吧。”他却不依我的,径自走着。我便头脑一热,做了件事,叫他惊得停在了原地。

    沈荼一脸既惊又喜的瞧着我,片刻斜过脸来回吻了我一记,咳咳,方才我头脑一热做的事,便是吻了沈荼。思索片刻,这确是我头一回主动亲近他,也无怪乎他会这样吃惊。我两个谁都没再说话,只静静对视着,双眼放光,不过,沈荼是因我的亲近而欣喜,而我则是饿的狠了,此刻正急切地想要他将我放回去吃饭。这对视的时辰颇长了些,我觉着,此处应该说些什么。

    “我方才蹲的久又起的急,加上饥饿得很才会晕了一遭。你若再不放我去吃饭,我怕是还要晕上一回。”说完我便希冀地看着他。

    沈荼渐渐又露出那狐狸似的笑容:“再亲亲我,便抱你回去。”常言道: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加之我也不需扭捏,便大大方方似蜻蜓般在他唇上点了个水,极轻,他却极欢喜。

    不知是否因为我饿的厉害了,竟觉着沈荼做的菜品比杨叔的还美味些许,心下便有了个思量,想着回去后定要寻个日子叫他们两个比试一番。一餐饭吃的很欢喜,沈荼去了厨房洗盘碟碗筷,我本以为饭食自己做不打紧,洗碗筷这种事总有仆人打点罢,沈荼却说:“我习惯自己做这些了,总觉着若不亲自做妥善了心中便不踏实。”

    “我家里杨叔总是做完饭便甩手不管了,这些事皆由我做的。”我顺口接了句,他却认真与我道:“日后别再做这些。”

    “为何?”

    “我来做,你只管在我做饭时添个柴就好。”说来还是未告知我原因,我也懒得再问,回了房便打算在榻上眯个午觉,沈荼脱了鞋袜躺到我身后,扯了被子盖在我两个身上,伸过一手搂着我。身后胸膛暖得很,我便再往后缩了缩,那胸膛颤了会,想是他又忍笑了,心下也不由笑骂:真傻。

    两日的光景,没能叫我脖子上的印子消下去,倒叫我的胃口被沈荼养的更刁,心下更加坚定了叫沈荼与杨叔比试比试的点子。夜间沈荼仍是个君子,至少除去不时的搂抱亲吻来说,他确是个君子,不曾越雷池。我也曾思量过,我既已对沈荼有了心思,那事便该也水到渠成了。只是这个水到渠成,还缺了些水。

    三朝回门时,婶婶派人颇备了许多的细软,沈荼挑挑拣拣,将一些不急用的先留了下来,剩下的却也塞了满满当当两马车。我因要回娘家很是兴奋,倒也未注意沈荼都带了些什么事物,只记得他昨日在桌前对着一只紫檀木匣子摆弄了许久。

    作者有话要说:  水到渠成这个事啊~~~

    ☆、第17章 水到渠成

    回了家,沈荼着赶车来的三个仆人将东西归置好,便叫他们回沈府了,沈荼说,他不需人伺候。入了厅里,杨叔已坐在那里,老神在在的模样。我与沈荼按礼数行了礼,杨叔便叫我俩坐了,如婶婶一般,杨叔也是盯着我的脖颈半晌,笑的颇有些意味。

    我呵呵干笑两声,寻个由头打算遁了,杨叔却抢在我前头开了口:“不过三日不见,你倒是长了不少。”

    这话听来,我心里欢喜的很,杨叔竟看出我长高了,我自个儿怎没发觉!再细看杨叔,竟发现他也倜傥了不少。却不料杨叔啜了口茶,作了句补充:“莫要会错意了,我方才是说你长胖了。嫁到沈家,定是整日里只顾着吃了睡睡了吃罢。”

    我收回方才那句,老头仍是那个老头,半点不讨喜。看我吃瘪,杨叔很是欣喜,沈荼终于来给我帮腔:“阿昔在府里确是没甚事可做,婶婶又准我这几日无需去管生意,我们便在房里休息了几日。”杨叔对这话很是满意。但不知为何,我总觉着这话里,有些个别的意思,且绝对不是个好意思。

    将近午时,我记起了之前那个比试的点子,遂与两个人说了。两人皆是一愣,后又点了点头,我一笑,险些把嘴咧到后耳根,今日有口福了,我想。

    随后,厨房烟囱炊烟袅袅,我在两个灶台前忙的不亦乐乎,起初杨叔见我帮沈荼生火时,两只眼差点挣出眼眶来,口中喃喃:“沈荼,你竟是个奇人,想当年我是碎了多少的碗盘才教会他洗碗,这才不过三日,你竟能教会他烧火!”而沈荼,满脸“您过奖了”作谦逊状。

    我在灶台前来回挪腾,控制火候,忙里偷闲也去看他们几眼。虽我看不全懂,却也看得出那用料和调味的精细,一样样添加,使味道相佐,更添风味。在我口水浇灭灶火之前,两人各自完成了三道菜,将我喊停。我站起身伸个懒腰,又忙不迭端菜去饭厅,因是乱端的,未将两人的分开,到后来我虽有心将他两个比个高下却也没法。他们也商量好了般不告诉我哪道菜是哪个人之作,只在最后,我将一桌菜夹了个精光时,杨叔轻飘飘冒一句:“沈荼,日后,做饭这事便由你来了罢。”沈荼应了,我去看杨叔,他依旧端着杯茶轻啜着,老神在在的模样。

    到了晚间,我问沈荼:“今日怎不告诉我你们的菜各是哪些?”

    沈荼坐到房中圆桌旁,笑着与我招手,我便也坐了过去:“你可猜得到杨叔为何叫我包了饭食之事?”

    “总不会是他自知厨艺不如你,便想坐等着吃罢。”我随口说说而已,却见沈荼点了头,叔嗳,你可真会享福!那这样说来,却是杨叔输了啊。

    我虽深刻见识过沈荼的厨艺,然而到底未将两人放到一起比一比,总有些不确定。今日的菜里,确有一两道比不得其他的,差距不大却也终是有些差距。我正不胜唏嘘,沈荼已去了床榻边铺被子,我虽是初初嫁人,却也知道这事是该我做的,遂过去帮忙。

    我方拿起枕头去摆,便看见了几日来被我压在枕头下,那本早已被我遗忘的春宫册。想来必定是因被我遗忘而心中有恨,便非要这时跑出来与我难堪。我顺着沈荼停下来的铺被子的手看上去,他笑意盈盈的望着我,那双眼睛仿佛在说:你竟会做这等坏事,叫我发现了吧!

    我干笑着拿起那册子:“嘿嘿,这是···这是···嘿嘿···嘿嘿嘿···”我本想说这是杨叔给的,又怕哪日叫他知晓了,必不会与我善罢甘休,扣我一顶不尊老的帽子,说我诋毁他名声。便想改个口,思索后却想不出个合理的,便只能继续干笑。

    沈荼从我手里将册子抽走,一页页翻看:“这是哪来的?嗯?”最后这个“嗯”意味颇深,我的头不由低了些,却未回答。

    “嗯?”又是一声,头更低了。沈荼坐到床沿继续翻册子,我眼见他翻到那用红笔标注的一页,上书:“适于新婚初夜”,这下,一切便明了了。

    “原来,你为我们的婚事还是做过准备的。”沈荼托腮看向我,“杨叔叫你看的罢。”我点头,他一脸“果然如此,就知你不会主动去看这些”的神情。

    “可惜啊,白白看了这许多,竟是一样没用到。”他的音量虽是小,却仍入了我的耳,那幽怨的语气便似一个独守空闺的新妇在责备她的夫君。对此,我颇感无奈,诚然,此时若他再对我要求那事,说不准我便会同意,只是他不知,我也不好与他讲,便只能这样耗着了。

    我夺过那册子进了书房,随手找个架子塞进去,便顶着脸皮回了卧房。沈荼却已躺在榻上,被子盖至胸膛处,只着亵衣,衣襟有些松垮,露出白皙的皮肤并精致的锁骨。美色当前,我甚坦荡走过去,沈荼掀起被子,我便躺了进去。

    两人相拥而眠,便再无其他动作。不知我心下是否叹了口气,兴许是叹了的。

    我一向有些随心所欲惯了,至此既知晓了自个儿对沈荼的心意,便也如寻常男子那般,想着与他更进一步,更何况我俩本就已然成婚,那便更加天经地义。可问题偏偏就梗在这处,我丢不开这面子主动向他求——那啥,沈荼仍以为我不愿。也不怪他会这样想,我对他这心意来的忒突然,连我自个儿也是吃了一惊的。

    那日早晨我方拒了沈荼的求欢,午时便已想通,要说来,也确是我变得忒快,寻常人哪能想得到。不过,我为何会对沈荼起了那份心思呢?这倒是个问题了。他确是长得很合我眼缘,尽管是个男子,又对我那般好。唉!其实,不动心才是怪事吧。我俩相识十日,他自一开始便对我好得很,好得无端。

    他突然便与我说要娶我,至今我仍不知理由,他说过是因前世欠了我,可魂魄入了轮回,一碗孟婆汤下肚,谁还记得谁?他不过是与我说笑罢!

    脑中思绪翻腾了太久,有些疲乏,我在沈荼怀里换个姿势便睡了。第二日,我醒来时沈荼已不在,应是做早饭去了,我便慢腾腾起身洗漱。饭桌上,沈荼不停为我夹菜,我正吃得欢喜,遑一抬头,却见杨叔神色怪异的很。毕竟被杨叔□□修理了十几年,当即心里便本能的咯噔一声,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上后脑。我忙低下头喝粥,一副心虚状,我却不知自己有何好心虚的,许是被杨叔压迫太久,对上他时,骨子里便带了怂。

    如此情景一连几日,杨叔的神色愈发诡异起来,每每看得我心惊肉跳。终有一日傍晚,杨叔将我叫进了他的书房,心里忐忑不休的我却未想到,之前缺了些水的那个渠,回杨叔这不过几日,他便为我送来了一片汪洋海。

    “来了。”杨叔手里拿了本账簿,头也不抬与我道,我便“嗯”了一声。随后是长久的沉默,这便是杨叔从小训我的法子,先是沉默,叫我心里苦苦纠结一番,待到我悔的肠子泛了青色,便开口扯些话作引子,借以引出我那些错处,随后才开始真正训我。然而这一次境况有些不同,我站在杨叔书桌前,直到杨叔放下账簿喝茶,准备开训,我也未思索出近日究竟犯了何事。

    杨叔放下茶杯,双手置于桌上,十指交叉而握,一派威严:“从前竟不知你是如此害羞之人,要不我今日便去请工匠把偏院辟的大些,我搬过去?”这便是此次的引子了,却不知它引向何处。因是不知杨叔说的何事,我也不敢接口,只站的竹竿也似。杨叔见我半晌不言语,终于绷不住步入了正题。

    “你与沈荼,夜里怎半点动静都听不见?”

    “嗯?”夜里?什么动静?许是我的神情太不解,杨叔倒也不急,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等我自己悟。又是好半晌,我终悟了过来,直觉着一股热气冲向了面门,杨叔个老不正经的!

    “你们,莫不是还未行周公之礼罢?”虽是问句,语气却颇为肯定,我点头。

    杨叔竟也不吃惊:“你不愿?”我摇头。

    杨叔皱了眉头:“沈荼不行?”我一口老血咯在了嗓子眼,叔嗳,这是你能问的吗!再者,我哪知他行不行!我却仍是摇了头。

    “那便怪了,难不成真是害羞!”杨叔明察秋毫的眼看着我,我摇头。

    片刻不过杨叔竟笑了:“你今日真是沉默的很,我与你说了半日,你却只会摇头点头。罢了,你们两个的事我也不多管,总归要在一起过日子的是你们。回去自己想想罢。”

    说了不多管,却又叫我自己想想,这叫我怎么想!我甫一出门,却见沈荼站在门外,不免惊了一惊,他何时站在这的,方才的话他听了多少,又听懂了多少?

    沈荼初见我出门也是一顿,随即对我道:“晚饭好了。”又冲书房喊道:“杨叔,吃饭了。”杨叔应了一声,沈荼来携了我的手走向厨房,用只我俩能听到的声音问我:“杨叔问你愿不愿,你怎么回的?”他果真听到了,一双眼顾盼生辉,带着希冀看我,快要进了厨房时,我才几不可察的点了头。

    杨叔说的对,我竟只会摇头点头了,回想一番近日我的言行确是有些反常,脸皮似是也薄了,怪哉!转头便瞥见沈荼笑的花儿也似,竟看得我脸颊微烫,果真怪哉!

    今日晚饭杨叔吃的颇急,以往饭后总要喝的一盅茶,今日也端回房里喝去了。临走前,意味不明的瞧了我与沈荼一眼,我心下正好奇,沈荼便来与我咬耳朵:“他是在回避,今日傍晚,杨叔定是知晓我在门外的。”我觉着他这话说的,有些没头没尾。

    近来我这脑袋瓜定是变钝了,否则我怎会直到进了房里,看着沈荼大大方方在我面前宽衣解带,后又来剥我衣裳,才悟过来,今日饭后杨叔看我那一眼,并沈荼与我咬耳朵的那句话,皆是个什么意思。

    我的脸霎时有些烧,沈荼仍一件件的剥我衣裳,不知是不是他故意而为,他的指尖总不时划过我的肌肤,徒惹一阵战栗。

    我终于忍不住与他道:“把灯熄了罢。”沈荼低低的笑起来,声音也低的如魅似惑:“你果真害羞了?”也许,我确是害羞了,但我怎可能在他面前承认,便只一味秉承沉默是金。

    沈荼下榻去熄了灯,房中立刻昏暗下来,因一时难以适应黑暗,眼前几乎不见半丝光线。黑暗中,身体的感官便比平时灵敏许多,一双手环上我的后背,唇上碰到的温热柔软此时愈发鲜明,近在咫尺的呼吸显得粗重。我虽看了那许多的春宫图,却在此时毫无用处,我丝毫不知,这事该如何开始,便只好双手抱着沈荼。

    沈荼的亲吻技巧也不知怎么练的,又或许男子天生便对此事有些天分,直吻得我脑袋迷糊时,他终停了下来,伸手向床榻一侧摸去。此时我已躺在了榻上,本来尚且还算松松挂在身上的衣物早已不知被扔到了何处。沈荼摸索一阵后,似乎从一旁取出了某物,之后便是类似木匣被打开的轻响,还未弄清他手上是何物时,一只手缓缓探到了我身后,有些清凉的膏体被涂在了那处,我脑中顿时炸开了,再无暇思考其他。

    “可以吗?”他的声音隐忍,估摸着哪怕我说不可以,也是由不得我了,我点了头,又想起此时屋里一片漆黑,他怕是看不见,遂又“嗯”了一声。这一声却叫我自个儿都吃了一惊,那黏软的调子,在我已度过的十九年里,怕是连想都未曾想过。沈荼听了这一声似是一怔,随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第18章 水到渠成(二)

    次日,待我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今日,我总算晓得话本里每每主人公初次云雨时,用的那“拆吃入腹”的妙处了,果真身上每一处皆如被拆开来又重接一般,痛的销魂蚀骨。

    沈荼那罪魁祸首不知去了哪,若他还在此处,怕是我又要忍不住将他踹下去一回。我轻手轻脚动了动,四肢百骸的酸涩袭来,叫我立时僵住,再不敢乱动。身上清爽得很,算沈荼那厮还有些良心,我本想叫沈荼一声,甫一开口才发觉,嗓子干涩,嘶哑得很,一回想昨日夜里自个儿的行为,不禁闭了嘴。

    等了片刻,沈荼还未回来,我便索性闭目打算再休憩一会儿。然而我并睡不着,脑中翻来覆去皆是昨日夜里那梦境,我不过睡了一夜,或许更短,然在梦里,却几乎沧海桑田。

    昨夜被沈荼折腾的累了,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便随即而来,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是平日里想起那红衣男子的次数多了,夜里才会做那个怪梦。梦中我竟成了那名男子,连带的前些日子关于他的那些梦境也重温了一回,前前后后万余年,尽是凄楚。

    一场梦下来,心中很是疲累,也有着些许伤感。那梦境太过真实,以至于男子的悲伤好似刻在我身上,萦绕不去。活了十九年,纵使我作为一个说书人,凭空的想象力比旁人超出许多,也未曾做过这样百转千回的梦。

    唉!一定得写成个话本子,否则我在梦中悲了几乎一夜可就亏大了。

    “在想何事?”耳边乍然响起的声音唤回了我的心思,原本因那梦境我还有些伤感,此时看到沈荼这张心满意足的脸,再想想如今我这境况,竟是忍不住的想踹人。什么梦境,什么悲欢,先撇去一边,我得先踹他两脚解解气再说。

    “水···”如今嗓子干涩,我还得先喝口水缓一缓再来收拾他。

    沈荼附在我嘴边听了好几遍方听清我说的话,忙去倒了杯水来,一手扶着我坐起,另一手掖好了被子。

    我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杯,总算舒坦了许多。清了清嗓子本想开骂,却见他一脸傻笑的模样,当即被他笑的没了脾气,再一想昨夜的情境,罢了,我还是再眯会儿觉罢。

    我这可并非害羞!绝对不是!

    沈荼见我喝了水便窝回了被褥里,竟也脱了鞋袜挤了过来,将我连人带被子整个儿从背后抱住。我实在疲乏,由他去了。

    “阿昔。”快要睡着时,却冷不丁听见他唤我。

    “嗯?”

    “阿昔。”

    “嗯。”

    “阿昔。”

    “到底什么事?”再唤下去,还叫不叫人睡了!

    却听他语气轻快道:“没事。”

    “莫唤我了,我好困。”

    “好,你睡吧。”说着又伸手帮我掖掖被子,我被他抱在怀里,没多久便睡了过去,这一次睡得倒十分欢畅,连个梦都没有。

    再次醒来时已是日头西斜,榻上只我一人,沈荼那厮又不知跑哪处去了。腹中空落落的难受,算来竟是快要有整整一日未曾进饭食了。

    我翻身下榻,动作缓慢,腰部酸疼的直叫人想骂娘,沈荼个混蛋!

    说曹操曹操到,我这厢刚骂完,沈荼便已推开门走了进来,手上端了个托盘。我原本双目放光的盯着那托盘,却在沈荼将它安放在我身旁时,不由大失所望。

    我家已然穷成这般光景了吗?只不过多了一口人而已,竟只能吃得起清粥小菜了?

    我对着那托盘蹙紧了眉头,沈荼自顾端起清粥,舀了一匙吹凉了伸到我嘴边。我一脸不甘愿的张口含住,又不甘愿的咽了下去,还好,味道却也不差。

    “看你一脸不甘愿的,放心,我还养得起你,等过两日再给你做些好的。”沈荼又舀出一匙吹凉,我一听还有好的,总算吃的没那么不甘不愿。

    “那今日怎不做给我吃?我都快饿昏头了。”

    他听了我这颇带些讨好意味的话,竟有些尴尬,“昨日我大意了,你那处,受了伤,这两日的饮食,还是尽量清淡些好。”

    “这几日未曾练过功夫,哪会受伤的?”

    沈荼忽的笑开,眼角微微上挑,他每每这么一笑,必定是要占我便宜。果真,他的脸越凑越近,就在我以为两人要吻上时,他的头一偏,凑到我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本以为杨叔已是十分的不知羞了,没成想沈荼才是万分的没羞没臊!

    拍开他的手,自己端起了粥碗大口大口吃了下去,随手将碗往托盘上一放,卷起被子便背过身去。

    身后一阵悉悉索索声,我回过头,却见沈荼正在解衣裳,转而望了窗外一眼,天还没黑透呢?解衣裳作甚?难道······

    “不能再来了!”我脱口吼道。

    他呆了一呆,随即笑道:“阿昔,我又不是禽兽,你身上还有伤,我自是不会再折腾你了。”

    言下之意是我的伤好了,他便要禽兽了?

    “男人这东西,果真没一个好的,皆是色字当头!”我不由愤愤然。

    “男人?阿昔,你可将自己都骂进去了,再者,论起色字当头,我可没你那般好色。”说着,他一翻身压在了我身上,隔着被子几乎都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阿昔,日后不准再如以前那样了。不准对着其他人发痴,明年起,媚人巷的赛事不准再看了,还有······”

    “有什么有?小爷是卖给你了还是怎的?哪来的那些不准?你不叫我看,我偏要看,你能奈我何?”笑话!嫁给你便算了,竟有这样多的约束,连美人都不叫看了,那这日子还有何乐趣?

    “奈你何?”他笑的别有深意,一只手已不知在何时探进了被子,那突然覆上腰间的手惊得我一个激灵,霎时间晓得了他的意图。

    “身上还痛不痛?”他挑起眼角笑着问。

    痛不痛?你倒是也来试上一试啊!光知道威胁算个什么本事?

    我正要出离愤怒,腰间的手却已动作起来,在那酸痛的地方按揉。轻重适宜,及时的削去了我的火气,很舒适,很受用。

    按揉了片刻,我正舒服的直想哼哼,那只手却倏尔转了方向,摸上了腹部,流连许久。我正纳罕他这是个什么意思,沈荼便开了口。

    “阿昔,你说,这里会不会已经有个小娃娃了?”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期待,然而事实却是,我不得不给他泼一盆冷水。

    “想得倒美,哪对男子夫妻成亲后不是过了至少三五个月才怀上的,育果虽则有奇效,但要改换体质总要些日子,你还得再等等呐。”孩子的事,要说排斥倒不至于,何况他似乎很期待,那便顺其自然罢。

    我的话一说完,果然见他脸上有些失望的神色。沈荼从我身上翻下去,掀起被子一角挨了进来,一只手仍恋恋不舍的在我腹部磨蹭,磨得我心下不由好笑。

    次日醒的颇有些早,竟赶在了沈荼之前,我醒时那厮正睡得酣畅。实在前一日睡了几乎一整日,赖在床上也是睡不着了,反而躺的太久更是容易腰酸背痛。为了自己着想,还是早起为好。

    我不过才翻了个身,便对上了沈荼一双溺人的眼,带着初醒时的迷糊,与一丝淡笑。实在是美人太诱惑人,我一个没忍住低头凑到他唇边亲了一记。冲动的后果总是恼人的,我被全然清醒过来的沈荼压在榻上亲了个够本,直到我几乎晕厥过去之前才被放开。

    “早上想吃些什么?”他换过衣裳束过发后神清气爽的绕回榻边,彼时我正慢条斯理地系着衣带,甫一听他这样说,刚要欢喜的回一句小笼包,忽的记起昨日他才交代只能吃些清淡的,不免有些失望。

    “就清粥小菜而已,还能有什么花样?你看着做些罢。”

    他没再接话,走近来给我将衣裳整平便出门了。

    用饭时,竟发现沈荼果真将清粥小菜做出了花样,我毫不客气的给自个儿盛了一大碗,吃得十分欢喜。刚到五分饱时,却发觉有些不自在,似是有人盯着的感觉。

    疑惑着抬头,果见杨叔脸上笑意满满,活脱脱一副捡了钱的模样。微一低头却发现杨叔的碗筷皆没动过,合着他只顾着看我来了。有何好看的?不就是······

    搅得我本来兴高采烈吃着粥的一颗心,被他看的很是尴尬。没错,确是尴尬,我自认我家这宅子着实不大,前日夜里的动静,必定叫他听去了个十成十,何况昨日我可是睡了整整一日。

    如此想着,便觉得杨叔脸上的笑愈发不怀好意,匆匆结束了一顿饭,怂里怂气的开溜了。

    回房不久,房门一声轻响,沈荼走了进来。与他成婚已是有些时日了,也没见他出去过几回,大多时间都是黏在我身边,如此,我倒是对他以前做的事有些好奇。按说他应是正在管理沈家的产业的,那必定不是个轻松的活计,怎会如此清闲的?

    “沈荼,你没其他事可做吗?”他刚坐下,我便开口问。

    “何出此言?”

    “不是说你要接管家业吗?听说沈家在西华可是数得上的富商,生意上必是有许多事要忙,可你看起来却很清闲呐。”

    “那些事啊,交给手下人做了。”他云淡风轻的道。

    “可你这当家也不能不管事罢,全交给手下人做算个什么事?”

    这话一说完,却见沈荼直盯着我,那眼神,哀怨的瘆人。“阿昔,我们才成婚几日,你便嫌我了,这样巴不得我出去做事吗?”

    唉,愁人!

    “我不过问两句,莫要多想了。只是担心你不在,生意上会不会出事。”

    沈荼方才还带着哀怨的一张脸瞬间笑的粲然,这变脸的速度也忒快!他一把将我拉过去按在腿上坐着,这姿势没做过,有些别扭,我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却被他搂紧了腰,动弹不得。

    我转头问:“怎么了?”

    他无奈的叹一口气,“阿昔,有时当真觉得你单纯的叫人哭笑不得。”

    “嗯?”什么意思?

    “没什么?”

    这样话说一半实在恼人,我还就要问到底了!

    “到底什么意思?”

    见我微微瞪着眼的模样,沈荼一笑,眼角上挑,这神情昨日似乎见过,当即有些后悔多问了这一句。果然他又凑近了来,如昨日一般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当下我便决定,若是日后与他说话再有听不懂的,打死不再问了!

    今日我俩实在也是闲得慌,沈荼终是被我打发去管理生意了。我本也想跟去看个新鲜,只是后来忽然想起前日夜里的梦,我是想着要写个话本的,若是再不动手,说不得日子拖久了便要忘了,还是决定留下写话本。

    送走了一步三回首的沈荼,我抹了一把脑门上的薄汗,心想这人也忒黏人!

    穿过小门进了书房,轻车熟路的从柜子中取出厚厚一沓纸,摆弄好了文房四宝,却忽然下不去手了,该从何处写起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的话,应该有个转折了嘿嘿~~~

    ☆、第19章 话本

    苦思许久,终于还是下了第一笔。有了这一笔,之后的情节便如潮水般涌进脑中,一段接一段,清晰无比,便如方才刚经历过一般。

    那一沓纸用了半数,手腕都开始酸痛时,我自那些梦境的情节中回过神,这才发现原来已是正午,腹中也十分应景的叫了两声。

    出了房门晃过一圈,竟没见到沈荼,又在茶楼打量一圈,也没见到他人,刚想找个人问问,恰巧小林提着茶壶打我眼前过去,便顺手拉住小林的后襟。有了上次因被我拉住而差点泼一身热茶水的经验,这次小林倒是稳稳的停下了。我说这事他可是长了记性了,但那往出散播我的糗事的破习惯,被我教训了那么多次,怎就不长点记性呢?

    “少掌柜,您又有何事?”小林将手里的白布巾往肩上一搭,险些甩到我脸上。

    “看到沈荼了吗?”

    “啊,姑爷啊,方才见他打后门回您家了,现今在哪便不晓得了,要不您自个儿再找找?”方说罢一客人喊着要添茶水,小林应一声“来嘞”便三两步窜过去了。倒是那一声“姑爷”叫得我半晌反应不过来。

    这小子,身世苦,人倒是每日过得很是喜乐,来我们这快三年了,也没见他愁眉苦脸过,成日里似是有使不完的精力,走个路也是风风火火。倒是叫人羡慕。

    回了家,对着我那东厢房略一打眼,果真,门是虚掩着的,我可记着出门的时候关好了的,沈荼的确回来了。进了卧房仍没见着影儿,再一看,通向书房的小门开着。

    透过两道小门看进去,沈荼正一手轻压在我写的那一沓纸上,可了不得了!我没写完的话本可是从不给人看的,不对,写完的也不轻易给人看!

    “住手!”我三两步奔过去,一把将那厚厚一沓纸抓在手里,幸亏出门前在最上方盖了张空白的。

    抬头时,沈荼一脸惊愕的瞧着我,眼神有些怪异,怕是叫我吓着了。反省过后确也发觉自个儿有些太大惊小怪了,莫不是饿的?

    “那个,这是我新写的话本子,还未写完,习惯了不给人看,所以······”我努力措辞说着,他却仍是一脸惊愕,一双眼睛定在我身上一般。

    “放心,我还没看你便回来了。”沈荼终于回神说道,只是脸色仍有些不太对,这也忒不经吓!

    “那便好。”我松了口气,随即道,“饿坏了,有吃的吗?”

    “啊?”我这话题跳的太快,他一时反应不及。却也不过片刻,脸上总算带了笑,伸手来拍拍我的脑袋,“我竟成了你的老妈子了,只一心找我做饭给你。”

    我嘟囔着反驳:“谁当你是老妈子?哪家雇主会与老妈子睡一张床的?”

    我这话一说完,沈荼本已起身打算去厨房的步子停了下来,又回转至我面前,“说来······”

    “何事?”他又这样欲言又止的,我心下不由起了几分警惕。

    果然,“身上的伤该是不疼了吧,呵呵······”说完继续笑着去厨房了,剩我一人颇有些咬牙切齿,脸上烧得慌。

    晚间,沈荼煎鱼一样将我翻来覆去的折腾,比之第一次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不是身上没甚力气,小爷非要与他打一架不可。这是饿了几十年的和尚吗?你他娘的轻点成不成?

    沈荼这厮,果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初初接触床笫之事,竟是上瘾一般,只差白日宣淫了。我半推半就的与他“厮混”过几个晚上后,身体终于开始吃不消,动辄便要腰酸背痛,连那话本也是写不安生了。待我忍不住要制止他那毫无节制的行为时,却发现忍受不了的竟不止我一人。

    杨叔眼下有些青黑,一双往日熠熠的眸子更是没甚神采,睡意朦胧的模样。若非他今日一脸严肃的来与我说宅子改建的事,我怕是要迟迟发现不了。也是,这几日过得着实有些荒唐,难免要忽略一些事。果真不能再纵着沈荼了。

    “阿昔啊。”杨叔不甚优雅的打个哈欠,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与我道:“我打算将这宅子辟的大些,也不需再凿开一面墙壁了,就着西边厨房的小偏院,辟出个大院子便好。”

    “杨叔,您怎的忽然想起这事了?”

    我这话一问完,杨叔幽怨的眼风便扫了过来,那模样,仿佛在说:“还不是怨你,小兔崽子!”看得我心下一颤。

    瞅着我半晌,杨叔收回方才的眼神,“我本是怕你与沈荼久不行房,会闹出些幺蛾子,却没成想,你两个小年轻的也实在忒能折腾,吵得我夜夜不得安眠。我白日里算账时都趴在账本上睡过去几回了,你们也忒不知节制!”

    杨叔一通话训得我好生尴尬,却也只能听着,谁叫我不占理呐。

    “当初建这宅子时,也没想过你会与夫婿一同住在这里,本想着等你出嫁了,我一个人留在这,若是住的房子太大也嫌冷清,便将就着这样了。如今看来,还是再辟出个院子的好,到时我住过去,你两个爱怎样折腾都好。”说罢,杨叔又饮一口茶。

    鬼使神差的,我那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臭毛病竟是又犯了,再次触了杨叔的痛脚。“杨叔,那你怎的不再找个人呢?”

    甫一说完,当即悔翻了天去。正懊恼的恨不得捶胸顿足,却想不到杨叔的反应实在反常,便如我说的话于他而言不过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闲谈。明明前不久,在我提到同一件事时,他当场变了脸色,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日,滴水未进。如今的平常,却是再反常不过了。

    “再找个人?这倒是没想过,不过哪怕想了,也找不到罢。”他说的云淡风轻,丝毫没有要翻脸的意思,我便也顺着他问下去。

    “杨叔明明这样好,怎会找不到?”

    “哪里好了?你杨叔嫁过人的,还······”说到这里,他忽的停下。

    “还什么?”

    “没什么。”他看我一眼,复又低头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杨叔站起来抖了抖衣裳,道:“不与你闲侃了,我今日便去找些工匠,待谈妥价钱便动工吧。”

    目送杨叔出了房间,我坐在桌旁发了会儿怔,脑中闪过各种念头,却哪个都抓不住,最终累的脑中一片空白,微微的疼。

    第二日起,工匠们便来动工了,乒乒乓乓的吵闹,话本写不下去,我再呆不住,茶楼说书的那活计,常先生做的愈发如鱼得水,暂且没我的事,便跑去找沈荼。说来这还是头一回到沈家的总办事处去,我并不晓得路怎么走,其实要找倒也不难。毕竟沈家在浧川名气颇大,路上随手拉几个行人问问,便能找到了。

    沈家在浧川的生意五花八门,随着生意的扩大,要管理起来便也愈发麻烦,许多事情处理也是需要个宽敞的处所的,后来便直接在城中买了座要转手的客栈,改建成了沈家的总办事处,统一管理生意。

    我走到那修的颇为大气的沈楼时,不由对当初修这座楼的人有些哭笑不得。这人也太懒了些,沈楼之所以唤作沈楼,便是这座三层高的楼上,只挂了大大一个“沈”字,竟是连个名字都没起。

    对门口的守卫交代过姓名后,其中一个忙跑了进去通报,看这情形,我的大名他们应是知晓的。不过片刻,那人便又跑了回来,对着我甚恭敬的道:“少夫人,少爷在二楼等您,请随我来。”

    我道一句“多谢”,便跟他进了楼,一楼的大堂上,来来去去的人行色匆匆,也有许多埋在案边的,翻着一摞的账本,更有不少还在谈着一笔笔生意。我只顾得上随意瞟个几眼,便已随着那守卫上了楼。左拐右拐,终于停在了某个房间的门前,那守卫扣了两声房门,门内的人应一声“进来”,语气很是正经。守卫轻推开门,便退去了一旁,将我让了进去:“少夫人,请进。”

    我憋着的笑意,终于在门关上的一瞬再也忍不住,“哈哈哈······,沈荼,你可着实能装,这个正经,真是······哈哈哈”

    沈荼摸摸鼻尖,有些尴尬,随后笑着向我招手:“阿昔,过来。”

    这屋子里三面皆摆了书架,约莫着该是账本罢。靠近左面那书架的地方安了架颇大的书桌,此时上边也是杂七杂八的摆了许多账册与笔墨纸砚。三开的窗子正对着楼外的大街,一片繁华。

    我走近了去,沈荼又一手将我揽了过去,两人挨得极近,站不太稳,我只得顺势坐在他腿上。

    “又不是没有椅子,怎的非叫我坐在你腿上?”我随口嘟囔了两句。

    “我喜欢。”

    脸上忽然有些烧,“这样你怎么做事?我在这碍手碍脚的。”

    “那便先抱一会儿,待我抱够了再做事罢。”他一派理所当然,我便也安分的坐了,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他闲聊。

    “你说,杨叔总一个人这么过下去,好是不好?”闲聊一会儿,话题不由扯到了杨叔身上,这两日也是,总在想着这事。

    “杨叔哪里一个人了?不是还有你我两个吗?”

    “我是说,杨叔难道再不谈婚论嫁了?”

    沈荼一手抚上我的脸,“阿昔,我知道你心疼杨叔,但感情一事,他自个儿觉着好才是好,我们操心不来的。”

    “嗯。”

    我挨在沈荼身上,时间久了竟有些困,将要入睡时,窗外忽的传来一阵喧哗,霎时将我的瞌睡都吵没了。在下不才,自小除了美人与说书,还偏爱另一事,那便是爱热闹。

    三两步走到了窗边,探出身去,左右扫了几眼,果真就在不远处,抑或直接说是对面也好,一条长龙排的十分有气势。仔细听来,依稀能辨得出对面门前那群人喊的是:“大伙排好了,慕神医要开门看诊了!”

    我忙伸手招沈荼过来:“沈荼,对面那家是做什么生意的?医馆?怎的这样热闹?”

    沈荼还未到窗边时,对面那家便开了门,一袭天蓝色衣衫的男子踱步而出,一张英俊出尘的面庞十分熟悉。我本来扶在窗框上的手猛的收紧,指甲用力到几乎扣进木框中。

    温热的身躯自后方靠过来,沈荼温润的嗓音在说着:“那个便是城中刚来的慕神医,医术了得,不过三日,已是声名大噪了。”

    “他,叫什么名字?”我的声音完全没了方才的兴奋,平静的没有起伏。

    “名字?这个似是有人提过,挺有趣的来着,好像,应是唤作菩提。”

    脑中一阵嗡嗡的响。

    菩提······

    ☆、第20章 借钱

    昨日隔着一条街瞧见的那位英俊出尘的慕神医,此时便十分不方正的坐在我眼前,脸上别有深意的笑容很是碍眼。

    “敢问兄台贵姓?”我用的是敬语,语气却是实在算不上和善。

    “不记得?不应该啊,我到这城中的第一日,你便该记起才对。”他漫不经心的饮着茶,一杯饮尽,复又叫了跑堂的添水,小林麻利的跑过来添好茶水,临走时,却颇为古怪地看了我一眼。

    不怪他多看我这一眼,估摸着,在这世间活的十九年中,从没有哪一刻,我会是此刻的神情,想来应是一副几欲扑上去掐死眼前这人的模样吧。

    拳头攥的死紧,指甲几乎要将掌心掐出血来,只因自打这男子坐下那一刻起,掌心的灼热感便没有停止过哪怕一瞬。

    良久,“敢问兄台贵姓?”我松开手掌,再次问。

    他脸上浮过惊愕,随即恢复,“免贵姓慕,唤我菩提便好。”

    “柳昔。”我道,“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借钱。”他毫不含糊,开口便是借钱。古往今来,怕是没几个人似他这般借钱借的如此理所当然的。

    然而,对于这个要求,我却只能实话实说,“这个,在下恐怕帮不了忙,我没什么钱。”

    “我知道,不过据我所知,你的新婚夫君,倒是个有钱的。”他调侃一般地道。

    “借多少?”

    “五万两吧,或许更多。”他说的倒是一派云淡风轻,可惜出口的数字却是十分惊人。

    我不禁问道:“你要那么多银两来做什么?”

    “赎人。”他眉间蹙了起来,“明日,常青馆新进的红牌······□□,你可知他是谁?”

    不太好的预感自心头升起,“谁?”

    他苦笑道:“能叫我腆着脸来借钱的,还能有谁?”

    心中一时满是疑惑,却不等我问,他便自顾先开了口,“我现在是个什么?是人,是妖,还是仙?你不好奇?”

    又是一个故事,写话本的好材料。

    这次换我气定神闲的端起了茶杯,等他自己继续,却不知这份气定神闲里,有几分是真的。

    他摇摇头,再次苦笑,“我现今,算是一介散仙罢。雷劫后,并未去天界受封,在人间滞留了近千年了。”说罢,他看着我问道:“当真一点不好奇吗?我为何成了仙?”

    我仍只是看着他不语,他只得无奈叹气,“雷劫时,是他替我挡了,连同我的原身,那棵菩提树一起,被劈的灰飞烟灭。”

    心中忽的一紧,我终于开了口:“那你为何还活着?”

    “是啊,我为何还活着?活着,或许是为了将他零碎的魂魄补回来,抑或是为了找寻他的每一个转世,照顾他直到老去。除了这些,我当真不知道当初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撑过那雷劫,是为了什么。”他低声说着,自嘲一般笑了许久。

    “他的魂魄有些缺陷,每一世皆只能做个痴儿,也幸得如此,自他的父母手里将他买过来,也容易了许多。只是这一世,我无论怎样算也算不到他十六岁之前的情形,只知道今日他会被送到常青馆,而明日,便是······”

    “所以来找我借钱,你要为他赎身。”

    他点头,“我本也可以直接带他走,左右我已经是个仙,凡人奈何不了我,但我不能再叫他沾染罪孽,只能按凡间的规矩来。”

    我自桌旁站起身,“明日我会带好银两,我与你一起去。”

    送客之意已是十分明显,他从容的站起身,走之前将茶水钱放在了桌上,当真是按着凡间的规矩来的。

    今日,沈荼又去沈楼了,要到傍晚才回。大半个下午,我只管呆在房里发呆,任门外修宅子的工匠乒乒乓乓的闹腾,也没能将我唤回神。

    眼见火烧云布满半边天时,门外的声音不知何时已停了,熟悉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我笑着起身去开了门,刚好见沈荼伸出手来,似是正要推门。

    “阿昔,你在啊。”他向前一步,我却仍挡在门口,脸上笑的愈发粲然,他斟酌着问:“阿昔,作甚笑成这番模样?有什么事便说罢。”

    “沈荼,借我些钱罢。”

    他抬手抚了抚我的脸颊,温声道:“谈什么借不借的,我们成亲了,我的不就是你的。”

    我打蛇随棍上,“那我明日要花我自个儿五万两银子,该到何处取?”

    “五万两?”他微眯起眼,“阿昔,你莫不是在外面与人赌博了?要那么多银两做什么?”

    “我没赌,小爷虽说比不得你出身大户人家,但那下三滥的东西可是不沾的!”我有些气,冲他嚷道。

    他倒是半点不生气,只淡淡道:“不沾?我可是记着,不久前,某人对着媚人巷的美娇娘可是惦记得很呐。”

    我尴尬的笑两声,一把抱住沈荼劲瘦的腰身,在他身上磨蹭半晌,他似是十分受用,摸摸我的头顶,若不是有求于他,我是万万不会允许他做这动作的——有碍于小爷长个子。但今日,所谓拿人手短,便不与他计较了。

    “今日茶楼来了个人,便是昨日在沈楼瞧见的那个慕神医,他有个相好的,被卖到常青馆去了,明日里□□,那啥,他想将他赎出来,奈何银钱不足,便来找我借了。”我努力措着辞与他说了个大概,他点点头,我胸中一口气刚要纾解出来,却又见他皱了眉头。

    这又是怎么了?

    “不对啊,阿昔,你们萍水相逢,他为何来找你借钱?”他一双清明的眼直瞧着我,弄得我没法,抓住他的衣襟拉下来便亲将上去。

    沈荼,你做什么生来便是个聪明人呢?若是糊涂一些该多好!

    “慕神医今下午来茶楼喝茶,我与他闲谈几句,对他们的事起了好奇,便想知道个来龙去脉。你也晓得啊,我这几年写话本,总要有些故事才能写。于是,便答应他,若是把他们的故事与我讲了,便借给他银两,帮他赎人。”

    我知道说这一番话时,我怕是眼神飘忽了几回,但由于我方才吻他那一下,他大概是不会再深究了。

    果真,沈荼一把将我打横抱起,便迈进了房里,“明日我与你一同去。”

    我奋力攀着他的肩膀抬高了身子,“不过几步的路程,哪用得着你陪我去?我还能有何不测不成?”

    “不是怕你有何不测,我是怕你一旦进了常青馆的大门,便要乐不思蜀了。”

    嗬,好大的酸味!

    我腾出一手去挑沈荼的下巴,对着嘴角又是一口,“美人儿,小爷有了你,怎会再去招惹别人!爷可并非是情场上那些玩玩便散了的薄情寡性之人。”

    “数你俏皮话多!”

    他将我放到了榻上,我却并没有什么兴致,只搂着他的肩膀道:“沈荼,我饿了。”

    沈荼只好起身,终还是在我唇上流连半晌才离去。我侧躺在榻上,双眼视线紧跟着他的背影。

    俏皮话吗?不是啊。

    晚间,用完晚饭后便开始犯困,沈荼早早吹熄了灯也上了榻来,搂着我便睡了,当真一夜好眠。

    鸡鸣三遍,沈荼悄无声息地起身,不巧我却是醒着的,忽然睁开眼,倒是将沈荼唬了一跳。他笑笑,低下头来亲我眼角,闹得我直躲。

    “莫要闹了,刚醒,眼屎都没擦呐!”

    他叹了口气,“阿昔,你当真是会煞风景。”

    我笑道:“你才知道啊,但现今嫌弃我也是来不及了,美人儿,你且先将就这一辈子吧。”

    “好好,我便先将就着。我去准备早饭了,我这手艺你还得吃几十年,也请你将就了。”说罢,起身开始穿衣。

    “粥里多搁点虾仁。”喊完一句,又窝回被子里打算睡个回笼觉。

    常青馆要到傍晚时分才开门,今日沈荼要去沈家钱庄取银票,因是对沈家的产业,抑或说对我自个儿的身价十分好奇,便也跟了上去。左右说书那活常先生做上瘾了,我彻底成了个闲人,出来逛逛倒也正好。

    傍晚到常青馆时,我的脸上还带着叫人难以忽略的傻笑,沈家,当真有钱!此时我怀里揣着十万两的银票,顿觉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我与沈荼刚到门口,便见菩提倚在门边,人虽是静的,周身的焦急却流露了出来。他抬首间便看见了我,大步迈了过来,待看到我身边的沈荼时,却倏然停了下来。但终究只是朝沈荼一颔首,并未说其他。

    我们跨进常青馆大门,立马便有人前来引路,正疑惑时,菩提道:“我已提前订好了位子,我们随他过去便是了。”

    我暗夸一句“果真周到”,视线便被引开了去。这可是我生平第一回进小倌馆这地方啊,忍不住有些忘形,眼风四下里乱扫,这一扫便容易顺便扫到些不太规矩的东西。

    咳,那边那位只穿了一层薄纱的少年,柔弱无骨一般倚在一锦衣华服男子怀里。几杯酒下肚,面上便是一层薄红,眼神也迷离起来,那男子本执着酒杯的手撂开酒杯,便摸上了少年的纤腰。那手法,啧啧,我敢打赌,沈荼这辈子都不会似那般摸我,实在是忒放肆了些!

    正想着,却有一堵墙挡住了视线,我抬头一瞧,却是沈荼一脸似笑非笑站在我眼前。

    “好看吗?”他问。

    我头一低,“不好看。”

    “那怎的看这么久?”

    “就是看看······”话未说完,声音已是低的快要听不见了。想来我何时变得这样怂了?他不过与我说过一次不准再看别的美人,我怎的就记住了!

    “那说实话,好看吗?”

    “勉强······”

    沈荼又有些不依不饶,“勉强是指何处?”

    “手······”

    他的声音忽的低了下来,“回家再与你清算!”

    第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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