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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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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宠逆 作者:大刀滟夏滟儿

    第14节

    这是所有演绎人的本质。

    所以此刻,他们才会在这里。

    最后一个琴键落下,苏砌恒深呼吸,忍住泪意。他没有任何遗憾了,甚而感谢,谢谢姊姊生下小熙,因为小熙,他阴错阳差走上这条路,遇见男人,产生自我,将之发散。要谢的人太多,所以──

    那就谢天吧。

    第54章 《宠逆》end

    在演唱会结束一个月后,毫无预兆,苏砌恒走了。

    而一周前,他们还在屋子里做爱,苏砌恒回到最初的良和温顺,他们不谈任何不愉快,只享受性爱,唐湘昔很久未如此纵情恣意,有什么比枕边小情儿的柔从更令男人舒心痛快的?至少他是想不到。

    他沉溺其中,决定暂时搁浅,不去深思二人关系。

    两人趁孩子不在时机,在家里各处全做了,甚至包含男人办公室,苏砌恒简直怀疑他被淫魔上身,不管在哪儿见了他都得腿发软,男人发情次数更甚以往,演唱会后足足一周苏砌恒根本离不了他下头孽棍。

    男人欲望如焰,焚他全身,细胞都被毁成灰烬,身体各部成了性器,敏感得随便一碰即有反应。

    他羞耻极了,床笫间各种哭喊求放过,好在男人尚有理智,夜夜笙歌不早朝了一段日子,总算歇下。

    唐湘昔预计出差去韩国一趟,原本想带青年一道,可对方以孩子为由拒绝了。

    临行之际,苏砌恒给他煮了一壶姜汤,说让他带在路上,“据说韩国天气还挺凉的,重口的东西少吃点,烟……算了,总之你多注意身体。”

    青年难得温情,一席话把唐湘昔熨贴暖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门掩上之际,青年眼里淌落了泪。

    一周之后,唐湘昔大包小包,拎着各式礼物归来,屋里却无人烟。

    苏砌恒来时简单,走时轻便,唐湘昔一时没觉察发生何事,只觉微妙,直到看见孩子房里的哆啦a梦玩偶不见了,才产生怀疑。

    他足足佁了三分钟,继而冲进苏砌恒房里翻箱倒柜,确定人和证件等物件彻底消失,第一时间他问遍所有相关人员,尤其丁满,可无人知晓去向……青年蒸发了,带着孩子。

    最终,他去了南洐事务所。

    唐湘昔直接问:“……他在哪里?”

    陆洐之淡定:“我们这边是律师事务所,不是征信社。”

    唐湘昔气愤难平,整日未阖眼,导致双目充满血丝,看来赤红。“我会提告,第一他违约,第二他拐带小孩……”

    “合约问题他已委托我帮他全权处理,第二个……”陆洐之眼神犀利:“拐带谁家小孩?罗家?还是……唐家?”

    唐湘昔:“……”

    苏砌恒知道了,孩子不是罗家的,是他大哥的。

    唐湘昔点烟抽,整个人疲惫不堪,坐在那儿没有动弹。他迷惑苏砌恒怎会觉察,更不清楚苏砌恒如何确定,唯独可以推断,从一开始,他压根儿没相信过自己的说词。

    他自以为布了个漂亮的局,然而狡兔三窟,兔子从另一个洞缝溜走──他不笨,甚而聪明极了。

    想及这段时日来青年表现、在床笫间的体贴缠绵……温柔乡果然恐怖,惑乱他放松警惕,他想怒骂、想大吼、想歇斯底里摔尽眼前所有东西,彻底毁坏,可另一个声音淡淡告诉他:你没资格。

    是他先塑造了谎言。

    陆洐之早预料他会来,老神在在,把准备好的文件资料递到他面前,苏砌恒立了一本帐目,自他进唐艺以后的培训费,以及所有该归还给公司的资产,收入支出,罗列细密,估计给专业的会计师看,都看不出瑕疵。

    陆洐之:“至于违约金部分,我会代替他打官司,待金额确定,他会以支票方式归还。”

    唐湘昔笑了。

    真的是,全部算得干干净净、清清楚楚,他当时要求自己确立帐目,倘若是为这一刻,那唐湘昔只能说从头到尾,他就低看了这只兔子。

    外在看着傻呼呼的,实则目标明确,一击必杀。

    那份表格,明白告诉他:我们之间,就是这么一回事。

    从陆洐之这儿套不到有用消息,唐湘昔颓然离开,阳光刺目,天气渐暖,他遣司机离开,自己独步往前走了很久,走到脑袋空白。太多事禁不起深入,他下意识往口袋掏了掏,发觉药吃完了,于是叫计程车,去了孙文初诊所。

    对于孙文初来讲,唐湘昔并不是个好患者。

    当然病患不分好坏,可第一唐湘昔不遵医嘱,把他当药剂师;第二,唐湘昔……不,唐家人的尊严,不允许旁人刨根问底,就连他自己本身亦然,但不面对问题,谈何解决?

    于是恶性循环,药物短暂发挥功效,周而复始,对医生来讲,没有比这更无力的事了。

    孙文初这儿没有咖啡或茶,仅有薏仁浆,唐湘昔不喜,从来不碰,今日却道:“给我一杯。”

    因为兔子赞过。他说:“孙医师的薏仁浆煮得好香啊。”

    孙文初倒给他,唐湘昔举杯来饮,嗤了句:“什么玩意儿。”

    孙文初:“……”

    明白他情况不对,但孙文初亦无对策,只能随他沉默。

    唐湘昔就像一只无生命的人偶,用同一姿势坐在那儿许久,他几度掀了掀唇,似乎想讲些什么,最终还是噎了回去。

    如此反覆,教人苦闷。

    孙文初叹息:“我想你需要抒发,把心里话说说……就算自言自语也可以。”

    唐湘昔依旧没有说话。

    孙文初起身,放出巴哈的〈g弦之歌〉,缓和气氛。“我想我还是离开的好,你好好放松,休息一会,自己一个人把话说出来,这里没摄相机,没人会知道。”

    说完把灯调暗离去,独留唐湘昔一人。

    〈g弦之歌〉旋律缓慢,悠扬柔和,唐湘昔闭上眼,把身体逐渐逐渐埋入沙发里,他像是浸入深海之中,意识迷离,遭受淹溺,被一种很深的倦怠捆绑住,难以脱身,更兴不起逃生之意。

    孙文初让他说,可说什么?又有什么好说?

    他缓缓启唇,开口:“……我没有错。”

    他没有错。

    为了家族声誉,为了大哥美满婚姻,为了……他们家该死的那一口气。

    “我没有错。”他又说了一遍。

    偏偏无力。

    他按揉太阳穴,那儿一阵刺痛,这一生走至现在,早经不得承认任何错谬,他不是gay,他可以和女人圆满成家,苏砌恒仅是他人生短暂光影,很快就会掠去,就像钟倚阳,他现今不也没把他放置心上?

    会过去的。

    所以……

    “我没有错。”

    他疲累不堪地说着,日光自窗户筛进,〈g弦之歌〉不停反覆,他放弃了思考,仿佛自我催眠般,一遍遍说着相同字句。天气好极了,他不用担心会着凉,更不缺那碗姜汤,孩子……是得想法子要回来,但此刻他无力,不想动,只能沉浸在旋律之中,净空一切。

    “我没有……”

    唐湘昔说不下去。

    眼角传来一抹酸涩,在最后一刻,他想:他还是错了。

    错失了。

    ※

    历经一番舟车劳顿,苏砌恒离开台湾,踏上异国土地。

    周围各色人种,说着种种不同语言,他先前曾因演艺工作出国,相较于当时的稀奇,如今倒没了新鲜感,反倒是小熙,抱着他大型哆啦a梦娃娃,对一切兴奋,哇哇大叫:“飞机好大~~喔喔,它动了耶!好酷喔!我们刚刚就是搭那个过来的,对不对?!”

    在飞机上分明奄奄一息的,脚下踏地后倒是精力十足,在机场奔来跑去,四处探看。

    苏砌恒微笑,看着孩子,心里的惆怅总算淡薄许多。

    果然在那个地方,小熙太压抑了。

    他对男人情感复杂,一路上尽管已收拾差不多,可内心里仍有一处是怎样也打理不来的,就像那些总觉得有朝一日会用上的物品,无论如何整理,就是扔不掉。

    收件人那栏空白……罢,就留着吧。

    或许总有一天他会发觉无用,舍得扔弃。

    “好了,小熙过来,我们准备出关啰。”他唤回孩子,牵着他的手及抱着姊姊的骨灰箱,步步往前。

    一个家,三个人。

    只要三个人均在,那便是安身立命之所──

    他的家。

    离开那一片纷扰,苏砌恒人生里初次相信,自己做了个正确决定。

    机场窗外一片湛蓝青天,未来坦荡。

    他想,他是对的。

    《宠逆》正文完

    第55章 《宠逆》番外1之〈苏祈梦〉

    她怀孕了。

    医生是好友的老公,跟她有点交情,知晓她单身,并未道恭喜,而是公事公办的语气,宣布这项晴天霹雳的消息。

    苏祈梦按着肚子,低头睇睐,眼下还不显怀,小腹仅有一点肉感,她月经三个月来一次已成家常便饭,这次若非弟弟坚持要她过来检查一趟,她嫌唐僧念经太啰唆,否则仅以为肚子不适,压根儿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但,不是不可能的。

    她已习惯面对风雨,对现实收受极快,不会哭天抢地,她问医生:“如果我想拿掉,现在来得及吗?”

    医生没讲什么,就专业分析:“胎儿已经成形,孩子也有了心跳,你的身体……恕我直言,本身底基不够好,拿掉之后有一定风险,未来可能无法再怀孕。”

    又是一道雷,霹得苏祈梦滋滋响。

    她沉吟片刻,最终回覆:“让我想一想。”

    ……

    走出医院,正值炎夏,外头一片大晴天。

    她难得不怕太阳晒,一路踱至公车站,坐在候车椅上,刚才医院里的冷气有些冷,温差下她皮肤泛起一层疙瘩,她想起母亲,体质劳损,可仍坚持要给她生个弟弟,最终伤及本就不多的底蕴,早早患病而亡。

    可是她说,她不后悔。

    人世来一遭,总要留点什么。

    公车来了,苏祈梦没搭,任其喷着废气走过。

    那晚……她印象模糊,只记得抱拥她的那男人并不如想像中粗鄙,他一直关切她感受,连声说对不起,朦胧中她曾看见他胸前胎记,如绽开落梅,她被下了迷药,本该是憎厌不已的事情,却意外地没什么实感,大抵因神智太过模糊,像作了场梦。

    当然,不可能喜欢,她没罹患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当时她仅是很快接受了现实,匆匆离去,药物残留使她恍惚,加上种种打击使她脑中一片空白,当下只想洗净身体抛开一切大睡一场,压根儿忘了保留证据。等她终于平复情绪,吃了事后药,也做了性病相关检查,思前想后,决定把此事抛诸脑后,放弃深想。

    他们底层人家,没有伤春悲秋哭天喊地的余力,隔日照样得上班赚钱,辛苦持家。那是唐家的家宴,来往仅有唐家人,不是她对付得起的人物,何况她的工作还得靠他们照拂。

    很现实?很不堪?对,但这就是小老百姓的无奈。

    若她仅一个人,那或然倾家荡产亦要讨个公道,问题她还有个甫成年的弟弟要照顾,她甚至不希望他知晓这件事。

    结果不知哪儿来的蒙古药,孩子顽强留了下来,想想她一介平凡人怀着千金种,不禁有些苦中作乐,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她笑出泪来,哽咽着抹去。

    于情于理,她都该拿掉孩子。

    可医生说此次手术,她未来或许不能再怀,她就有点儿犹豫。

    她一直希望生两个,若弟弟愿意,就过继一个给他添伴,令苏家香火得以延续──她弟弟是gay,这辈子没有与女性结婚成家的可能。

    她坐在公车站,发了很久的呆。

    没什么人生跑马灯,就是发呆。

    她觉得生活里有些事,想得越清楚,越踟蹰,远不如别想。她这回搭上公车,回到家里,苏砌恒──她弟弟晓得她今日去医院,本欲作陪,却被苏祈梦挡下:“医院阴气重,少去为好。”何况他们家跟医院,太有缘了,想想就讨厌。

    他听闻动静慌忙自房间走出,十八岁青春秀致的脸上满是担忧:“姊,怎样了?”

    “边吃边说吧。”苏祈梦倒平静,进厨房发现弟弟熬了一锅鸡汤,尝了一口,不禁笑着捏捏弟弟脸皮:“不错啊,越发贤慧了,谁娶你谁有福。”

    苏砌恒脸红了红,呐呐言:“这辈子……大概没那样的人了。”

    苏祈梦在百货圈认识不少基友,明白那圈子真爱难寻,因为太窄小、太隐蔽,敢出柜疯闹的,多数玩得开,消耗青春。她弟弟这种良家好男,反而害怕胆怯,刻意远离,于是世人眼中的同志形象变得很狭隘:打扮花稍、爱闹、爱玩、无节操,实际上多数人同于你我,仅是一介平凡人,追求属于自己的一生一世。

    在这花花世界里。

    她又简单炒了几道菜上桌,吃了一口,发现以前喜欢的葱姜蒜,现在却有点儿讨厌,不觉挑出,苏砌恒奇异:“怎,医生说不能吃?”

    苏祈梦:“我怀孕了。”

    苏砌恒:“噗!”

    他喷汤,随后瞪眼,不敢置信:“姊,你何时交男友……”

    “分了。”那晚的事,苏祈梦没提,她不喜欢遭受任何悲悯的目光,即便是她亲人,何况弟弟胆子小归胆子小,扯到她,倒是意外血气方刚,就怕他傻傻找人算帐,反倒吃了亏。

    她扯扯唇,拨弄盘子里菜肴,堵住弟弟的嘴,“孩子的爸是谁……并不重要,错误的爱情,我不想谈。”

    苏砌恒:“……”

    话到这个分上,他想问都不好问了,只能问别的:“那孩子……”

    “我会生下来。”放弃思考顺应感觉做出决定,有时候反而容易。她不想拿自己未来的生育能力去赌,苏家血缘单薄,未来夫家未必接受她把孩子过继,不如现在先生了一个。

    不过……兴许遗传了母亲吧,她看过太多人生无常,无法料及自己生命多长,眼下既然有个生命力强悍的存在,她便不想轻易放弃。“孩子姓苏,随我们家。”

    “这……”苏砌恒直觉不妥,可姊姊的决定他一向没有干涉权力。“可你未婚,带着一个孩子难免受影响……姊,我不想你将来后悔。”

    苏祈梦哂然,“你见过你姊后悔没?”

    曾经她与香港男友打得火热,对方离台之际求婚,希望她嫁到香港,她想也不想便拒绝,可并不是不伤心、不遗憾的。

    可她终归搁不下长姊如母的责任。

    放着初成年的弟弟一个人,自己幸福,目前的她做不到。

    这一桩苏砌恒不晓得,苏祈梦更不会说,她叹息:“砌恒,你喜欢男孩子,姊姊不介意,但我怕你一个人孤单。不管未来如何,这孩子我想留给你,至少让你身边能多个支持你的人。”

    “姊……”

    一番谈话,弟弟终归接受了自己的决定。

    苏砌恒问:“孩子的名字,你想好没有?”

    当然没有,姓苏是确定的,她原本打算说再想想,待晓得性别再说,然而一个名字陡然自脑海浮现,抹都抹不开。

    思量下,她道:“想好了,苏沐熙。”她喜欢清剧,那熙字,一直是希望给自己孩子用的。

    苏家首孙,无论男女,均受得起她最好给予。

    苏砌恒微笑,“沐浴光明,是好名字。”

    “……是啊。”

    ……

    半夜,她躺在床上,轻抚自己肚子。里头真有了生命?她无实感,听医生说孩子已有了心跳跟样子,那便是有灵魂的人了,他在呼吸、在汲取,她知道自己可以反悔的,毕竟不是光采来历,可是……

    苏祈梦阖上眼,事关生命,苏家死了两个人,她不想再杀死另一个。

    何况取了名字,更加难舍。

    苏祈梦暗暗叹息,罢了,就这样吧。

    ※

    若干年后,命运无情,换她缠绵病榻,孩子六岁,而弟弟二十四。

    她望着原本一脸绝望、生无可恋的弟弟因小熙的事恢复理智,忽然有点儿庆幸自己当年堪称莫名无知的坚持,令苏家不是一个人,至少她的弟弟、她的孩子,不孤单。

    “一个人撑着,死得快。”这是父亲遗言,她一直记得。

    她活得很好了,有爱护自己的家人、可爱懂事的孩子,谈过恋爱、生过小孩,维持住三个人一个家。若要谈及遗憾,不可能没有,可生命就是这样,不会因遗憾多增一分一秒,她见过了生,亦见过了死,她摸摸弟弟憔悴脸庞,心疼道:“砌恒,别这样,姊姊希望你幸福。”

    她已将死,唯愿两个心爱亲人安好,长命百岁。

    那么这一生,她就值了。

    临终之际,苏祈梦在恍惚中,看见自己身型缩小,变成六岁小女孩,虚弱的母亲在病房里抱着刚出生的弟弟喂奶,她好奇瞧着,问妈妈:“这就是我弟弟?”

    苏母一笑:“是啊,你瞧瞧,他长得多可爱。”

    苏祈梦瞥了眼,皱皱鼻子,说:“哪有,像个小猴子。”

    苏母捏捏女儿俏脸,说:“往后你就是姊姊,要好好照顾你弟弟,不要老是胡闹,前两天爬学校里的墙了吧?都六岁的女孩子家,要多注意……”

    “好啦好啦~”苏祈梦捂耳吐舌,苏母拿自己调皮女儿无法,只能无奈摇摇头。

    久远记忆扫荡而过,苏祈梦恍恍间看见自己温婉母亲,朝她走来,她背后是伟岸父亲。苏母伸出柔荑,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温柔呵护地摸摸她的头,说:“辛苦了,你做得很好,妈以你为傲。”

    苏祈梦童稚却不天真的眼望着母亲问:“真的吗?”

    “真的。所以,不要再痛苦了,过来吧,我的孩子。”

    苏祈梦怔在原地,怔了很久,继而抬步,投入母亲怀抱,然后──终于彻底像个孩子,大声哭泣。

    脱离尘世喧嚣,涤净一身世俗尘埃,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病床边,苏砌恒看见自己沉睡姊姊,嘴角浅浅露笑,眼角滑落一滴泪。

    生命迹象终止,苏祈梦拒绝抢救,安安静静,一切苦痛抽离,苏砌恒领会之际赫然恸哭,可他明白他那劳苦一生,为他、为家人尽心一辈子的姊姊,终于不会再有任何伤痛缠身了。

    他轻声祷:望你下一世身体健康,富足无虞,有个你爱也爱你的人。

    一生无忧。

    番外之〈苏祈梦〉完

    第56章 《宠逆》番外2之〈如常〉

    一年一度金曲盛宴,星研唱片可谓最大赢家。

    钟倚阳的“婉婉”入围九项大奖,苏砌恒“自爱”入围五项,其中包含每个歌手一生仅一次的最佳新人,每年金曲评审口味、取向皆大不相同,有时候跟随流行,有时候又忒清流,唐湘昔原本想买几个奖,又觉得乏,干脆听之任之,随他们去。

    当最佳新人揭晓,来宾宣布:“最佳新人得奖者──苏、砌、恒!”时,他坐在位置上,双手微颤,必须克制自己不露过多情绪,他没出手,所以这个奖项,苏砌恒拿得实至名归。

    倒是崔贺忱兴奋跳起,上台替代领奖,本人不在,致词很短,崔贺忱:“谢谢所有金曲评审,砌恒现在在国外进修,这个消息相信会令他更振奋的。”

    出国进修──这是对苏砌恒逾半年的消失,公司给予外界的官方说法。

    崔贺忱回到位置,褪去兴奋,把奖往唐湘昔怀里一塞,恢复平时目中无人的牛老头样儿,对苏砌恒离去,他始终认定是唐湘昔辜负了人家,气恼有之,不忘讽刺:“走了还给公司留个奖,真是孝子啊。”

    因苏砌恒的事,崔贺忱现今对唐湘昔可谓大不满,说往后他要糟蹋的人,他一个都不接了,省得白干一场。

    唐湘昔怀揣奖杯,没语。

    这一生仅有一次的奖,苏砌恒没领;一生或许仅有一次的真心,自己也没领。

    双双错过。

    钟倚阳今晚终于如愿拿了大奖:最佳男歌手、最佳唱片、最佳作曲……想拿的统统囊括,成了最闪亮的一颗星,庆功宴上众人环伺,唐湘昔仅举杯说了声:“恭喜,干得不错。”

    钟倚阳抬眉,“你这敷衍态度,不怕我跑了?”

    唐湘昔好笑,与他干杯。“哪个老板像我一样容你发疯放肆,你尽管去。”

    钟倚阳噎了噎,说白了还真是,唐湘昔从前宠爱纵容,后来放手尊重,他不知道哪个才是他真正想要,可离了他,一阵暗黑绝望过后,自己终究没毁灭。如今他人生升华,冷静回顾那三年,轻声道:“或许,是我对不起你。”

    唐湘昔倒是冷静。“交易而已,没什么好对不对得起的。”

    “交易而已……”钟倚阳琢磨了会,继而苦笑。男人把一切撇透了,其实刚晓得苏兔子离开,他曾自荐枕席,这回不谈利益,纯粹当个炮友,唐湘昔果断坚拒,甚而道:“你该找个会珍惜你的。”

    唐总难得温情,钟倚阳当下还有点懵,他这辈子唯一受过珍惜滋味,就是这男人给予,他问:“你从前那样,不算珍惜吗?”

    唐湘昔:“不算吧。”事实上,他也不懂。

    湘昔、相惜,取这名字,该是希望他懂惜的,可他习惯强取豪夺,觉得一切凭本事得来的有何好惜?没了再抢一个呗,却没料有些事有些人,错过了,想买买不着、想抢抢不着,怎样就是得不着。

    他不懂,自小欠缺家庭爱护的钟倚阳,就更不懂了。

    ……

    觥筹交错,尽管套了不少水,钟倚阳仍有酒意,不禁踉跄,有个人走来扶住他,钟倚阳看清来人,略微抗拒,萧蔽日握紧他的手,说:“别乱动,摔了大家就等看你笑话了。”

    钟倚阳哼,不领情。“看就看,不希罕。”

    萧蔽日:“我希罕。”

    那三字,扎扎实实,仿佛脱口而出,又仿佛真心实意,载满重量,钟倚阳心腔一紧,竟一时忘了挣扎,他不懂这男人跟他究竟算什么关系,不过打打闹闹下睡了几次,偏偏那感觉又该死地好,而且不可否认,同为艺人,他们的共同话题及理念更契合。

    不过短期内,他还不想承认这件事。

    ※

    唐湘昔对应酬场合素来感冒,敬完酒便悄然离开,照旧是那位司机,照旧是回家的路,他装了一晚上,终于褪下虚伪面具,把奖杯扔一边,解松领带,疲惫揉额。

    在霓虹闪逝间,他忽然怀念起那温热暖心的姜汤滋味,满嘴干涸,他点烟抽起,驱散那股冰冷寂凉感,前头司机依旧沉默,唐湘昔咳了一声,把烟捻熄。

    一厢静谧,唐湘昔开口:“那兔子跟你聊过话没?”

    司机答:“很少。”

    “聊了什么?”他不知自己这样问的用意,也许……想听到兔子一些抱怨,尽管心知他不是这样的人,可若真有,感觉会舒适一些。

    至少不是那样白莲。

    “互相分过一点吃的,果酱的做法……之类。”

    唐湘昔愣了愣,随后“噗”一声笑出来,“搞什么,你们是主妇啊?”

    司机没说话,他服侍这位主子很久,晓得他脾气:嘴巴差,但无恶意,只要工作达到要求,便绝不会怠慢吝啬。他先前替不少富人开过车,见识过许多不堪的人和事,独独那位苏先生,总是安静的、客气的,同如匿称,像只怯怜怜的兔子,却一直很努力在多接触这个世界、关心周遭的人。

    唐湘昔止了笑,最终淡淡道:“他挺好的。”

    司机没答,过许久,才应了一声“是”。

    可惜再好,也不在手里了。

    他什么都不要,仅拎走了重视的家人。

    唐湘昔瞟了眼无人认领的奖项,一瞬间竟好似跟这死物起了点共鸣。

    真是。他摇摇头,感叹自己脑子坏了,病得不轻。

    唐湘昔后来当真大病一场。

    公事忙,外加家事烦扰,统统混在一起成牛丸,他找了家庭医生,吃了药挨过第一晚热烧,第二天可以活动了,他心血来潮走至厨房,给自己熬了锅姜汤。

    材料是按着最早时青年写下的方子放的,煮出来他喝了一口,继而评价道:“真难喝。”

    分明是一样的比例,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就像人,相貌相同、性格相似、身量相仿……一样也是不一样。

    他足足病了一周,瞒不过家里人,全家轮流来探望,把他接回父母家,难得品味了一番亲情温暖,这些人是他一生支柱,他甘心情愿为他们搏得一切,即便是用自己一生苍凉,他亦无悔。

    罗颖叹:“你是真该找个会关心你的人,好好过日子。”

    唐湘昔挑眉,“怎,儿子老了你就不关心了?”

    “傻小子,你懂你娘讲什么。”

    唐湘昔过往要不这么揭过去,要不未置可否,这回却干脆道:“好。”

    “啥?”

    “好好找个人吧。”

    全世界煮得出那锅姜汤给他驱寒的,仅只一人。

    所以对他来讲,是谁都无差了。

    病好了,有些事像过去了,未料睡眠产生障碍,从原本浅眠,变得睁眼至天明,孤苦感太明确,他挨着难受,索性找孙文初看诊拿药,勉强入睡,白日照旧在公司苦劳。

    孙文初给他做了一次评量,说他抑郁、躁郁全齐了,数值挺高,唐湘昔仅“哦”一声,没多反应,好像自己不过患了场小感冒。

    日子风风火火地过,有日一封ail寄来,他看着瞠眸,一旁谈事谈到一半的管叔觑见,恍如仙人掌开花,感受奇异:“你小子忽然荡漾什么?”

    唐湘昔笑,“管叔,你那境界,以前我不懂,现在却懂了。”

    管叔莫名。

    兔子跑了,还带着崽子,唐湘昔自然不可能扔着人,无论如何是唐家子孙,可人终于找着了,他却又不怎想逮人了,他们在遥远的大海彼端,笑色灿烂,他从未看过青年这般单纯自然,充满生机,眼里一派璀璨的光。

    他过得不错。

    半年多的沉淀,足够他冷静:苏沐熙存在对他大哥无益,而无庸置疑苏砌恒会照顾好孩子,他只要确信这个变数不会落进旁人手里就好了。

    事实上,他不想再抢夺了。

    自己从他那儿取过了开心舒适,现在还他,并无不可。

    他不喜愧欠。

    谈完事,管论和离开办公室之际,唐湘昔忽然问:“管叔,你认为什么叫珍惜?”

    “嗳?”管叔再度一头雾水,摸摸鼻子答:“就……想一个人能好好的,给他他想要的,让他快乐,没有忧愁……吧。”

    让他快乐,没有忧愁。

    唐湘昔琢磨着,直到管论和走了,他拨了一通电话。

    他向陆洐之道:“违约金的事,让他别烦了,我怕他短了孩子吃喝,等小鬼长大再说。”说到底,没有完全免除,一方面他不认为兔子会信,另一方面……唐湘昔苦笑了下,还是给自己留了一点儿筹码。

    他终归学不会彻底珍惜一个人。

    他埋首工作,工作可以遗忘许多事情,何况老爷子身体每况愈下,继承权之争如火如荼,他没空伤春悲秋,就是人格分裂也得把这场战熬完。

    孙文初知悉后摇摇头,拿他没辙。

    夜半,唐湘昔点烟搁进嘴里,耳际恍如听见一道温和男声悠悠劝慰:“少抽一点……”可最终跟这烟雾一般,袅袅散去,消失在空气里。

    他想及两人在律师事务所碰面前,青年曾说“对不起”,苏砌恒说抱歉次数太多,他没搁心里,后来想想,大抵那时他就做好了准备,要跟他散的。

    自己还多偷了几个月,真是赚了。

    脑际抽痛,心闷滞涩,他放弃思考,吞药倒在床上,等待睡意来袭。

    这是青年离开的第八个月又二十一天。

    他告诉自己:一切如常。

    番外之〈如常〉完

    第57章 《宠溺》01

    我爱过你,但不是全心全意。只是,我以为是全心全意。

    唐湘昔接到大哥电话,要他赶回本家一趟。

    逢年过节不得已外,他很少回本家,童年记忆太压抑,于是成年后便急急搬出,如今留在那幢宅子里的主要是伯父唐济华一家。思及此,不禁给他又添了不少不愉快。

    他提早结束工作,回到宅子,唐家大宅矗立于阳明山上,一路林荫,十分清幽,符合唐家人僻静性格。不同于近代别墅,唐家古宅走民国时期流行的建法,屋型方正、有棱有角,墙面攀满葛藤,而外头花圃种满时令鲜花,如今恰逢海棠正好时候,瑰丽开了满园。

    春香扑鼻,可惜唐湘昔无暇欣赏。

    生意人普遍迷信风水,唐家亦难避免,玄关摆了两头石狮,与崭新的现代俐落风格倒显格格不入,不过狮子是曾祖从前特意请这方面专门师傅打造,还注了灵,镇守唐家五代,没人敢挪分毫。

    唐家,就是这么一个尊古守纪的家族。

    唐湘昔来到客厅,发现一家子人近乎到齐──除了人在国外晃荡一时不及回的。

    沉默浓郁,气氛诡谲,不同过节表面欢乐。而上一次这般,是老爷子死前宣布继任人选前,召开的家族大会。

    主事的老爷子早年发现肝癌,当时已近末期,却奇迹似撑了多年。前两年病情扩散,药石罔效,为了占取更多股权得利,唐湘昔黑白不论,各式手段尽出,累了个人仰马翻。

    可惜唐湘罭多年经营,为唐家种种付出终归不是白干。

    尤其那人性格样貌作势方式,皆与老爷子十分相像,而老爷子手上股份从来是最多的──他有意年轻化企业,直接跳过济字辈,召来有意愿的湘字辈一个个面谈,死前将所有事安排妥当,唐家接班大位落到唐湘罭头上,唐湘芝则成决策小组一员,相互制衡,与唐湘罭分庭抗礼,多年争斗也算告了个段落。

    说不甘?不可能没有,却比自己预想中平静。

    他瞥向大哥,大哥也一副不知情模样,倒是大嫂抱着约三岁的孩子在旁,略显不安。

    唐湘昔登时有不好预感,总不是三年前那兔儿的事被搅出来了吧?

    三年,真是一个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数字。

    唐湘昔深吐口气,他是铁了心要保护大哥一家的,只要不是真凭实据,就否定到底:兔子一直在他监控底下,并无和唐家人士有所接触,甚至……比谁都要避之唯恐不及。

    他暗自苦笑。“怎么了?”

    唐湘昔打破沉宁,大剌剌坐在唐湘罭面前,对方表情始终一贯淡漠,不近人情,跟个机器人似,上回唐家人由他主导的“聚会”,是为唐小九的丑事。他今天也来了,罕见地坐在唐湘昔隔壁,一头金发染回黑色,倒是回到了过去那副死读书的阿呆样子。

    唐湘昔与唐湘罭不对盘──但仅仅是前者单方面的,唐湘罭对人没喜没厌,他就事论事,开门见山:“三年前小九那件事,是你找人安排的。”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事隔多年,关键字又不足,有些人茫茫想不起,倒是唐湘昔自个儿很清楚,可他装傻:“你说什么呢。”

    唐湘罭不废话:“物证全在这儿了。”他当全家面,播放录音档,里头是一个昔年出道许久但事业始终未见起色的男模,如今去向没人知。

    偏偏唐湘罭把他翻出来了。

    他声音惶然:“真的要这样做?不会得罪人吗?而且我根本不喜欢男人……”

    另一个声音:“哎唷,又没叫你真的睡,你有胆真睡,我给你收尸好吗?就拍几张照,露骨一点,一看就知道你们嗨过,最好多找几个人……”

    那男模还是有点犹豫。“我不会有事吧?”

    “不会不会,委托人很可靠,你不是腻了这行想回老家做点生意?捞完这票就有本钱了……”

    整体内容大抵就这样,可唐湘昔不能安心,因唐湘罭这人是非分明,他敢用肯定句,就表示定有后手,可眼下他装死到底。“所以当年小九的床照……是人为陷害?”

    他透过网路找的人,为防万一,连最亲近的人亦不敢托付,迂回雇了个人再令之去网咖雇另一个人,一层一层绕下去,用的也是现金交易,他很小心,小心到相隔三年,压根儿没想依旧会被人挖出来。

    唐湘罭物证拿出来,里头角色全齐了,包含最早那个负责安排事宜的人。

    有口供、有流程,还有金钱动向,毕竟风险很高,不能便宜了事,唐湘昔个人户头金额短少许多,而他当年并未新增过多消费。

    居然连这样私密资料都有了,不得不叹,唐湘罭是真有本事。

    唐湘昔心凉,明白此事已确定混不过去,换做往昔他应该会死皮赖脸否认到底吧,但眼下却懒了那个心,他说了太久谎言,以致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仿佛他这个人的存在都虚幻起来了。

    他说:“对,是我做的。”

    全场静默。

    伯父唐济华率先发难:“你怎能这样对待自家人?!”

    “自家人?”唐湘昔“哈”了一声,“敢问伯父,我们一家窝在厨房上不了大桌时,你可曾想过自家人的定义没有?”

    第1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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