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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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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宠逆 作者:大刀滟夏滟儿

    第15节

    “你……!”

    唐湘昔以为第二波发难的定是唐湘罭,毕竟他对家族声名在意程度非常人所及,当初为压下丑闻自报刊杂志买回照片及消息,费了不少功夫力气,他给唐九那一顿揍,亦是实实在在,没有掺水。

    不料一掌袭来,揍他的不是别人,是他大哥。

    唐湘芝用了极大力道,手不停发抖,唐湘昔脸偏了一边,而前者掌心刺痛,一颗心更痛。

    “你……你怎么可以……唐九是我们弟弟……咳!”

    “老公!”大嫂连忙送上药剂,唐湘芝往嘴里喷,他掩着胸口,喘息不止。“你为什么……”

    唐湘昔肿了一大边脸,一旁父母脸色亦十分难看,似乎完全不了解他的做法──不管亲近的、冷疏的,均成一条线抵御他。唐湘昔太阳穴传来阵阵刺疼,他颓靠沙发,可故旧强撑。“这么久,我忘了。”

    “唐湘昔!”第三个发难的是父亲唐济中,唐湘芝已气得说不上话,倒是罗颖神容变化,是全部人里最冷静的。

    她开口:“当着你们面,这孩子不会说任何实话,子不教,父母之过,我带他去祠堂跪老爷子,会让你们知道该知的。”

    唐湘罭没反对,唐济华还想找荏,反倒被儿子拦阻下来。

    而受害人唐湘望坐在那儿,面色苍白,久久没发一语。

    他母亲唐济秀一向不管唐家事,当年未婚怀孕,生完孩子养了阵子扔了就走,现今不知在哪个犄角。人家问他为何不拿?她理由任性:“我想尝试人生这种历程,包含生子。”何况多个孩子,唐家不至于养不起。

    于是唐九无父无母的,自小生活在祖宅。唐湘罭虽没给他好面色,吃穿用度并未短少他分毫,算得上要什么有什么,日子并不难挨;罗颖心软,对他最为照顾,他卡在中间,真心希望一家和乐,唐湘罭与兄弟关系最差,于是选择了站他边旁,想充当润滑剂,然而这看似墙头草的行为,彻底惹怒了唐湘昔。

    三年前丑闻爆发,全家指摘,可最令唐九心寒的莫过他自小崇拜的大堂哥。唐湘罭残酷冰冷,不给半分温情,堂伯母更不讳言他是个贱种,父不详,没人管,他为此自暴自弃很长一段时间,倘若不是意外触发不举之症,以他暴走程度,染上爱滋未必可知。

    只是他没想到,当初最嫌弃他的大堂哥,竟查这事查了这么多年。

    如今真相摊在阳光下,遭受指责的换了人,他呆愣看一切发生,却无太多波澜,因有这段历程,他找回自我,现在活得很好。

    所以,他是真心不在意了。

    罗颖拎着儿子要去祠堂,她已退下唐艺跟天演的总裁职位,担任董事,在唐家发语权不小,唐家传到现在已是五代,涉字辈是发家的,沅字三个老爷子全归西了,再来便是济、湘、沐,祠堂里供奉历来唐家人牌位,罗颖转身:“你们其他人别来。”

    唐济中:“可是……”

    罗颖叹气,知子莫若母,丈夫跟大儿子一个样,都单纯,二儿子就不同,心思绕绕的,开解须费一番功夫,她说:“你们都先去休息,尤其湘芝……珊珊,辛苦你多照看他一些。”

    媳妇点点头,忽然有个人走过来,喊:“三哥。”

    是唐湘望。

    唐湘昔斜眼,“怎么,想算帐?安心,我犯了事认了就认,不反悔,出祠堂后揍到你爽。”

    唐湘望:“……我不怪你。”

    唐湘昔蹙眉:“什么?”

    唐湘望摸摸鼻子,道:“我本来就是同志,瞒着大家一直都挺辛苦的,若不是那次……肯定这辈子就装死到底了,嗳,总之,虽然想想满生气的,不过还是得谢谢你给我出柜机会。”

    唐湘昔俊目瞪大,继而嗤了一声。“唐小九,你有病吗?!”

    唐湘望:“同性恋又不是病!”

    “我说的是你脑子!你脑子!”对一个狠狠陷害他的人说感激,圣母也不是这样当的。“你他妈怎没找孙文初多看看?你们一个两个的,当同志很骄傲是吧?”

    “什么跟什么啊?”唐湘望莫名其妙,“是,我同志我骄傲!而且这干孙王八何事?”

    “谁教你们是一对……”

    “谁跟他一对……”

    “够了啊。”罗颖制止两人幼稚园等级吵架,唐九毕竟不是她亲生子,但唐湘昔就不同了。“你三十九岁,不是九岁!能不能成熟一点?!”

    又睐向唐湘望,颜容诚恳。“这事伯母跟你说声对不起,一定弄清楚了给你交代。”

    说完把儿子拉进祠堂,“砰”一声关上门。

    第58章 《宠溺》02

    唐湘昔迷迷糊糊望着眼前一排遗照及牌位,气氛阴沉,小时他很怕这儿,总想若哪天自己死了,肯定不入祠,现在……他扯唇,或许人家根本不打算把他放入祠堂里。

    里头香熏弥漫,他头很疼且沉,眼睛被烟弄得很酸涩,罗颖道:“跪下。”

    男儿膝下有黄金,偏偏母令不得不从,唐湘昔跪下,可腰杆子直挺挺,面对祖宗,毫无畏缩。

    “你这孩子……”罗颖叹气,“你就是逼得小九离开唐家,又能怎样呢?他一个孩子,能帮得了唐湘罭什么?”

    旁人或然没想到,可她了解儿子不干无用之事,稍一推敲,便敲出大概。

    唐湘昔直言:“他有股权。”

    所以只要唐湘望两不相帮,他们就算得利,更何况丑闻发生后,他与唐湘叆格外亲近,在股东大会上唐湘望还是帮了他们一把的。

    这景况下输了,倒也心服口服。

    唐湘昔:“我没有错。”

    他坚持这句话,也三年了。

    几乎当作魔咒,午夜梦回难以入眠之际,念给自己听。

    罗颖拿这固执儿子不知如何是好,她晓得唐湘昔为他哥付出多少,可不代表认同,何况整件事要平安落幕,唐湘昔势必得认错,再加上大儿子那儿……他软归软,同样有唐家人骄傲,爱兄护弟,自认与唐湘罭良性竞争,她不确定他承不承受得了真相。

    若是一般还好说,他患有病疾,作为母亲只想尽力保全儿子。

    包含眼前这一个。

    “不管怎样,唐九也是你兄弟,你那做法……太不厚道,小姑若回来,你要你妈如何面对人家?”

    唐湘昔不屑,“她在乎吗?”

    罗颖叹,“母性天生,自己的崽子,总要想方设法护着的。”就像她现在这样。

    她试图与儿子讲道理。“你就好好的认了错,唐湘罭……他跟他爸不同,还是挺论理的一个人,不会拿太重的家法压你的。”

    家有家法,唐家五代至今,自有一套规矩,如今主事者是唐湘罭,自然由他负责发落,毕竟是祖宗传下的,没人会也没人敢打破。

    唐湘昔突然笑了一声。

    罗颖不解,“你笑什么?”

    “没事。”

    笑他们一家,争口气争到现在,到头来还不是得看唐湘罭面色?

    “我只笑,若早知有这么一天,我定把事情做绝了。”

    “啪!”这回甩他巴掌的是罗颖,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刚刚好,很均衡。

    罗颖气怒,“你当真不知悔改?”

    “我有何要改?”唐湘昔挑眉:“我没有错。”

    “那你给我好好跪着,等想清了要认错,再出来。”

    她说完走了,扔下顽劣儿子,唐湘昔嗤笑了声,不顾双颊疼痛,对着祖宗牌位,他复述:“我没有错。”

    ※

    唐湘昔长跪不起,食水不进,唐湘芝气他恼他又无可奈何,进去想与弟弟沟通谈话,却频遭打发,一家人很愁,唐父叹:“早点催他结婚就好了,妻子的话总会听进去吧?”

    唐济中自己是爱妻家,诸事以老婆为首,唐湘芝继承良好传统,唯独罗颖晓得自己二儿子就是个没心没肝的,怎可能把人当心肝?取了王母娘娘亦没用。

    这三年,唐湘昔全心投入工作,帮助哥哥,且断了所有女伴,寡欲得像个和尚。家里大喜一时,安排相亲,他统统赴约,甚至不是敷衍,女方反馈好极,却没一桩有下文。

    一家人渐渐觉察不对,为此急愁了肠,罗颖更直接问:“儿子,你是不是同性恋?”

    唐湘昔没否认,只说:“放心,我会找女人结婚的。”

    “放你妈的心,你若是同志,岂不祸害人家女孩子?”

    唐湘昔笑,“你是我妈,当然是放你的心,反正我能跟异性做爱,不会影响结婚生子的。”

    只是爱,就永远另谈了。

    不过估计这辈子,他也爱不上谁。

    ……

    唐湘昔跪在祠堂里,他已有三年睡眠障碍,好似枕畔缺了暖,无法安心入睡。但凡他想,他都能把那暖物自千百里外取回,牢牢锁进怀里,用尽手段使对方插翅难飞,可他宁可选择药物,也不愿选择另一条路。

    药物或然上瘾,甚有脑癌风险,然而另一条路……他若想牢顾,那得舍弃的东西太多、太多,他不为个人,仅为全家,牺牲到了眼下这地步,如今咬断牙都要撑下去。

    唐湘昔抬头睐望顶上“行端坐正”的牌匾,心想全唐家没人能做得比他更好了。

    连唐湘罭都比不上。

    所以,他何错之有?

    他勾唇再道:“我没有错。”

    唐湘昔足足跪了一天,最后是唐湘罭开口:“先让他出来吧。”

    他是被人抬出来的。

    唐湘昔双膝屋青,整个人晕晕蒙蒙,说不出话,罗颖心疼儿子,看得眼泪滴下来,因为走不了,不得不在本宅留宿,唐湘昔问:“我的药呢?”

    罗颖:“什么?”

    唐湘昔缄默,不说话了。

    罗颖:“到底什么药?”

    唐湘昔:“止疼药。”

    罗颖狐疑,取了止痛药给他,可心底总隐隐感觉不对,尤其唐湘昔三年来表现过于奇异,她偷偷打电话给新婚燕尔的管论和,劈头问:“我儿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用的那药……叫什么来着,会不会有副作用?”

    对着昔日女神,管论和虽不敢讲全话,但听她提及用药,约莫是晓得了一部分,于是捡能回的答道:“没什么,安眠药而已……”

    罗颖嗓音拔高:“等一下,为什么我儿子要吃安眠药?!”

    哎唷,坏了,而且是死了。“没、没,现代人多少有点睡眠障碍嘛,你儿子工作忙啊,烦的事多啊……”

    “管、论、和!你可以去死了!”罗颖咆哮,“我让你辅佐我儿子,你辅佐到他夜不能寐,我又不是没管过公司,你到底偷懒到什么程度,他才忙得连睡都不能睡?嗄?!”

    管论和冤都要冤死了,感情问题能赖他吗?从三年前跑了兔子,这头狮子堪称一蹶很振,收了好几个新进艺人,推出种种企画,把公司股价又翻了一轮,堪称娱乐界龙头。

    他一股脑扑在事业上,却疏忽人类是感情动物,没有寄托如同浮萍,这三年管论和唯一见他流露神采,是某日他似收到一则消息,具体他不清楚,只记得唐湘昔露出一种恐怕连他都不自知的怜爱表情,道:“管叔,你那境界,以前我不懂,现在却懂了。”

    看着一个人好,而不插手叨扰,明知拥有才是人生唯一解方,可却选择撒手,对他这持有主义者来讲,堪称神迹。“难怪你以前陶醉成那样。”

    管叔抗议:“喂喂,别把人说得像变态啊,我看你才不折不扣的变态!”

    唐湘昔扯嘴一笑,没语。

    他现在确实挺像个变态了。

    唐湘昔坐卧难挨,夜长难眠,罗颖终对大儿子道:“去他家把药取来吧。”

    她问了管论和药名,唐湘芝虽不认同他作为,仍是亲弟弟,见他这样自然不好受,遂领命而去。

    他很熟悉唐湘昔家,倒是卧室没进去过,里头很整洁,唐家的人除了唐九,均有良好生活习惯,原因出于老爷子不喜外人,家里除一位老爷走后不久身故的管家外,便是厨子园丁及司机和一位帮佣太太,基本杂事得小辈从小自己来。

    常言道富不过三代,他们却能绵延至今,大抵出自老爷子管教严格之故。

    唐湘芝翻找,既然是睡前药,应当是放在床头附近。他拉开抽屉,却被里头塞得满满的物件震慑:“这……”

    全是照,各式各样的照,有偷拍的,亦有广告形象照之类,而主角全是同一人:一个男人。

    唐湘芝不能再眼熟,因为三年前这个男人给他留下难忘记忆:无论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碰面。

    第一次他被他弟弟压在身下,柔弱得像个玩物,他压根儿没搁进心里;第二次……这个人趁他酒醉之际偷袭他,给他一拳,并取了他口腔细胞,最后传讯:“不是你的。”

    他安了心,私下查过此人资料,发觉两人为姊弟关系,而伊人已杳,不由歉疚更深,遂把他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揭过,不曾谈及。

    而此人在萤光幕上曝光过一阵,随后消失,在唐湘芝以为自己再不会见到他时,未料竟在弟弟的抽屉里,发现了他。

    海量的他。

    一张一张,有昔日旧照,亦有看似近日的,他看得眼眶灼热,这年代还有谁会把照片冲洗出来的?独独唐湘昔,幼时曾言:“我若有喜欢的人,就要塞满一抽屉她的照片,这样随时想看就能看。”

    后来手机、平板普及,相机没落,当年愿望成了天真记忆,可唐湘昔却真正做到,塞满一抽屉,里头有几张看似近期偷拍的,折痕很深,唐湘芝瞥见床头柜上还有几瓶酒,有的喝完,有的剩一半,而近似药片的东西,就搁在照片上头。

    画面太不健康,细思恐极,唐湘芝连忙抹了情绪,拿了药,回到本家。

    唐湘昔看见药时沉默了一阵,继而连水服下,昏睡之际,他跟他哥说:“哥,不论你看到什么,统统是假的……统统是……”

    唐湘芝鼻子一酸,他忍住,和善摸摸弟弟的头:“行了,睡吧。”

    他吁口气,关灯掩门走出房间,今晚精神耗费太大,他犹自震愕,难以平复,父母亲走过来问:“怎样了?”

    “他睡了。”说完他睇向母亲,“妈,我能跟你谈一谈吗?”

    第59章 《宠溺》03

    那是一座森林。

    林木环绕,蓊郁苍翠,浓浓白雾带着水气在四周漂浮,苏砌恒漫步其中,赫然发现自己已然不是人形,而是成了一只……兔子。

    脚掌踏入泥地,带来黏湿水泞,有着模糊的草木土味,经历奇异,他撒脚奔驰,好像本能忽然间告诉他危机逼近,他想赶紧找个洞窟躲进去,可倏然一道黑影掠过,一头猛狮赫然出现眼前,遏止“它”的脚步。

    它全身哆嗦,在此威压下,感受自己命不久矣,眼前狮目圆睁,张嘴一口獠牙全现,吐息间带着肉食动物浓浓的腐臭气味。

    兔子想,它要死了,可窝里还有崽子呢。

    这是自然法则,无人可违逆:狮子搏兔,兔子吃草,最终它们都会依随食物链,老去死亡,化作尘土,培育下一代生存连绵,生生不息。

    兔子等待命运降临,可最终狮子仅是踏步而来,在它纤白软毛上嗅闻一番,舔了它背脊一口,就此离去。

    那舌头上倒刺刷过白毛的触感,意外没有不适,兔子圆圆睁目,奇异地用人声喊了一句:“等一下!”可狮子没有停步。

    铃……铃……铃……

    差不多同时,苏砌恒听见闹铃大作,他睁眼,四周是墙壁,西雅图的阳光自窗口拂入,丝毫不见梦里森林景致,他扶额,顿然有种庄周梦蝶之感。

    直到门外出现喊声:“舅舅!舅舅!起床啰!太阳晒屁股了~”

    “好,等等。”苏砌恒回了一声,附近有公园,景致良好,尽管离市区有段距离,交通不便,但房东夫妇十分亲切,合租融洽。

    他很庆幸,自己能找到这样一间share hoe和同居人。

    苏砌恒盥洗完走出房间,一名男子背着小熙,陡然自他背后黏贴上来,苏砌恒习惯成自然,听见他用英文喊:“苏,我饿了!”

    小熙跟着用英文喊:“舅舅我饿了!”

    “等我一会,要吃什么?”苏砌恒好脾气,任由对方推搡自己到厨房,小熙十岁了,虽仍娇小但有重量,可男人……不,少年不以为重,依旧任其撒娇。

    “干贝粥!”少年尽管是美国人,却意外喜欢米食,大概跟收养他的两位华人双亲有关。

    “小熙呢?”

    “我跟威尔斯哥哥一样!”

    苏砌恒捏捏孩子鼻子,他晓得小熙对黏糊糊的东西没兴趣,纯粹不想让他多操劳,另一方面,他很重视威尔斯的喜好。

    快四年了,当初他带着孩子申请留学,起先读的是语言学校,约莫一年,之后转考学院,延长居留期限。房东夫妻年纪大了,膝下无子,最终决定收养,他们的养子威尔斯是标准美国人,苏砌恒初见他时他才十四岁,金发碧眸,眼珠色泽在蓝绿之间,十分美丽。

    苏小熙甚至惊呆言:“哥哥你是天使吗?”

    也不知怎地戳对点了,俩孩子感情一下子好起来,可惜岁月不饶人,威尔斯十八岁,老美的成长基因实在恐怖,从前是金发碧眸小天使,现今……身高抽长,肌肉坚实,简单来讲就是零到一号的转变,有回苏砌恒目睹他与小熙戏水,被调皮抽了裤子,里头那玩意儿……飞龙在天,大鹏展翅,体积质量远超于他,世界为何如此不公平!whotell  why?

    他煮好粥,又弄了起司肉丸,搭配沙拉跟水煮蛋。

    小熙什么都做得好,独独不会剥蛋,总是弄得一桌子碎蛋壳,可这问题自从威尔斯出现,就获得了解决。

    威尔斯会帮小熙剥,无论苏砌恒阻止几次,让孩子自己学习亦无用,而一向独立的小熙,奇异地十分依赖他。

    只能说是缘分了。

    除此之外,威尔斯会陪小熙玩,教小熙英文及作业……房东一家对他们甥舅充满照顾,于是当夫妻俩意欲出国走走,环绕世界为期半年,苏砌恒当仁不让揽下顾家之责,作为回报。

    他生活精省,尽管先前赚了不少钱,他亦不敢动用太多,加上姊姊的保险金,日子堪堪过得去。

    他曾追问陆律师违约金事宜,对方道:“唐湘昔怕你短了孩子吃喝,说等小孩大了再谈。”

    等孩子多大?十岁?十五岁?二十岁?这违约金就像悬在头顶上的剑,不知何时斩下。苏砌恒惴栗难安,却又无法否认眼前最重要的便是小熙的生活,食衣住行全部钱钱钱,他只能俭省自己。

    为未来的偿还之路做打算,他才会给自己申请专业学院,学习编写程式,跟从前一般,跨国接一些台湾的案子,勉强平衡收支。

    果然,这才是属于他的人生。

    一家三口吃完饭,威尔斯会开车,便载小熙去学校。

    苏砌恒课晚一些,留在家做家务,他已养成做事时哼歌的惯性,有时候他会忍不住怀念那趟奇幻之旅,更怀念崔贺忱等人,当然……也会想到某人,而回忆泰半都是好的。

    他表里不一的温柔、他的宠,以及两人的曾经缱绻。至今他依然没扔弃掉内心那些杂物,更没去触碰收拾,四年时间,其实没什么恨,因为离开了,不打算回去,所以很平静。

    还好,他并没活在怨愤里。

    弄好一切,苏砌恒拎包出门,西雅图偏北,入秋跟台湾寒流时候没两样,他套上厚外套及围巾,遮眼口鼻,然而毫无预兆的,他一锁门转身,便惊见男人一身寂影,周围声音瞬间消失,唐湘昔就这么在秋风底下,傲然而立,好像他理所当然该出现在这儿。

    苏砌恒一阵胆颤,四年了,男人瘦了些,脸上显露沧桑,他一身羊毛大衣长至膝盖,看着他的眼睛很深,深得像个沼泽,拖人沉堕。从前他在这种时候给人感觉都很暴戾,此刻却很寂静,甚至带上了几分疲累。

    好像他们之间,千山万水,千里迢迢。

    没人说话,一切仿佛静止,直到远远一声喇叭响,把苏砌恒震回现实,他不知道迎接他的会是什么,最初以为男人不会找他,毕竟找到了就是一连串麻烦,他已清楚孩子生父,绝不会配合唐湘昔心思演出。

    后来觉察有人监视,恐惧了阵子,可对方没动作,他猜仅是为了关切孩子过得如何,索性放任不管。

    直到男人出现,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天真──唐家,终归没要放过他。

    可提早觉察又如何?世界说大不大,除非他违法弄假身分,否则结果一样的。

    “你……”苏砌恒掀唇,不料男人走了过来,背后是门,他刚刚锁牢,苏砌恒告诉自己有底气些,了不起打官司……偏偏太过错愕,导致思维涣散,收不了神。

    唐湘昔停在他三步远之处,青年嗅闻到他身上浓烈烟味,男人一袭黑色大衣,装束恍若死神,只缺了把镰刀。唐湘昔抬手,苏砌恒以为他会给自己一巴掌,下意识闪躲,然而迟迟没有等来预想中痛楚。

    他只是,只是在他脸颊上轻轻触摸了一下,然后转身,无言而去。

    ※

    唐九事件发生以后,唐湘芝曾一度与唐湘昔长谈,他发现那些照片,问弟弟“你是不是爱着那人?”时,唐湘昔却说了声“不”。

    唐湘昔脾气顽固,没人拧得过,尤其唐九之事,他死活不认错,唐湘罭裁决之下终究拿出家法棍来:那棍由实木雕成,最上头刻了一头龙,眼珠是黑耀石,传了五代,龙麟多处已遭磨平。

    就为这根棒子,一家子的人代代相争,唐湘昔在祖宗牌位前挨棍,一边挨一边想:自己忙活了这么多年,窝囊至此,究竟何苦?

    棍子打在背肉上的声音又闷又显,还得全家见证,罗颖又气又急:“我儿子都病了,你这么打他……”

    唐湘罭:“他一认错,我就停手。”

    可唐湘昔终归没认。

    宁背一身伤,中途他甚至笑起,疯狂而病态,全部人悚然,他冷汗直流,咬着牙说:“妈,你还记得我们一家,窝在厨房吃年夜饭的场景吗?”

    罗颖一怔。

    “‘人生呐!我不过为自己争口气,错了吗?错了吗?’”他复述台词,问在场众人:“我错了吗?”

    没人答腔,独独唐湘芝站出来道:“你错了。”

    唐湘昔瞪大眼,见他自小敬爱追随的哥哥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奈眼神瞅他。

    “谁都没忘那段日子,所以才有天演跟唐艺,但比起那口气,血缘兄弟更重要,你看看牌位,上上一辈相争下场如此凄凉,难道你想重蹈覆辙?”

    沅字辈三人,一人已由家谱除名,济字辈其中一人死于牢狱,唐湘芝不笨不蠢,前后推敲,自然晓得弟弟这般行为用意,他心痛至极,更对无辜受牵连的小九感到抱歉。

    他平时说话缓慢,此际却铿锵有力:“管教弟弟不力,做哥哥的不可能没责任,齐家治国,家都顾不住,更遑论管理公司?我自愿退出决策小组的位置,往后唐家大小事,我放弃所有过问权力。”

    无人料到他会突然发表此般宣言,全场震惊,尤其唐湘昔,赤红了眼大喊:“哥!”

    唐湘芝叹气,看着弟弟的眼神恢复从前柔度。“你不认错,就要有人替你领错,事情因我而起,那便由我了结。”

    唐湘昔双唇颤抖,震撼无语。想从前每回他闯祸不认,哥哥总是当仁不让,不是陪他一并受罚,就是替他揽去所有罚责,他怎忘了呢?

    唐湘芝朝弟弟安抚一笑,望着父母亲说:“你们希望我仔细想想,我想透了,这么多年,坦白讲这口气我也争累了,我打算跟珊珊去瑞士,换个环境教育孩子,顺道调养一下身体。”

    提及身体,没人敢讲什么,众人皆知唐湘芝体弱。唐湘罭没再打,可唐湘昔顿刻颓然,整个人反倒瘫软下去,若为这样结果,那他从头至尾,究竟为了什么?

    他看着母亲盈泪、父亲失落,侄子还小,不清状况,可十年、二十年后,当他知晓今日之事,是否会恨他剥夺了他原本好好的起跑点?就像当年,他们……不,只他一人,那么怨、那么恨。

    唐湘昔伸手紧捉家棍,瞬然道:“我错了。”

    没人回应,他嘶吼:“我说我错了啊!”

    他狮目噙泪,真真切切认了错,可已无人在乎。

    第60章 《宠溺》04

    事后,唐湘罭挽留唐湘芝,可后者心意已决,平素温和的人一旦固执起来,万头马车都拉不动。他很快做出交接,某方面来讲也是做止血,家法有言若对家族名誉有所损害及残害家人者,可由家谱除名,上上代有例子,他不愿弟弟沦落到那般下场。

    他知道,弟弟终归是在乎这个姓氏、这个家族的。

    偏偏表现得不屑一顾。

    于是他与妻子长谈,再与父母相商,作为最终手段,说出之前他心头难免遗憾,毕竟为此付出、拚搏多年。然而正式表态以后,他反倒感觉一颗长年压在心头上的大石不见了,整个人轻松许多,连呼吸都不再感到滞涩。

    原来放下,如此简单。

    唐湘芝一派坦然,唐湘昔却陷入深深茫然。

    这么多年,他为他哥做的脏事不仅此桩,他不在意,士为知己者死,他甘为大哥死士,可到头来发现对方压根儿不求,全部人都说他错,无所谓,可独独唐湘芝一人否定,就能毁了他至今坚持一切。

    然而大哥否定归否定,仍旧保护了他──跟小时候一样。

    家法非说笑,唐湘昔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才好了些许。

    醒后他想去公司,罗颖却说:“董事会决议暂时废除你的职务。”

    唐湘昔怔了片刻,木然问:“为何?”

    “你需要治病。”罗颖拿出病历,她以儿子身分证件及印章作为代理人申请,这是伪造文书,却是不得已中唯一的办法。“重度忧郁、燥郁……情况如何你比我清楚,心病还需心药医……”仿佛下了艰难决定:“你去找他吧。”

    这个“他”,她也是听大儿子那日提及,是唐湘昔心里一块柔肉,他生生割下,没包扎,任其溃烂成疮,鞭笞肉体与精神。

    唐湘昔仍是那句:“不。”

    罗颖怒了:“你到底发什么疯?!”

    “对,我发疯!”唐湘昔首度与母大小声:“我逼疯了自己才放他走,你们倒轻松啊,现在一个个装好人,那一口气统统大度不要了,还要我把人找回来……然后?儿子是同性恋不在意了?不是要把我塞回娘胎里闷死吗?你怎不做了?!”

    罗颖深呼吸,面色恹白,因为大儿子的乖顺,令她以为自己的教育方式是正确的,可二儿子却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因材施教,怨念加诸在下一代身上,一个力争上游,另一个同样争气,却争到了极端。

    作为母亲四十多年,她首度这般无力,她说:“你们都没错,是我错了。”

    错在把上一代的恩怨情仇,延续到两个……不,三个孩子身上。湘叆不愿嫁入豪门,偏偏别无选择;大儿子则在发布离家宣言后,才与她坦诚:“其实经商真不是我兴趣,倘若可以,我想趁有生之年多走走,看一看各处风景。”到这时候,罗颖后知后觉大儿子小时梦想,竟是摄影。

    他们看似拥有一切,吃穿不愁,却无从成全自己,只能照安排好的路子走。

    孩子从不是父母的附属品,更不该是拿来炫耀的工具,从医生切断脐带那刻起,他们就是分割的独立个体,持有血缘亲情,可同时抱持不同的未来发展。

    罗颖忽问二儿子:“你的梦想是什么?”

    唐湘昔一怔,莫名所以。

    他的梦想……他曾讥嘲苏砌恒没梦想的人如咸鱼,可反过来讲自己不是差不多?忙于公司的事、忙于实现别人的梦想,却从未深思面对自己需要什么、想要什么,孙文初说他心灵空虚,不懂人生乐趣……可到了这把年纪,他已经没有力气跟闲情发梦。

    罗颖:“天演和唐艺仍是你的,可你需要休息……我跟你爸带你们去过很多地方,但都是‘我们’‘想’带你们去的,好好感受一下自己要什么,就算是……那样也没关系。”

    这是她一个母亲,目前可以做到的极限。当然,她还可以、甚至应该再努力,但……难免需要时间。

    对旁人她不排斥,只因不是发生在自家。

    罗颖说完要走,唐湘昔突然道:“曾经……我想试试看做演员。”

    所以他才做过几回替身,算是过把干瘾,甚至常常陪萧蔽日对戏。

    罗颖笑,“做演员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我从不后悔入这一行,很遗憾没有让你实现这份快乐,我真正需要教导你们的,应该是这些。”

    ※

    唐湘芝夫妻带孩子去了瑞士,打算先歇息一阵,继而安排旅行。

    唐湘昔没了工作,赫然成了全唐家最闲的人──连唐九那小笨蛋都比他忙,在朋友公司里上班、谈恋爱(?),还我同志我骄傲,他压抑了一辈子,那小子倒是一句话,十分清爽。

    真是好不爽。

    问题是,他无法否定他。

    唐湘昔仍定期收到美国那边捎来的消息……他原意是为孩子,可指示下去,八成变成跟拍那只兔子。有一张他在街头咬汉堡,大概艺人训练导致他随时都很上相,分明一个干扁的面包夹肉,被他吃得好似人间美食,吮指难忘。

    他鼓着腮,样子十分可爱,下一张吃完了薯条在舔手指,唐湘昔瞟了眼,下腹一炙,瞬间勃起。

    这反应不稀奇,三年来唐湘昔很习惯,夜半十分,他睇睐照片,在床上调整了个舒服姿势,拉下裤炼及内裤头,掏出里头半勃肉茎,上头血脉纠结,稍经摩擦便硬挺如铁,青紫色血管在上头突起、蔓延、纠葛,他握住茎头,闭目想像青年在照片里,舔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鸡巴。

    青年口活极好,他舌尖小巧软润,能舔到他凹槽内部,而手指则摩搓他最为酥麻的那条筋,一张嘴似极了吸奶,重点是那口腔热度,黏膜软嫩,而肛腔内部更为诱人,肉褶一道道,缠绵他的阴茎,倘若他是教徒,那必然是到达地狱的捷径。

    他躺在床上,放松身躯,就像多年来所做,给自己释放,根部发烫,腥臊的气味在空气里蔓延,他一身肌肉因兴奋鼓起,涔下汗水,他没压抑,于是不一会精液一泄如柱,有几滴甚至喷溅到相片里青年的脸上。

    唐湘昔胸口起伏,在粗喘里迷惘:这是爱吗?

    他把手心浊液抹到照片上,动作淫秽变态至极,却隐隐透着难以言喻的温柔。

    ……

    唐湘昔学他哥,给自己安排了一趟自我的旅行。

    没有专属导游、没有定点接送,一切从简──半年后回来,他几乎成了流浪汉。唐湘昔严格控管自己的消费吃喝,不说无人知晓他是富家大少,他结交不少驴友,他们对旅行热衷,一站接一站,看山看海看风景,看这个世界,甚或于看自己,独独唐湘昔,说不出旅行的意义。

    有人笑:“是不是有个分不了手的女友,离开她,就是你旅行的意义?”

    唐湘昔没语。

    他汲一身风霜回台,可心里一处仍空空落落,他没休息两天,再度收整行李,如此反覆,足足一年,就是没去找青年。

    仿佛一种垂死逃避。

    罗颖晓得儿子动向,他前会去了叙利亚,仿佛抛命,一年来专往危险区域走,她着实怕了儿子直接往加萨走廊、isis基地去,忧虑得不行,直接骂:“你这是找死呢还是找死呢就是找死呢?!”

    唐湘昔不以为然,“安心好了,死了就是命。”

    “安你妈的心!!”罗颖咆哮,她快跟儿子一样得精神病了。

    好在一番纠结,唐湘昔从巴基斯坦回来,整个人恍若焕然一新,眼神不再死灰,没多久机票出来,得知是飞往西雅图的,罗颖不禁大松口气。

    她已完全放下,不再有芥蒂,若能有人制得住这疯孩子,管他男的女的呢,活的总比死的强。

    于是唐湘昔就这样出现在苏砌恒面前。

    青年不知的是,这一年里,他染过一身尘沙,子弹曾擦过他手臂,没进一个无辜妇女的胸膛,他背着她去了医院,人命的重量、以及血液的热度淌在背脊,伤口很疼,仿若灼烧,眼前漫长如一条殉难之路,汗水模糊眼睛,妇人死前以英文虚弱向他说了句谢谢,并讲了一段他听不懂的伊斯兰语。

    他仅记住一些,事后询查,大体意思为:“愿真主阿拉祐你获得世上所有幸福快乐。”

    瞬间,唐湘昔淌下了泪。

    幸福快乐,谈何容易?

    自呱呱坠地、幼时不晓世事起,他不曾哭过,但这一刻,他为充满争端的世界遗憾,为不及抢救无辜逝去的生命遗憾,为一切他曾有机会得到而错失的遗憾……更为他那般骄矜,不曾感恩而遗憾。

    他在破败的旅社里孤独恸哭,无人可见,令他终于得以释放自己。

    他想起青年在庙寺,虔诚谢天姿态,他感恩珍惜所有一切,不论好坏,反观自己对一切充满不平,迳自伤害,所有人都放下了,独他一人深困其中,走不出来,他迷失了整整一年,如犯错不敢归家的孩童。而现在,他在生命的流逝里,决心面对,找到旅行真正的意义。

    第61章 《宠溺》05

    四年未见,苏砌恒尚沉浸在骤然重逢的冲击中,不料唐湘昔仅深深瞅了他一眼,继而像个路过的人,转身走了。

    就这样……走了?

    苏砌恒脸发烫,心跳怦怦如擂鼓,他差点儿站不住,可看看时间快迟到,还是撑住精神,搭乘大众运输,忙往学校去。

    事到如今,唐湘昔居然亲自出马……像练兵练到一半,陡然杀出s级大魔王,他做笔记的手颤抖,课堂上讲了什么,一概没听进去。

    下了课,他离开学校,打算去小熙那儿看看。

    然一走到中庭,唐湘昔又在那儿,如不散阴魂,他抽着烟,白烟氤氲,苏砌恒汗毛直竖,今早醒前作的梦如一道预警,若非被唤醒,谁知道狮子是打算回身反扑,还是追随他回窝,吞了他家全口?

    他咬咬牙,鼓起勇气上前,站在男人面前。

    唐湘昔抬目见他,挑挑眉,随后把烟熄了。

    可残留的烟雾仍在二人之间飘飘荡荡,早上苏砌恒是满心惊恐,好像四年来所有的平静美好即将在此瞬遭受打破,现在反倒冷静下来,他们之间掺杂太多,几乎没有这样纯净平视时候,苏砌恒因紧张哑着嗓子,问他:“你来干什么?”

    男人好似一脸从长远梦境里醒来,说:“没想干什么。”

    相隔四年,苏砌恒二十八岁,比从前高了一些些,样子也有了更多男人味。

    这些变化,照片里不明显,得实际看了,感受才深。

    从前他没什么自信心,腰都是弯的,后来改变,抬头挺胸成了习惯,如岁寒松柏,唐湘昔对他感觉始终模糊,说不清道不明,就差那么一点儿自己小心翼翼护着不敢捅破的窗户纸。

    肯定的是,不论什么情感,他就想看着、抱着、拥有着。

    然后埋入性器,用尽一切力道发狠撞击,令青年为他哭喊低泣,所有反应因他而起。

    他目光太直接,甚至露骨,仿佛穿透了他衣物,搔勾他心窝,苏砌恒意识过来,不禁整个人退了一步。

    唐湘昔仿佛明白了他的明白,嘴角一扯。“噢,你知道我想干什么。”

    男人这般无耻干脆,言语暧昧,教人无从驳斥,苏砌恒面热心恼,又隐约有一种难言感伤,说来说去,他们的关系不过这样。

    只是欲望。

    苏砌恒面对男人,深吸口气,他想,内心的抽屉紊乱那么久,是该整理了。

    否则不管四年、四十年,都会是那个样子。

    那样这一生,就太不干脆了。

    他们一前一后,走离校园,落叶枯黄,踩下去有清脆声音嚓嚓响,掩盖心跳动荡。男人目光紧锁他背,如同芒刺,苏砌恒烦躁着,终于开口:“孩子……我是不会放手的。”天,这话好像离婚夫妻所用的句型起手势。

    苏砌恒囧,唐湘昔确实也感受到好笑。“我四年前没跟你要,四个月前没跟你要,现在更不会跟你要。”

    苏砌恒暂松一口气之余,狐疑加深。“那你来……”

    “来看看你。”唐湘昔站得离他有小段距离,确定不会熏到他,才自口袋掏烟出来抽,一口白雾再度轻飘飘上天。“我有些疑问,感觉实际看到了你,才会有答案。”

    苏砌恒:“?”

    唐湘昔手微微颤抖,早上时他就想说了,可旧伤发作,身体情况不对劲,不合适,遂匆匆离去,直到好一些了才过来。

    面对这人,他其实没表面上看来得自信。

    他一直否定自己对苏砌恒的感情,并非自欺欺人,而是真心搞不清楚。

    爱……或说对钟倚阳心动那时,忽然就发生了,尤其第一次,他没有抗体,更没有太多时间抵御,沉沦得快,拔离也快。可苏砌恒不同,他始终自我提醒不得越界,把他当宠物养,更把所有情感归咎于爱情之外,不得任其越界一步。

    于是那些夜不成眠辗转反侧孤枕发凉的心情,到底由何而起,他难以判断,亦无从面对。

    唐湘昔吁出一口烟,接而捻熄,走上前来。“我想确定,我是不是爱你。”

    萎叶随同烟雾飘落,苏砌恒闻言先是怔忡,继而想笑:到底什么跟什么?

    “坦白说,我不是很在乎你的答案。”

    二十四岁的他也许在乎,二十八岁的他尽管不是完全搁下了,但是或否他均不想探究:是,他会恨,恨你爱我却那样伤我;否……那也就跟现在一样,没什么分别。

    何况四年来,他想了很多,想得足够清楚。他说:“唐湘昔,我们之间,从来没有爱情。”

    他见男人震了一下,可无所谓,苏砌恒一字一字,缓慢而坚定地说下去:“充其量,仅是肤浅而俗烂的欲望。”

    第1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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