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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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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不早朝 作者:日撸三千

    第3节

    。。。。。。

    其实陛下并不是故意走丢的。

    摄政王在前面捧着东西的时候,他虽然一心一意地跟着对方走,可是很快就被一家吹糖人的小摊子吸引住了目光。

    那个小贩手脚熟练地捏好一只糖人,然后一吹,一个活灵活现的小人儿就出现了。

    然后小贩洋洋得意道,“这是天子。”

    陛下瞪着那穿着大黄色袍子的小人,心想,陛下才不会那么丑呢。

    陛下看了这糖人半天,然而都没买,小贩不耐烦地道,“到底买不买啊?你挡着我的摊子了!”

    陛下抬头欲反驳,结果就看见对面有个男子看着他。

    那男子没什么特别,除了长得好看。

    这男子长得剑眉星目,气质斐然,嘴角似笑非笑,实在好看得紧。

    陛下多年来对着摄政王那张脸,自觉早就看厌了,如今看见这样一个男子,顿觉眼前一亮。

    雅称俗称发花痴的陛下发现男子居然对自己微笑了一下,再然后,陛下便不省人事了。

    陛下醒来时,发现自己自己被人随意搁置在一张摇摇晃晃的木床上。

    这间屋子又小又简陋,而且不挡风,一阵阵风吹来便十分冷。

    陛下睁眼便看见昏黄摇曳的烛光,还有一个人坐在桌子面前奋笔疾书。

    那人听见陛下醒来的动静,回头笑了笑,露出一个笑容来,直把陛下恍花了眼。

    陛下只觉得这人这笑和这里简直格格不入,他活该是风流不羁,□□添香的有匪君子。

    有匪君子笑完,道,“我观贤弟穿着不俗,言谈有力,还以为贤弟身家不俗,原来竟只是一个空有架子的穷光蛋?”

    此言一出,陛下所有的想象都破灭了。

    陛下道,“你抢钱?”

    有匪君子道,“劫富济贫。”

    陛下道,“妄你长得一副神仙般的样貌,竟做这种事情。”

    有匪君子笑道,“哈哈,多谢兄台夸奖。可是老天爷给了我这么一张脸的同时,又给了我这爱劫富济贫的性格。若是我没了这性格,也就没了这张脸,兄台觉得我该同时失去还是同时得到的好。”

    陛下默。

    陛下道,“我觉得你这性格挺好,你可以不要脸。”

    男子一点没有被气到,道,“兄台还挺伶牙俐齿的,不愧是大家子弟。原本我只打算拿走兄台身上的钱,然而却没想到兄台身无分文。如此,便只能难为兄台在这里多住几天,等你家人来拿钱救你了。”

    陛下犹豫一下,道,“我家中并没有钱。”

    男子笑着,指了指陛下的身边的一枚雕章,上面正是京城一大钱庄的标志。

    陛下看着自己手边那个下边进贡的,自己随意带出来的小章,突然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狡辩。

    陛下道,“兄台缺钱?”

    男子道,“你看我家徒四壁。”

    陛下看了看四周,觉得这男子风度翩翩,又有才有貌,就不该住在这里,于是深为同情。

    陛下道,“那就多谢兄台这几天照顾一二了。”

    男子没想到陛下居然如此配合,诧异地看了他好几眼。

    男子说完之后,继续自己一个人奋笔疾书,写了一会儿,发现陛下撑着脑袋幽幽地看着自己。

    男子赫了一跳,道,“兄台为何看我?”

    陛下看了看男子写的东西,道,“兄台是朝廷命官?”

    男子恍然大悟,道,“确实如此。兄台想问我为何朝廷命官还要劫富济贫?因为朝廷发的俸禄实在不够在京城花销啊。”

    陛下道,“没想到朝廷命官也是这么苦。”

    陛下道,“我只是看兄台的字迹,感觉有些熟悉?”

    男子道,“我师从大家,贤弟大概在家中看过我师父的字迹?”

    陛下道,“不,不是你师父,就是你。”

    陛下叹口气,再三确定,这确实就是自己认识的笔迹。

    原因无他,三年来他每天都与写字的人无话不谈,引为知己。

    陛下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陛下道,“你不要用我来威胁我的家人了,到时他们找来反而给你招来麻烦,不如这样吧,我与你一见如故,就把贴身玉佩送予你,你拿去当些钱,把我放走吧。”

    男子一怔,然后对陛下做了一个揖,笑盈盈道,“如此,便多谢兄台了。”

    。。。。。。

    皇后娘娘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后娘娘最近心情不好,动辄便要发脾气,有时还把她最喜爱的瓶子摔坏了。那次她一气之下竟把宫里的好多人都拉出去乱棍打死了,这在以前简直是无法可想的事情。

    而皇后娘娘宫里还有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就是皇后娘娘突然爱上了吃辣。原本她口味很淡,然而最近她爱上了吃酸辣鱼,所以宫里顿顿都给她辣味的东西。

    然而她胃口却不好,总是吃一点,就不能咽下去。大家都焦急得不得了。

    恰好今日的时候,有人来拜访她。

    皇后娘娘道,“言秋?这是谁?”

    墨煜道,“娘娘忘记了,是那日在大鼓上跳舞的女子。”

    皇后娘娘若有所思道,“原来是她。这女子挺有心机,然而却没有摸索到陛下的要害。”

    皇后娘娘道,“宫里多少人想要在陛下面前露脸,然而为何却都如此安安分分?她这样张扬,若有一天,碍了眼摄政王的脸……”

    墨煜道,“娘娘说的是,她确实太张扬了。”

    皇后娘娘道,“小小美人而已。让她进来,把帘子隔上,本宫可是想见就见的?”

    言秋进来之后,行了一礼。

    皇后娘娘道,“本宫身体不适,不方便见你。便围上这帘子。”

    言秋道,“娘娘千岁。臣妾不该擅自打扰娘娘。”

    皇后娘娘不耐烦道,“有何事直说吧,何必磨磨蹭蹭。”

    言秋道,“妾身做了一点山楂汤,听说娘娘胃口不好,这东西开胃不错,娘娘可是试试。”

    皇后娘娘深知深宫之中无人敢信任,于是把这酸梅汤留下之后,就让墨煜倒掉了。

    然而皇后娘娘又觉得这山楂汤香味扑鼻,让她食指大动,便令人格外做了酸梅汤,下午时喝了一盏,果然十分开胃,夜晚时便多吃了半碗小点心。宫里的人都偷偷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作者还没有话说

    ☆、第 9 章

    次日一晨,心急如焚的摄政王殿下便早早点好几百士兵,整装待发,要挨家挨户寻找陛下,誓要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把陛下完完整整找回来。

    结果陛下自个儿就跑到了皇宫门口,准备进去。

    得到消息而来的摄政王殿下一看,发现陛下还穿着昨日的衣服,浑身打理得干干净净,丝毫没有慌乱的样子。

    摄政王殿下脸色霎时便沉了下来,道,“陛下可还玩得开心?”

    陛下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道,“摄政王殿下真是冤枉朕了,昨日有歹人抓住了朕,还好朕十分机智才逃出来。”

    摄政王殿下满脸不信,脸上写满风雨欲来之色。

    陛下道,“朕身无分文,本也打算痛痛快快玩一番,也是有心无力了。”

    摄政王道,“原来是如此?臣还以为陛下是一国之君当腻了想要逃跑呢。”

    摄政王冷笑道,“不过既如此,看来是陛下运气太差,出宫就遭遇不测,以后就不要再出去吧。”

    陛下感觉到摄政王特别不开心,道,“摄政王真是会瞎扯。”

    陛下道,“其实是因为昨天晚上,我偶然碰到一人,他虽为朝廷命官,却家徒四壁,十分清贫,于是我便把贴身的玉佩给了他。于是他收留了我一晚。”

    摄政王顿足,道,“天下贫穷之人何其多,陛下岂能一一救济?甚至有人穷到连米糠都吃不起。”

    陛下道,“我只是看他可怜。”

    陛下声音渐渐小下去,他害怕把原本就生气的摄政王殿下惹怒了,到时候,吃苦的可是他自己。

    可是实际上,摄政王殿下冷冰冰看着他,早就发怒了。

    摄政王本就不悦,闻言,不顾士兵在场,把陛下扛到肩头上。

    摄政王殿下出身戎马,半生征战,于是上天给了他一张好脸的同时,他自己却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和一副好身材。肩宽腰细,给人一种十分可靠的样子。

    于是他扛起陛下来也毫不吃力,很容易似的。

    陛下被他这么一扛,众目睽睽之下,顿时羞红了脸。

    周围的仆从都假装没看见似的走路或者左顾右盼。

    陛下感觉到摄政王殿下的怒气,真是又害怕,又羞恼。

    摄政王殿下带着一身能化为实质的怒气一路畅通无阻回到陛下寝宫中,把陛下扔在那张一看就是可以成就一番好事的床上。

    陛下慌不择路地往里逃,被摄政王殿下抓住脚脖子,提了回来。

    然后,两人便把下人扔在外面,在寝宫里打架。

    说是打架,实际上是陛下单方面挨打,陛下的惨叫从气势很足穿透宫殿变成了低低哀哀的求饶,摄政王殿下还没有饶过他。等到外面假装听不见的心腹脚都麻了,摄政王才甩了甩手掌,把掐着陛下细腰的手放开。

    摄政王殿下看着陛下身上青青紫紫的被自己咬出来或不小心捏了的痕迹和艳丽若桃花满是自己巴掌印子的屁股,心疼的同时又十分满足。觉得陛下便是这个性子,三天不治治,就要上房揭瓦,还是这么乖乖的身上充满他的味道他的印记才算可爱。

    摄政王看着捂着屁股哭唧唧的陛下,眼睛一眯,道,“过来。”

    陛下此番被他教训狠了,摄政王殿下这么一说,屁滚尿流就过来了。

    摄政王殿下让陛下双腿跪着分开撅起来,这么看着自己的成就,他心里又怒又兴奋。

    于是伸手好好摸了摸,揉捏了几下,对方便呻吟起来,似乎是想要更多。摄政王以为这正是对方邀请自己的信号,于是捣软了小菊花,提枪上阵,毫不客气地享用了一番,直把陛下弄得嘤嘤哼哼,演奏了一晚上的各种交响曲,他才放过陛下。

    不过第二日,陛下很显然又腰酸背软,要做一名昏君了。

    且不提二人如何颠鸾倒凤,笙箫红烛,反正陛下第二天睡到午时才刚醒。

    次日下午,陛下才扶着自己都要直不起来的腰肢,要与皇后娘娘一起用过晚膳。

    陛下偏爱甜食,于是晚膳便是红豆粥等偏甜的食物。皇后娘娘将就他,没有更换其他的食物。

    然而吃饭期间,皇后娘娘一直皱眉头。

    陛下道,“可是食物不合胃口?”

    皇后娘娘道,“并没有,只是近来胃口不大好,总是食不下咽。”

    陛下略一沉吟,突然道,“正好南方来了螃蟹,不如拿来尝尝鲜。”

    于是嘱咐下人把螃蟹煮好拿上来。

    这是今天新来的螃蟹,十分新鲜,煮好过后散发出很诱人的味道,御厨又擅长做一种蘸酱,所以这东西让人十分有食欲。

    陛下尝了一口,夹了一只放于皇后娘娘碗中,皇后娘娘谢恩。

    皇后娘娘吃过之后,觉得果然很好吃,于是多吃了好几只,陛下也十分高兴。

    吃完之后,陛下让端了一壶梅子酒,道,“螃蟹性子属寒,当要喝酒才好。”

    皇后娘娘拒绝道,“妾身不胜酒力,不能喝了。”

    陛下于是没有逼迫皇后娘娘。

    然而吃过蘸酱之后,皇后娘娘感觉口中干渴,于是让墨煜 端了一盏山楂汤上来,果然又解渴又开胃。

    陛下好奇道,“这是何物?”

    陛下就着小盏喝了一口,结果酸得他眼睛都皱起来,道,“梓潼口味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如此酸的东西,让朕难以下咽。”

    皇后娘娘笑笑不语。

    夜晚时候,大将军得了几盏明灯,这灯是手脚灵巧的匠人用琉璃瓦制成的,一支红蜡烛点在琉璃灯之中,看起来晶莹剔透又明亮生辉。

    陛下看到这东西好看,翻来覆去爱不释手。又想到皇后娘娘,于是把灯挂在屋檐下,请来皇后娘娘过来欣赏。

    皇后娘娘穿着一身雍容华贵的长袍,映衬得肤白胜雪,人面桃花,煞是好看。

    但是陛下看她那笑意,却觉得其中多了一种他看不明白的味道。

    陛下道,“芷水,这是朕新得的明灯,你看如何。”

    皇后娘娘抬头看过去,这才注意到屋檐下那几盏小小的琉璃灯,这琉璃薄如蝉翼,在灯光照射下又耀耀生辉,好看得紧。

    皇后娘娘当下便道,“这真是好看,陛下可取下一个给妾身看看?”

    陛下道,“可。”

    皇后娘娘忧心下人笨手笨脚,把这精致的小玩意儿弄碎掉,于是亲自扶着梯子去取下来。

    结果皇后娘娘刚要上去,却发现肚子一阵扭疼。

    皇后娘娘哎哟一声,捂着肚子就要跌下来。还好陛下眼疾手快,把皇后娘娘搂进了怀里。

    陛下道,“梓潼身体不舒服?”

    皇后娘娘肚子疼得厉害,脸色都疼白了,汗水也顺着脸颊掉下来,却死命咬着嘴唇不叫出来。

    陛下一阵紧张,慌不择路地道,“梓潼,梓潼,快宣太医。”

    皇后娘娘拉着陛下的手道,“陛下,臣妾没事,不用宣太医,让我休息一下就是。”

    陛下把皇后娘娘扶到床上,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梓潼,可有好些?”

    皇后娘娘虚弱地点头。

    皇后娘娘实际上却觉得越来越难受了,肚子里的疼痛根本抑制不住,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是陛下在旁边,她不敢多言。

    陛下还在旁边守着她,皇后娘娘道,“陛下,臣妾有些困了,你不用守着臣妾。”

    陛下看了看皇后娘娘,不忍心道,“你睡吧,朕守着你。”

    于是皇后娘娘也不好多说了。

    陛下一直撑着头,守在皇后娘娘身边。皇后娘娘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之中,渐渐觉得真的困了起来。肚子里面的疼痛也渐渐恍惚了起来,然而,她却觉得——仿佛有什么正在脱离她的身体,离她而去。

    皇后娘娘是被一阵大叫吵醒的,她艰难地睁大眼睛,却发现陛下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被子。

    皇后娘娘觉得很痛,越来越痛了,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汩汩地流出她的身体,她颤抖地伸手去摸到疼痛的地方,结果摸到了一片濡湿之感。她颤抖地把手伸出来,一片血红色。

    皇后娘娘就要眩晕过去!

    太医来得很及时,然而陛下还是手足无措地嫌弃对方太慢。

    太医踩着步子挂着箱子行至床前。

    太医看了一眼那被子上的大片血红之色,心里便是一阵凉意。他搭在皇后娘娘的皓腕上摸了一会儿脉,就在陛下要不耐烦地时候,他才跪下叩头告罪,“陛下!陛下,恕臣无能!臣医术不精,保不住娘娘的孩子!”

    陛下却被对方这话弄懵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皇后娘娘听完太医的话,心中涌上一股绝望,她不由哭起来,这绝望中,又包括孩子的失去,又包括对自己未来的恐惧。

    太医和殿中诸人见帝后二人之间的如此气氛,知道不该是他们呆下去的时候了,都知趣地退下去了。

    陛下心中不知转了多少心思,他觉得仿佛一阵晴天霹雳莫名便劈到自己的头上而他像一只被绑住的兔子一样无力反抗。

    这阵沉默就快要把皇后娘娘遐思的时候,陛下艰涩地看着她,道,“这孩子,是谁的?”

    ☆、第 10 章

    陛下静默不语,然而脸色已经难看至极点。

    皇后娘娘不敢说话,可是她闭上眼睛,眼前却闪过很多东西,譬如那天树林中一片胜雪的梅花,冰雕玉砌傲立不败,譬如那人微微带笑的嘴角,和丝毫不愿看她,不想看她的眼睛,譬如那一杯跌落在地,浸湿泥土的竹叶青,又譬如,冰天雪地中,那人拥着她,相互偎依,他们疯狂地撕扯对方。

    然而那一夜过去,那人以为不过是一场春梦无痕,她也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可是她却不知道,有个小小的生灵,就此在她肚子里扎根,吸取养分,吚吚哑哑地,挣扎生长,想要看见太阳。

    最初的时候,祝芷水是惊慌的,因为她和陛下成亲三年,然而陛下却从没有碰过她。准确来说,陛下没有碰过这后宫中的任何一名女子。

    当初她还为这件事庆幸,因为她无法容忍和一名自己不爱的男子做这种事情,但是怀上孩子之后,这一点就成为她必然是重罪的根源了。

    可是她却不能不要这孩子,她没有渴望过她倾慕的人能与她白头偕老,可是这庭院深深,寂寂花时闭院门的朱墙大院,总要有一个那么小小的,可爱的种子作为精神的寄托,她才不至于疯掉。

    祝芷水每天都在盼望这孩子早点长大,又担心他会出意外,又怕又幸福,一日日过去。祝芷水还设想过如果发生事情,她要如何面对,如果要临产时她便装作重病,回到娘家生下这孩子,然后把她托付给自己的母亲,再返回宫中。

    祝芷水想过一夜一夜,千次万次,猜测过许多许多,可是她唯独没有想,不敢想的,却是这孩子,一开始,便没有这睁开眼睛的造化。

    陛下紧紧盯着祝芷水,他那圆圆的祝芷水曾经觉得十分可爱的眼睛如今却蒙上一层水光,祝芷水原以为他会哭,然而他却只是哽咽地道,“梓潼,朕对不起你。这三年来,朕娶你,又晾着你,并且认为你的爱护是理所当然。殊不知,殊不知,朕既不懂你的心意,又令你空负年华,错付终身。梓潼,若你不愿,那朕便一纸休书,放了你罢。”

    祝芷水躺在床上,听闻此言,空蒙蒙的眼睛闪过一丝明亮,倏忽又灭掉了,她痛苦地摇头,道,“陛下,不是您的错。芷水身为一国之后,可是自从嫁给您,没有为后宫多尽一份心,毫无作为。如今还不守妇道,给陛下脸上蒙尘,芷水时时不安,愧疚终身。若是陛下真的体谅我,便让贱妾削发为尼,独守青灯吧。”

    陛下默默注视着床上这被心痛折磨得脸上毫无血色的女子,道,“你知道我不会在乎这些。我,我,我从一开始就无法和女子在一起,却生生耽搁你,我视你如长姐,怎会责怪自己的姐姐?可是芷水,你至少该告诉我这男子到底是谁,就这么让你独自怀着这孩子,却不愿承担责任。”

    皇后娘娘沉默良久。

    其实说他不负责任,他又是何其无辜?他未必知道那天是一个确确实实发生的事情,也不会知道有那个孩子。

    祝芷水在那一瞬间,想过很多,包括她十八岁嫁给陛下那一天,洞房花烛夜,她盖着红盖头,扭着帕子,心里很紧张,可也曾抱有一丝期望的。

    可是在摄政王威胁她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破灭了。

    她冷笑,这到底该怪谁?

    祝芷水看着陛下那张不输于女子的漂亮的脸,那张脸上写满了愧疚,这时祝芷水却更加能够感觉到自己肚子中空落落的感觉。

    那一刻,祝芷水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满满的,难以抑制的恶意——这种恶意足以把她拖下地狱。

    祝芷水对陛下道,“陛下,其实孩子的父亲,是摄政王。”

    祝芷水道,“至于是多久?那日陛下和摄政王殿下吵架,陛下一气之下便去池边钓鱼散心。而摄政王一气之下,便无意中看见臣妾,把气撒在臣妾身上,逼迫贱妾成其好事,而我没想到,这一下便有了孩子。可是这种事情,我又如何能告诉陛下?”

    。。。。。。

    陛下假装十分不在意,假装原谅了皇后娘娘,可是实际上心神恍惚。

    走至自己的寝宫之时,有匆匆忙忙的太监不小心冲撞了他,陛下冷笑道,“拖出去打死。”

    陛下看着他哭着求饶,却觉得心中毫无涟漪,连血都是冷的。

    陛下突然道,“把这一屋的人,全部拖出去,用乱棍慢慢打死。”

    立时空气像凝固了一般,没有人敢说话。

    陛下转身离去。

    那一晚上的时候,他突然做了一个梦。

    那是有关很早以前,陛下还不是陛下,摄政王还只是手握重兵的承平王的事情。

    陛下那时还很小,还是一个天真到过分的少年。

    大雍国国姓为晏,陛下先前几个兄长有名怀朝或者怀卿等托付天下的名字,唯独到他的时候,只是因为在周岁时抓了一只玉佩,于是先皇十分愉悦,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孩子便叫晏怀玉吧。”

    不说后来陛下是否真有谦谦君子,陛下是先帝的老来子,他少时的很多年里,确实是被先皇捧在手心里,如珍似宝地娇宠的。

    陛下的母亲是个小家族的小女儿,性子软,没有母仪天下的野心,也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她长得清清秀秀,性格温温和和,如果不是发生什么大事,深宫里是没人会想起她来的。

    陛下小时候大多也遗传自她的性格,小脸圆圆,大眼圆圆,见人变笑,尤其讨人喜爱。

    为了这个老来子,先皇特地将陛下的生母提为贵妃,还为他们修建了一座奢华的金屋,让宫里无人不为之嫉妒。

    陛下三岁之前,便没有下过地,因为地上铺满了厚厚的毛毯,他们的金屋中用白玉砌着梯子,盖满了琉璃瓦,用一个专门的屋子收纳着先皇御赐的各种奇珍异宝。先皇对他如珍似宝,连去御书房时也要抱着他。于是没有大臣不认识他的。有一次,他放肆到直接去拉扯先皇冠冕上垂下的玉帘,宫里一众人都吓得噤若寒蝉,可是先帝却哈哈大笑,宠溺地把他抱在脖子上逗的他咯咯大笑。

    某次的时候,陛下躲藏在先皇的书架里,偷听先皇和大臣的谈话,他听到朱丞相用谴责的语气道,“陛下难道真的要把四皇子养废?”

    然而先皇只是叹息。

    后来陛下憋不住小儿的好奇心,去询问先皇,先皇看看他,笑眯眯道,“你做一个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人不好么?”

    陛下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点点头。

    后来陛下想起这段,才猛然觉察到先帝死前的良苦用心:不过是担心自己这个幺儿卷入皇位之争,才故意装作厌恶的样子。

    可是哪个儿子,不为自己父亲的厌恶而难过呢?

    陛下少时性格天真,常常不以恶意来揣测别人,他的兄长们,也对他讨厌不起来。

    他性格大变,却是从登基那一天开始。

    他的三个兄长被摄政王以各种借口斩于剑下,提着还滴着鲜血的剑,把他一步一步带上那至尊之位,他仍然不知所措,以为这只是一场噩梦。梦醒过来,他还是开开心心和他喜欢的小猫儿打会儿滚儿,晒会儿太阳。

    可是他被戴上压得他抬不起头的冠冕,坐上那冷冰冰的至死也没有想到会坐上的位置,直到那个男人用鲜血的幽香的怀抱搂住他,直到他那只雪白雪白眼睛碧绿生气时可以炸成一团的猫儿发出嘶哑的叫声而别那个仿若地狱而来的男人一刀斩死,陛下才猛然惊醒。

    而后,便开始了他们这三年来,不死不休,无法割舍,无法容忍,恐惧又渴望,痛恨却不能失去的纠缠。

    陛下醒来时,还未到三更天,然而他却觉得有一生之久。

    他觉得有泪水要流下来。

    其实他早就厌恶这种不正常的关系了,然而他和那人绑缚在一起,只要那个人不愿意松手,他便永远被绑在原地,不能退不能进。而今,终于有一个借口,让他可以割舍。那一瞬间,陛下做了一个决定。

    。。。。。。

    次日清晨的时候,陛下并未如图往常一般穿得花枝招展,反而只穿了一件最普通的外袍,谴退了所有要追来的下人,他一个人在花园中散步。

    以往的时候,陛下十分爱这园中的精致错落,可是今日他却觉得这里千翻一律,让他烦躁。

    陛下在亭子中休息时,恰好便看见远处有一群莺莺燕燕走过来。

    陛下此时已经躲不开了,于是坐在那里等着她们觐见。

    走近的时候,陛下才看见那带头的女子是姜妃娘娘,陛下想起皇后娘娘,心里就十分别扭。

    姜妃娘娘看见陛下,很自然地行了一礼。

    陛下原以为她行过礼后,便会告退,没想到她反而让下人把提着的篮子放到桌上,让陛下品尝一番。

    陛下不好拒绝,便拿了一个花瓣状的糕点放入嘴中,没想到这糕点又香又糯,陛下眼睛霎时便亮了。

    陛下道,“味道不错。”

    姜妃娘娘道,“是妾身做的。”

    不知道为什么,陛下突然感觉对方想要他夸奖的样子。

    陛下道,“爱妃真是心灵手巧。”

    此话一出,姜妃娘娘眼睛都亮了。

    陛下突然道,“爱妃自青春年少便嫁入宫中,这些年来,朕并未宠幸爱妃,却让爱妃白白耽搁了许多青春年华,爱妃可有怨恨朕?”

    姜妃娘娘道,“臣妾嫁给陛下,便知道此生只爱陛下一个,至死不渝。”

    陛下以为这只是姜妃娘娘的讨好之言,心中冷笑连姜妃娘娘也不过如此。后宫之中,哪个女子又是真心实意对他,敢对他说真话?

    姜妃娘娘道,“陛下可记得幼时一些幼时的事情?说起来,那时候我与陛下便认识了。”

    陛下茫然地摇头。

    姜妃娘娘脸上闪过失望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莫名背锅的摄政王殿下:…………

    脾胃不好的妹子怀宝宝的时候一定不要像凉凉这么吃哈,宝宝会掉的

    ☆、第 11 章

    每日辰时,是皇宫最热闹的时候,因为此时正是各宫各殿觐见陛下的时候,整个皇宫中如同活起来了一样,就连冷宫中也多了几分鲜活之色。

    而这个时候,也恰好是御膳房送新鲜的蔬菜进来的时候。

    御膳房的各种菜的种类似乎和外间并无什么不同,然而知情之人才知道这之间有多少弯弯道道。

    去采买东西的太监向来是官职很小的,负责跑腿,然后购买集市中最昂贵的菜,再把价格提高五成,其中的回扣,大部分便交给了他上头的主子,小部分则自己留下来。

    虽然只是那么一丁点儿,也够这些小太监为了这个位置抢破头了的。

    每日的时候,送车的人辰时起进来,辰时末出去,每日一趟,风雨无阻。

    若是有宫里的宫女或太监有什么需要的,便托那推车的下人帮他们带回来,那下人叫张程的,得了这个美差,这些年过得顺风顺水,连人都整个儿富态起来。

    张程此日如同往常一番,眯着眼睛哼着小曲儿便快快乐乐把今日的货物卸下来,御厨们照常对着他的货物挑三拣四一番,张程也不计较,对那些大人作揖鞠躬地插科打诨,看着那和自己一道来的小太监和人家争得脸红耳赤的,都不多说几句,整个人乐呵呵的,弥勒佛一般,脾气好,没人不喜欢的。

    这些御厨大人只是顺嘴抱怨,并无恶意,见他这样,多说几句也不好多说了,只让下人把东西搬进去,分类捡好,张程这一日的工作也算是完成了。

    殿顶满铺黄琉璃瓦,镶绿剪边,正中相轮火焰珠顶,宝顶周围有八条铁链各与力士相连。殿前两明柱各有金龙盘柱,殿内为梵文天花和降龙藻井

    前后出廊硬山式,殿顶铺黄琉璃瓦,镶绿剪边,正脊饰五彩琉璃龙纹及火焰珠。

    突然有个面善的小御厨突然叫住他,道,“这里是剩下的一些菜皮,你搬去吧。”

    张程笑着对对方道谢,他家中养了几头老母猪,隔三差五便从宫里拖一些不要的菜回去喂猪。大抵是因为这里是皇宫大院,确确实实受到真龙天子庇佑的,连这吃了菜的猪也比别家的肥壮几分。

    张程出了御膳房,出门便撞见几位正在等着他的宫女儿。这些女子爱俏,总让他带些宫外的稀奇玩意儿或者钗子胭脂,他也是十分乐在其中

    张程觉得这些女子都十分美丽,有种他喜爱的矜持。还有

    等这些女子都叽叽喳喳说完了,唯独一名叫悦儿的女子迟迟不肯离开。

    这女子是一名才人的侍女,性格腼腆,天真可爱,长得也十分柔美,只不过每每她看见张程时总是不愿搭理对方,弄得张程莫名其妙的。

    此时张程见她拖拖拉拉不肯上来,便主动开口道,“姑娘可有何事?”

    结果这女子脸蛋一红,居然塞了一张帕子在他手里。

    张程惊愕地握着那张帕子。

    悦儿羞得丝毫不敢看他,只喏喏道,“奴家,奴家今年方十八岁,若哥哥不嫌弃,便等奴家几年出宫,择一个良辰吉日,把奴家娶进门如何?”

    原来竟是他的爱慕者。

    等到那姑娘走远,张程才手握帕子,仿佛被晴天霹雳了一般,他从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日被一名如此美丽的女子示好了…………

    于是赶车从小门出去的时候,张程也是魂不守舍的,连有人偷偷爬上了自己的车躲了进去也没有注意到。

    张程路过守门的小兵的时候,照常给了对方一些银两,结果对方看见张程掉出来的手帕,取笑了他几句,张程一个大男子,居然羞得满面通红。

    不久,张程便回到家里,母亲上来给他收拾车子,把那一车的菜叶收拾下来,一边夸赞张程能干,宫里的人生了好心肠 ,张程听着也只是笑笑,然后去水缸旁边舀了一瓢水洗手洗脸,却听见母亲在外面哎哟一声,大声叫起来。

    张程慌忙出去看,却发现自己的车上蜷缩着一个小太监,睡得正香呢。

    。。。。。。

    张程给宫里送了两年的菜,什么事没见过,自认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

    他看见这人,心思急转间,便自认猜测出对方的身份。

    张程把对方摇醒,看着他悠悠睁开眼睛来。

    别看张程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他却是真正大智若愚,性子奸诈的人,他看着对方,满脸严肃道,“公公可是偷跑出来的?”

    如此说完,对方果然浑身僵硬,张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张程又道,“不过我听闻当今陛下喜怒无常,宫中之法极其严酷,若是知道公公跑出来,公公只怕性命不保?”

    对方愣了好久,然后突然凶狠地用嘶哑的声音道,“这件事,也只有你知道而已,若是你……”

    言毕,对方扑将过来,擒住张程的手,动作十分灵活,瞬间便得逞了。可惜力气太小,张程根本不放在心上。

    不过张程看着自己身上的小太监,反而诧异起来。

    他见对方冷着一张小脸,眼睛圆圆的,可是带着一丝厉色,看起来生动又漂亮。

    张程以前常常偷偷躲在一边看那些宫妃动作雅致地或吟诗或品茶,也觉得是神仙妃子一般不可亵玩的角色,然而如今,却觉得对比起这张脸,有些逊色起来。

    张程忽而想起宫中流言今上爱好男色,又看着这小太监的逃跑行径,他突然觉得,自己大概是明白了什么。

    张程顺着对方的双手反握过去,桎梏住他,道,“公公何必如此着急?若是我通风报信,我又得不到丝毫好处,我为何要做?”

    对方不解地看着他。

    张程道,“宫中大事,不该我等百姓置喙的,我在乎的,只有自家温饱而已,公公可明白我的意思?”

    小太监不明白地看着他。

    张程叹口气,只好直白地道,“公公莫不是连宫中最简单的贿赂人的一套都不懂?不知道这么多年公公怎么活下去的。”

    小太监才恍然大悟。

    小太监在身上摸了好久,然后摸出一个明黄色的锦袋放入对方手中。

    这袋子颜色瑰丽,绣着四爪飞龙,一看便是不凡之物。

    张程看着这明黄的物什,知道对方大抵真是什么不凡的人物,他的手都在发抖。

    他颤抖地用了好久才拆开这袋子,结果袋子中的东西掉出来,他一看,吓得跌倒在地。

    这竟是一块禁军令牌。

    张程捧着这物抬头,却发现那小太监早已不见了踪迹。

    。。。。。。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之时。

    集市上已经不热闹了,小商小贩早早把东西收拾好归家,那顽童也被各家父母揪着耳朵提回去了,只有很零星的三两路人行色匆匆,急于离去。

    晏怀玉在这里徘徊的时间不算短了,来来回回至少三四次,连对面豆腐西施的老板娘看他的眼神也不对劲了。

    然而晏怀玉却实在有口难言。

    不久前晏怀玉用一块令牌贿赂了那车夫后,便顺着小路走出来了。他不认识这里的路,于是就随意走着,恰好走到一个岔路口,却发现这里正是不久前摄政王殿下带他来过的地方。

    晏怀玉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只识得这条路,还不如就走这里,还正好可以遇见成衣店给自己买几身不错的衣物把这难看的太监服换下来。

    打算得不错,然而他确实忘记了不久前被人绑架的经历和摄政王殿下告诉他这里良莠不齐,东西很容易丢失的事情。于是晏怀玉在这条路上走了不过十来步,一个可怜的小孩把他撞倒,难得心软的晏怀玉把他拉起来,然后一摸,身上的钱袋不见了。

    晏怀玉还以为是自己弄丢了,来来回回找了好久,都不见踪迹,只找得他头昏眼花,眼睛都要冒精光了都没找到,他又不敢当掉身上的饰物,怕摄政王殿下寻迹找来。

    从早上到晚上,晏怀玉饿得饥肠辘辘,却无计可施。

    街上众人以为他是为宫里办事的,不敢上去攀谈,又看他穿着一身太监服,觉得他六根不全,又十分鄙视他。于是晏怀玉明明饿得脸色苍白,却无人愿意施舍他一个馒头。

    晏怀玉既饿又累,第一次觉得原来宫外是如此险恶之地,让人难以生存。

    晏怀玉看着那些乞儿走来走去,还有一个向他走来,可怜巴巴地向他乞讨。

    晏怀玉第一次看见世界上居然有如此肮脏恶臭之人,大为震惊,连对方拉扯自己衣角的手都没有避开。

    等晏怀玉反应过来,他已经一脚把那乞儿踢开了。

    那乞儿力气挺大,没被晏怀玉软绵绵的脚踢开,反而同情地看着晏怀玉,道,“你不会是饿了一天了吧?”

    晏怀玉不知如何反驳,因为这正是事实。

    第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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