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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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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尾 作者:多四

    第7节

    “我是黎秀啊。”他望着青衣人,“魇尸鬼,你说是不是?”

    青衣人后退了一步,“你看出来了?”

    “我又不傻。”李定塘掐住魇尸鬼的脖子,“尾闾不好吗?干什么乱跑?”

    魇尸鬼没有反抗,他捂住李定塘的眼。

    “这次呢?你该好好看看,我也好奇呢。”

    李定塘痴痴看着眼前,衁池里啼哭的小儿被人抱起、养大,山上苍茫,古柏栖鹰。他慢慢长成惊决的样子穿梭在林间。惊决站在李定塘面前,“你是黎秀,去卉州。”他不断在李定塘耳边重复,“负你者不可活,黎秀。”

    聆安和一具骷髅猫着腰藏在一棵树后,聆安直接给了李定塘一棒,李定塘晕了过去。

    “我是李晏。”海上傻站着的李定塘念叨着坠进海里,海水一泡他回过神。

    “聆安?”

    “找道长。”聆安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你看见了。”

    “魇尸鬼呢?”

    “走了。”聆安塞到李定塘手里一颗小珍珠,“我不知道谁在骗人。魇尸鬼性恶,以作弄人为乐。你看的境像,我也看不出来真假。”

    “去卉州!”李定塘想到惊决不断重复的几句话。

    卉州箕山和棽山滑塌,簸山草木尽毁,山下积骨无数腐臭难闻,河水已不能再饮。卉州知州下令围山为墓并植山玉兰安魂,此后三山合为冢山。

    黎秀的尸体被压在山石下,一块新立的石碑立在山头,旁边一块寒酸的木牌上写着一个“秀”字——是惊决的字迹。

    这几天落着零星小雨,纸钱陷在泥里被沾染的脏兮兮。萧凝远看着木牌。

    “你们也来了。”他转身看着李定塘和聆安,“猜到了吧,你们讲一讲。”

    “道长要为黎秀报仇吗?”聆安问了一句。

    “我不怀疑我师兄。”萧凝远烧了木牌,“去找我叔父。”他手里拿了一颗几近透明的心,有力的跳动着。

    “你是萧吟弦的儿子,黎秀该是你叔父。”李定塘问萧凝远。

    “没错。”他掂掂那颗心,“这颗心是我父亲的心,如今该还给他了。”

    “为什么这颗心在这?”聆安伸手,雨丝落到手上。

    “因为黎秀要我父亲的心修炼,我从他尸体里掏出来的。”萧凝远跟拿着馒头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这颗心,是我的母亲亲手剜下来送给黎秀的。五十二年前,我降生于春风八咏阁后的一朵红莲里,我的母亲都不知道有我这个儿子。黎秀当年蛊惑我母亲,她挖下我父亲的心想留住他。不论世间万物,失了心怎么好好活着?不过是黎秀的胡言,她却信了,我父亲失了心后化为银河里的白龙隐匿在银河深处,我未曾见过一面。五十七年前我母亲剜心之时已有身孕,事成后她追悔莫及不顾惜身体每日在银河上寻人。我亲叔父萧龄看不过去以血为引用安我魂魄于母亲的红莲中,五年后我才见得这世间。”

    作者有话要说:

    ☆、27

    李定塘提着灯走在水底,脚下一人高的水草纠缠摇摆。聆安游在他身边,一颗透明的心在他手中跳动。

    水草里一角红纱跟着摇曳,聆安游过去。红蕊夫人睁着眼躺在水草里,鸦发与水草缠在一起。

    “小公子,他来了。”她开口,一串水泡轻轻爆裂。

    李定塘走过去,他砍断缠住红蕊夫人的水草,红蕊夫人身姿曼妙游至水面。

    “夫人,您想好了吗?”李定塘问她,她笑着点头。萧凝远隐在雾里,看不见身影更看不见面上神色。

    聆安把心放在她脚下,一条白色的龙显现出来,红蕊夫人就站在龙背上。

    “夫人,多少年来,你的每一步都踏在你夫君的背上。”

    红蕊夫人蹲下来,她抱住龙身,双目茫然。

    “我说过要陪你一辈子。”白龙虚弱的声音传来,“莲杜。”

    “我要找我的夫君。”红蕊夫人喃喃自语,她化成一件红色的衣裳落在水上,空中传来她的声音。

    “曾闻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犹记卅载前赠红衣,余笑吟世上杂诗,诗云‘休洗红,洗多红色浅。卿卿骋少年,昨日殷桥见。封侯早归来,莫作弦上箭。’种种皆是余之错孽。不知几何得再遇佳公子,而余心有愧,故先辞去。吟弦,剜心一劫应夫妻共之。故吟弦之痛,余亦应受之。望君再觅佳人,丰神俊朗无二。妻莲杜。”

    李定塘握着聆安的手,两个人呆呆站在一边。

    白龙盘旋出水化成一个五十多岁的白衣男子,他捡起红衣。

    “明明种种皆是我之错孽。我愧对小秀、愧对莲杜、愧对师父。小秀为救我入魔,莲杜为救我自戕。”他抬眼看着雾里。

    “父亲。”萧凝远走出来。

    “我的孩子。”萧吟弦看着萧凝远,“为父有愧,恨不能死。五十七年前,我不该隐瞒所有的事情。”

    雾里显出惊决的身影,他穿了件青色的衣服,手里拿着把折扇。

    “你如此愧疚,我给你机会。所以师兄想好怎么报答我了吗?”他看着自己的手,“我这五十余年里最想师兄,若非吟弦我怎知自己还有如此一面?”他蹲下身洗手,附近的水面燃起青色的火,细小的火苗正好避开了每个人。

    “黎秀真傻啊。”惊决拍拍手,“今日我来,把握十足,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师兄。”萧凝远皱着眉喊他,“你不该这样。”

    “凝远你怎么也这么傻。你看我现在哪里是你师兄,你师兄早就死了。”他猖狂大笑,“不如你去陪他。”

    “你是若木精。”李定塘肯定。

    “哦,你知道?”惊决瞥他一眼,“我是黎秀,我也是惊决,我还是若木精呢。吟弦,你那颗心干净极了,黎秀可是用万人的血护着你这颗心,不知他自己的心如何,你可替他看得好好的?”

    “你胡说!”萧凝远打断惊决的话,“我师兄就是师兄,黎秀的心根本不在这里!”

    “凝远,你看定塘和聆安都知道了。”他摇摇扇子,火势大涨蹿起一人高,“我来让你们,尤其是萧吟弦再看一遍。”

    青色的火蔓延,李定塘和聆安站在屋外看着黎秀掏出自己的心交给红蕊夫人。

    “师兄嫂,你快去吧!”他脸上没有一丝痛楚还安慰着莲杜。

    莲杜哭着跑了。

    黎秀跌跌撞撞往外走,他唤来星槎,自己直接晕死过去。星槎往恒海而去,天明时黎秀醒过来。

    忽然画面一转,黎秀已经立在衁池中,他脸上血迹点点,邪佞一笑提起一个吓得不敢动作的青年人掐住脖子。

    黎秀眼里绿色一闪,他放开青年人。

    “你快走!”他发出嗬嗬的声音双手交握,“滚啊!”他大吼,一脚踢向青年人,青年人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黎秀如释重负,他探上青年人的脖子,细细的血线顺着手指进入他的身体。

    “你好好看看,黎秀,这就是你。”他自言自语。

    四周断体残肢和白骨漂浮,耳边不停回响各种人的求命声、老幼的哭声和流水声。

    “我是喜欢这样的。”黎秀撩起血水,他缓缓掐住自己的脖子。

    “你看看啊,你教过的人都想害死你。黎秀,你为何帮他们呢?不过是心怀恶念,他们就都厌弃你。你杀第一个人并非本意,可是谁听你辩解?谁没有恶念,你该杀了所有人,让他们知道自己不可以恩将仇报。”嘶哑的声音在嘈杂叫喊声中十分清晰。

    黎秀抱起一个小儿,他濒临崩溃。黎秀忽然抽出自己的善念封存在小儿体内,他拿起带血的折扇靠近自己的脖子。

    “黎秀,这颗心不是你的。你得让萧吟弦的心好好的啊。听我的,用人血洗净这颗心吧。”

    黎秀双目皆黑,他跪下来沉到血中。

    “我再也不是黎秀了!”山间回荡着他的叫喊,“我再也不是黎秀了——”

    “你是黎秀哈哈哈哈哈,黎秀…”他浮上来,天降暴雨冲刷着血水。

    黎秀化身为蛟冲向山石,一遍遍撞得自己血肉模糊。他奄奄一息落尽衁池。

    聆安口中的李定塘的爹出现在山上,“黎秀,为何如此?”

    “哈哈哈哈哈元睿你这个臭道士修得多管闲事。”他一扫颓气从池里站起来,“你是看我需要灵气特意来送的吗?”

    洪水裹着许多人向着元睿而去,黎秀随意拽住一个人吮血。

    “我就看着你们一个个死在我前面。”他松开手,嘴角殷红。

    惊决收了火焰,“看够没有?萧吟弦,你要这么下手?你不要忘了如此干净的心是如何来的!”

    “我该怎么叫你?”萧吟弦轻笑,“你不是小秀。”

    聆安趁机拉着李定塘吓到水里,二人往远处游,待在水下的火焰边看着上方的动静。

    “阿塘,师叔的父亲不一定好下手。师叔也不一定下得去手。一会有事咱们过去。”

    “聆安,道长应该是清醒的。那个不是惊决,是若木精。他们不能混为一谈。若木精压住道长的神魂了。”李定塘道。

    “前两天道长要你我去卉州是为了今日吧。”聆安隔水看着模糊晃动的惊决。

    “算了,一会该出手就出手。反正道长与我相识不深,我尽量下手。”

    “好。”

    李定塘和聆安坐在水里静观其变。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收看大型纪录片《走进迷信之黎秀精分术》

    “曾闻凡为夫妻之因,……二体一心”出自唐代放妻书

    ☆、28

    惊决站在海上,白衣上血如灼灼碧桃花。他忽然面目狰狞笑起来,“萧吟弦,看你身后。”

    水上的青色火焰凝聚成一条蛟龙,无声无息浮在水上。

    “小秀?”萧吟弦颤抖着双手走过去,蛟龙腾跃而起一口火喷出来笼住他。萧吟弦立时躲避,却不肯出手。

    惊决对上萧凝远,萧凝远旧伤未愈,不过百招已拜于扇下。萧吟弦遍体鳞伤与火焰缠斗。

    惊决一掌拍向萧凝远,李定塘见势不妙立即破水阻挡——一个人影比他更快,萧龄直接受下了这一掌飞了出去。

    “叔父!”萧凝远接住萧龄。

    “你终于肯再叫我一声叔父,今后除了你谁也不能再叫我叔父了。”萧龄闭上眼,“凝远乖,我先歇歇。”

    李定塘拿着乌夜剑截住折扇,“道长,你说但求无愧于心,你救人无数,看到现在还不该醒醒吗?”他喊着,乌夜剑飞出手。

    “不该不该。”惊决轻松摇头,他根本没把李定塘放在眼里。李定塘凝灵气出手,火焰结冰,青色蛟龙停在一边。一堆冰刃向着惊决而去,惊决化扇为伞挡住冰刃,他愤怒的看了一眼李定塘冲过来。聆安在他身后拉满蛟筋弓,一根冰箭离弦而去。

    惊决听见破风声躲到蛟龙身后,一箭过冰封的蛟龙化成碎片落入水里,萧吟弦眼睁睁看着,跟着心口一痛嘴角溢出血来。

    聆安再射一箭,李定塘从正面缠住惊决,冰箭穿过惊决的肩膀,他手里的伞离手坠水。

    惊决忽然停了动作,他不可置信的转身,萧凝远手中拿着乌夜剑,剑从背后穿心而过。

    李定塘和聆安也不可置信的看着萧凝远。

    惊决忽然笑了,“师弟——”

    萧凝远松开手倒退几步,“师兄,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我帮你。师兄……”他流着泪跪下。

    “我哪里还是惊决。”惊决捂着胸口,“我不过是五十七年前黎秀分出去的一缕思识。有言曰龙栖幽薮,待时凤翔。他等这么久,我该帮帮他。”他的身体像灰一样散开,一缕金色的细线盘旋于空。

    “我的……师父,没了?”聆安看看李定塘,他掏出惊决给他的玉牌,一抹金色浮现。

    “聆安,我骗了你们。我本来就是黎秀。李定塘问我为救人,因为恶事做多不忍之故。我不配为你之师。我把真正的惊决还给你们,今日永诀,愿我再不为祸。”金线光芒渐渐隐匿。

    “……永诀……悔……”

    李定塘没有听清到底是后悔或是不后悔。或者,李定塘也不知道那一缕到底是黎秀的善念还是由善生的恶。

    聆安把玉牌收起来扔了手里的弓,“第一箭射歪了。”他红了眼眶。李定塘和聆安十指相扣,“没有,聆安,你很厉害。”

    萧吟弦惨淡的一笑,“你没有错,错的是我。”他鞠起一捧水,澄澈的水又顺着他的指缝流下去,“小秀早就走了,咱们走吧。”

    他挥手,星槎漂来,银河飞渡。

    李定塘和聆安三日后与众人辞别,聆安把玉牌给了萧凝远。

    二人躺在鸣空背上,不远处就是恒海与无端海相交之处,雾气茫茫。

    “聆安,去不去无端海看看?”李定塘问,他忽然屏住呼吸。雾气隐约有一座海岛又忽然消失在海面。

    “鸣空,快往西飞!”李定塘赶紧让鸣空远离海雾,“聆安,雾里有东西,你准备好!”

    空中刮来大风,鸣空使劲扑腾翅膀依旧被吹进大雾,李定塘看清了若隐若现的海岛——那是一只巨大的鲛人在海面腾跃,她体长至少百丈。

    巨大的鱼尾扑过来,“聆安——那是不是你亲戚!”李定塘抱着鸣空的脖子问身旁的聆安。

    聆安一脸不可置信,“那是矶姬。”他惊恐的开口。

    李定塘看清了矶姬的巨大的脸,她的嘴裂到耳根,牙齿尖利,头上生着如同鹿角的巨大双角。

    矶姬跳出水面,强有力的尾把鸣空扫到海里。聆安提起李定塘就往雾外游,矶姬欲捏起李定塘,奈何手指太粗捏不住。她张开巨口想吸水,李定塘冻住水面。

    聆安鸣唱着想要跟矶姬对话,矶姬听都不听狠狠撞向冰面,冰块碎裂水浪汹涌,李定塘被一个大浪拍晕过去。

    等他再次睁眼,眼前是一间破庙,聆安正在捡拾柴禾。

    “聆安,这是哪?”李定塘舔一舔干裂的嘴唇问聆安。聆安看到他醒来扶他起来一起走进庙里。他递过一个葫芦让李定塘喝水。

    “这是矶姬肚子里……”

    “……”

    “真的。”聆安一脸真诚,“矶姬吞噬过无数人,我见了也害怕。她腹内有众多鬼怪,他们住在这里,等到矶姬睡着就会出现,矶姬新吞的人可能就是他们果腹的食物。所以不是我们死,就是他们消散。”

    “能不能出去?”李定塘拿出火折子点着火。

    聆安掏出两个硬巴巴的馒头放在火上烤,“能!”他挪到李定塘身边,“肯定可以出去,还没好好玩呢。不过刚出尾闾就来腹中国,感觉好奇怪。恒海果然神奇更多,无端海就是雾大了点嘛。”

    李定塘点点头扫一眼庙外“矶姬要睡了,天就快黑了。”他刚说完外面就一下黑了。

    “哈哈哈哈哈”聆安笑个不停,“矶姬睡得挺快。”

    庙外走出现几个娉婷少女,她们说说笑笑走过来。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问聆安:“小公子,我们可不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

    聆安没说话,几个女孩子围着火坐下,她们拿出心肝和肺穿在枝子上慢慢烤。

    李定塘和聆安看着对方,两人几欲作呕。

    庙门口又走进来一个头发花白齐整盘在脑后的和蔼老人。她一手打着伞一手拎着一壶酒。

    “几位,老妇人有礼了。老妇人可不可以在这里烤烤火?”她收了伞望向聆安,聆安依旧点点头不做声。

    老妇人坐下,她掏出一面镜子和一盒香粉慢慢涂抹自己苍老褶皱的脸。

    “姑娘,你们要不要来一点。”她笑眯眯的看向几个烤人心肝的少女。

    “好。”其中最小的一个女孩子把手中的人心递给旁边的姑娘,她轻轻捏起粉盒,老妇人替她拿着镜子看她细细涂抹匀。

    老妇人看着转眄流精光的脸赞叹了一声,女孩子转过头看向众人,李定塘看见她的脸剥落下来。

    “……”李定塘咬一口馒头堵住自己的嗓子。

    “我好看吗?”黄莺般的声音娇俏可爱。

    “好看。”老妇人笑着回答,她拿起地上的脸放到自己的伞上。李定塘看见老妇人的伞上是形形□□的美人脸。

    没了脸的少女咯咯娇笑,她的身影化成风吹过李定塘,李定塘汗毛倒竖。

    聆安满头大汗,他屏着气拿过李定塘脚下的葫芦大饮几口。

    其余几个少女毫无反应,她们慢慢翻烤着手里的食物。

    “啊,老妇人想了好久了。”老妇仿佛得了什么想念已久的珠宝念叨着,她留下酒壶又打起伞走出去。

    李定塘僵着咽下馒头,他握住聆安冰凉的手。

    ☆、29秦煦番外:枯木枝

    秦煦践祚,改元清彦。秦熙在光熙二十七年自绝于尚德门,如今已隔十年。

    又是寒冬,沉鳞宫里放着暖盆,前几年从卉州移来的花木繁茂葱郁,一棵榕树已经长成林,独占一角。

    秦煦漫不经心投喂着池子里的锦鲤,锦鲤争抢鱼饵在水面激起一道道涟漪,水面涟漪一圈一圈荡开久不能止。

    秦煦把饵盒随手一放,披上搭在一边的狐皮外氅。他仔细搓着手,想要温暖指尖。

    恍惚中他想起十七年前的寒冬。那年沉鳞宫新栽了一棵榕树,他少年心性下了早课独自跑来看,楚节和一众人跟在他身后直呼“殿下跑慢些——”

    秦熙早已准备好先到了,他揣着小手炉在一边吃着宫女剥好的葡萄。

    那时沉鳞宫还没那么多暖盆,他紧紧大氅。十四岁的秦熙从榻上跳下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他还不及秦煦高,却霸道的把自己怀里的手炉塞到秦煦怀里。

    秦煦冲他一笑,秦熙冷着脸点头。

    “大哥,新栽的树。”他指指墙角随手往池子里撒了一撮鱼食。

    秦煦扭头看去,榕树栽在不远处。他坐到秦熙身边顺手拿了几粒鱼食投进池子里。

    时隔多年,墙角的树虽然茁壮,却已不是当年那一株。

    秦煦摩挲着树干,他抬起头看天。树叶间还可以看见朱红宫墙,阳光被笼进宫又从叶间漏下来。重重宫墙锁住光,锁住人,还要锁住心。

    他摸出一封信,信封崭新,信笺陈旧泛黄已被摸起薄薄一层纸絮。

    信上字不多,字字认真清晰:

    兄长道鉴,

    见信如晤。

    弟当居卉南,至今未得见其绣景。偶记十七年元月,沉鳞宫植嘉树榕须。木之始植,不过三寸尔尔,枝叶俱全而形尤奇异。兄闲坐亭上,谓弟曰:“余闻卉州风华物美,水澈河清。俊鹘掠江抟水禽,壮也;千万窦穴窈窕而百尺巉岩杰然特起,菟丝绕古树,青苔隐石碣,幽也;‘斜月沉沉沉藏海雾’恒海浩浩广博,盖星辰坠处,而余无一得见。今视奇木,甚望一往。”

    盖宪京水土皆不适,后榕须木须腐寥叶烂,有司伐之。弟幸得一枯枝。弟闻榕须木之须入土为根,可有一树成林之观,不知兄知否?其木若存,当已如盖而成林。一木之生,同枝连理,弟甚羡。若兄视之,不知奇也,或而思及弟而怒也。

    兄之朗逸皎皎如月,弟未尝敢损一缕清辉。然,求而得之,死而无怨。世与心违,弟不可自欺,江山不足持赠君,望兄毋怪。如幸得之卉南,弟当日日思及兄长不曾忘。此赠枯枝一截,处置在兄。若厌而弃之,枯枝化土亦有其用。

    弟不恭敬,而兄慈爱,此弟之大误也,生敢不奢兄之谅解。

    言有穷而情无终,弟谨祝兄和乐无忧,早享弄璋之喜。

    熙

    光熙廿七年孟秋廿九

    “一木之生,同枝连理。”秦煦默念,他把信仔细叠起来。

    手中一暖,皇后在他手里塞了一个手炉。

    “皇上,冷,别冻着。”皇后朝他温婉一笑。

    秦煦低低“嗯”了一声,“回去吧,小然该来了。”他慢慢走在皇后一侧,心却不知道去了哪。

    河山锦绣,你拂袖独遗我。

    和彦,卉州是多好的地方,那是你的封地。

    可惜你也没能亲眼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  1秦熙和曾礼是一对(心狠手辣偏执病弱攻x脑残粉痴情不要命受),心机boy秦煦不是秦熙的cp

    2“俊鹘抟水禽”出自陆游《过小孤山大孤山》

    ☆、30李晏番外:一枚蛋

    元睿真人大道初成时曾横渡极北凝海,海中有烛九阴为祸。

    元睿与之缠斗,三滴心头血滴入烛九阴右眼,烛九阴身死,右眼眼珠化为一枚雪白晶莹的蛋。元睿叹口气收起蛋往宪州而去寻访旧友。

    元睿旧友辰寂法师见到元睿袖中的蛋向他要来把玩,好一枚光滑柔润的蛋啊,辰寂爱不释手。元睿急着往列水一观昙华骤放,他遂将蛋托付给辰寂。辰寂将蛋放在安国寺受香烛熏陶、梵经洗礼,当然——还有自己的揉搓。

    百年之后,烛九阴眼珠化成的蛋越长越大一天忽然碎开。是时辰寂已经圆寂,而元睿早已已忘了此事。反正他也没想到这枚眼珠,或者说蛋还能有什么神奇的变化。没人能管而又无人知来历的一枚裂蛋将寺中洒扫僧人吓得惊恐不已,他看没人注意将蛋缠缠粘粘补起来放在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恰逢李佩李将军之妻临产,李将军到安国寺上香,他顺着扶疏花木不觉走到禅房附近,忽闻有细细的小儿啼哭声。李将军叫来一个小沙弥,小沙弥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小沙弥又去叫来仁武大和尚。大和尚听了惊奇不已,他推开屋子发现有一小儿在一团布中蠕动啼哭。仁武大和尚何曾见过这种事,他呆呆看着小儿不知所措。

    李将军笑着抱起小儿逗弄,小儿抓住他的手指放进口中吮吸。李将军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一个两个都是养,他对仁武大和尚说此事不必声张,小儿归他抚养就好。仁武大和尚愣愣的点头。

    小厮急匆匆找到李将军,李夫人不慎滑倒,出了事。

    李佩觉得天旋地转。“天意要我如此。”他一下红了眼,迟缓的包好怀里的小儿回了府。

    从此,王都人人皆知李将军发妻难产而死,唯留下一个男婴,将军甚为宠爱为麟儿取名李晏。

    李晏十岁时李将军修书一封传给王都的赵姨娘。信中交代了李将军为防不测已为李晏取好的字。李晏,字定塘,取国家和晏、平敌安一方之意。

    光熙十九年李佩战死,次年赵姨娘殁于将军府中。李晏翻到五年前李将军的家信,毅然离开王都去了北疆。

    曾礼和一干朋友目送他离开尚武门,从此王都北疆各守一方。

    “老晏,我等你回来——”曾礼扒在城墙上大喊,李晏回头看他,“照顾好自己”他绷着脸冲曾礼做了个口型。

    一枚圆滚滚的蛋孕育了这么多年,终于成了一个少年儿郎。不过应是香火焚洗多了,蛋里出来的少年儿郎并不爱打仗。

    作者有话要说:  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谁是李晏的父母┑( ̄Д  ̄)┍

    ☆、31黎秀番外:君不悟

    萧吟弦是黎秀的师兄,大了很多岁的师兄。黎秀喜欢师兄,可惜师兄喜欢莲杜,所以他从不说出来。他想着大概哪一天遇见一个人,自己会比喜欢萧吟弦更喜欢他。

    黎秀斜坐在栏杆上提起一坛酒随意喝了一口,“吟弦,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

    萧吟弦站在他身侧,他面容严肃拿过黎秀手里的酒。“他日相见,你该是一个真正的大人了。”他也喝了一口酒,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我期待再见你。”

    黎秀站起来,他尚未长成,不过才到吟弦下巴。

    “好。”他故作风流晃了晃手里的扇子,忽然眼珠一转站到栏杆上,萧吟弦看着他。

    “下来。”

    黎秀摇摇头,他大着胆子弯腰用扇子挑起萧吟弦的下巴,久久没再动作。萧吟弦一挑眉拍开他的手,“嗯?”他压低声音看着黎秀。黎秀垂下眼睫,他跳了下去。

    “我走了,吟弦你等我——”

    黎秀看见莲杜走过来,“师兄嫂再见。”

    莲杜戳戳他的脑门,“改日再见,照顾好自己。”

    师父说黎秀阅历太浅,他下定决心游历八年。八年够长,他可以遇见许多人和事。

    黎秀在村子里教过书,他认识了一只常来偷鸡的胖狐狸。胖狐狸说自己叫折甘,美貌无人能及,不过黎秀从来不信。

    “黎秀,你给我一根头发行不行?”

    “干吗?”黎秀随手揪了一根头发递给折甘。胖狐狸拿着头发爬上树,艰难地把发丝绑在一朵石榴花上,然后趴在树上嘀咕了半天。

    “你信不信我哪一天美死你?”折甘晃着尾巴趴在他肩上。

    “折甘,你太沉了。”黎秀把折甘拽下来,“我明天要去别处看看。”

    “那你记得来涂泽找我。”折甘舔了一下黎秀的脸,“多久回来?”

    黎秀故作嫌弃抹抹脸,“不知道呢,如果我记得我会去看你,到时候从水里给你捉茈鱼。”

    “我等着你,到时候给你看我的样子。”

    “真的?那我定来。不过折甘,我怎么不信呢。”黎秀嘲笑折甘。

    折甘拍了他一爪子,黎秀脸上带了几条血线。“你记得我。”说完胖狐狸刺溜跑了。

    黎秀抹掉脸上的血迹,这种平静日子很舒坦,不过他也不能八年只看山村景色,体会乡里人情。

    黎秀半夜收拾东西离开。

    后来他看过王都绿柳才黄半未匀,闻过风里的脂粉红香。

    他去过贺州,贺州城镇中水道纵横,水真绿净不可睡,鱼若空行无所依,清流粉墙,黛瓦木芙蓉。他同文人骚客一同泛舟湖上吟诗作赋、煮酒激扬,伎子琵琶声荡在湖面。

    元州仢约城多现星雨,黎秀夜邀员外家的姑娘在城外看莹白石从银河掉到人间,姑娘靠着他的肩膀,他思绪飘远想着银河之上的萧吟弦。再等等就忘掉了吧。

    第八年黎秀在宪州和草寇喝酒吃肉,他摇摇折扇坐在大当家身边看着新捉的公子哥。

    “黎秀!”公子哥一点也不害怕还叫了他一声。

    “四弟,你认识?”大当家不怀好意冲他一笑,两撇胡子都要飞上天了。

    “嗯。”黎秀也冲着大当家色气一笑,“他乡遇故人,洞房花烛夜。大哥可不要打搅啊。”

    “哈哈哈哈哈哈松了那个哥儿。”大当家挥手,“赶紧滚下去吧哈哈哈哈,你小子还有这时候!”

    黎秀拉着公子哥在山里走,“折甘,你怎么找着我的?”他一捏折甘的脸,没想到小胖子没骗人,小脸还挺俊。

    “切——”折甘赏他一个白眼,“爷本领高,山人自有妙计。”

    “行啊你。”黎秀揉揉折甘的头发,“请你吃鸡,你自己抓,我烤。”

    “黎秀,你想去涂泽吗?涂泽的海棠花开了。”

    “好。”黎秀一口应下。

    夜里他躺在树枝上看着天上的星子,折甘变成狐狸趴在他的胸口。折甘变瘦了,轻轻的毛茸茸的一团。

    “折甘,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黎秀顺着狐狸毛,狐狸困得厉害动都没动。折甘为了找他一定费了不小的力气,黎秀瞥见狐狸耳朵上的一道血迹亲了一下。

    黎秀手指上绕着一根折甘的头发,他把发丝系在一朵花上。八年前折甘找他要过一根头发,他不明白折甘的用意。后来他听一位阴阳先生说起,听说有一种花咒——后生看中了哪位女子,只要取她一根头发系在花上,当风第一次吹过的时候,口念咒语七十二遍,就能把那位女子迷住。

    “小胖子,你等着我和你回涂泽。”他想做个了断,再去看一次师父,看一眼师兄和师兄嫂。以后,他就和折甘住在涂泽,烦了也可以到处转转。

    黎秀把折甘抱到屋里,他给折甘留了信往恒海而去。

    八年人间,师父已长辞于世。一片若木成精几乎吸干银河之水,萧吟弦看着残颓的树枝捂住心口。

    “我没负师父嘱托。”他看着黎秀不苟言笑,“这件事不想牵扯你,你还小。”

    “吟弦,八年之前我离开之时你说再见我该是个大人了。”

    “你还叫我吟弦,想必是没长大。”

    “师兄。”黎秀叹了口气。

    “嗯。我该有孩子了,小秀。”萧吟弦淡淡一笑,“莲杜自己都不知道。以后你就是他的小叔父。”

    “好。”黎秀看着萧吟弦眼里的光彩开心一笑。

    萧吟弦诛灭树精树枝划伤了心,他瞒着所有人。可他瞒得过枕边人也瞒不住黎秀。

    黎秀独自坐在银河边想了很久。他喜欢折甘可是还没告诉折甘,折甘应该不会一直等他。师兄要有孩子了,他不能让侄子没爹啊。黎秀找到莲杜,他告诉莲杜自己可以救萧吟弦。

    “师兄嫂,你把师兄的心给我,我把自己的心换给他。”他说得不容拒绝。莲杜哭得不能自已,她说什么都不同意。

    “红蕊夫人,你不帮我我只能自己去。”他冷冷说着递给莲杜一张手帕拭泪。

    “小秀。”莲杜美目含泪看着他,“用我的心行不行?”

    “不可以。”黎秀一口回绝。师兄嫂啊,你有孩子了,这该让师兄亲口告诉你,然后你们一家和美。

    最后莲杜还是剜了萧吟弦的心,黎秀把自己完好的心送给萧吟弦。他心口泛着空空的疼,失心原来是这样的感觉,他有点想小胖子,可是心里提不起一丝思念的力气。

    若木精的疯狂全被萧吟弦压在自己的心里,黎秀发现自己恶念横生时已经控制不住了。他第一次去了涂泽,折甘趴在涂泽边挥着爪子逗弄水里的鱼,海棠花落了他一身。

    “折甘。”黎秀叫了他一声,折甘抱住他。

    “忘了我吧。”他抚上折甘的头顶,他想过几天自己就找个地方自尽,记住自己的人越少越好。黎秀感受着自己的心跳,不,应该是师兄的心跳。

    他最后亲了亲折甘的额头。

    涂泽的水很清。海棠花很好看,但是不及折甘。

    作者有话要说:  1绿柳才黄半未匀——《城东早春》杨巨源

    2水真绿净不可睡,鱼若空行无所依——宋·楼钥

    3花咒一梗出自《爸爸爸》

    一对隐藏很深的算是be(?)的cp,黎秀x折甘

    ☆、32曾礼番外:忆王孙

    作者有话要说:  曾礼和秦熙的神奇he

    曾则谦醒来的时候看见黎秀的眼睛,他的眼里闪了一下绿色幽光。

    “你醒了。”黎秀轻蔑一笑,“你杀不了我,只能帮我。你帮了我,我就不能让你这么死。曾礼,我真可怜你啊。”他夸张的摇摇头。

    “曾礼,但愿你能有个好结果,我只能帮你这么多。”说完黎秀消失了。

    “谢谢。”曾则艰难伸手谦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隐约的疼。现在再怎么疼也没一剑穿心时候疼。秦熙啊,我坏事做尽,除非死不敢说一句喜欢你。

    曾则谦是礼部尚书家的庶出子,出生之时亲母死了。曾尚书在曾礼出生前只有一个嫡子,有了这个儿子他倒是不曾太过亏待。曾礼自小与征北将军府的李晏交好,楚节住在他家不远处,三人关系不错,常常一起撅着屁股在李晏家花园里逮蛐蛐。

    小曾礼和李晏都没亲娘,不过李晏好点,他还有个疼他的赵姨娘,小曾礼跟着父亲的侧室刘氏体会到的属于母亲的关怀少得可怜。

    到了上学的年纪,曾礼和李晏没少挨揍——不是各自爹娘的,是同侪的。曾礼嘴硬,文培贞看来是瞄上他了,每日变着法堵他。这时候李晏也有优势,他还有个师父会些功夫,可小曾礼提笔的劲都显不足。

    小曾礼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他和李晏楚节关系好,有人陪着他挨打和给人使绊子就够了。后来他和李晏又挨打,具体说是他被打李晏护着他也被打了的时候,秦煦和秦熙正好走过去。秦煦看了这边一眼,秦熙走过来,他直接赏了文培贞一耳光。

    “文培贞,感情你还干这事啊?”他踹了文培贞一脚,“快走,要不我给你告诉舅舅。还有,不许再犯,免得污了我的眼。”他说着拉起角落里的曾礼。

    “你没事吧?”他替曾礼拍拍身上的土,“我替文培贞给你道个歉。”秦熙一笑,比太阳还耀眼,直接晒红了曾礼的脸。

    “我…我没事。”曾礼接过秦熙的手帕,他看看比他还惨的李晏低下了头。

    “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是秦熙。”秦熙走了。

    曾礼看着自己染上土的脏衣服吹了吹自己打架时落下来的发帘,“老晏,你有没有事。”

    李晏靠着墙喘了口气,“下次文培贞再找事,看我不打死他。还有那只猪,长得跟他爹一样丑,恶心死人了。”

    后来文培贞真的没再找过事,也省了李晏出手打死他。曾礼洗干净秦熙的手帕放在柜子深处。

    他第一次和秦熙说话是因为秦熙出手相助。

    光熙十九年狄伦人进攻六井城,征北将军被狄伦可汗射中殉国。曾礼和楚节陪着郁郁寡欢的李晏,想着法子逗赵姨娘开心。第二年,赵姨娘殁于征北将军府,李晏请命往北疆。

    曾礼和楚节站在安定门上目送李晏离开王都。李晏离开后,曾礼开始好好念书,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像李晏一样做一个有用的人,而不是再终日厮混。楚节开始流连花街柳巷,他对曾礼所为不屑一顾。曾礼与楚节相看两厌干脆割袍断义了。曾尚书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终于知道用功分外开心,曾礼埋首书斋日日苦读。

    李晏走了,再也没人能在他打架的时候挡着他。秦熙站得太高,他只敢仰望,但愿有一日自己也可以站在朝堂之上离他更近些。曾礼自哂,和彦,我就是盯着你不放的虫蚁。

    光熙二十六年,曾礼已入朝为官三年,他偶然从父亲处听得秦熙是当不得皇帝的人。秦熙活不长,皇帝不想他活长,皇帝中意的人只有太子秦煦,秦熙只是他留给秦煦清道扫棋的人。

    秦熙的病他一直知道,没想到是人意而非天意。曾礼又坐在书斋里没完没了的翻书。他萌生了一个恶毒无比的念头,他要杀了皇帝同时保住秦熙。听起来不过痴人说梦,不过皇帝亲自给了他这个机会。

    曾礼为了秦熙看了不少神神道道的书,皇帝派他跟着李晏取鲛人心来。曾礼内心波涛翻涌,他才不屑皇帝给他的这个那个,他现在真正的目的不过是老皇帝的狗命和他的江山。

    后来曾礼坐在纽阳城看见了李晏。他对李晏不可能起杀心,所以根本没通知侍卫就和李晏走了。犹记在破山神庙里,曾礼拿着葫芦接着雨水,李晏懒洋洋的烤鸡,还有一个聆安坐在李定塘身侧烤馒头。

    “老晏,我听人说‘空山听雨,是人生如意事。听雨必于空山破寺中,寒雨围炉,可以烧败叶、烹鲜笋’,可是现在咱们在荒山破庙里烤鸡我也觉得十分如意。这几天走路淌水翻山越岭,跟你们一起竟觉得莫名的高兴。”他看着雨笑着说,这确实是他的真心话。可是他的心里还有一个秦熙,他想要到聆安的心给秦熙。

    李晏往火堆里加了一把柴,“现在我不在疆场,天下之大能有你们相伴,也是我的福气。”

    聆安递给他和李晏一人一个热乎乎的馒头。曾礼接过馒头就知道自己又下不了手了。

    第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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