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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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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照沙洲 作者:不想吃药qq不想吃药

    第2节

    段阡陌慌乱中打飞了一只恶犬,听到尖叫再回头却见阿夕满面血光手持短剑扑过来,惊然发现他眼里的寒芒一闪而过,想也不想一拳打过来,正中阿夕的胸口,而少年中拳的那一刹那,手中的剑已经甩出,擦过段阡陌的鬓角,直直钉入离他喉咙还差一寸远的恶犬颈部。

    阿夕像断翅的蝶,轻轻飘向半空缓缓落下。

    草场中一片寂静,满目狼藉。

    司马晴呆住了,竟忘记了上前抱起那少年,眼眸中的光彩随着阿夕落地的身体碎去。

    段阡陌呆住了,突然觉得心口似乎被撞击了一下,闷闷的疼。

    满场的随从屏住呼吸,直至司马晴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才惊醒过来。

    司马晴跌跌撞撞的跑到阿夕身边,见他已经晕过去,想抱起他有不敢碰,若是胸口肋骨被打断,那么移动他只会让他速死。

    段阡陌看着司马晴手足无措的样子,有些心疼,见了他两面还没见过他这种模样。

    “肋骨没断,你放心。”

    司马晴霍然抬起头,狠狠刺了他一眼,咬牙道:“在王爷眼里,我们这些部族人只怕连狗都不如,何必假惺惺谈什么友谊,这个仆役我带走了,若不死还好,若死了,我定会向你讨一命!”

    说罢就要抱起阿夕,段阡陌急道:“等等,他肋骨没断不代表可以移动,何况还要敢一天的路回王宫,把他交给我,我会让人好好照顾他。”

    “不必了,他没那么好的命!”

    “本王说他不能走,他是王府的长工,签的五年契约!”

    “你!”

    司马晴站起身,燃目直视段阡陌淡淡带着微笑的脸。

    “何况,他可是你我的之间的红线,怎么可能放他走?”不怕死的凑近司马晴的脸,轻声道:“你既然放人在本王身边,本王怎么可以不承你的情呢?为了和你再见面,本王也会用尽灵药将他救活,放心吧!”

    说罢转向身后随从:“把人抬上马车,回府!”

    眼睁睁的看着一行人走远,司马晴深吸了一口气,身后随从问道:“他已经发现了乌夕是王上派去的,要不要把人解决了?”

    “你敢!”司马晴怒目圆睁,“你若不尊王令动了乌夕,我便丢你去喂狗!”

    “王上,您就这样相信他?可别忘了他方才可是拼死保护那个西藩王的。”

    “我当然相信他,除了阿夕,这世上没人再让我如此相信了。”司马晴缓缓往马场外走去。

    阿夕,阿夕……我又害了你么?

    明知道段阡陌是在试探……

    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手无寸铁的被狗咬,我做不到啊!

    将狼笛放入内衣里贴身保管着,泄愤似的拔下头上的白玉簪,想一把掷到地上摔烂,却又生生给忍住了。

    跨上随从牵来的马,再望一眼阿夕被带着离开的方向,扬鞭策马而去。

    ☆、第四章

    云雾将上了药的伤口包扎好,探完脉息,将阿夕的手放进被子里,细心掖好被角,回转身对上段阡陌的的眼睛。

    “王爷回程时也该探过阿夕的脉,是受了不小的内创,尤其的肺部,不调养好往后便干不了重活,那些咬伤倒还好,可以慢慢恢复不留痕迹。”

    “他可是晴的宝贝儿,月氏王会舍得让他干重活?”语气阴阳怪气,云雾笑道:“不管怎么说也是王爷下手太重,既然知道他是月氏王的宝贝,也该好好将人治好还给人家才是。”

    段阡陌如何听不懂这话里的揶揄,揪了揪云雾的脸颊,笑吟吟道:“你说的是极,真是懂得为主子着想的好丫头!”

    云雾拨开段阡陌的手,捂着脸嗔道:“ 奴婢可没那闲心思和王爷同流合污,就看这少年救了王爷的命,也该好好治。”

    段阡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去将那治内伤的灵石仙乳给他服吧。”

    云雾瞪大眼睛,那可是疗伤圣药,只有一丸,看来王爷为了那个月氏王还真是下了血本。

    用密封保存的天山雪水化开捏碎的药丸,乳白的汤药氤氲着淡蓝色的雾气,云雾一滴不敢浪费的喂了阿夕喝完,药效发挥很快,才躺下残青的脸色就恢复了些血色。

    阿夕睁开了细长的眼睛,看清是云雾,想开口道谢,肺部的重创不容许他说话,扯不出一丝力气。

    看着少年纯澈的褐色眼珠,云雾母爱泛滥,没来由的心疼这个平日连话都很少说上两句的少年。

    “好好休养,灵石仙乳在夜里最是发挥药效,你的伤到了明日就会好很多。”

    阿夕目光一闪,在看到云雾身后的段阡陌时,表情已经很平静,这一转瞬而逝的惊讶表情没跳过段阡陌的眼睛。

    “云雾你先下去吧,今日夜里就交给本王照顾。”

    云雾想质疑你正确定真是照顾人而不是想灭口?

    段阡陌斜睇云雾质疑的眼光,揩揩鼻尖,言简意赅:“不然我睡哪?”

    “哦!”云雾收拾好碗,悄声出去带上了门,关门前还不放心的往里瞧了瞧。

    段阡陌脱去外袍上床,睡到床里侧,懒懒的以手支颐,细细看着阿夕的脸,在对方终于忍受不了他肆意打量的目光试图别开脸时,轻捏住他的下颌,“好好睡,你阿夕现在可是本王的宝贝。”

    阿夕愕然,宝贝?

    有人会把‘宝贝’当成沙袋一拳给抡得支离破碎?

    “无需怀疑,你看,本王的榻从来只睡美人,今日你也可以好好享受这重金打造的鸳鸯和合榻。”

    阿夕想甩他一脸浓痰——啊呸!

    “……嗯……,既然你不愿意睡,那么我们来玩点什么有助于睡眠的游戏。嗯……比如说和合榻上戏鸳鸯?”

    男人的气息温热,伴着清贵的薄荷香,扫在阿夕脸上忽冷忽热,耳尖子麻痒难忍,下颌被他箍住,只得紧紧闭上眼睛,装聋子。

    阿夕的睫毛不密但很长,睫毛尾端微微翘起,在眼睑紧张的收缩中可怜兮兮的颤抖。

    段阡陌鬼使神差的凑上唇,软软的睫毛扫在唇瓣上,微痒。

    阿夕蓦的睁开眼,睫毛擦过段阡陌的双唇,本是想抗拒的动作,却好像让对方得了邀请,温柔的近乎不要脸的吻缓缓向下,湿漉的点过鼻梁,鼻尖,脸颊,一连串动作,最后毫不犹豫的印上双唇。

    “唔……”阿夕扯着肺部的疼痛,只能发出这个单音节表示抗议。

    “叫的真好听宝贝儿……”段阡陌邪邪的笑,光滑的手突然游移到大腿根部,指尖隔着布料,打着圈,“不知道这里被人碰过没,不过你的反应倒像个稚子,你们的王将你保护的很好不是么?”

    说罢又吻上去,柔软碰上柔软。

    段阡陌从不吻别人的唇,这一次应该来说也算是他的初吻,是鬼使神差的,一旦沾上就欲罢不能的吻。

    少年抗拒的动作生涩,对于品尝的人来说,就像一杯极品铁观音,滑过舌尖的涩,回味却是甘甜。

    舌头刷过他柔软的双唇,抵入,扫过银牙,温柔又凶猛的撬开齿关,追逐那条惊慌躲避的小舌,嬉戏缱绻,啜吸芳香的甘源,涤荡从未开发过的瑰丽海域。

    阿夕眼前一波波眩晕,头脑里一片可怕的空白,忘了其实自己的脚还是可以动的,若是拼着伤痛仍是可以将压在身上可恶的男人一脚踹飞。

    可此时别说踹人,就连呼吸都迷失了方向。

    段阡陌欲罢不能的逮着香甜的小舌猛吮一口,结束这个不知道为什么会吻下去的吻。

    瞧着阿夕大口大口喘息的凄迷模样,趁机压下不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哪怕是那一丝丝的慌乱,扬眉一笑,“怎么样?加快药效,本王的法子很不错吧?”

    狗屁!

    淡漠的阿夕忍不住从心底里痛骂一声,瞪着段阡陌笑意盈盈的脸。

    “别用这副勾人犯罪的表情看着本王。”段阡陌笑着,手一扬熄灭了榻边不远处的三只蜡烛。

    黑暗沉沉压下时,阿夕听到他起身下榻,披了件袍子出了屋。

    门外的守夜侍卫上前,问:“王爷还不休息,是要去哪?”

    段阡陌一脸深沉的看着月亮:“榴花楼!”泻火!

    侍卫忍住笑,瞟了眼刚关上的寝居房门,“得嘞!”匆匆先行一步去备马。

    ……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进梦里,阿夕睁开眼,立时就听到一声惊喜的轻呼:“云雾,他醒了!”

    闭上眼再睁开,短暂的时间让他快速整理了混乱的头脑,迎上云雾关切的脸。

    手被她从被子里轻轻拿出,略略探了下脉,云雾笑道:“好多了,再休养三日就能下床。”端上一碗清粥,“先吃点清淡的再服药。”

    毛尖将他抬起身,在背后垫上了软枕,声音清脆的笑道:“托你的福,敢走了王爷,咱们姐妹几个不用换被褥抬浴桶,可省了不少事。”

    云雾瞪了她一眼,啐道:“小蹄子,王爷也是你能调侃的?”

    “他又不在,就算是在也不怕人说。”毛尖撅起嘴。

    “那是王爷豁达!”云雾喂着阿夕喝粥。

    是不要脸吧!

    阿夕在心里愤愤的纠正。

    粥熬得很烂,滑腻腻的滚进空空的胃里,一碗吃完,整个人充实了不少。

    喝了云雾端来的药,阿夕又被伺候着躺下。

    “多谢云雾姐姐!”闭上眼之前,阿夕轻声道谢。

    云雾站在床边,看着少年不带任何表情的脸,这一声道谢淡淡的,却能感觉到是真诚的。

    他是个很特别的人,似乎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府中下人那些中伤人的话云雾相信他都听到了,对待此事他却是让人意外的漠视,充耳不闻也是需要勇气的,可阿夕给人的感觉是不在乎,有时看到他的背影,会生出奇怪的感觉,明明身处白昼,他的周身却被黑夜笼罩,像午夜里一匹孤寂的狼,默然行走于大漠深处。

    对于他的默然云雾已经习惯,但他一句真诚的道谢,却让人受宠若惊。

    床上人的呼吸声均匀,显然已经入睡。

    云雾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带上了门。

    阿夕再次醒来时,感觉出奇的好,段阡陌给他服用的确实的疗伤圣药,全身的外伤已经不疼了,伤口处有皮肉滋生的麻痒感,试着吸了一口气,空气虽不能达到肺底,但已经比前一日好多了。

    其实睡在段阡陌的床上,看不到床的主人还是最让人心情愉快的。

    又过了两天,阿夕已经可以下床走动,搬回了自己的小屋里,睡到半夜听到隔壁有响动,他没来由的想骂人,那人怎么不直接死在那个什么榴花楼的姑娘们床上?

    一大早才起身,隔壁的墙面上就传来磕磕的声音,阿夕深吸了一口气,出门打水,端着铜盆推开了王爷的房门。

    段阡陌在衣架边穿长褂,看到阿夕“咦”了一声,手在和盘扣较劲,心不在焉的问道:“怎么是你打水来,伤处好些了么,过来我探探脉。”

    阿夕放好铜盆,淡淡道:“不是王爷敲墙让我来伺候的么?”

    段阡陌的手还在不停动作,听到他这话,有气无力的瞥了一眼,“本王若说是穿裤子没站稳不小心磕了墙,你信么?该死的扣子,扣眼这么小……”

    “王爷,水凉了。”阿夕标准的站立姿势,礼貌的提醒。

    “没看扣子还没扣好么?”段阡陌挑眉看向阿夕,“还不来帮忙?”

    阿夕走上前,不由分说的褪下了他套在身上的长褂,又去解中衣,解到一半,感觉气氛有些诡异,逐抬头瞄段阡陌,果然这不要脸的正一脸荡漾,双手摊开的姿势活脱脱就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修道人——肚子里那只舍身填腹的兔子。

    “王爷,还是让云雾姐来伺候您穿衣吧。”阿夕垂下头,生平第一次感觉到窘迫,“您的衣物从里到外都系错了带子,还有……裤子也穿反了……”声音越来越小。

    “本王把床让给你睡了四天,帮忙穿个衣服怎么你了?”段阡陌扑捉到阿夕难得的另一种表情,心情大好,“云雾以为本王还没回,再说她是女的,怎么伺候我穿裤子?本王养你是白养的么……呃!”

    裤子被快手扯下,阿夕发了狠的脱下了他穿错的所有衣物,等他全身只剩一条犊鼻裤时,才拿起亵衣慢条斯理的伺候他穿。

    不就是给男人换个衣物么?自己也是男的,怕什么?

    阿夕快速回复了漠然的状态,看对方光溜溜的身体就想象是一头褪了毛的猪。

    段阡陌悠然的张着双臂,晨曦透过窗棂洒入室内,他昂首静立的姿势就像一座不容亵渎的雕像,散乱的发丝垂在玉色的肩,修长的颈脖连着一线精美锁骨,保养极好的肤质细腻白皙,肌肉不算厚实却有看得见的劲道,宽肩窄腰,腰线笔直延伸到窄胯,犊鼻裤下两腿修长肤质紧致,褪下的丝质衣物如云朵堆积在脚下,让人情不自禁浮想联翩。

    ☆、第五章

    好不容易穿好衣物,阿夕暗自松了口气,不等段阡陌吩咐,端起水已经凉透的铜盆重去换了热水,再返回时云雾和几个丫头已经在收拾房间,伺候段阡陌漱口。

    带他洗漱完毕喝了茶,云雾带着丫头们退下,阿夕正要跟着一起出去,被他唤住。

    拿起桌上一封烫金请柬递给阿夕。

    “西羌王?”阿夕看完还回请柬,不明白段阡陌为何突然对他信任至此,西羌是塞外和月氏齐平的大族,短短十年间占领了塞外以南的大片疆土,近几年更有入侵北边取代月氏的趋势。

    西羌王下请柬给西藩王定是想趁势拉拢这位藩王,有了藩王的肯定,西羌即可没有后顾之忧的向北侵蚀。

    “西羌王赛漠你见过么?”段阡陌问。

    “我只是月氏平民,哪里能见到过西羌王。”

    “是么?”段阡陌偏过头看他,眼睛亮的惊人,“本王同你交心,你却将本王的真心弃如敝履。”说着手捂住胸口,嗔道:“没良心!”

    阿夕摆着一副木然的脸,问道:“王爷当真是想帮助月氏?”

    “谁说本王是帮月氏,那些打打杀杀抢地盘的破事最不好玩了。”凑进一张宜喜宜嗔的脸,眯着眼笑,“本王是帮阿夕,你可是本王的宝贝。”

    阿夕表面淡定的看向窗外:“……”

    良久,干干的问道:“怎么帮?”

    ……

    塞外的居民入关是需要通关文牒的,部落族长可带随从五名,各族首领可带随从十名,且不能携带武器。

    在肃州城中最繁华的街市有一座酒楼,名叫‘满月楼’,西藩百姓信奉月神,认为月亮是圣洁和美的化身,每月初一都会祭香乞求高高在上的月亮快些圆满,也好让人们感受瑶华赐予的福泽。

    酒楼里最有名的菜是手抓肉,最嫩的羊羔子现杀现烤,取腿部的活肉撕成一片片的,撒上芝麻葱花香菜,上桌后食客们直接用手抓了吃,配上二十年的极品女儿红,肉香酒醇,那滋味才是真真地道。

    段阡陌右执着筷子翘着小尾指,夹了一片肉细嚼慢咽,左手还不忘轻摇折扇,衣袖下露出一截精致的手腕,这副模样在满月楼中显眼的很,西北人习惯了大马金刀的大口吃肉,这南方小兔子让西北大老爷们想用眼睛狠狠的鄙视完了再——咽下一口暧昧的唾沫。

    “慢些,没人和你抢!”段阡陌瞥了眼旁边埋头苦干的阿夕,这孩子在王府是不是从来就没吃过饱饭?

    阿夕舔去嘴角的芝麻,粉色的小舌头溜溜滑过嫣红的唇瓣,布满油光的嘴唇就像含着露珠的海棠,段阡陌也舔舔唇,无耻的想象舌头滑过的地方是那片娇艳的海棠。

    阿夕添完唇,随之又舔沾着油和芝麻的手指,段阡陌心里一悸,匆忙阻止他试图勾引自己想入非非。

    拿过温热的湿布巾,仔细的擦干净阿夕的每个手指头,包括手指缝。

    “舔手指不卫生,你们月氏人都这样么?”段阡陌边擦边柔声问。

    阿夕心里本有些说不出的牵动,听到段阡陌这话,忙抽出手,冷冷道:“月氏人吃肉从来都是用手,可不像有些人用筷子还要翘起小拇指,大冷天还要摇扇子,在我们族里,管这种人叫‘南方的兔儿爷’。”

    段阡陌不气反笑,噗呲笑出了声,“什么你们族里人说?是你自己起的名儿吧?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叫‘南方的兔儿爷’?”

    “就是比西北的兔儿爷还要兔的兔儿爷!”阿夕胡乱扯完,拿起酒碗灌了一口,眼睛不免一亮,“好酒!”

    “二十年的女儿红,当然是好酒。”看向阿夕,道:“你还是半大的孩子,酒要少沾。”

    阿夕喝下一碗酒,将碗放上桌面,淡淡应道:“我有分寸。”

    “吃饱了没?”

    阿夕见段阡陌问完就掏银子准备结账,忙问:“不是约好了塞漠么?”

    “那种酒席哪能安心吃饭,本王是怕你饿着。”说着还丢了个媚眼。

    阿夕别开脸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来满月楼时,段阡陌选择的是大堂的位置,靠近门边,不管进来什么人,这个位子都能清楚看到,而段阡陌今日穿的甚是惹眼,梨花白的丝缎长袍,金线绣着大团的兰花,衬得肤色白里透着粉,黑发松松挽了个髻,及腰的长发流泉般披散在肩后,慵懒而又妩媚,不说谁都不会想到他就是西藩王,不怪阿夕说他像兔儿爷。

    厚帘子被大力撩开,随之进来一行人,领头的一个年轻男子浓眉大眼眼窝深凹,鹰钩鼻下薄唇显得刻薄寡恩,穿着黑色狐毛大氅,身个极高,却不是虎背熊腰的那种,身材很修长,那双迈着步子的腿显得有劲又结实。

    他身后一排十个人个个脚步轻盈,一看就是练家子。

    男人目光如鹰,才进门就瞥见了旁桌的段阡陌和阿夕,本是有着堂馆儿领上楼去雅间的,在看到段阡陌时返回两步来到桌前。

    “这位爷,这会子正是饭点,大堂已经没了空位,您订下的雅间小的给你留着呢,请随小的上楼吧。”堂馆儿心道这人怎么在这桌停了下来,那长得像花似的公子只怕是入了这人的眼,赶快把他领上去,不然只怕要闹事,堂馆儿跑了堂子不下十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男人瞥了眼堂馆儿,他的手下立即会意,将人给拎到了一边。

    “能拼个桌么?”男人的汉语不算流利,眼睛死死盯着段阡陌。

    “不能!”段阡陌言简意赅到出乎阿夕的意料。

    男人没发怒,长臂扯过旁桌的椅子一屁股坐下,挑衅的望着对面的段阡陌。

    段阡陌的沉默又超出了阿夕的预料,谁都看得出这男人是企图调戏的前兆,就算是他故意而为之,难道真将自己的脸给别人摸一下?

    男人眯眼打量着对桌的段阡陌,深瞳里闪现着暗色的精光,像看到猎物的鹰。

    段阡陌视若无睹,满上一杯酒,翘着兰花指拿起酒杯,玉白的手被男人的大掌覆上。

    “有缘同桌,难道不请我喝一杯吗?”男人的手滑过段阡陌的手背,从他手里拿过那只酒杯,仰头饮尽,视线却一直停在他脸上。

    阿夕不知从哪里冒出了邪火,背脊一直就要起身,被段阡陌按住膝盖,示意他莫动。

    “你这人还真无赖,我没请你坐你倒是一屁股坐下来,还抢我手里的酒吃,如此欺横霸市,真当肃州这块地没王法了么?”段阡陌不像是恼怒斥人,声音温吞吞的倒像是打情骂俏。

    男人被他软绵绵的媚眼勾得来了兴头,“哈哈哈,没你这样的美人招摇过市哪来的欺行霸市?我看上了你,做我的帐下美人怎么样?”

    “啪!”

    阿夕重重搁下碗,包着满口的酒液一鼓作气噗了男人满脸。

    身后的手下立即上前,一只大掌已经拎住了他的衣襟,男人抹去脸上的酒,缓缓拦住手下,打量一脸漠然的阿夕。

    “嘿,这小子性子够烈,看来不是汉人嘛。”凑过一张大脸看阿夕的眼睛,哈哈一笑,“原来是月氏人,月氏那种野蛮族群也能生出你这模样的孩子,想不到啊,我喜欢,跟爷一起走怎么样?”

    说罢大手抚上阿夕的脸,被他一脸厌恶的躲开了。

    男人的声音很大,大堂内的食客均被这桌吸引,有看热闹的,有低头窃窃私语的,还有胆小的赶紧结了帐贴着墙面挪出店堂的。

    男人的话挑起了阿夕的火,骂他打他都能忍受,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有人骂月氏人野蛮。

    霍然立起,挥开拳头就招呼上男人的脸,对方闪躲不急,生生吃了他一拳头,火辣辣的疼也让男人真起了怒火,一巴掌打向阿夕的脸,那一掌用了十足的力气,阿夕整个人被打飞出去,撞倒了几张桌子才落地。

    段阡陌眼看时机到了,将手中杯子一摔,清脆的响声过后,门外涌进了数十名统一着装的王府侍卫。

    男人有些懵,蹙眉看向段阡陌。

    “本王管辖内的肃州容不得你等狂妄之人!”

    “你你你,就是西藩王?”男人又气又悔,不可置信的看着段阡陌。

    “本王正是!”段阡陌绕过桌子,喝道:“将他们押去肃州府,本王会亲自问案!”

    那些人一听此话,均摆出全神戒备的姿势,待侍卫们快靠近时,最外面一人陡然掀翻了一张桌子。

    “快走!”

    十人身形矫健,护着那男子冲过侍卫的重围,闪出了满月楼,侍卫们嘴里喊着:“抓住他们!”动作却是不紧不慢的,追出了数步,那些人早已经骑着马绝尘而去。

    阿夕抹去嘴角的血迹,扶着桌子站起来,看着段阡陌摇着折扇的身影,感觉心里有些难受,好像堵堵的不顺畅。

    这是段阡陌想的办法,西羌王好男色,由他来引诱对方,挑起口角后只要对方动了手,他再亮出王爷身份,这样一来既不会得罪了西羌王,又能让他不敢表明身份落荒而逃,段阡陌没有告诉阿夕他的计划,当然更加没有让他去挨那一巴掌,但阿夕心里清楚,他一个王爷怎么可能自己将脸给人扇,这桌上除了他就是他,带他来的原因难道不就是这么?

    至于他没事先向阿夕说明的原因,只是看他聪明不聪明,而且这事从客观角度来看,确实是对月氏有利,作为一个月氏人,将自己的脸给人扇一巴掌也是无可厚非,想到这阿夕心里平静了不少。

    “发什么呆?”段阡陌的手指轻轻擦过阿夕的唇角,低头俯身朝伤处吹了一口气,“还疼么?”

    别过了脸,避开他的温柔,淡淡道:“多谢王爷。”

    ☆、第六章

    “喜欢养鸟么?”

    “鸟不该关在笼子里被人亵玩。”

    “那……买只乌龟养?”

    “……”

    “想吃红豆团子么?”

    “我讨厌甜食!”

    “那去吃手抓肉?”

    “不饿!”

    “去看戏?”

    “看不懂!”

    “喂,出来逛大街就该高高兴兴的,麻烦您能换一张向上弯的脸么?”

    “阿夕只有这张一脸,或许王爷能换个人。”

    段阡陌停下脚步,一把扇子摇的呼呼作响。

    阿夕也停下,往后退了一步,规规矩矩站在他身后一步外。

    转身想训人,又找不到理由训人家,段阡陌头一次对讨好一个人手段用尽黔驴技穷。

    那日在满月楼赶跑了塞漠,不经意将阿夕受伤的神情收进眼底,那一刻他的感觉就和草场那次一拳击中阿夕的胸口时一样,心头有些微微的扯痛,不明原因的想补偿,虽然他并不需要去理会一个下人的感受,可这几日自己的行动完全就是不由心操控。

    “你汉语学的那样好,知道‘适可而止’的意思么?”

    段阡陌低头俯视阿夕的脸,果真看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悲伤,随即平静如水,“阿夕只是一个下人,陪王爷出行只是尽自己本分,王爷大可不必顾及一个下人的心情,您可以选择无视我。”

    “你这么大一个人让我怎么无视你?”段阡陌真的被他漠然的语气给搞毛了,声调不由得拔高,“摆着一张僵尸脸给谁看呢?你影响我的心情就是失了下人的本分,不!称!职!!!”

    气大了,连自称也忘了,段阡陌发现自己吼完了这小子居然还是那副死相。

    阿夕静静的垂手立着,半晌道:“不如我先回去找个人来陪您,王爷也可去茶楼坐会。”

    段阡陌咬牙挥手:“滚吧你!”

    两人二话不说齐刷刷转身,阿夕大步往回走,段阡陌气呼呼的摇着扇子解燥,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念叨:能把本王不放在眼里的你是第一人,对了,还有你们的月氏王,可人家高傲有高傲的资本,你阿夕和他比简直就是喇叭花挑战牡丹花,哼!不是为了晴,我理你!?我理你!?看都不想看你一眼……

    ——除了用眼睛刺穿你!

    ……咦,本王都回头了你居然敢不回头???

    段阡陌站在路中间,端着下巴看着那小子直挺挺的往前走,眯了眯眼,决定往回走去找茶楼,旁边这间茶楼估计也没什么好茶。

    阿夕的背影很瘦削,一件蓝色的短上衣腰间被腰带绑得只怕两手就能绕一圈,同色的长裤空荡荡的,段阡陌在想他吃的那么些肉都去哪了。

    前面的人走的一直都是王府方向的路,渐渐的速度越来越慢,好像在犹豫什么,段阡陌离他大概五丈外看着他,也放慢了速度,突然见他拐了个弯,往城郊荒地走去。

    走了半刻钟的时间,荒地已然在目,此处有座荒宅子,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了,说是荒地全是因这座荒宅子得来的叫法,风景还是很好的。

    此时初冬,大片的草地已经枯萎泛黄,有条小河横在草地土丘中央,两旁长着齐腰深的蒿草,几棵西北常见的胡杨树张牙舞爪的长势甚好,不远处有半大不小的娃娃正放着纸鸢,景色虽是满目枯黄,但苍凉也有苍凉的美。

    段阡陌没有跨过小河,停在了蒿草后面,阿夕径直走到一棵最高的胡杨树下,利索的攀上去,找一根最粗的枝桠,树干支背,闲适的靠了上去,找准了舒服的姿势,就再也不动了。

    段阡陌远远眺望他,阿夕也在远远眺望,望着远处的夕阳。

    少年的侧面像一座沙雕,眼神悠远,淡金色的余晖洒在他半侧身上,有种古老而又神秘的美。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这首萧索的词正在眼前被演绎,一副泛黄流金的画面直直撞进人心灵的最深处,说不出的一种感觉,不是一定能让人记住,而是一辈子不会忘。

    记住的只是画面,忘不掉的却是感觉。

    一阵埙曲幽悄响起,声调从小到大,惊散了数只歇脚的黑鸦,扑腾着翅膀撞上昏黄的天空。

    曲调不时流转,不时呜咽,不时明晰,不时激昂,宛如大漠的风卷起黄沙,生生不息的缱绻缠绵。

    风过而静止,下一次风与沙的相遇,它卷起的又会是那一片黄沙?

    曾经的那一片多情跟随着风的沙,是否已经被新的流沙覆盖,望极沙海,原先的早已经入不了眼……

    夕阳最终退至山峦背后,天地霎时间黑了下来,一阵凉意袭体,段阡陌恍然回神,方知曲已终了,放纸鸢的娃娃们早没了踪影,而树上那个人还是原先的姿势,屈膝仰头,静静看着远方。

    阿夕眼见天黑了,将埙挂在腰带上,正要跳下树,耳旁风声一扫,某人已经稳稳坐在了他身旁,肩并着肩,腿靠着腿,清贵的薄荷香清晰窜入鼻腔。

    “你跟踪我?”阿夕微微蹙眉,语气不善。

    “是啊,那又怎么样?”段阡陌大咧咧承认,递上手里的纸袋子,“吃吧,凉透了,若是刚出锅的更好吃。”

    阿夕不是的记仇的人,却讨厌什么都不记得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人,段阡陌显然就是这种,还是倒过来的那种,前一刻黑脸后一刻嬉皮笑脸。

    “诺,尝一个。”段阡陌将拨好的栗子塞进阿夕的嘴里,一双点漆黑眸顾盼神辉,“好吃么?”

    凉透的栗子依然很甜,吃完一个打开了胃口,才觉得肚子好饿,眼睛瞟向段阡陌手里的袋子。

    “吃啊,本来就是给你买的。”段阡陌一张鸟嘴竟说瞎话,卖乖的献上袋子,“要我帮你剥好壳么?”

    阿夕快手拿过袋子,自动免疫他说的废话。

    栗子壳很硬,阿夕拿在手里无从下嘴,壳子面上有一层糖霜,伸出舌头舔了舔,灵巧的舌尖卷起一层蜜糖,觉得不带劲,整个丢进嘴里吮去面上的蜜糖,抵到板牙上一咬,“咯噔”栗子被整个咬碎。

    “呸!”

    带着壳子的栗子味道实在不怎么好,吐去嘴里的渣子,对这袋栗子也失去的兴趣。

    段阡陌一直看着他笑,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剥开,取出栗子肉喂进他嘴里。

    “你没吃过?”

    阿夕吞下一个,点头。

    “这么说你并不是不喜欢甜食,而是压根没吃过?”段阡陌有些吃惊。

    “我不喜欢吃!”阿夕避重就轻的回答,神情有些因为自卑而下意识保护自己的倔强。

    段阡陌不再追问,低头剥栗子,两人一个剥一个吃,一袋很快消灭完了。

    嘴里还有栗子的甜香,阿夕觉得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侧头看段阡陌,他两手撑着树枝,修长的腿悠闲的晃动着,这个男人是王爷,却没有王爷的气势,他的眼神是柔软的,声音也是柔软的,脾气也是柔软的,就连发火训人时都是温温火火的。

    想起在长街上他发火的样子,嘴角微弯,一抹笑容轻漾在唇角。

    段阡陌回头正好看到,少年冷峻严肃惯了,不经意看到他的笑,就像看到午夜里幽然绽放的白昙,正因为意外所以惊艳。

    他的五官勉强算得上是清秀,离俊美太远,可笑起来的阿夕,用俊美都不足以形容,宛如冲破云层的光,一霎极致绚烂,又如蒙尘的蚌珠,尘埃落尽方散发出蕴藏了万年的光华。

    感觉到段阡陌的眼光,阿夕收起笑意,干干道:“谢谢你!”

    “啊?”段阡陌呆滞。

    “这个。”指了指空袋子,又指了指段阡陌剥壳后黑漆漆的大拇指。

    段阡陌会过意,立时顺杆爬,凑进阿夕的脸,“嘴上道谢顶什么用,来香一个作报答……”

    阿夕大力推开段阡陌,吼道:“我可是男人!”

    “怎么不是?那日检查过,货真价实的‘男人’。”尾音拖长,眼线拉长,眯眼笑道:“ 我早知道了,何必强调!来嘛……”

    “哼!”跟这种脑子长毛的人实在无法交流,正要跳下树,被他一手扯住。

    “好了好了,真不经逗。”段阡陌收起玩笑,拉着阿夕并肩坐好,“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没上过树,如今才知靠着树看天空感觉还真不错。

    阿夕下意识摸到腰上的埙,很少有情绪的眼眸,浮现淡淡怀念,“胡杨树无惧风沙和烈日,我熟悉它的气味。”

    段阡陌微微蹙眉——他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大漠里生长着胡杨树,而他是在大漠里长大?

    “说说你的故事。”

    “我能有什么故事?”

    “嗯……幼年,你师父,你母亲父亲,我想听。”

    阿夕低头想了想,语调淡淡的道:“我阿妈是汉人,所以不受宠,那个男人欺负她,不给她吃,想饿死她,我和阿妈住在小房子里,后来那个男人不来了,他有他的儿子和女人,再后来阿妈病死了,那个男人欺负我,被我宰了,我逃出了那个房子,往大漠跑,快要死的时候是师父救了我,他教我本事,教我吹埙,这个埙就是师父的遗物,五年后他去世,就这样。”

    段阡陌沉默着,阿夕的讲诉很简单,没有斟词酌句,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在一连两个“欺负”后,尤其是第二个用在阿夕自己身上的“欺负”,一种暗沉的可怕的猜想让他陷入沉思。

    阿夕究竟经历过什么?他恨自己父亲,就连一声阿爹都不愿叫,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他杀了那个男人?有种可怕的猜想被段阡陌狠狠压下,不敢去想,但心似乎被指尖掐了一下,隐隐作痛。

    “宰得好!”

    良久,段阡陌挤出这三个字,让自己心里舒服也安慰了阿夕的三个字。

    不过显然两人的思想不同步,在段阡陌长时间的沉默中,阿夕早神游九天想别的事去了,这三个字让他有些莫名其妙。

    “好了,不说这些了,除了吹埙你师父还教了你什么本事?”

    阿夕转过头看段阡陌,犹豫了许久,缓缓道:“能不说么?”我不想骗你……

    “好,不说!”

    ☆、第七章

    段阡陌没有穷追猛打的坏习惯,既然阿夕不愿意说,那么他也不在问,只是心里还是不痛快。

    皇家子弟受尽追捧和奉承,虽说谈不上是众星捧月,高人一等的观念已经是一种习惯,正是这种生长环境造就了他的优越感,所以极其不习惯有人视他如无物,对他给予的恩惠淡然处之。

    他理所当然的将方才对阿夕的那种心疼理解为是怜悯,而他的怜悯被对方拒绝,所以那一丝丝怜悯马上烟消云散。

    两人不再说话,奇怪的是也没人提出回府,各有心事的静静坐着,不知不觉竟坐了一晚上。

    天际那头是否是苍穹的边缘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是曙光即将来临。

    滟滟彩光铺满东面的那片天空。

    仿佛只是一瞬而已,朝阳已经冒了尖,云层被鎏上绚烂的红边,不断翻滚,像迎着朝露绽放的牡丹,千姿万种层层叠叠交替变幻。

    那抹光源是将实现的希望,敲破一切黑暗和阴霾,毫不吝啬的将温暖的光源赐予世间万物,不分尊卑,不分贵贱。

    随着朝阳的上升,那面青空似被天神之手泼上了一层金色的颜料,由浅至深过渡均匀,云层也跟着上升,隆隆滚滚像天庭的千军万马踏出的烟尘,壮观无比。

    阿夕的脸被镀上一层金色,观过日出的段阡陌再侧脸看阿夕,便觉得心情突然就开阔了。

    “我好饿。”段阡陌没有说假话,那袋栗子全喂了阿夕的肚子,自己腹中早是饥肠辘辘叫苦不迭,有气无力的靠上阿夕的肩,耍赖!

    意外的是阿夕并没有立即躲开,虽说有躲开的反应,段阡陌的脑袋抵上他的肩膀时,就放弃了。

    僵硬的承接着段阡陌的重量,一动不敢动,背脊直直挺着,有些僵硬过久后微微的痉挛感。

    一抹红霞扫至耳廓,还未褪去细小绒毛的耳垂像一粒粉色蚌珠,小巧圆润透明柔软。

    段紫陌看呆了,喃喃道:“好美……”

    阿夕正无措,忙看向朝阳,干干的接口:“是啊。”

    段阡陌知他会错了意也不取笑,在心里猛笑了几声,死赖死赖的用鼻子蹭了他肩窝几下,正要抱着他下树,却听树枝干裂作响,心道不好动作太大了,都是色心惹的祸,就那么一眨眼的时间,段阡陌对自己的行为做了一个虔诚的忏悔,决定摒弃害死人的色心——先自救再说!

    阿夕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动机,那双原本紧紧箍在他腰上的手随着树枝断裂的声音一起放开,既然这倒霉王爷想先逃,那么就助他一把又何妨!

    “咔嚓!”

    一声脆响,树枝断裂!

    这树太高,不用轻功只会摔个狗□□,段阡陌已经提前跃起,随之屁股后面被人踹了一脚,提起的气一岔,控制不了身体落下的姿势——仰面咻了出去!

    眼睛四周景物快速倒退,看到了天空白云朵朵,甚至看到空中有只路过的小鸟看了会热闹……

    “吧唧!”

    ——五体投地!

    段阡陌顾不得形象的在地上一个翻身揪起来就要骂娘,却见攀在树干上的阿夕轻巧滑落地,随之“咔咔”两声,断开的粗大树枝重重落在地上,扬起尘土,正是他方才准备落地的地方。

    段阡陌颇有些狼狈的垂手站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阿夕每次好心都被自己误会,也许是他那张脸生的不好,嗯,就是这个原因!

    王爷想通了,气顺了,纤手拨了拨鬓角的乱发,勾唇一笑:“走,本王请你吃奶皮子和肉夹馍。”

    来到集市找了家早点摊,阿夕埋头吃了两个肉夹馍,一碗奶皮子,外加一碗豆腐花,段阡陌看他大口吃东西就高兴,位尊亲王,什么好东西没尝过,再美味的食物也都只是浅尝即止,就连王府里的下人们吃惯了好的对待食物也有了一套鉴别好坏的标准,比如今日的红烧肉太甜,白菜太老。

    而阿夕对待食物却是真诚的,他吃东西并不快,绝对谈不上是狼吞虎咽,但他吃东西时咀嚼很认真,摆在他面前的吃食他会一视同仁的对待,就像方才喝豆腐花,他似乎并不喜欢那种豆腥味,但还是一勺一勺的喝干净。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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