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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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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剑沉沦 作者:弥遥夕

    第9节

    这里杀机四伏,危机重重。

    而他对这江湖,却毫无所知。

    这会儿,凤逍遥耍了些小脾气,他才猛然惊醒。

    如果不是这人在他身边,跟他说了很多江湖的事情,他怕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安全。

    他盯着这个擦好了杯碗,分别放在了二人身前后,便又从药箱里掏出那瓶珍贵的“琼浆玉液”的闹脾气俊脸,这会儿还是故意侧过头就是不看他,不由得有些觉得自己可能是过分了。

    雀望深知自己并不会与人相处,有时行事的确太过我行我素。

    也许就算是相互利用的他与凤逍遥,也不该闹成这样。

    他转过身,回头看了眼燕无情搀扶着那似乎很是娇弱的女子缓缓走出酒肆的双双背影,轻声道,“我是有东西落在楚莜凝那儿,才会对于她相关的事多些留心。我饿了,叫些吃的吧。”

    这声清冷的嗓音,只让凤逍遥精神一震。

    雀望向来不屑解释,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但是他开口解释给自己听,那就是在乎自己的感受!

    邪魅一笑,仿若奸计得逞,这会儿生气不再,又换做了一脸为你肝脑涂地深情款款,“好好好,还是糯麻团不放糖,什锦年糕蘸蜜,对吗?”

    “嗯。”雀望端起桌上的琼浆玉液,细细品了口,甘醇回荡见,一双冷眸注视着凤逍遥这会儿眉开眼笑与茶亭小二点菜的样子,不由得有些莫名窝心。

    他这一生,从未有人因他一句话开心,一句话难过。

    除了师父和师兄,从未有人对他这般好过。

    他还是害怕多过信任,防备大于感动。

    算了,由他去吧。

    就算是虚情假意,在他被凤逍遥厌弃之前,就维持现状吧。

    天色已晚,慕容山庄门庭若市。

    临湖而建,日沉西边,灿烂的晚霞将慕容山庄正门“慕容世家”四个大字映得耀武金黄。

    不是冤家不聚头,老话说的一点不错。

    凤逍遥牵着雀望刚从马车上下来,那边凌破霄和楚莜凝也从深绿色华盖的铜铃车辇上探出身子。

    夕阳光很暖。

    四人之间的气氛,却剑拔弩张。?

    ☆、章六 慕容世家 节二

    ?  章六慕容世家节二楚江水碧楚天清

    天机子卜申所著《群贤武林谱》中,总序只有七个字,一二三四五六七。

    其中世间至宝,探索勇者传说的源头,就是令人遐想无限的“六”。

    “六”是神州大陆上最诱人的六个传说:玉剑山庄所铸,“得沉沦者得天下”的沉沦剑;号称“起死回生阎王殿”的医圣神药;“失落灯塔”,龙石群岛禁海藏宝图;天华山中传说吃一口就能增加六十甲子功力的“冰火双蛇”;长州踏雪峡谷千年寒魄玉;凉州烈焰火山千年血红玉。

    二十几日前在凤仙店,雀望翻看《群贤武林谱》后,才知道“医圣神药”的威名竟早就在江湖中传开,可是只有他知道,师父段岳穷尽毕生心血所炼制的“医圣神药”,直至他死前,并未真的炼成。如果师父还能多活些时日,说不定……

    心下一叹,终究是往事不可追。

    习惯性地摸了摸胸口,血红玉早已不在。

    若不是温州天气炎热,恐怕自己这怕寒入骨的体质早就苦痛难耐了。

    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任何神药都无法救治。

    只有烈焰火山的血红玉中千年积蓄的热量,并不炙热,而是缓缓而来,才能温和他冷痛的经脉。这血红玉天下间只此一块,因为当年掘玉之人为了抬高价钱,掘出此玉之后,便砸碎了烈焰火山所有玉脉,纹路如烈火岩浆的血红玉本就难寻,何况是仅只一条玉脉的稀罕玉种?

    人的贪欲永无止尽,为了独活,就会倾尽全力残杀其他物种。

    那血红玉若是丢了,恐怕此后他的身边再难有一丝温暖。

    雀望可以忘却很多事,也可以被逼记起很多事,但那都并不能随他控制。可是留存一份温暖给自己,就算是以后葬身他处,恐怕死时一刻,也不会悲哀的对这世间只留下一丝冰冷的感觉。

    所以这块血红玉,他一定要拿回来!

    “我有事求你。”

    正在热络地收拾着床铺的凤逍遥手一抖,几乎以为刚刚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雀望说有事“求”他!

    可是邪目一凝,心思又沉下了。

    他不喜欢雀望心里有如此重要的事物,重要到了他可以违逆自己本性,去求任何可以帮他达到目的的人。

    现在那个人是自己,但以后呢?

    “什么事。”凤逍遥背对着坐在桌案后的雀望,手中早就把真丝被面几乎攥出了孔。他语气很平静,但是这份平静里蕴含的情绪,绝不是温暖柔情。

    “帮我支开凌破霄,”雀望注视着窗外银色辉辉,凄冷皎洁的明月,“我要见楚莜凝。”

    “你是有东西落他们那儿,还是就前几日给你下药的事前去理论?”虽然机敏如凤逍遥,知道雀望肯定是做前者打算,但是私心如任何普通男子,他就是不死心地想要问,想要雀望说不是……可惜。

    “……求你。”雀望没有解释也没有回答,只是如叹息一般轻轻开口。

    这只会让他更生气!

    “那我有什么好处?”凤逍遥大力把手中的丝被掸了掸,骨节攥紧。

    端坐在圆形四角樟木桌案前,雀望手中把玩着手中形制规整做工雅致的细釉白瓷茶杯,眼眸略向身后方向瞟了一下,再压低。

    “……你不是想知道我手中七生笛的来历吗?”雀望放下茶杯,“我可以告诉你。”

    谈判的最高境界其实和结婚一样,所有人都力求有限范围里最互惠互利的等价交换。

    那么这个筹码,很显然并不足以诱惑凤逍遥。

    “小望……”他站直身子,这会儿面前两人的床铺已然铺好,“我不只可以帮你支开凌破霄,还能保证你去找楚莜凝的时候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雀望等着他的条件。

    “但是,”凤逍遥转过身,朝着雀望走来,一双鹰目牢牢锁住他一身白衣的背影,“等你事成,你必须告诉我你去找楚莜凝的原因,和这原因为何如此重要。如果你是想去找回一个物件,我要知道那物件的故事。”

    比起凉州荒凉的夜景,四下毫无遮蔽的月色,慕容山庄的月便也柔和的多了,四周都是些繁茂翠绿的树,月光将树叶的绒毛笼罩,亭台湖泊皆是随处可见,雕梁画栋,富贵逼人。

    楚莜凝应邀前来慕容山庄进行琴乐表演,除了她,这次风月阁似乎格外重视此次寿宴,连阁主柳双月也会大驾光临。

    慕容山庄光是占地就比薄暮山庄大了不下三倍,又不似凉州寒酸,全是平屋设计,这慕容山庄内面积大点的庭院厢房所在的雅楼内,各个都是两层以上的格局,很大程度上利用了空间,也就能够容纳更多的客人。

    楚莜凝住在西风苑。

    可能是有齐宣的前车之鉴,慕容博老庄主也觉得武林群豪挤在一起容易生事,何况男女有别,洛神会上的恩恩怨怨不少,可再别招惹到此处。

    慕容山庄不似薄暮山庄那般整体是一个方正的形状,而是圆形布局,圆心是慕容世家家主们平时住宿的地方,越向外延伸的圆环就是越低的等级,最外墙住着家奴,然后依次向内是家丁、婢女,侍卫,靠近圆心的一圈雅楼用以接待宾客,分为东南西北四苑。

    东苑接待达官贵人,各城郡守。例如凉州郡守齐宣和慕容天骄曾调戏过人家小妾的初阳城城主林忘风。

    南苑接待大陆各地名商巨贾,世家子弟,如“雪绮天坊”掌柜田志,皇城第一酒商“问天号”掌柜向问天,以及名门之后龙天翔等。

    西苑全是女子所居,接待各地前来的名门闺秀,世家侠女,还有青楼名妓。因为洛神会上伤势未愈,苏小小回皇城惊鸿阁养病,遗憾不能出席,故而风月阁楚莜凝以及阁主柳双月的亲自出马,为风月阁在江湖上的声势又造得更高,尤其是洛神会一曲《红菱采莲舞》惊艳众人,洛神大会结果未明,楚莜凝洛神封号的声名登时水涨船高。

    北苑则负责接待一众慕容博老先生还算看得上眼的武林群豪,虽然说是“还算看得上眼”,但能有资格“免费”入住慕容山庄的,必须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严格、一灯大师自不必说,燕无情、雀望等后辈小生,竟然也能得到慕容博的赏识,可见这位八十寿诞的耄耋老人,当年一手创立慕容山庄,多年来行侠仗义,很受江湖人尊重,和他为人处世颇有胸襟总离不了关系,只可惜晚年教子无方,孙女孙子更是不成气候,若不是慕容锦荣封锦妃,恐怕慕容山庄衰落颓败,也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原本雀望是绝不可能在慕容山庄内有落脚之地的,但是楚莜凝非要从上官水滢那儿探知解了她“千日醉”的人是谁,联手凌破霄逼迫雀望露面,用慕容天骄中的“蝶醉”试了他的医术,这才阴差阳错让雀望对慕容世家这棵独苗有了救命之情,也才会被慕容博专程写了请帖邀请参加他老人家八十寿宴。

    雀望站在西苑楚莜凝房门前,注视着二楼烛火间一片冉冉倩影。

    《清秋锁》从她嘴中唱出,确有些许虚情假意,可是如同撒谎一样,没有前面九句真话,又如何能用最后一句谎言骗人?楚莜凝倘使日子过得当真舒心,又为何所选所作歌曲,曲曲都是婉转凄楚,潸然泪下之乐?

    这个姑娘,为何会从天真少女,变作歹毒蛇蝎?

    雀望不知。也不想知。

    他只是要拿回自己胸口的血红玉。

    为了这个目的,他必须去知道。知道了,才能戳中楚莜凝的软肋,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很喜欢青色。

    比翠浅,比蓝暖,又比黄色多了沉静。

    青是一抹复杂的颜色,就好比她,也是一个复杂的人。

    她这会儿拆下了白日的发髻,正用桃木梳一缕缕梳着自己乌黑的发丝,眼眸含烟,盯着梳妆台上雀望的血红玉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烛火一动,楚莜凝扫了一眼窗外掠来的一丝黑影。

    她身未动,手中不停,只是继续梳头。

    “下午门口见着时,雀公子还留着三分礼数。如今没了旁人,进女儿闺阁,倒也不拘谨,白衣登徒子的样子,奴家依旧喜欢得紧。”

    雀望环顾了一圈室内陈设,最后眸子停在左侧花架旁摆放的一个古铜鹤顶香炉,炉内焚着些快灭了的香,香内混着些艾草,“楚姑娘最令在下佩服的就是胆量。毒杀上官世家与慕容世家继承人,洛神大会上更是出手狠准,毒杀群雄,如今,也可以堂而皇之再来慕容山庄,为慕容博祝寿。”

    “公子的话,奴家都听不懂,”楚莜凝将耳畔青丝绾至耳后,唇角冷笑,“如今夜半无人,公子再不离开,奴家可喊人了。”

    “你怀着身孕,打不过我。”雀望刚一说完,楚莜凝原本镇定自若的脸上忽就一片煞白。

    她放下木梳,这才想起炉中香火未熄,想必雀望闻出了端倪。

    雀望继续道,“你拿走我的东西,不过是为了保胎。东西还我,我可以给你些保胎的汤药。”

    楚莜凝笑出了声,“哟,雀公子,怎得今日大发慈悲对奴家如此周到考虑?公子美色名利皆不入眼,偏偏对这红玉情有独钟。早知这红玉如此重要,奴家就该以此作胁,方能省去不少力气。”

    “姑娘此行慕容山庄,绝不会是全无打算,估计又要掀起一波血雨腥风,”雀望注视着她温柔的侧影,“慕容博想必也知道洛神会刺客还未落网,所以才会专程邀我前来,以备不测。在下不才,坏过姑娘一次好事,也就无所谓再坏第二次,第三次了。”

    楚莜凝甩了一把青丝,怒而站身,眼眸寒光迸射,斜过眼直视雀望,“雀公子,与我凤凰笼作对,对你并无好处。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我们能给你的,绝对是终生荣华。公子聪慧过人,这会儿怎生得如此糊涂?”

    屋内烧着艾草的香炉已灭,袅袅烟烟,丝丝缕缕。

    二人都没有说话,静视彼此。

    半晌,雀望开口。

    “姑娘既然已有骨肉,就该知道福泽不深,荣华不长,”雀望注视着她的小腹,目光颇为沉痛,“父母孽障,终有一报。……姑娘如此珍惜孩子,即便不合时宜,素体太寒不适生育,却还是用艾叶强行保胎……那么原因只有一个,”他顿顿,而后一字一句,“姑娘对腹中孩子生父用情至深,却又重任在肩,两方权衡,终难割舍。”

    一个人什么时候会让别人害怕?

    在他力量占据绝对优势,而这种优势又恰恰威胁的了你的时候。

    楚莜凝身形一滞,看着雀望的眼神已然变了,似乎是恼怒,又似乎是被看穿的恐惧。

    “公子再不离开,奴家就要喊人了,说公子仗势欺人,欺辱弱质女流!”

    女子孕后两月内是最敏感的时期,一旦出血就很可能是流产先兆。楚莜凝身材本就瘦弱,身骨虚寒,五内郁结,根本不适合受孕,会拿走自己血玉暖身也是情理之中。而今,不是作为刺客的她第一次以一位母亲的身份站在雀望面前的时候,他就会想起自己的母亲。

    她是比楚莜凝美丽百倍的女子。

    可是,她对自己的爱,还不如楚莜凝对腹中孩子的万一。

    难道说,他的娘,就比楚莜凝的心歹毒千万?

    那么天下女子,天下母亲,又都是怎样的样子呢?

    他不懂。

    也不想去懂。

    他讨厌看到美丽女子抓狂的样子,幼年至今,从未改变。

    雀望手腕下闪出三根银针,另一只手抄起桌上茶杯做了佯攻,茶杯砸向楚莜凝面门。楚莜凝一惊,青色丝裙随着腰身摆动抬腿就踢上一旁柏木立柜上的青瓷花瓶,巧手灵活从腰间抽出两挽暗青色绸绫,纠缠着朝雀望袭去。雀望早知她的武器便是这天蚕丝穿线的花面绸绫,缠腰可防护,抽身可进攻,便不做正面冲突,反是顺着绸绫打来的方向贴身上前,顷刻近了楚莜凝的身,细长的手腕一探,三个银针已然戳入楚莜凝手臂三处大穴,三寸三分。

    楚莜凝表情僵硬,连话都说不出,僵直站着,显然没有料到雀望武功如此之高,而且医术不凡,制服人的时候从不强攻,而是智取。

    雀望低眉看着被那绸绫杀气划开的自己衣角。

    哎……回去又要被凤逍遥念叨了。

    “楚姑娘,得罪了。”雀望缓步而走,取了梳妆台桃木梳旁的血红玉,重新系回颈间,感到胸口温热,这才回身走去窗边,离开前,他回过头,“烧艾温经作用很是生猛,过热后凉反倒会损伤经脉,为了腹中孩子考虑,姑娘还是莫要再用。……若要保胎,还是多在身下注意保暖,炎夏亦然,切不可腰腹受寒。告辞。”

    被银针困住穴道的楚莜凝大怒而叫,“雀望!”

    白衣背风独坐窗边,月华如练,他一身颜色有些傲然孤寂。

    楚莜凝语气艰涩,“下次再见,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丝丝暖暖的温热令雀望无比安心。

    慕容山庄西苑的花园里静极了。

    凤逍遥安排的很好,没有凌破霄,也没有任何意外情况发生,他很容易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月光原本是醉人的光晕柔和,可此时时至午夜,就算是炎热如温州,地表温度也会走低一些。

    月色也就凄冷几分。

    雀望按住胸口暖意洋洋的血红玉,忽而想起一张模糊的脸。

    一个送给他这玉佩的人。?

    ☆、章六 慕容世家 节三

    ?  章六慕容世家节三血红玉

    “啪——!”

    巨大的酒缸不知被什么东西打碎,烂瓦砖铺了一地,浓烈的酒香随着晶莹的液体从瓦缸里涌了出来,将脚下冻得结实的冰雪之地融化。

    “跪下——!”

    那声音非常凶狠,好似与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声音来自自己的娘亲。

    他没有反抗,没有哭泣,忍着钻心的疼痛,跪在了一片烂瓦之中,雪白的衣裤上渗出一点一滴温热的血红,噬骨的冰冷沿着他的血脉神经,一寸一寸爬了上来。

    好冷,好疼。

    带着倒刺的鞭子一鞭一鞭抽打在他的身上,瓦片里还有些酒液残留,这会儿都变作了火烧一般的□□,火辣地咬食着他的伤口。那些包裹在雪白衣裤下,被烂瓦尖利的豁牙刺入的伤口。

    “夫人……别打了!不是少爷的错,是奴婢打碎的酒缸!求求您,别再打少爷了!”

    “是啊夫人,别再打了!”

    “夫人!”

    “夫人!客人就要到了!您……还是快些去前厅吧!”

    “……”

    “……”

    人影纷乱,家中婢女们终于带着娘离开了。

    他不记得她们的脸,他只记得雪地上因为白雪化开,被踩得又脏又乱的鞋印。泥泞不堪。

    他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因为没有人叫他起来。

    他的腿早就麻木了,早已没有了疼痛的感觉。

    “你是做错事了吗?”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他眨眨眼,从温度流逝的低温昏迷中缓过神来。

    “你怎么不动啊……睫毛上都粘了雪……”一个穿着墨色抓绒裘袄的小男孩突地进入他的视线,“你是雪仙吗?”他伸了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黑亮亮如黑葡萄的眼眸颇有生气地滴溜溜直转,“暖的啊,不是雪人……你好漂亮啊……你是玉剑山庄的人吗?”

    如果没有这一声叫喊,自己可能已经被冻死在地上了吧。

    他微微动了一下大腿根,只觉得自己的腿已经毫无知觉了。

    男孩伸过手,一把就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略高他一点的手伸出,扶住他的身子,拍了拍他单薄白衣上的雪花,“你怎么不会说话啊,是哑巴吗?”

    他摇摇头,拉住男孩为他拍拭衣裤的手,盯着男孩看着。

    男孩也看着他,一直没说话,就觉得自己眼前一片纯净的雪地里仿佛落进来一个精灵。

    直到那边似乎有家丁跑了过来,焦急地找着谁,面前黑皮袄的男孩才拉住自己的手,似乎并未注意自己腿下疼痛,拽着他就猛力奔跑,一边跑还一边愤怒地大叫,“这帮人真难缠,一点自由都没有!快带我到哪儿躲起来!”

    他腿一痛,脚下一绊,险些跌在地上。

    小男孩突然注意到他腿上受了伤,但是因为气温太低,血已经不流了,全都凝结在白色裤子上,眉宇间很是心疼愧疚。

    可是这心疼并未持续很久,小男孩一回头,这才惊觉后面人竟不知何时追了过来,立马蹲下身将他背起,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附近任何可遮挡物跑去。

    窗外漫天鹅毛一般的大雪,他和小男孩就那么挤在家里柴房后的柴火堆里。

    男孩似乎极度紧张,全程一直背着自己,手都顾不及放下来,他并没有喘气,但是趴在他肩膀上的自己能够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这心跳太快了。

    可能是抱着他太久,小男孩手酸了,这才将他放了下来,两人贴着墙根,彼此都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只听着屋外家丁慌乱的对话和脚步声逐渐远去,他才见小男孩放松了似的大喘了一口气。

    小男孩看向他,忽然捉住他的手,“你刚刚没事吧,腿还疼吗?我没注意,拉着你就跑……”

    他从来没被谁接触过皮肤,别说父母,婢女下人从不敢近他身。因为娘亲下了命令,吃饭穿衣都要自己亲力亲为,不可以任何人伺候。

    他一惊,竟然第一次知道别人的体温是这么烫,而他自己的小手是这么冰。

    小男孩看着他,握紧了手,“你好冰啊,冰的也像雪人。……你长得这么漂亮,不会真的是雪仙吧?太阳一出来,你会不会就融化了?”

    他摇摇头,不习惯被这么温暖的温度握着,就想抽回自己的手。

    小男孩不放开,好奇的黑葡萄眼睛睁得大大的,长长的睫毛下天真烂漫的黑瞳距离他的脸只有不到半寸。他觉得男孩呼吸好热,他侧过头。

    小男孩似乎看了半天也没什么收获,便松开了紧紧拉着他的手,瘪着嘴,蹙眉,似乎在小心求证什么,特别正经道,“你肯定是雪仙,肯定会融化……这里没有太阳光,那我用热热的东西试试,看你会不会化了……”刚说完,小男孩就从自己随身的兜里取出一块红色玉石,掰开他的手掌放入手心。

    他吃了一惊,这块红红的玉石居然这么暖!

    男孩看他好奇地攥着玉石端看的样子,像是颇有些失落的样子喃喃了一句,“你不是雪仙,没有融化。”

    忽然,那边窗口探头进来一个他没见过的下人,似乎看到了他们两个,对着身后大吼了一句,“快!少爷在这儿呢!”

    小男孩儿吓了一跳,焦急地四下张望,似乎很是慌乱,“还有哪儿能躲?”

    他捧着那块红红的玉石,望了一眼屋子,后来想起这柴房改建之前是一个废旧的厨房,那就是说应该有个灶台。他指了指那柴堆后面的废弃灶台,上面还有些煤灰的残渣,黑漆漆的,颇有些恐怖。男孩估计是急了,也顾不得脏了他一身名贵的衣料,趴低身子就从烧火的端口爬了进去,后腿先进,而后一点一点往后退,最后只剩下一张脸。

    他看那群寻找男孩的家丁就要撞门进来,赶忙忍着腿疼把一堆堆柴火搬过来,盖住男孩儿的脸。男孩大叫一声,“你怎么办啊?”

    “你别说话……”他终于开口。

    “你不是哑巴啊?”男孩一惊,而后想到什么,“你快藏起来!任何人问起,千万别说见过我,别说认识我,别跟人提起我!你也别让他们抓到了!”

    他不管男孩在说什么了,就一股脑把手里柴火往那灶台上堆。

    “咚!咚!咚!”

    那边撞门声越来越大,他一急,这才发现因为搬柴火而满是木刺红痕的小手中还攥着那红玉,正想还给男孩,却见柴火堆已经被他自己堆得严严实实,一转头,那边门已经被撞开了,心下狂跳,赶紧把红玉收回袖口。

    三五个家丁打扮的陌生面孔涌了进来,他并不认识。

    为首的一个人看了看柴房,“……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一旁一个同伴拉了拉他的衣袖,“天!这就是、这就是玉剑山庄小少爷啊!好可爱……”

    为首的家丁一把挥开旁边兴奋的同伴,“找不着咱家少爷,你还有命回去?别看了!咳,”那家丁清清喉咙,“少庄主,您刚刚有没有看见一个大概跟你差不多、比你高一点的小男孩,穿着墨色裘袄,就在这附近?”

    他眨眨眼,摇摇头。

    那家丁的同伴含着笑,“您一个站柴房做什么啊?怎么不在大厅见我家夫人?”

    “你那么多话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找少爷!”为首的家丁真是被自己猪一样的同伴搞得无语非常,赶忙就把其余几个看见人家家少爷就跟发春了一样的一众同伴推了出去,一边推一边回头,“您要是看见了,赶紧通知我们啊!”

    他紧张地点点头,手心都冒汗了。

    看那群人走远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拨开灶台上的柴火把那小男孩儿挖出来,就听着山庄管家这会儿推门而入,找着他了,一张憨厚的脸上总算从苦瓜窘态变作艳阳晴天,“哎呀少爷啊!您真是把老奴急死了!您怎么在这儿啊!我一听说夫人又发病了,赶紧就去药房取了药,赶回酒窖外,您已经不见了!腿还疼不疼?”

    他摇摇头,很担心灶台里的男孩,又不敢回头看,就僵在那儿。

    那管家吹着黑白掺杂的胡子,过来就拉住他肩膀上的衣料,“少爷快去跟老奴上药吧!庄主不在,吩咐了我们要好好照顾您啊!我可怜的少爷……哎……夫人的病怎么就不见好呢!吃了多少药!哎……好好一个山庄……现在……”

    漫天大雪的黑暗里,他频频回头凝望着那一堆柴火的灶台。

    那也是他对于红玉主人最后的回忆。

    站在北苑屋子门口,雀望很犹豫要不要进去。

    当初答应凤逍遥告诉他这血红玉的故事,是因为自己很急。

    现下思索再三,一旦讲出,凤逍遥那个精明的家伙,一定会追问自己幼年诸多事情,甚至包括他疯癫的娘,和……

    如果蓄意隐藏,那便是说谎。

    他不喜欢说谎。

    也许所有的投入与回报总是对等,所以世界上才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勤奋努力。

    凤逍遥显然信奉这一条,所以才会给他设下陷阱,让他欠的人情还不起。

    可是想想方才帮忙支开凌破霄的提议的确是自己提出,如今再去推诿欺骗,实在不是大丈夫行径。

    犹豫再三,雀望猛吸了一口气,正要推门,门就自己开了。

    抬头,凤逍遥含着笑心情大好,等待收获胜利果实的微笑就在他头顶正上。

    看着那张脸。

    他就胸口微滞,开不了口。

    “小望!你终于回来啦!我刚就听见你脚步,就看你迟迟不进来,想着你肯定在发呆!”凤逍遥拽过他的手,关了门就往床上拉,“快快快,你那是什么宝贝,快给我看看,给我讲讲!你是不知道,你走了以后,楚莜凝跟凌破霄发了好一通脾气!乐死我了!你猜我怎么把凌破霄调走的?”

    雀望这会儿心下百转,不知道该怎么跟凤逍遥说第一句话。

    凤逍遥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开心里,并未注意雀望不太自然的表情。那张只有他读得出情绪细微变化的小脸上,这会儿写满了躲闪和掩藏。

    “……我给慕容天骄喂了泻药,让他肚子疼得哭爹喊娘,一口一口叫着凌破霄,扯着他的衣服就不撒手……那场面你是没见,跟小孩儿见了亲爹一样。慕容天骄平时挺狗眼看人低的,到了凌破霄那儿就会撒娇的很,呵。”凤逍遥端过桌上早就准备好的“琼浆玉液”,递了过来,“润润,累了吧。”

    雀望接过那杯世间罕见的佳酿,只觉得这会儿这至醇的酒香全是他心下不能说的秘密,和腿上被酒缸碎瓦割过的早已愈合却留在心底的伤疤。

    他转过脸,不敢直视对面人,没头没尾,忽然一句,“……对不起。”

    人会因为很多事情跟人道歉。

    无法承担的时候,承诺不能兑现的时候,或者做了什么愧对别人的事的时候。

    凤逍遥原本开心的脸,这会儿只剩下冰封的寒意。

    周身真气都在泛冷,雀望自然能感觉到他对自己态度的不寻常。

    他没有抬头。

    习惯了笑脸,如今再看过去……必然只会心酸。

    两人之间静默了很久。

    凤逍遥知道,雀望从不会轻易道歉。你对他好,他也会回一句“我并没有求你”或者“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可那是正常的雀望。雀望不会说对不起,不会道歉,更不会说谢谢。

    但是今天,他不只说了“求”,还说了“对不起”。

    呵。

    他再问为什么,是不是又会得到一句“不关你的事”?

    什么千年寒冰也该焐热了吧?

    你可以慢慢来,我可以等……

    但是就连这样的事,我都不配知道吗?

    但是是你答应过的,不是吗?你说我们相互利用,彼此交换,公平的很。

    那里公平?你公平给我看啊!

    凤逍遥压抑着满心汹涌的怒意,嗓音都泛着狠,“你改主意了,不打算告诉我了?”

    雀望虽然冷着声音,但是仔细听去,还是可以听出他的心虚。

    “……你可以问别的。”

    黑羽鹤氅一挥,单臂扣住雀望肩甲,往床上猛地一按,邪魅的眸子里平素的不正经早已不再,雀望甚至感觉到了一丝杀意,但更多的是怒气。凤逍遥嘴角扯着冷笑,笑意不及眼底,“我傍晚的时候说得很清楚了,我只想知道,什么东西,对你如此重要,重要到了你居然会求我。……小望,你还打算骗我第二次,是吗?”

    雀望直视着他,直视着这双看起来无比真挚也无比痛心的眸子。

    被那双黑瞳戳的有些难受,他扭过脸,“除了这个,我可以告诉你别的。”

    凤逍遥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力道很大,身子趴低逼近他,浑身都散发着危险,“我不想知道别的。”

    有些秘密,和其他秘密不同。

    它是深埋在心底最痛苦的存在。

    因为它连带着太多的人事物,太多的纠葛。你不能说。

    一旦开了头,知道这个秘密的第二个人,就能把你的心砍得稀巴烂,因为是你先开的口,给了他能够伤害你的屠刀和权力。

    这个秘密里有他的娘亲,这个他永远都不会开口的存在。

    这个秘密里还有一个给过他温暖的小男孩,现在不知人在何处,是否幸福。

    他们就像是自己心底最后一道防线,一个冰寒,一个温暖,一旦打开,他在凤逍遥面前就会全无保留,无比□□。

    那样,自己就再没退路和保护自己的筹码。

    他已经任由这人进入自己的身体,心里,太深了,不能再深了。

    他怕等到有一天,他必须与所有仇人拔剑相向的时候,这个人与他对面而立。

    这会儿他才惊觉,他竟然从未真正想过会和凤逍遥有一天是仇敌。

    雀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他伸出手,按住自己腰间的绦带,白色的绣纹上精致的盘云银线,可见挑选给他的人对他多么上心。

    拉住绦带的手是颤抖的,雀望知道,那是自己的手。

    一点一点扯开,扯得极慢。

    “你只要不再问,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章六 慕容世家 节四

    ?  章六慕容世家节四终不舍

    他二人独处的时候,屋里、马车里、田野里,从未如此安静过。

    因为那时的凤逍遥总是为了逗他开心,死皮赖脸地和他搭讪,试图问出一些和他身世相关的事情。可是那人总是做得巧妙,总让他听得出来他问他的目的,说得好似他凤逍遥特别傻才能问出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但是就是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又总能骗出自己说几句凤逍遥似乎期待很久的话。

    因为自己每次忍无可忍了以后,凤逍遥就会笑得很开心。

    他笑得时候特别爽朗,漫天的阳光,大树,草木似乎都沐浴在一片潇洒欢快的风里。

    看着看他准备脱衣服的动作后,整个人从床上站起,背过身,不再说话的凤逍遥,雀望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知道,如果他这么做,凤逍遥就不会再问任何话了。

    这是他唯一的办法。

    “……你非要这样吗?”凤逍遥背对着他的身形很是高大,一身黑衣,像是兀立在暗夜的孤独亡灵,“你非要如此糟践我对你的感情,是吗?”

    凤逍遥自嘲地笑了一下,他往前迈了几步,“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脱了你的衣服,什么都不再问,沉浸在你施舍的那点甜头?你以为我对你好,就是想要骗你,知道你是谁以后就利用完你,然后伤害你吗?你以为我很喜欢追着你看你对我不理不睬的样子?……呵,雀望,你够狠,你赢了。”

    他的小朝天靴停住。

    雀望几乎能听见蜡烛烛心被烈火烧得噼里啪啦节节断裂的声响。

    “我不问了。你丢了什么东西,你在乎什么,你为什么那么伤心,为什么那么焦急,”他拉开门,“我也不会再自讨没趣,惹你厌恶。你不愿意说,我不再问便是了。屋里小,你睡吧,我就不吵你了。”

    “啪。”

    门关上的一瞬间,雀望几乎是身子不受控制地剧烈颤了一下。

    他觉得心口的红玉也已不再温暖,周身都像是回到了十余年前的那天,回到膝下冰冷的酒缸碎瓦上已经结冰的酒水中。

    他倒在床上,只觉得心里堵住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情感。

    慌乱无措,毫无尽头。

    凤逍遥前脚刚踏出屋子,关了门,一张满是怒意的脸忽然就笑开了花。

    其变脸之快,丧心病狂。

    回头看了一眼门里的灯火,和那似乎蜷缩在床上的小小身影,他眼眸里情绪不明,鹤氅一挥,回身跳上了屋顶。

    燕上飞的脚步轻快,看他月色下一张洋溢着幸福微笑的俊脸,估计世间万物都会十二万分的疑惑了。

    也许是确认走的够远,凤逍遥漆黑的身影到了一处幽林,闪身而入,顷刻没入深处。

    且听一声娇嗔,“什么事令主上如此展颜?”

    “……”凤逍遥长身而立,但笑不语。

    “定是雀公子又给了主上什么甜头,才能把主上美成这样!”苏小小蒙着脸,娇小的身形穿着一身夜行黑衣,这会儿也没下跪,就是从树后走出。

    “鬼灵精!”凤逍遥一笑,“今天心情好,不罚你。什么事急着找我?”

    “属下无意打扰主上和雀公子休息,只是事发突然……”苏小小欲言又止。

    “不碍,我正愁今夜得哄他睡了才能来见你,怕得到后半夜……”凤逍遥回忆起他走出屋子时回头看的那一眼,雀望一脸愧疚的表情,虽然他很不忍,但总算是传递了自己的心意。一想到一向冰冷的毫不在乎世间一切的他,这会儿为了自己竟然会有些不忍,凤逍遥整个人美得就快飘到天上了。……不过雀望的事归雀望的事,泣血教的正事他也不能耽误,于是又摆出教主威严,换了语气,“说吧,何事?”

    “属下查知,上官正飞那老贼自洛神大会开始就一直监视雀公子,奇怪的是,却也只是监视,从不曾加害于他……”苏小小凝眉思索。

    “哦,这老不死的什么时候有空关心起江湖之事?”凤逍遥似乎来了兴趣,“他除了分管朝堂,最近还忙着自己儿子和齐宣女儿的大好联姻,这么在意小望做什么?……是因为我?”

    苏小小一双黑夜中的灵眸映着月光,“主上明目张胆出现在雀公子身边,自然会引起上官正飞注意……但是……属下却猜测,他会监视雀公子,并非因为主上,而是因为……在秘密调查雀公子身份。”

    “我也在查小望身份,好奇他也很正常,不足为奇,怎么……”

    苏小小深吸一口气,似乎为了给自己的猜测加强些信心,“主上,请恕属下直言……雀公子,似乎与、与十年前玉剑山庄灭门之事有关。”

    此话一出,凤逍遥脸色登时寒了三分,“你说什么?”

    “属下昨日用摄魂之术,秘密逼供上官正飞派来暗查雀公子的手下,才知雀公子曾夜会齐宣,似乎以不知什么办法,胁迫齐宣说出其妻子多年前逝世真相。咋看起来这两个目的毫无联系,可是属下回去细细思索……公孙彤棉当年惨死,是因为产时遭人算计,而算计之人,属下不必说,主上也该很清楚……那么,雀公子这个问题就问得巧妙了。属下便不禁作此猜想……”

    “齐宣可有说出当年毁了玉剑山庄的幕后主使?”凤逍遥此时语气颇为冰冷,几乎可以屠尽世间一切活物。

    “齐宣狡猾的很,必然不会全盘说出。但是……他有暗示雀公子,那次事件是有人蓄谋良久,且此人背后势力很大,五大门派,六大山庄,也只是背了黑锅,而后又成了那幕后主使的贩夫走卒。”

    “小望为何会问玉剑山庄之事?”

    “属下也曾想过……但是,唯一合理的猜测,就是雀公子是玉剑山庄惨案中的幸存者,就算不是幸存者,也一定是亲人死在庄内,或亲故与玉剑山庄有关。雀公子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十年前被医圣,也是前太子段岳收养,之后就一直幽居天华山,与其师兄同住,十年如一日,直至顾长空杀死段岳……”苏小小这些时日也是费尽心思,可终不得谜题答案,满腹不解。

    “玉剑山庄一百零八具尸体俱全,庄内所有人,亲眷家属,凡是沾亲带故,都被当时庄主玉满堂邀请参加玉铭君八岁生辰晚宴,可以说,那天动手,绝对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那人策划多年,焚毁玉剑山庄,本就是处心积虑……如何会留下活口,以便他日后可以回来报仇?何况那一百零八具尸体,不只是六大山庄,连我都派人亲自确认过。剑冢之中,玉满堂夫妻与幼子相拥而死,火焚焦黑,证据确凿……”凤逍遥双臂抱胸,蹙眉深思,一身黑衣背立树林,依旧深沉仿如索命亡灵。

    “所以说,雀公子的身世就更是个迷了。当时五大门派,六大山庄被那人下药,全都杀红了眼,一个活口都不会留。计算雀公子年龄,合该七八岁大小,又如何逃脱升天?属下也觉得这个假设太过玄乎,估计是……属下臆想了吧。”苏小小小灵眸滴溜溜猛转好几下,“主上以为呢?”

    凤逍遥抬头,凝望一弯月色,命令道,“你先按兵不动,继续秘密监视上官正飞,如有异动,即刻禀报。”

    苏小小半屈膝对着凤逍遥行了礼,“属下领命。……嗯,主上,还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凤逍遥算着时日,正想着雀望这会儿睡着没,有么有为了他辗转反侧,就听苏小小忽然来了一句。

    第9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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