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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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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我要横扫天下 作者:羽小飞

    第9节

    许浩一闻言嘿嘿一笑,开口道:“你小子还算有点良心,尊上没事。这里是魔域的常夜城,我么,你称呼我为许老便是。”

    比起昏迷前,夏眠已经冷静了许多,顿了片刻,便皱眉接话道:“许老?你又不老……”

    “这种小事就不必介意了。”

    许浩一挥了挥手不屑道:“脸已经太嫩了,要是称呼里不加个老字,我怎么镇得住手下人。何况你以后还要再我这里学东西呢,用个尊称又怎么了?别傻站着,你先过来把东西吃了再说,放心,绝对没下毒。等你吃完了,尊上就会来看你的。”

    “他会过来?我是想见见他,我总觉得他以前应该认识我,不然不会是那种态度。”

    夏眠想了想叹了口气,觉得抵抗也没什么好处,索性乖乖地到桌边坐下,一边试图套话。谁知拿起勺子刚在碗里搅了一下,他就觉得肚子跟着咕噜响了一声,不由咂咂嘴闷声道:“还挺香的……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我干嘛没事跟你学啊。”

    这年头犯罪分子拐了人质,还管九年制义务教育的?

    许浩一立刻来了精神:“我能教的东西,那可多了去了,便是尊上,有时候也会向我请教的。远了不说,就说之前尊上还跟我探讨怎么才能坏人姻缘,这不算,他后来还特地借了本书回去研究。”

    夏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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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回见到这样活生生的二货,夏眠不由抽了抽嘴角:“你们打算破坏谁的姻缘?”

    许浩一得意洋洋道:“我之前问过女疯子,他跟我透露了点口风,你知道玄宗有个叫陆羽的吧。他具体喜欢上了谁,我倒是不清楚,不过看他至今还是一个人,那肯定是我的办法起效了啊。”

    夏眠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地开口道:“陆羽?”

    许浩一意味深长地晃了晃脑袋:“尊上大老远地去操心他的事情,你也觉得奇怪吧。要我说,尊上一定是对什么人动了心了,先拆算了人家,他才有插手的余地不是。”

    夏眠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忽然一把抓住许浩一的前襟,抬手就要揍他。

    许浩一登时吓了一跳,用力一推脱身后退一步,拉下脸来嚷嚷着骂道:“小兔崽子,你干什么?”但他说完这一句,就想起魔尊叮嘱过的事来,这才觉得有些不妥,冷哼了一声就重新凑过去,伸手想把倒在地上的夏眠拉起来,不想却发现夏眠脸色有异。

    光线似乎变得暗许多,许浩一心中刚刚起疑,正要回头看,头顶就有一只巨爪压下,他只因这愣了下的工夫,便没能完全躲开,听到刺啦一声,胸前的衣服就全数化为了齑粉。

    “……貔貅?”许浩一张目结舌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巨兽,像是想到了什么,摸着身上血淋淋的抓痕立时傻眼了,心惊胆战地朝着门口看去。

    夏眠也愣愣地望着那只巨兽。但他发愣的原因和许浩一有些不同,只是因为这巨兽看上去很是眼熟,就像……一只放大版的熊猫?

    没错,虽然出场凶悍、自带圣光,但这呆萌的眼神,圆滚滚的身材,绝对是国宝君无误。

    护住了夏眠,国宝君在原地蹲下来,意犹未尽地冲着许浩一挥了挥爪子,这才耀武扬威地扬天吼了一声蹲在原处。

    封渊在它身后缓步而入,全无先前受伤的样子,只淡淡道:“做得不错,肥鸟。”

    国宝君受到自家主人的表扬,立刻得瑟无比地挺了挺胸,听到自己的名字,却又重新萎靡了下去,敢怒不敢言地缩着脖子嗷了一声。

    封渊没有理会他,只面无表情地扫了许浩一一眼。

    感受到肆虐的寒气,许浩一半句话都不敢说,立马滚到角落里,低眉顺眼地跟着黑白一块儿乖乖地缩好。

    封渊这才转向夏眠,开口问道:“伤着了么?”

    他的语调平铺直叙,夏眠却能听出其中的关切之意。

    这么死皮赖脸厚颜无耻死缠烂打穷追不舍无休无止软磨硬泡的要对他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想起许浩一先前的猜测,夏眠扭头避过了对方的视线,硬邦邦道:“你干嘛对我这么好?我只喜欢师父一个,不喜欢你,你再讨好我也没用的。”

    封渊淡淡澄清:“我是你的兄长,自然对你好。”

    这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夏眠呆愣之下,竟然还真得考虑了一下父母是不是曾给他生过一个哥哥。

    没有吧,他是独生子女啊,要能有个哥哥分担,老爹再婚之后,他至于这么空虚寂寞冷、猥琐无聊烦么?不过封渊说得这么煞有介事,难道他们两个真的有什么血缘关系?

    “你个骗子,胡说八道也没用!”想了一会,夏眠还是嘴硬道:“你怎么可能是我哥?许老都跟我说了,你企图破坏我跟师父的感情。”

    封渊:……

    感受到凛冽的寒风洗礼,许浩一打了个哆嗦,这才从尊上多了个弟弟的震惊事实中回过神来,赶紧道:“我那时嘴贱,随便说的,你别听我瞎说。尊上一定是怕你被乱七八糟的人带坏了,是为你好。你要真喜欢那姓陆的,大不了咱们带人把他抢回来嘛。”

    夏眠不信任地抬眼看向封渊。

    封渊沉默片刻,方才开口道:“可以。只要是你希望的事,我都会替你一一办到。”

    夏眠:“真的?那我要回玄宗。”

    封渊:“不行。”

    夏眠大怒:“果然是骗子!”

    封渊:……

    面对夏眠,某弟控从来只有妥协:“你现在处境不妙,回玄宗只会被关押起来。若你坚持,我可以把陆羽带回魔域。”

    夏眠回答:“我才不想连累师父,他这么骄傲的人,怎么能被人关着?我回不去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只管放了我就行。”

    封渊盯了夏眠许久,垂下眼帘缓缓道:“百招……你跟着许浩一修炼,什么时候能在我手下走过百招,什么时候就能够离开魔域。”

    许浩一大吃一惊:“诶,等等……”

    看到封渊的眼神,许浩一把后半句话给生生咽了回去。

    ……要是把夏眠教得太好,让他太早离开魔域,尊上您是打算弄死我是吧,没错吧!

    夏眠闻言眼睛一亮,露出一抹笑容来,转头看向许浩一:“那你可要尽心尽力地教我,一年,不,半年就得让我出师!”

    封渊无喜无怒地问道:“许浩一,你听清楚了么?”

    许浩一应了一声,扭过头默默地内牛满面。

    到底是让他怎么教,不管他尽力还是放水,结果都是死路一条有没有,有没有!他招谁惹谁了,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这不公平!

    第40章 只是比起所谓的大义名分,我更在乎阿眠罢了。

    不管魔域那边如何,夏眠被带走的十天之后,修仙界已然掀起轩然大波。

    待到反应过来,众门派纷纷找到贺光想要个说法。贺光焦头烂额,索性抛出一个人来,想要暂时转移矛盾,拖延一下时间。

    ——而这个人,便是唐靖宇。

    孟楠歌当时将他和夏眠拉做一对,不过是为了保住他性命的权宜之计,但不知情的人却将这话当了真。众人为难不了夏眠,不敢太过得罪贺光,可对付一个没有后台、连筑基期都不曾进入的孩子,自然是绰绰有余。孟楠歌不愿意交出自己的弟子,这些人竟将紫旭峰上的清风院生生围了起来。

    孟楠歌脸上一向挂着的轻佻笑容也就此褪去,他冷冷地看着外头黑压压的人群,一言不发。

    天性使然,孟楠歌一向随心所欲,谁的账都不卖,可贺光毕竟是不同的……他从来都记得掌门将自己带上山、悉心教导的恩德,所以从来不曾真正违逆过这位老人。贺光已经发了话,要将唐靖宇交给众门派处置,照理来说,他就不该将这些人拦在外面。

    但他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唐靖宇一定会没命。

    唐靖宇确实没有资质,日后在修仙一途上难有什么成就,可就因为平庸,这孩子就应该成为旁人宣泄怒气的牺牲品么?

    其他人他管不了,也懒得管,但既然唐靖宇是他亲口认下的弟子,那他就不愿把人就这么丢出去。

    门外尚有人叫嚣:“这小鬼私通魔域,你护着他是何居心?孟楠歌,你还是乖乖把人交出来吧,待老子将他剥了皮祭旗!”

    附和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祭出了法器。

    唐靖宇大难不死,侥幸在贺岚和封渊手上逃脱了性命,却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事,脸色苍白地扯着自己的衣角,顿了顿,仰头对唐靖宇道:“师父,您别管我了,我虽然不想死,可也不想连累别人。”

    孟楠歌闻言挑眉,扫了唐靖宇一眼,看出这孩子眼底的七分内疚两分担忧、以及显而易见的一分傲然,不由缓缓地弯起了嘴角:“别人,你既然叫我一声师父,还觉得我是别人?”

    唐靖宇眨眨眼睛,忽然猛地低头咬住下唇,面颊上却滚下一颗泪珠来,落在地上晕出了一片显眼的水痕。

    孟楠歌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起来:“左右掌门不能把我怎么样,至于外面那些废物点心,呵……”

    唐靖宇用力地抹掉脸上的冷哼,正要跟着他露出些笑容来,却听得门口传来重击声,表情便是一变。

    “他们在撞门!”

    孟楠歌饶有兴致地将注意力转回院外,开口悠悠然道:“真是没耐性,这便忍不住了。”

    唐靖宇急急扯住他的衣服:“他们进来了,怎么办师父?”

    “你怕什么。”孟楠歌道:“既然敢冲进来,那怕得就应该是他们。”

    唐靖宇不明白师父所说的话,转头便见一大群人涌进了院子里,咬了咬牙,拔出孟楠歌腰间长剑便要冲出去和人拼命。

    他人矮,吃力地举着把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剑,迈着小短腿义无反顾地朝外面跑,孟楠歌看着这场景,不怎么地有些想笑,咳嗽了一声赶紧拉住了他。

    “莫急,我在外面布了幻阵,你且看他们。”

    唐靖宇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过了许久,对方也没有踹开房门来找自己的麻烦,反而举着各种兵器,在空旷的院子里四处乱转起来。

    “这是……”

    “入门测试的时候,你不是已经体会过一次了么?只是这个规模小些,但经我之手做了改动以后,与你经历过的幻阵不同,能够随意控制他们看到的幻像,这一点连掌门都不知道。现在这群蠢货,大概正困在幻境之中自相残杀吧。”

    唐靖宇的眼睛瞪得溜圆:“怪不得他们各自举着武器空挥,跟发了狂似的……不过还好,似乎没有人受伤。”

    “改动之后,幻境整体的威力还是小了些的。”孟楠歌笑容加深,推开房门,对唐靖宇道:“拿着剑跟上。”

    唐靖宇乖乖地跟在他屁股后头,挤进了貌似癫狂的人群中,微微有些不安。

    孟楠歌抓起他拿剑的手,开口道:“为师这些天也没教你什么,今日便将课都补上吧。你心性不算上佳,为师很担心你成为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有句话一定要告诉你。须知人生在世,其实算得上朝生暮死,寿命短暂,所以千万别花这个时间去记恨别人——记着,有仇你当场就得报了,当场不报复日后哪里会有什么机会?”

    没人这么教过他,这虽是歪理,却又不知为什么听上去颇有几分道理。

    唐靖宇脑子转不过弯来,当场就有些傻了。趁着这个当口,孟楠歌便握着他的手腕,将长剑往前一送,直接在个脑满肠肥的胖子身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血痕。

    “啧,这般痴蠢如猪的人,伤他倒是浪费了我的好剑。”孟楠歌长眉微挑,笑得肆意:“刚才那人骂你骂得最凶,这回你自己去。”

    唐靖宇傻乎乎地望着自家师父,杵在原地有些反应不过来。

    孟楠歌松开手只抱胸看着,见状抬了抬下巴,算是指导他:“他这一手鞭法不算什么,看着凶险,其实一招就能破了。实战最是能助人长进,剑尖下压,别被他缠住了,去!”

    这种时候,孟楠歌竟然还没忘记教他剑法。

    唐靖宇被他喝得一哆嗦,赶紧拉开架势,照师父所言向那黑面大汉冲去。说时迟那时快,当头一鞭就向他罩了下来,唐靖宇一时什么身形都记不起来,只得矮身在地上打了个滚,急中生智地抱住对方的大腿。

    孟楠歌眼皮跳了跳,无奈道:“他下盘极稳,攻他面门。”

    唐靖宇闻言,猛地一跳,直愣愣地就把剑尖朝着那人的脸招呼了过去,有效倒是有效,只是动作体态猥琐了些,全没有玄宗剑法一向而来的潇洒灵动。

    若是平日里,黑脸大汉绝不至于躲不过去,可他现在深陷幻境之中,全凭本能反抗,当下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脸上多了一道伤口。唐靖宇再接再厉,下手并无什么分寸,直接追了过去,剑势不缓,利刃噗嗤一声没入了对方的身体。

    大汉发出一声痛呼,唐靖宇吓了一跳想要退开,没想到剑身卡在了对方的骨缝中,一时竟然拔不出来。眼看鞭子就要卷住他的脖子,唐靖宇觉得腰间被人一带一拉,倏忽之间,他并那拔剑便都回到了孟楠歌这边。

    “砍得轻了。”孟楠歌叹气。

    唐靖宇讷讷地垂下头:“对不起师父,我没用。”

    孟楠歌笑道:“是挺没用,得靠我护着。你且看清了这一套剑法。”

    唐靖宇忽觉剑气冲天,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看孟楠歌身影在耀眼银芒中倏地一闪,长剑轻颤,化作数十道剑光,分别攻向数十人。一轮快剑之下,这些人便俱都挂了不轻不重的彩。

    收了剑,孟楠歌观察了下自己的劳动成果,不屑道:“仍是便宜了他们。”

    唐靖宇愣愣地看着所有人顷刻间都受了伤,后怕起来:“师父,他们要是来找麻烦怎么办?”

    “他们找的麻烦还不够多么?吃了这样的亏,想必他们能明白我的态度,多少能够有些收敛。”

    顿了顿,孟楠歌眼中露出冰冷的笑意:“何况这些伤与我何干,难道不是他们自相残杀所致么?众所周知,我玄宗的幻境乃是心象,其间万物皆是内心的投射,他们一群人各自都有防备,这才入了幻阵立刻就互相厮杀起来。这话传出去可不好听,他们不敢在明面上细究的。”

    唐靖宇这才松了一口气:“那……那事情都过去了么,他们不会再来找我了吗?”

    孟楠歌道:“不错,你回屋待着去吧,我来收拾残局。”

    唐靖宇不疑有他,安心地点了点头,转身向房间里走去。孟楠歌却立在原地未动,视线在人群中扫了一遍,终于找到了一个目标。

    事情当然没有唐靖宇想得这样简单,单单这样,是不可能将这些人挡回去的,除非他们也一样有把柄落在他的手中……

    穿过人墙,孟楠歌闲庭信步地朝着目标靠近,再上前一步,那人的刀子便会落在他的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有个身影忽然出现在他后面,一把拉住了他。

    陆羽冷声道:“你想让他伤了你,以此作为筹码要挟?”

    “夏眠走了,我以为你会消沉得更久。”孟楠歌有些意外地回过头,随即无所谓地笑了笑:“我的身份和阿宇不同,他伤了我,不可能不付出些代价,这是很好的筹码。”

    陆羽皱眉:“你在逼迫掌门?”

    孟楠歌道:“我只是摆出自己的态度。”

    陆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道:“解开幻阵后,这件事,由我来扛。”

    孟楠歌笑容微滞,便见得陆羽右手两指并拢,朝着远处一棵梅树轻巧一划。树干应声而断,众人纷纷转醒。

    见到孟楠歌和陆羽,又发现身上多了这些伤口,这些人都大惊失色说不出话来,一时场面倒有些奇怪的寂静。

    人群之中,唯有陆羽一人神色从容淡定。夏眠走后,陆羽倾颓了数日,然而此刻,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整个人冰冷而锐利,就像是一把已经出鞘的神兵。

    在修仙界中,金丹期的修士虽不多,但也不少,陆羽只胜在年轻,胜在天赋,胜在可能性。来人中不乏修为胜过他的人,从前也未必害怕过他,可此刻,在陆羽幽深的目光下,一切污秽心思都无所遁形,所有人都被这凛然的威势逼得心中惶恐,先前的黑面大汉,竟然就这么生生后退了一步。

    各门派的人一时连身上的伤都望了,如临大敌地盯着陆羽。沉默的压力中,一人忍不住战战兢兢道:“我们不想找你,我们找的是那魔头夏眠留在玄宗的小情儿。”

    “我知道。”陆羽轻描淡写道:“我便是阿眠留在玄宗的小情儿。”

    这惊世骇俗的话一出口,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好似耳边猛然响起了一个炸雷。

    先前唐靖宇不解释,是因为他自知解释了也没用。可类似的话从陆羽口中说出来,效果却是大不相同。

    先前开口的那人吃惊道:“你……你说什么,你和夏眠那魔头……你难不成是想给唐靖宇开脱么?”

    陆羽淡淡道:“阿眠是我的,他若做了错事,自有我处置,你们算是什么东西。若再让我听到一句魔头,我便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他的语气如此理所当然,斩钉截铁到容不得旁人质疑。那人心惊胆战地将话吞了回去,弱弱地看了一眼本门的师叔。

    立刻有人开口圆场。一个女子捂着伤口,硬是挤出一个笑容道:“我们并不想为难你,只是……夏眠叛教,已经算得上是玄宗的一件丑事,你却还这般维护他,贵派掌门恐怕不会任你这般不顾大局地下去吧。”

    陆羽的脸上没有半点波澜:“潘杰已死,我会是流云峰下一任峰主。既然你知道这是玄宗的家务事,在我面前,是否应当闭上你的嘴巴?”

    那女子脸色一变:“你、你竟拿身份来压我?这样狂妄自大,助纣为虐,你将公义正道置于何地,不怕误入歧途,永无翻身之日吗?”

    “误入歧途,那又如何?”

    陆羽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脸上忽然露出些冰冷的笑意来:“我不打算助纣为虐,与魔域也将永生永世势不两立,却绝不会动阿眠一根手指头。并非为了别的,只是比起所谓的大义名分,我更在乎阿眠罢了。我自会将阿眠带回来,但在此之前,谁敢伤害夏眠,便是与我陆羽为敌。”

    第41章 想要赌一把,就只能豁出去赌命。

    连绵的雨珠像是被细线缀着,汇成条条银线在空中缓缓飘落,模糊了远处林树依稀的轮廓,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在不知不觉中变凉,夏眠裹着一床薄毯,巴在窗口愣愣地看着晦暗的天空,完全忽略了旁边许浩一的碎碎念。

    “你听到了没有。”看出对方的心不在焉,许浩一挑起一边的眉毛,拿指节用力敲了敲桌面,提高了音量痛心疾首道:“这么下去,你什么时候才能在尊上手下走过百招啊?”

    那天之后,魔尊封渊索性就将夏眠留给了他教导。许浩一原本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等夏眠将之前那张春宫图还给他后,他态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立马掏心掏肺、鞍前马后地对夏眠好起来。

    尤其夏眠还会画漫画!

    画漫画!!

    跟夏眠呆得久了,许浩一也学会了不少新奇的词汇。他年纪轻,对这些不熟悉的事物的接受度很高,这种叫漫画的画技在他看来不怎么入流,可用来画春宫图,那效果,啧啧……

    当然这事是瞒着封渊的,上回因为莲花宝鉴的事,尊上烧了他一屋子的宝贝;要是这回暴露了,被烧成灰的恐怕就不是春宫图,而是他了。

    可就算这样,他也死而无憾啊!

    货比货得丢,自从逼着夏眠陪他一起掉节操,画了不少春宫画之后,许浩一再也没看过那些画风奇诡、怪力乱神的春宫图,顺利朝着宅男界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想到这里,许浩一看着夏眠就像在看一个宝贝疙瘩,愈发掏心置腹起来,语气也分外柔和了些:“我知道你想念玄宗的那些人,可你现在处境尴尬。尊上也不是想关着你,只是你必须有自保的能力,才不会一出门就死无葬身之地啊。”

    夏眠眨眨眼睛,忧郁道:“可是,你教的我都听不懂……就我这资质,估计几百年也比不过封渊。”

    许浩一安慰道:“怎么能跟尊上比呢,那全天下的人不都给比成傻子了?你还是很有天分的,来,上回让你琢磨的阵法跟药方呢,想出来了没有?”

    夏眠乖巧地点点头,转身从枕头底下挖出一堆稿纸来放到许浩一面前,期待地等着许浩一评价。

    许浩一一张一张地翻看过去,脸色越来越难看。

    夏眠这岂止是没天分,简直就是没天分。这么大一堆纸里,夏眠愣是没有一点写对的,天天熬夜学习,结果却还能烂得这般浑然天成,也是一种本事啊。

    但夏眠是谁,那可是会画漫画的宝贝疙瘩,春宫图界的男神!许浩一当然不能就这么把实话说出来。

    他捧着那堆稿纸,在夏眠亮晶晶的眼神下压力山大地犹豫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自以为比较委婉地说法,语重心长道:“阵法完全画错了,但药方选对了几味药材……阿眠,你这,似乎是有点偏科啊。”

    听出许浩一的意思,夏眠颓丧地耷拉下脑袋,叹了口气道:“太难了,我怎么就这么笨呢。是不是等到白发苍苍,我才有机会离开这里见到师父?”

    他呆在魔域已经过了几个月了,时间那么长,久到他像是在这里过了大半辈子。要不是这场穿越,他跟陆羽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交集。跟师父的日子,本来就是偷来的,在玄宗的日子就像一场梦那样。他多怕见不到面,师父就把他忘了,仍由他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再也不要他了。

    夏眠只好尽力奋斗,可那些天书一样的东西不论他怎么努力都学不会,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很多东西不是靠努力就行的,比如阵法,比如药学,比如高数物理微积分,比如他晚饭吃了一碗面一个鸡腿三块西瓜一个苹果,夜宵就势必吃不下那九寸的披萨。

    这辈子受过最重的伤就是被水果刀割破了手指,夏眠是很怕死的,所以他没胆子跟封渊直接叫板,可就像往装水的杯子里丢石子,到了某个时刻,水总是会溢出来的,何况在陆羽的事情上,胆小的夏眠从来就有一夫当关的过人之勇。

    他不想等着师父来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路子不通,他总要试试别的方法。夏眠没有陆羽这么高的智商,所以他只能用自己的那点小聪明去拼,刻意讨好接近魔域中最单纯的许浩一,然后故意装出一副受到打击失去信心的样子,希望能从对方嘴里套出些话来。

    看许浩一不知所措地想要安慰他的样子,夏眠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斟酌着慢慢开口道:“我听说夜宫西面,有一条不为人知的小路能通到外面。”

    许浩一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有条小路?”

    等话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干咳了一声道:“是有这么一条路,但不在西面,具体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但那条路很险,密布猛兽瘴气,你还是不要打那条路的主意比较好。”

    夏眠听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立刻点了点头:“知道了,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整个夜宫好像存在于一个独立的空间,要进入空间之外的魔域,只能通过几条特定的路,进出不是很不方便吗?”

    “也还好,要不是夜宫的位置隐秘,历史上魔域早被玄宗为首的四大门派剿灭了好几遍了。”

    许浩一笑了笑道:“其实夜宫也只是被阵法隐藏在了幻境之内。在这个世界,阵法是很重要的东西,但听过的人多,实际会的人却不多,因为它是从大千世界传播下来的,十分艰涩难懂,大部分的相关知识又都掌握在各大门派手上。尊上让你跟着我学习阵法,确实是用心良苦。”

    “许浩一,你嘴上还真是没有把门的,什么都往外说啊。”

    夏眠刚要回答,便听到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传来,回头看去,见到月清歌正靠在门上,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许浩一的脸色倏忽沉了下来:“女疯子,你到我的地盘上来做什么,那顿鞭刑怎么没要了你的命?”

    “禁闭已经结束了,我哪里去不得?”月清歌咯咯笑起来,直直望着夏眠道:“我只是想来看看,让尊上这般看重的孩子,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放肆。”许浩一紧张地拦在夏眠身前,开口道:“这是尊上的血亲,不是你可以冒犯的。”

    月清歌轻佻地弯起唇角,开口道:“放心,经过上次的教训,我怎么还敢对他做些什么。何况我什么时候明目张胆地违背过尊上的意思?”

    许浩一仍有些警觉,月清歌幽幽叹了口气:“你二十年前说喜欢我,如今却都不作数了么,真是让人伤心。”

    这话像是一把铁锤重重砸在许浩一的心上,他脸色微白,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了起来:“在杀了枫晚之后,你还有脸说这样的话?”

    “纵然是我不要的东西,也不能被别人捡了去。”月清歌淡淡说完这句话,随即不再看许浩一,而是对夏眠招了招手道:“小阿眠,快过来,姐姐带你出去玩。”

    夏眠有些担忧地看了许浩一一眼,正想拒绝月清歌,却见她用嘴型做出了陆羽二字。

    许浩一心神激荡之下没有发现这个细节,夏眠犹豫了片刻,还是从他身后走了出去,朝着月清歌走了几步。

    “我同小阿眠说几句悄悄话,一会就把人送回来。”

    月清歌一把抓住夏眠的手腕,将他拉到了身侧,也不管他的挣扎,对还在动摇中的许浩一扔下一句话就径直出了门,拐了个弯在墙角下停了脚步,然后挥手放出了什么东西。

    看夏眠一脸吓傻了的表情,月清歌噗嗤一笑:“只是个蛊虫,免得那傻子追上来,也避免有人不长眼来偷听我们两个说话。”

    这人以前可是阴过他的。

    夏眠小心翼翼地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不大信任地开口:“有话快说,我要回去了。”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月清歌笑容宴宴地望着夏眠,语出惊人道:“我知道,你想找机会偷偷溜出魔域,所以才跟许浩一打探小路的事情,是也不是?”

    夏眠深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没有!”

    “你同我有什么好隐瞒的。”月清歌道:“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我也不希望你留在魔域。你在这里,会影响尊上的判断。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承认自己心狠手辣,但我不至于伤害尊上的亲人。所以……”

    夏眠不可置信道:“你想帮我?”

    月清歌笑道:“那条小路我也知道,出了玉阳殿正门往南,穿过一个角门朝西走,淌过一条河,便能离开夜宫的范围,再跑上几步,便能自魔域逃出生天。”

    “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路上艰险,就算你知道了方位,也不可能靠着自己走出去。”

    夏眠想了想,迟疑道:“我可以把肥鸟一起带出去,它能保护我。”

    “肥鸟身形臃肿,难以隐藏行踪。且它对尊上惟命是从,你觉得它会帮你么?你放心,杀了你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月清歌俯下身,在夏眠耳边笑眯眯道:“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想,依靠我吧,后天午时在玉阳殿等我,我会派人将你送出去。”

    夏眠一个激灵,抬头看去,却发现月清歌已经不见了身影。她没有给夏眠一点讨价还价的时间,等于逼着夏眠做出一个选择。

    要么信她,完全按照她所说的去做;要么不信,就这么乖乖呆在魔域腐烂。

    月清歌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可他真的很想见到陆羽。

    他没本事,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学不会,只有一条命,想要赌一把,就只能豁出去赌命。

    灰蒙蒙的天空下,夏眠抿唇摸了摸腰间的青冥剑,暗暗下定了决心。

    他要试一试。

    第42章 无论如何,我不希望你陷入到这个漩涡中去。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夏眠总觉得月清歌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没安好心,可他实在是太想离开夜宫了。说实话,除了照月清歌的话去做,夏眠压根就没有什么别的路好走。

    但他也不想就这么把命托付给一个不能信任的人。

    把长年搁置的脑子拿出来掸了掸灰尘,上了点机油重新装进脑袋里头,夏眠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灵机一动,灵光一闪,终于豁然开朗,还真想出了个主意。

    他早起偷偷摸摸地写了一封信,塞在了一本跟阵法有关的书里面作为保险,打算关键时刻就把这件事拿出来威胁月清歌。这本书是从许浩一那里借过来的,四天之后他就会回来取。万一月清歌真的想对他不利,那他就不把有这封信存在的事情告诉她,等信落在许浩一手里,月清歌必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真想让师父也看看他充了海量iq卡的帅气模样啊……

    干完这件事,夏眠松了口气,朝着周围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在原地小小地得瑟了一会儿,这才关上门乐滋滋地觅食吃早饭去了。

    然而他并没有发现,在他走远之后,一个长相毫不起眼的侍女快步走进了他的书房。

    本来这个时候就会有专人来打扫房间,所以她的举动并未引起暗哨的注意。可平时没有命令,下人根本不敢去动书架上的东西,这个侍女却鬼鬼祟祟地摸向了夏眠曾经停留过的那个角落,手指缓缓拂过架子上排列整齐的一本本线装书。

    像是发现了什么,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下一刻,这个侍女的手中赫然便是夏眠先前放置书信的那本厚厚的蓝皮书。

    “明日在月清歌的帮助下,通过小路离开魔域……”她把信看了一遍,就谨慎地将其塞进了乾坤袋中,又把书仔细地放回原位,匆匆转身离开了夏眠的房间。

    这一切连月清歌都不曾知晓,更不要说夏眠了。

    日头正好,夏眠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等着许浩一把好吃的给他带过来。这些天来他心情不好,一日三餐不愿意闷在屋子里吃,久而久之,在花园中用餐就成了一个惯例。

    不过今天许浩一来得格外的迟。夏眠揉了揉饿得咕咕作响的肚子,简直是望眼欲穿,好半天才闻到一股香味,顿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急不可耐地朝着月洞门冲了过去。

    可他冲到一半便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步,内心翻江倒海,尼玛充斥脑内。

    封boss你明明都这么忙了,为什么还要拨冗来关照他这么一个小角色啊!!

    封渊依旧是那副酷炫狂霸拽的样子,手里却提了一个食盒,分外居家的模样。看到夏眠,他神情未动,眼底却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些笑意。

    “你很精神。”

    夏眠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只从不按常理出牌的boss,只好闷声道:“一般般精神。你来干什么?”

    封渊并不搭话,只将各类吃食在石桌上摆好,示意夏眠在旁边坐下。

    夏眠有些扭捏地挪过去,朝着桌上的东西张望了一眼,很不争气地伸手抓了个小笼包塞进了嘴里。

    封渊的一双眼睛既寒且黑,就这么看着对方也很有些压迫感。夏眠半饱的时候,终于没有了胃口,在魔尊的目光下放下筷子,讪讪道:“够了,我不饿了。”

    封渊于是十分自然地取过夏眠咬了一口的糕点,就打算吃下去。夏眠见状大惊失色,立刻像炸了毛的猫一样跳起来,猛地把东西从对方手里抢回来,一下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封渊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是吃饱了么?”

    魔尊也有这样无赖的一面,夏眠颇有些无语:“……封boss你这么腹黑又闷骚,你家里人知道吗?”

    “我的家人只剩一个。”封渊顿了顿,开口回答:“我想他是知道的。”

    夏眠:……

    封渊的语气波澜不惊,夏眠却偏偏从中听出了一丝怅惘。追忆似水流年,这位boss肯定是有一段虐心又虐身的悲催往事啊。

    说起来,一个人活在万丈红尘之中,确实是件极孤独的事,活得愈久,就愈加像是一场酷刑。封渊向着夏眠伸出了手,夏眠即便感同身受,却不可能回应。

    不管封渊说什么,他明天都要离开魔域了。在他心里,没有人比陆羽更加重要。

    踌躇了片刻,夏眠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实诚地夹了块个头特别大的桂花糕放在封渊手心里,开口道:“其实我真不是你弟弟……算了还是不谈这个了,你,你要不还是先吃点东西吧,我有经验,肚子饿了就容易胡思乱想。”

    封渊也不吩咐下人再上一副碗筷,自然而然地接过那块糕点,正襟危坐地吃起来,咀嚼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动作比拿了筷子的夏眠还要优雅几分。

    两人之间的气氛好了许多。

    之前的戒备消散了不少,夏眠就支着下颌,百无聊赖地看着封渊吃饭,心里想着,吃饭吃得这么好看的人,除了陆羽,这还是第二个。

    这么一想,话就不自觉地溜出了口:“封boss,我觉得你跟我师父有点像诶。”

    “叫兄长。”封渊端正坐着放下糕点,面无表情地纠正了夏眠的称呼,随即才缓缓道:“陆羽很好,他如今是流云峰的峰主,一直率人围剿我魔域的分舵。”

    夏眠直接忽略了前一句话,皱眉问道:“那不是很危险,师父会不会有事啊?封boss你可不能杀我师父啊!”

    “叫兄长。”封渊不厌其烦地再次强调,随即微微拢起眉头:“他是为了找你。你既这么说了,我便不会伤他,但也不会放任他达到目的。”

    夏眠噎了一下:“……我知道了。可你这么关着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封渊不答反问:“你知道东皇钟么?”

    夏眠不解地望了他一眼:“我知道一些,是什么四大宝物之一吧,据说是从大千世界流传出来的。禁地的事之后,师父曾经跟我提过几句。”

    封渊波澜不惊地说道:“此间分为大千、中千和小千三个世界,我们所处之地为中千世界,待大乘飞升,便能进入大千世界,迈向一个全新的阶段。大千世界的法器,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东西,流落到中千世界,都会引发众人疯狂抢夺。包括东皇钟的四样神器,当年全都是由封家保管的。而封家,原本是大千世界的一个氏族,因为某些原因才会来到这里。接下来的事,纵然我不说,你应该也能猜到。”

    夏眠愣了一下,随即瞳孔骤然收缩:“你是说,千年前玄宗联合其他三个门派……”

    “不错,封家与他们有仇。”封渊的语气依旧平淡:“血海深仇。”

    夏眠用力地摇了摇脑袋,想要替自己熟悉的宗门辩解:“可那时,贺光还没有做掌门,他说不定什么都不知道……”

    话说到一半,连他都觉自己的话苍白无力,可笑得很。

    封渊道:“凡人痴梦,贪心不足,终归一丘之貉。”

    抬眼看向封渊,夏眠张了张嘴,沉声问道:“你是不是很恨他们……当这个魔尊,难道就是为了跟他们对抗,以期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

    “我若想报仇,他们已死了百次有余。”封渊开口,语气是惯常的冷淡漠然:“他们只图眼前小利,却根本不知道自己争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夏眠忍不住追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封渊却像是刚刚发现自己讲了些什么,皱眉停下了话头。

    顿了片刻,他看向夏眠,黑沉沉的眼瞳逐渐深邃,忽然语气郑重道:“阿眠,这些事你不应该知道。唯有你——无论如何,我不希望你陷入到这个漩涡中去。”

    夏眠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低下了头遮掩住自己的表情。

    这份感情极沉重,可他到底没法回应,何况他又有什么资格回应呢?他从不知道什么人那里阴差阳错地偷来了封渊掏心掏肺的关心在意,却永远也不可能将封渊放在第一位。

    不管怎么样,他明天都要离开夜宫的,去找自己的师父的。人的心,大概无论如何都是偏的吧……

    夏眠忽然就有些自我厌恶,垂着头闷声道:“我会帮你找到真正的弟弟的。我未必能站在你这一边,可我也不讨厌你。”

    声音越来越低,沉默了片刻,夏眠猛地抬起头,突然道:“今天晚上你过来,我们一起吃火锅吧!我以前一直想跟家人一起吃上一回的,可他们都忙,总是没能找到时间。”

    他的话有些突兀,封渊望着一脸激动又期待的夏眠,略略有些愣神。

    夏眠朝着他露出一个微笑:“不用太麻烦,我们找点金针菇、牛百叶、青菜猪肉简简单单地焯水,沾上各种调料,热乎乎地围着炉子吃上一口,好不好?”

    封渊似乎陷入了沉思,十分慎重地考虑了近一盏茶的时间,在夏眠一颗心都悬到喉咙口之后,他才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有些迟疑地问道:“……金针菇,这是何物?”

    夏眠:……

    封boss你到底在关注些什么东西啊,你这样注孤生你造么!

    第43章 闷骚一旦暴走起来杀伤力忒大了

    夜宫想必事务繁忙,封渊却当真早早到了夏眠住处,表情深沉、形容庄重地吃了这一顿火锅。

    和魔尊这个身份给人的感觉不同,封渊其实是个认真到有点较真的人。在用心考据了金针菇的定义之后,他甚至在一天之内,就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找来了口感差不多的东西,完美地还原了夏眠口中金针菇、牛百叶、青菜猪肉焯白水的情景。

    ……boss真是太实诚了,白水换成高汤多好啊。

    夏眠摸了摸吃得圆滚滚的肚皮,有点儿泪目地想道。当然这话他是不敢对着魔尊大人说出口的,他胆小。

    大半的食物都落到了夏眠肚子里,封渊倒没吃上什么。不过封渊已是元婴期的修为,原本就是辟了谷的,吃什么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见夏眠饱得有些难受,封渊沉吟片刻,视线转向窗外,开口像是不经意地说道:“月色很好,陪我出去走走吧。”

    夏眠吃撑了,摊在椅子上便不大想动弹,对跟封boss花前月下这事儿半点兴趣都没有,懒洋洋地摆了摆手拒绝道:“不约不约,我要睡觉了!”

    认真勤勉、从来站如松坐如钟的魔尊大人约莫是有些无语,顿了顿方才对夏眠道:“坐要有坐相。”

    过了一会儿又补充:“现在只到酉时。”

    “现在睡觉是太早了点。”夏眠眼珠一转,笑眯眯道:“要不这样吧,机会难得,我们要不聊会天,你跟我讲讲以前的事情?你弟弟……我小时候是怎么样的啊?”

    他多了解一点相关的事情,说不定能帮封渊找到他真正的弟弟呢。

    “……没有什么好说的。”封渊沉默了片刻,开口淡淡道:“你小的时候,很聪明。”

    魔尊大人还真是言简意赅啊,看来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夏眠点点头,正打算说些什么转开话题,却听到封渊用平淡的语气继续说道:“……言出必行,诚实谦逊,剑法练得很好,但更喜欢苗刀,小小年纪琴棋书画都有所涉猎,悟性很好,什么样的东西看一遍就能学会。很孝顺,常常上山替母亲采她最喜爱的杜鹃花。为了父亲,还专门去学习了茶叶的制作方法,天天呆在炉火边上,脸上全是黑灰。爱喝枸杞鸡汤,偷偷溜到鸡舍里逮了三四只老母鸡,原本不会被其他人发现,却偏偏要带只鸡腿回来想留给我吃,结果被父亲打得满院子到处跑。跟族里的孩子都玩得很好,什么事都想出头,常领着一群人漫山遍野地乱跑……”

    夏眠汗哒哒:“等等,够了!”

    已经说了这一大堆,封渊竟然还没发表完言论,似乎没听见夏眠的话一样,只自顾自继续说道:“不挑食,什么都吃,曾经偷偷逮了青蛙回来扔在锅里想炖汤,差点没将厨娘成嫂吓出病来。你觉得愧疚,就亲自做了羹汤送过去请罪,只可惜成嫂以为里头是青蛙,一口都没敢吃。不过你长得好看,嘴甜又讨人喜欢,成嫂没到半天就原谅了你。你聪明伶俐,族里不管是谁,提起你都是赞不绝口。你十一岁就有了心动期的修为,资质过人,却从未恃才傲物,待人接物进退得当,只是好奇心旺盛,什么都想试一试,我还记得当年你……”

    说起自家弟弟,封boss根本就停不下来了,越说越起劲,恨不得将一岁尿床三岁偷糖这种事都抖搂出来。

    魔尊大人天赋异禀,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惊人,说这么多话都不带喘口气的。看封渊这面无表情却滔滔不绝的架势,夏眠顿觉压力山大,额角垂下一排黑线来。

    ……死弟控好可怕,说好的寡言少语设定呢?喂狗去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封渊才满足地停了下来,淡淡道:“过了太久,从前的事情,许多都记不得了。”

    夏眠:……

    呵呵哒,这还叫记不得了,那些话记下来都够出本厚厚的回忆录了有木有!

    “但你小时候的那些事情,如今想起来,倒是如在眼前一般。你想知道,我便桩桩件件讲与你听。”

    这次夏眠总算没看漏封渊眼底一闪而过的促狭笑意。

    ……果然闷骚一旦暴走起来杀伤力忒大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明骚易躲,暗贱难防。

    夏眠破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咳嗽了一声便下了逐客令:“不用了,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小时候尿床耍赖、偷鸡摸狗的事情。时候不早了,您还是回去吧,我要睡了。”

    这句“时候不早了”还真不是托词。不知不觉,他们两个聊天竟然聊了许久,虽说大部分时间都是封boss单方面在说话……

    不过面对面心平气和地谈话,这说不定是最后一次了吧。其实封渊人还是不错的,只是立场不同,就不可能走在同一条路上。

    想到这里,夏眠难得地有些黯然,便开口道:“你其实不用时常抽出时间来探望我,我过得很好,也不孤单。虽然不能就这么把你当哥哥,但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朋友了。朋友这种东西是一辈子的事情,我希望你也能过得好,就算不见面,我也会一直记得你的。”

    这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封渊蹙眉看向夏眠,表情略略有些困惑。

    夏眠冲他笑了笑:“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别在意。说起来再过几个月就要过年了,那时候你会陪着我一起过的吧,我们一起堆雪人,放烟花。”

    好几百年不曾过这个节日,封渊略微愣神,随即面容转向柔和,开口道:“好。”

    甩掉心中的愧疚感,夏眠从凳子上蹦下来,不甚恭敬地挥了挥手便要赶封渊出门:“行啦,就这么说定了。这里没别的事情了,我困了要睡觉,你快回去别在这杵着。”

    封渊道:“睡得不好,可叫人点上安眠香。”

    感觉就像被父母师长拎着耳朵念叨“好好学习、天冷加衣”,夏眠笑起来,拖长了音量道:“知——道——啦。”

    封渊伸出手臂似是想要摸一摸夏眠的头,手伸到一半却停在了半空中。他收回手,眼中蓄了些笑意,缓声平静道:“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明天他就不在这了。

    夏眠张了张嘴,过了片刻却还是应了下来。等封渊形影相吊地独自迈出了房门,夏眠忽然追了几步,冲着他的背影道:“你不用来,过几日,过一些时日我就来看你。”

    也许要过很久,但夏眠想,他总有一天会回来探望封渊的。

    封渊回头看了他一眼,仍旧只回答了一个好字,便转身离开了。

    第9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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