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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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星辰之王 作者:捂脸大笑
第17节
五小时后，燕北辰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惊醒，冥想照例没有进展，他压下心头的烦闷，睁开了双眼。只见原本在帐篷中休息的古兰等人都站在了草坪上，抬头仰望天际。不知何时，墨蓝色的夜空中，升起了两轮明月。这是瀚澜星的双子卫星，就像一对对影而生的银蓝色宝石，高高悬在天际尽头。
明亮的月光穿过了幽深的丛林，在光洁的石壁上交叠，映出一个双环倒影。古兰脸上露出了喜色：“今天果真是好时候。”
船长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柄两尺左右的弓弩，标准的远古结构。木质的手柄，动物大筋束成的弓弦，还有一支不知是什么金属打造的羽箭。他把箭搭在了弓弩上，瞄准两个光轮交接的地方，轻轻一按扳机，那支箭嗖的一声飞了出去，插入了坚硬的岩壁之中。
这不可能！远古的武器根本无法穿透岩壁！然而还未等燕北辰反应过来，那块岩壁突然开始颤抖，在一阵沙沙的响动中，岩壁裂开了一道大约两人宽的狭缝。
少女扭头望向燕北辰，露出了明艳的笑容：“是不是很有趣呢？好了，我们进村吧！”
第九十四章 请求
那道缝隙比想象中平坦许多，足下没有碎石，身边也没藤蔓，不像穿越山洞，反而像是走过什么人工隧道。这当然不可能是一箭射出的威力，而是箭矢触发了什么机关，引动通道开启。跟在几人身后，在漆黑的山道里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明亮的月光再次出现在眼前。
燕北辰止住了脚步。在他面前，是一片开阔的山谷，绿荫葱葱，草木茂盛，错落有致的屋舍散落在宽广的谷地之中，飞檐高挑，有种别具一格的古雅味道。配上清澈的湖水和潺潺溪流，简直看不出分毫人工修葺的味道。在天顶上方，两轮明月高悬，银蓝色的月光幽幽洒落，让本就美得不似人间的景致，添了几分朦胧仙气。
难怪会用这样的“客道”，任何人在经历了艰险的丛林，神秘的隧道后，看到这样的景致，都难免会被震慑，甘拜下风。
古兰当然没有错过燕北辰面上那一闪而过的惊艳之色，她轻声一笑：“这里就是我的老家，古源村。也是上古心源派仅存的传承之一。”
“之一”？燕北辰没错过这个词，这个流派还有其他传承吗？不过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跟在一行人身后，他向着村中走去。可能是因为天色太晚，虽然听到了通道开启的声音，整个村落也未曾亮起多少灯火，在经过几栋屋舍后，古兰走进一间有几个院落的大宅中，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了一间客厅前。
这间客厅布置的也十分古香古色，房间中此刻亮着灯，有人端坐在其中。古兰看到了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立刻正了正仪容，面色肃然的走了进去，躬身行礼道：“爷爷，我在归来途中遭遇海盗，幸好遇到了这位燕北辰燕先生，才能平安归来。”
这是在解释为何带外人来此，那位老者微微皱眉，对燕北辰颔首道：“多谢燕先生援手。此时夜色已深，还请阁下进偏厅休憩一晚……”
古兰却身形一矮，跪坐在了老者面前：“爷爷，如今赛尔特星受袭。黑石号那帮匪徒越过边境，侵犯主星，已经伤了不少人的性命，很快就会彻底占据行星。我受母亲所托，前来救助。”
那老者显然没料到孙女会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个，立刻板起了面孔：“古氏一直不涉外间事务，更不可能破坏祖训，你也清楚这件事情。这不是我一人就能决定的！”
古兰没有在这训斥中退缩半分，反而笑了笑：“这次我遇到燕先生，请他来到古源，也正是因为‘祖训’。您忘了么？‘若有重大事宜悬而不决，可请外姓，已定胜负。’”
此话一出，那老者立刻闭上了嘴，目光犹疑的在燕北辰身上扫了一圈：“他就是你请来的外姓？”
“没错！”古兰站起身，走到了燕北辰身边，一字一句说道，“他正是我请来的外姓。如今赛尔特星遭袭，距离失陷只有一步之遥。且不说行星上居住的无辜民众，如果那些海盗占据了赛尔特星，下一步必然会侵占瀚澜星。您忘记了那句古语吗？失去嘴唇，牙齿便会感到寒冷！对外界漠不关心，最后损伤的，唯有自己。”
少女的声音又急又脆，如珠落玉盘，铮铮有声。燕北辰挑了挑眉毛，这发展有些出乎意料，但是寥寥几句后，就让他抓住了关键所在。黑石号如今已经跃过星盟边境，侵入赛尔特星，为了解救自己的母星，这位古兰古小姐回到瀚澜星求助。但是因为某种原因，族内力量不愿出击，而他恰逢其会，成了解决僵持局面的关键所在。
听到这话，老者的眉峰深深锁紧，似乎在思索着要如何处理眼前的事情。古兰却泰然自若的偏过头，笑着对燕北辰说道：“燕先生，你能接受我们的邀请，替古氏出战吗？这只是我们族中的比赛，并不涉及生死，只要出战决出胜负就行。”
她甚至没有要求必须胜利。面对少女的笑脸，燕北辰也挑起了嘴角。这的确是个聪明至极的姑娘。古兰至今仍未问他前往这里的原因，而是干脆打出了自己的牌面。这无异于拱手奉上主动权。如果接受对方的请求，他就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如果不答应，面对如此封闭的世家社会，他也不可能轻松达成自己的目的。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法，确实是一招妙棋。
不过燕北辰并不愿傻愣愣按照对方的步调来走，他轻轻摇了摇头：“恐怕并不妥当。”
此话一出，古兰立刻瞪大了眼睛。她确信这位半路捡来的高手能听懂自己的意思，为什么放弃这个机会？
一旁，一直欲言又止的船长终于舒了口气，开口说道：“小姐，燕先生说的恐怕不假。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您如今既没有气机，也没有精神力，根本不适合战斗吧？”
一路上，船长一直在观察这位访客的状态。他的反应的确非常敏捷，能够避开大部分危险，却很少主动帮助他们消灭猛兽，连体力都不尽人意。这跟他空战中表现出的恰恰相反，怎能不让船长心存疑虑。只是古兰发招太快，让他根本来不及交流信息，才闹出这样的乱子。
听到这话，古兰都显出一份露骨的惊讶。一个既非骑士也非甲士的人，怎么可能在伏击战中表现的如此优异？更别提一路上他的反应速度，跟这些走惯了山路的族人几乎不相上下，这不是单纯的体术或者精神力就能解决的，可以肯定的说，这位燕先生十有八九来自古武世家。正是因为这个，她才下定决心，走出这一步棋。
没有理会身边哑然的两人，燕北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高高举起：“其实我来瀚澜星，确实是为了一些事情，或者说，是为了找某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燕北辰掌心，古兰率先惊咦出声：“这不是宁氏的东西吗？你认识宁家人？”
宁氏。最后一块拼板摆上了。燕北辰瞬间明白过来，瀚澜星真正的局势。所谓“古宁人”，其实就是两族的代称，分为古氏和宁氏，他们应该都是心源派的传人，但是由于某个原因，彼此之间有很大矛盾。古兰想要请的，并非只有古氏族人，同样也有宁氏的同枝，但是想要让两族齐心合力，必须通过“祖训”，也就是“外姓之争”绝出胜负。因此她才会邀请自己当做护卫，跟随她一起通过“迎宾”的特殊通道，来到这位族长面前。
看着古兰略显夸张的惊讶神情，燕北辰轻轻挑起了嘴角：“不，这只是一件交换来的武器。我想找到这东西的制造者，并向他请教，如何修复精神力损伤的问题。”
听到这话，主座上的老者终于按捺不住，长身站起：“笑话！宁氏只是些擅长打打杀杀的莽夫，哪里懂得治疗！古兰，你这激将法使得太拙劣了！”
少女眨巴了一下眼睛，苦笑摇头：“爷爷，这事情我真的不清楚。否则也不会冒然就跟您提起，更不会直接被古森拆穿。不过人都已经到了，又意外拿到了宁氏的东西，不正代表，他与我们古、宁两族有缘吗？”
老者将信将疑的看了眼一旁有些发傻的古森船长，沉默良久，终于摇了摇头：“你说的话，我会考虑。不过首先也要看看这年轻人究竟是因何受伤，如果压根没有治愈的可能……哼哼！”
古兰嫣然一笑：“如果治愈了，他绝对可以代我们出战，替我族赢得胜利。那时您就将成为两族共同的领袖，带领我们抵御外敌。”
这话说的即甜又软，老者冷硬的面孔有些缓和，但是又放不下架子，哼了一声，大步走向后室。当那个身影消失不见后，古兰夸张的呼了口气，转头冲燕北辰笑道：“没想到您来瀚澜星竟然是为了这个，不过幸好我没有提前问出来，才让爷爷信了九分。”
这说法实在有够颠倒是非。燕北辰挑了挑眉：“不介意的话，能解释一下事情的缘由吗？”
“当然。”古兰笑了，请燕北辰在一旁的木椅上落座，讲述起来。
跟燕北辰想象的不差。心源派乃是“三王时期”古武流派中的一大显宗，门下弟子少说也有数万，身为同门师兄弟的古氏和宁氏两人关系极为亲密，分别继承了门派里最关键的两样绝学。后来三王时代覆灭，两人不堪混乱的星际战争，打造远航飞船，带领族人迁徙，历经千辛万苦，无意中找到了这个堪称完美的避世之所。
按照道理来说，在这个星球扎根之后，他们应该重新振兴门派，利用所学缔造另一个繁华世界。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在建设家园的过程中，两人因为某种原因闹翻，分道扬镳。
如此两个身负绝学，又关系恶劣的家族共同居住在一颗星球上，本该打得你死我活。但是古怪的是，他们的先祖留下了相似的“祖训”，禁止心源派的传人自相残杀。经过那段不尴不尬垦荒时期后，两族族长最终制定了一个妥协之法，如果遇到需要两族共同出面的大事，可以邀请外姓之人前来瀚澜星，替代他们参战，决出胜负。胜利的一方必须听从失败的一方，直至事情彻底解决。
因为这个法子，两族的确合力度过了几次难关。但是随着两族村落的完善和封闭，时间越久，隔阂也就越深。渐渐的，这种法子成为了历史，再也没人提起。
直到这次，古兰在故纸堆中找出这个法子，并且把它摆上台面。
少女的口齿十分利落，不一会就把前因后果讲述完毕。和自己的猜测印证之后，燕北辰皱了皱眉：“那你怎么有把握，我一定就会胜出呢？”
这也是事情最关键的所在。如果古兰请到的人失败了，一切努力岂不付之东流？
古兰轻笑一声：“那是因为我知道，宁氏族人想要出战。你以为那柄‘精神鞭索’是经过谁的手流出瀚澜星的？只是我没想到，它会这么凑巧出现在你手中。”
与食古不化的古氏不同，宁氏早在一个世纪前就开始探索周边宇宙，他们对于外界的信息更为敏感，自然也就注意到了赛尔特星的动态。为了提前做好战争准备，宁氏设法换取了一些关键物资，并且出售了几件自己生产的武器。交易地点就在赛尔特星。这样的事情当然逃不过古兰的耳目，是她亲自牵线，才引来了对各种新奇武器十分感兴趣的黑市商人“食蚁兽”弗兰西。
因此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宁氏一族的态度所在。只要她能说服自家顽固的祖父，那么两族携手，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因此一看到燕北辰，她就清楚，自己的机会来了。至于谁占优势，能赢当然最好，输了也不算坏。这才是双赢的选择。
听古兰这么明明白白说了出来，燕北辰不由摇头失笑，刚刚别说是那位古氏族长，就连他都被这小姑娘蒙在了鼓里。这的确是种激将法，但是绝不像他们想象中那样简单粗暴。
说完这一切，少女的表情再次严肃起来，注视着燕北辰的双眸，认认真真说道：“这次真的关乎两颗星球的命运。我会努力说服祖父，让他帮你治疗精神力损伤。能否请你考虑一下，替古氏出战的问题？”
既能解决他的精神力损伤，又能击溃他本该击溃的黑石海盗，这样的请求，他会拒绝吗？燕北辰笑了：“当然，我很乐意。”
就算没有气海，没有精神力，燕北辰也有自信，替古氏赢下这局。甚至，之后的另一局。
第九十五章 深入
陨石在身旁飞速掠过，快得只能留下一层残影，格里芬全神贯注，操作着机甲。这次围杀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凶险。如果是平时，一对三他勉强还能应付。但是此时此刻，密集的碎石成了最可怕的障碍。没有通畅的道路，没有足够的闪避空间，没有可以隐蔽的掩体，这片陨石带堪比另一个死亡地带，只不过追在他身后的不再是一艘战机，而他身边，也没有了可以默契配合的伙伴。
格里芬的牙关猛然咬紧，“鹤纹”一个螺旋穿刺，击碎了面前的陨石，散落的石块被引擎吹飞，化做宇宙尘埃。现在他仅剩下了一个优势，他驾驶的是一架远程机，只要拉开了足够的距离，就能抓住最后那一线生机！
快点，再快点！在纷乱的陨石丛中狂飙，简直就像拿性命豪赌，需要的反射速度和注意力都惊人的恐怖，更勿论后面还有穷追不舍的槍霖弹雨。然而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格里芬还是一点点拉开了距离。零星飞弹、碎石擦过机身，让稳定性极高的“鹤纹”都开始轻轻震颤，似乎只要再一个加速，就会支离破碎。
无妨，他无需加速了。
在飞过一个狭窄的弯道后，格里芬猛地高速悬停，机甲擦着一块陨石倒转了方向，一架机甲出现在“鹤纹”的攻击范围中。在对方闪避的千分之一秒内，格里芬按下了主炮发射键。
远程机的主炮向来是威力最大的武器，光柱穿透了沿途三五块陨石，精准无比的射中了正面的敌机。那架机甲连反应的时间都无，连人带驾驶舱，一起消失在宇宙尘埃之中。三角阵少了一个角，这是最好的反攻机会，格里芬连半秒都没浪费，侧旋机身，一排磁暴鱼雷齐齐弹射，蓝色光网闪烁炸开。
这东西能在短时间内干扰大部分激光武器，为他争取最关键的几秒。格里芬没有浪费这几秒，机甲逆行冲向了其中一架敌机，对方的水平显然不差，直接一排鱼雷轰了过来。鱼雷的制导元件虽然可能会被磁暴干扰，但是在这种狭窄空间里密集发射，依旧让人防不胜防。任何躲避都会让机甲慢下来，足够度过这几秒的系统紊乱。
可是格里芬没有慢下来。“鹤纹”反而加快了速度，两枚乱射的鱼雷同时击中了它狭长的侧翼，爆炸在机身燃起。几乎在同一瞬间，从机腹下弹出了一枚高爆狙击弹，这是远程近战的最佳武器，任何速攻型机甲都难以防御它的穿透力！
那枚子弹直接刺透了敌机的动力阀，引擎失控，那架机甲毫无悬念的撞上了一旁的陨石，继而引发更大规模的爆炸。一瞬间消灭了两架敌机，局势扭转！可是再也没有更多时间，留给他了。
“鹤纹”猛然一震，最后那架敌机取得了近身的机会，长长的光剑刺穿了机腹，如果不是启动了强行闪避，这一击恐怕就要直接穿透驾驶舱，带走“黄金之子”的性命。剧痛如同海啸，连续的攻击和爆炸接踵而至。格里芬闷哼一声，反手排在了发射按钮上。
“鹤纹”背后的鱼雷口同时爆出了光芒，两机距离太近，这样的攻击，几乎等于自杀。然而格里芬还是按下了按钮，同时猛然一推操纵杆！
爆炸在他身后腾起，那架机甲终究没有勇气正面接受自毁式的攻击，它退后了一步。这一步虽然拉开了距离，让他有闪避鱼雷的可能，但也让他丧失了躲避攻击的可能。“鹤纹”进入了高速回旋，明艳的光柱如同散射的雷电，在狭小的空间内闪烁。
没人能躲开这样的攻击。激光如同密集的筛子，穿透了机身，从驾驶舱到动力阀，无数通明孔洞出现，那架机甲颤抖了片刻，最终所有指示灯同时熄灭，变成了一堆漂浮的宇宙垃圾。
他胜了。然而胜利带来的并不只是生机和喜悦。两翼受损，高速回旋中的“鹤纹”猛然失速，撞上了一旁的陨石。噗地一声，格里芬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紧接着，他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晶屏出现裂缝。驾驶舱外壳破损，机甲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极限……
这简直是他人生中最惨烈的战斗之一。格里芬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打开手边的紧急按钮，一个电子音出现在耳边：“是否选择紧急弹出？”
格里芬并未马上回答，而是先把一颗黑色药剂吞入了口中，那头璀璨的金发缓缓变成了柔和的亚麻色，他扯过驾驶座后的辅助呼吸器，带在了脸上。
“弹出。”
确认键按下，驾驶舱盖猛然碎裂，连同座椅在内，格里芬整个人被弹了出来。这是高阶机甲都会具备的应急防护措施，旨在保护骑士的性命，带他们逃离最危险的战区。
这是格里芬第二次使用这样的工具。他只觉得浑身一轻，坠入了失重的虚空怀抱。受伤的胸腹一阵翻涌，这次他没有咳出血，只是任鲜血顺着鼻腔流出。一条肩膀似乎失去了知觉，他艰难的挪动另一边手臂，握住了救生椅旁的喷气动力杆，就像断了翅膀的鸟儿一样，蹒跚着沿着陨石带向更深的方向飞去。
他不能停留在这里，必须在昏迷之前，在联邦军找到他之前，躲藏起来。否则一切搏杀都将成为无用功。只可惜，在一阵疯狂逃亡之后，他已经深深陷入了陨石带中，根本无法判定赛尔特星的方位，如何在苏醒之后找到出路呢？
脑袋开始发晕，格里芬连晃都不敢晃一下，就这么晕乎乎的，飘向茫茫的陨石丛中。
※
“他们要撤退了？”
巨大的陨星后，停泊着一艘小小的飞船。自从联邦舰队开始攻击黑石号时，它就守在了这里，观望着战场局势。海盗们的佯败和偷袭，以及两支舰队发生的混战无一不落在船上的人眼里。他们当然希望联邦舰队能够击溃这群穷凶极恶的海盗，但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
“黑石号有这么多船吗？”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皱起了眉头。
“不可能，加起来都超过50艘战舰了，如果黑石号有这样的战力，早就能占领赛尔特星。”他身边高瘦的同伴摇了摇头，“我觉得可能是黑石号和什么力量勾结了，才敢这么对联邦舰队下手。”
“又是狗咬狗的把戏。看来想要除掉那批匪徒，光靠联邦舰队是不行的，见鬼，如果古氏那群老顽固们肯参战，我们也不会这么被动。”看着眼前纷乱的战场，宁虎咒骂一声。
没有理会同伴的抱怨，宁鹤启动了飞船引擎：“先回村里吧，跟族长商量一下办法。”
悄无声息的，那艘飞船离开了战场边缘，向着陨星带深处飞去。通往瀚澜星必须经过陨星带，但是星路并非只有一条。早在几十年前，宁家人就探索出了一条更加隐蔽，也更加危险的道路，可以避开古家人的视线，偷偷前往外界。
也正是因为这条道路，让他们有机会藏在陨星之后，参观这场惊人的大战。局势如今越发扑朔迷离，已经不是区区宁氏可以搞定的事情了，兄弟俩都知道其中利害，根本不敢停留，向着陨星带深处的秘密通道飞去。
然而只飞出了十几分钟，宁鹤就皱起了眉头：“怪了，星路怎么看起来不太对，有人闯进来了？”
在他身边，宁虎断然摇头：“不是闯入，是场追踪战！”
宁虎的战力可比自家兄弟强上数倍，一眼就看出这些痕迹的来由。这哪是有人闯入，分明是发生了惨烈的追逐战，而且参战的很可能并非一人。
两兄弟对望了一眼，毫不犹豫启动飞船，向着痕迹留下的方向飞去。越是深入，宁虎的脸色就越是阴沉：“是机甲，而且骑士非常厉害。”
机甲、战机和飞船的武器虽有重合，但是使用方法却不尽相同。能在这样密集的陨石丛中展开激战，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沿着残留下的痕迹，他们向深处探去，没花多大功夫，就看到了最后的战场。
宁鹤睁大了眼睛：“见鬼，一对三？同归于尽？”
面前的陨石带已经成被搅了个天翻地覆。三架联邦机甲的碎屑漂浮在真空之中，驾驶舱无一例外被毁了个彻底，根本不可能留下活口。还有一架没有任何标志的远程机甲，驾驶舱也被摧毁，看起来像在最后时刻跟敌人同归于尽。
什么人能让联邦舰队出动三架高阶机甲？又是什么人，能够在这样危险的陨石带中，取得如此“恐怖”的胜利？就算再没有战斗天赋，宁鹤也知道这其中蕴含的意义。
宁虎却摇了摇头：“那人没死，他开启了逃生设备！”
同样是驾驶舱损毁，战死和逃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损毁模式。这种连驾驶座都消失不见的损毁，只有一个可能。那骑士活了下来，并且离开了这片狼藉的战场。
听到这话，宁鹤眼睛一亮：“追上去！”
宁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联邦正在与海盗团交战，会用这样的战力围杀一个人，必然是因为那人的身份极为特殊。甚至很有可能是黑石号的某个重要人物。如果抓住了重伤的海盗，他们是否也能从那人嘴里问出些什么呢？
而且就算不是黑石号的人，那人的身份应该也不简单。这可是同阶机甲，一对三的作战。能胜出，并且活着开启救生设备，可想而知那位骑士的实力。救出这样一个人，对于宁氏，也是笔划算的买卖。
宁鹤已经打开了生命探测装置。这是深空宇宙必备的救援设备，能够发现大多数救生舱的漂浮地点。宁虎则转过飞船上的激光炮，冲着那架机甲空置的驾驶舱又轰了一炮。彻底抹消救生设备弹出的痕迹后，飞船轻轻转向，向着晶屏里信号闪烁的方位飞去。
只花了半个多小时，他们就在一颗陨石背后发现了那个小小的救生设备。只见半密封的舱体内，一位青年双目紧闭，躺在驾驶椅中，已经失去了意识。舱体内一片狼藉，血流满地。可能是为了避免紧急救生设备的强制休眠，那人在逃生时并没立刻启动医疗设备，硬撑着操纵救生椅逃了如此远。直至陷入昏迷后，医疗设备才强制开启。
“难怪能够以一敌三。”宁虎赞了一声，“快点救他上来！”
这样的家伙，值得任何习武者的尊重。宁鹤当然了解同伴的心思，笑了笑，他轻轻转过飞船，机身一晃，把那架救生椅吞入了气密仓中：“好了，咱们回程吧。”
第九十六章 俘虏
一团迷雾笼罩在格里芬面前，没有声也没有光，唯有不断延伸的失重感。就像他第一次登上飞船，驶向宇宙时一样。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不再受自己控制，无力的漂浮在虚空之中。紧接着，胸口处传来一阵闷痛，像是有人抡起了巨锤，砸向他的心肺。这是驾驶舱冲击带来的压迫，他的座驾被击中了，正在失控……
眼前的迷雾猛然被吹散，格里芬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架机甲中，远程机甲，耳边有什么声音呼啸而过。一瞬间，所有疼痛都被抛诸脑后，他发疯似得想要重新控制那只钢铁猛兽，阻止它下坠的势头。可是那架机甲对他而言，等阶过高，现在的他根本无法驾驭。
见鬼！格里芬不是个会轻言放弃的人，然而有什么正东西在他体内灼烧。他帮母亲完成了遗愿，他让那群该死的海盗死不瞑目，只差半步，他就能顺利逃出这里。只差半步！
驾驶舱猛然一震，他发现自己被弹了出来。半透明的密封舱出现在驾驶座周围，就像水晶打造的牢笼。他眼睁睁看着那架赤红的机甲向下方坠落，越飞越快，消失在视界之中。双拳狠狠的砸在了钢化玻璃上！格里芬想要怒吼，可是有什么堵住了他的喉咙。那是母亲留给他的最后遗物！他不能弄丢那架机甲！
一阵剧痛从右臂传来，格里芬猛然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暗色的天花板，清漆未曾遮盖木质纹理，自然流畅的纹路如同流云，在眼前铺展开来。
这是哪里？格里芬撑起了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这动作牵动了右臂的伤口，让他轻嘶了一声。似乎听到了这声音，不远处的门扉吱呀一声打开，从外面走进两个年轻人。
那是两个拥有远古东方血统的青年男子，一个高大壮硕，一个瘦长精干，两人的长相有七八分相似，看起来就像一对兄弟。格里芬的目光扫过木质的窗棱，看向外面鸟语花香的庭院，这应该不是虚拟背景，而是真实的自然环境。用木材搭建房屋，还拥有如此自然的风光，这绝不会是赛尔特星，任何商业港口都不会如此奢侈的使用天然材料。
他在陨石带中迷失了方向，陷入昏迷，是被什么人捡了回来吗？
在格里芬打量着两人的同时，宁虎和宁鹤也在打量面前这位青年。作为那惊艳一战的缔造者，这家伙的年龄实在太过年轻。可能是刚刚从昏迷中苏醒，他的神情还有点恍惚，除了一双黑眸足够锐利外，根本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自从昨天带人回到瀚澜星，宁鹤就查找了资料。黑石号上是有两个高阶骑士，但是每天都守在首领史丹·斯通身边，根本不会远离那位海盗头目。更别提如此强大的骑士投奔黑石号，斯通敢不敢接受这样的问题。毕竟很多海盗团靠的就是领袖的战力，没谁会请来一尊挪不动的战神，来给自己添堵。
那么，这个年轻骑士，究竟是什么来历？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格里芬率先挑起了嘴角：“看来你们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多谢了。要不是你们，我恐怕要在陨石堆中待上一段时间了。”
他面临的可不是区区“一段时间”。深入陨石丛，没有星图可以参考，甚至没有任何趁手的设备可以离开，仅凭一张救生椅，足以让任何老手陷入绝境。更别提，他还受着伤呢！
宁虎轻哼一声：“我们的确救了你的性命，但是并非没有代价！”
他的身板和表情太适合做这种反派角色。换个人，面对如此危险恐怖的壮汉，可能都会心惊胆战，但是格里芬并没有，而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应该的。只要我能做到，尽请吩咐。”
如此配合的姿态，顿时让宁虎那一击重拳打在了空处。宁鹤皱了皱眉，开口问道：“陨石带那边的战争，你清楚情况吗？”
“联邦舰队在跟黑石号交战。”格里芬没有隐藏，直接说了出来。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战场边缘，还被联邦的高阶机甲追击？”宁鹤紧接着追问道。
格里芬露出了个类似牙痛的表情，摇了摇头：“运气不好。其实我的目的地是赛尔特星，但是跃迁完成后，直接陷入了敌阵。正巧海盗们对联邦舰队展开偷袭，我的小船就被当做了伏兵。无奈弃船，又损失了机甲，才从那群人手里逃了出来。”
这理由简直……宁鹤和宁虎对望一眼，都觉得一阵无语。这是什么冒险吗？怎么可能发生这么凑巧的事情！然而那位青年的表情十分无辜，实在很难判断，他的话是否属实。
沉默了几秒，宁虎板着脸问道：“你去赛尔特星做什么？”
格里芬这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犹豫了几秒，才答道：“寻找一架机甲。”
这个答案更是出乎了兄弟俩的预料。宁鹤皱起了眉头：“为了一架机甲，你冒险冲入了联邦舰队和海盗交战的战场？”
这简直都不是开玩笑可以概括的了。格里芬却点了点头：“嗯，那是一架准圣武机，流传了十几代的家族机甲。”
这话立刻让宁鹤住了口。不论是“准圣武”还是“家族传承”，都不是可以轻易撒谎的话题，既然这人能说出口，就证明，确实有这架机甲存在。
宁虎微微皱起了眉头：“等等，准圣武？我怎么记得，史丹·斯通曾经得到过一架超高阶机甲，只是找不到可以驾驭的骑士？”
宁家的传承，让他们都很容易被误认为是骑士，在流浪宇宙的过程中，自然也碰上过许许多多的招募和邀请。黑石号是他们最近一直关注的焦点，因此宁虎一听这话，就想起了之前听说的事情。
格里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是真的吗？太好了！我只打听到它曾出现在赛尔特星附近，没想到是在那群海盗手里！那架机甲需要基因匹配才能开启，他们当然找不到合适的骑士！”
一环一环就像锁子一样扣了起来。不算完美，但是相当通顺的解释了这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对方的眼神明亮，神情自若，根本不像是在撒谎。然而宁鹤觉得面前这人并没有说出实情，或者说，在某些事情上，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思索片刻后，宁鹤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先现在这里静养几天吧。注意，不要轻易走出这个房间，守卫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格里芬笑了笑：“没问题。能先给点吃的吗？”
他的姿态如此自然，完全不像身受重伤，又遭囚禁的样子。宁鹤不由失笑：“放心，我们不会虐待俘虏的。对了，你的名字是什么？”
“格里芬。格里芬·洛林。”笑容在唇边闪过，格里芬悠闲的靠回床板上去。
走出了房间，宁虎摇了摇头：“这人的态度很奇怪，不像是一个普通骑士。”
“他当然不是。任何‘普通骑士’都无法在一对三的战斗中存活下来。”宁鹤关注的并不是那人的身份，而是那人是否堪用。如今他们面对的局势实在太糟，任何一个助力都不能错过。可是那确实不像个能被人轻易驱使的家伙。如果说帮什么小忙，他可能不会在意，但是帮他们一起抵御黑石号？未必可行。
宁虎显然也想到了这点：“那家伙不是说自己的机甲被史丹·斯通抢走了吗？也许这能成为一个突破口。”
“难。我看他宁愿偷偷潜入黑石号的腹地，盗出那架机甲。而不是正面跟海盗们作战。”
没人乐意陷入这样的局面，更别提一个刚刚差点死于联邦舰队手中的人。说不好他还会兴高采烈的看着联邦舰队和黑石号杀的你死我活呢。
这显然是个无解的死结。宁虎叹了口气：“管他呢，咱们还是先去议事大厅吧。”
绕过长廊，两人走进了宽敞的大厅。房间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显然正在等他们到来。宁鹤上前一步，冲着坐在主位的中年男人鞠躬行礼：“父亲大人。”
那男人轻轻摆手：“你和宁虎带来的消息，在座诸位都已经听说了。情况看来更加不妙了。”
宁鹤点了点头：“那支冒充海盗的舰队实力太强悍了，不论是不是真的，都可能导致赛尔特星彻底沦陷。如果赛尔特星完了，瀚澜星也就陷入了危局。现在必须联合古家，齐心协力，共同出兵！”
这是在座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同样，他们也清楚古氏现任族长古乔，是个何等顽固的家伙。不少人面上都露出了忧色，那个中年人却点了点头：“没错，我们必须跟古家联手。正因为此事，我才召集大家前来。今天早晨，古乔发来了讯息，他想重启‘外姓之争’。”
此话一出，房间里立刻腾起一阵骚动。‘外姓之争’在两族中早已成为了历史，但是所有人都清楚明白，这个仪式的含义。它意味着两族再次合作的可能，而且只要他们取得了胜利，在消灭黑石号前，古氏就会全力配合，以宁家为尊。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
宁虎愣了一下，猛然扭头看向身边的兄弟，在宁鹤眼中，他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兴奋。他们手里，正巧有一位能为他们取得胜利的外姓之人！
第九十七章 等价交换
饭来的很快，不一会儿，格里芬面前就摆上了几盘让人食指大动的美食。那可并非营养剂之类的合成材料，而是真正的天然食材，烹调更是精良。用的还是竹制的碗筷，而非粗陋的金属餐具。这种生活意趣的讲究，几乎要比得上联邦贵族了。
飞快填饱肚子，格里芬起身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势。手臂已经包扎上药，胸腹之间隐隐有些闷痛，似乎做了些处理，行动倒是基本无碍。比不上医疗仓的治疗效果，却也不算差。再加上这些精良的食物，显然那些人并没有苛待他的意思。
确定自己身体状况良好后，格里芬放松的躺回了床上。被关在这么个小屋里，连身在何处，对方是谁都不清楚，他却没有丝毫的紧张感。只因刚才那两人说话的态度。格里芬并不傻，在对方套话的同时，他也发现了最关键的两点。那两人十分关注联邦舰队和黑石号的战斗，同样也十分在意他的战力。
能把被联邦舰队追杀的他捡回来，好好医治，说明这群人并不是联邦的朋友。而他们询问的话题，也不像是对黑石号抱有善意。第三方力量？也许。毕竟他昏迷的地点在陨石带深处，如果不是对这片陨石带十分了解，恐怕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他。
既然自己对那群人有用，他的安全就不会受到威胁。而救命之恩，本来就应该报答。如果那群人跟黑石号有仇就好了。格里芬摸了摸下巴，暗自想到。他并不清楚史丹·斯通是否真的拿到了他的机甲，但是既然有了线索，他就不会轻易放过。
舰队和第五家族估计还要打上些时候，赛尔特星附近本来就是黑石号的占领带，腹背夹击可不利于作战，只要那群军部派来的将官不太蠢，就会转移旗舰，重新开辟战场。
那时，他就有机会针对黑石号，找回自己失去的东西了。
门外突然再次响起了敲门声。格里芬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只见之前那两位青年重新走了回来。这可比他想得快多了。格里芬眨了眨眼睛，挑起了嘴角。看来，有些人迫不及待了。
※
“所以说，你们需要我打一场比赛，而且必须胜利？”听面前两位青年详详细细说明了情况，格里芬搔了搔脑袋。别说，这种“外姓之战”非一般的古怪，估计也只有这种生活在穷乡僻壤的古老家族，才能想得出来。
宁鹤认真的点了点头：“这是我们和古氏合作的唯一机会。如果不尽快整合两族的战力，恐怕赛尔特星就要被黑石号占领，我们的星球也就陷入了绝境。”
格里芬笑了笑：“可是外面不正在打仗吗？就算你们这时出兵，恐怕胜算也微乎其微。”
“我觉得，跟联邦舰队交战的，未必是黑石号，而是另一支人马。他们的目的绝对不是赛尔特星，而是联邦舰队本身，他们之间的战斗不会这么轻易结束。但是失去了联邦军的钳制，黑石号恐怕就要趁虚而入，占领赛尔特星了。”
这小子的战略眼光不错，格里芬在心底暗暗赞了声，却并没有松口。故作姿态的思索了几秒，他最终答道：“我可以替你们参加战斗，但是有个条件。我需要飞船，离开这里。”
这可是战时，让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就这么离开，不论是对宁家，还是对瀚澜星，都是种威胁。宁虎皱起了眉头：“不行，至少要等我们击溃了黑石号，你才能离开！”
“那我的计划要怎么办呢？”格里芬耸耸肩，“你们能替我找回那架机甲吗？”
这绝对是讨价还价。宁鹤沉吟了片刻：“我们会帮你寻找机甲的线索。但是如果那机甲真的在史丹·斯通手里，你要怎样夺回它？黑石号的主人可不是什么慷慨之辈。”
格里芬看着面前的两人，最终无奈的摇头笑道：“那就唯有击败他了。”
其实，这正是他的目的。如果能击败黑石号，他得到的并非只有机甲，还有战略上的优势。莫名其妙失去了海盗盟友，第五家族必然提高警惕，全力以赴对联邦舰队展开攻击。兵力转移的结果，就是引来奥斯维德家的大军，直扑第五家族的老巢。届时惊慌失措的第五家族，哪还有精力去理会一支被打残的舰队，赛尔特星附近反而就成了真空地带。
而他，非但获取了这个隐世星球的友谊，也能召回残破的舰队，重新掌握大权，在围剿第五家族的战役中，分上一杯羹。
这一环一环紧密相扣，但是他绝不能主动请战，甚至不能表现出相关意向。他的身份太可疑了，积极介入这样的战斗，只会让宁家提高警惕，对他产生怀疑。相反，被动的、无奈的参战，才是让人安心的选择。
果不其然，宁鹤脸上露出了点笑容：“那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取得‘外姓之战’的胜利。”
晃了晃受伤的肩膀，格里芬反问道：“要比些什么呢？机甲恐怕还要等我伤势好些才行。”
“不是机甲。”宁虎接口道，“放心，绝对适合你。”
※
“你的气海消失了多长时间？”幽静的房间内，老者收回了放在燕北辰腕上的手指，淡淡问道。
“已经快一个月了。”在古武世家中，对待医者和长者，都极为尊敬，更勿论面对两者兼之的古氏族长。燕北辰没有半点隐瞒，仔仔细细说明了自己体内发生的状况。
“双星系统？”听着燕北辰的描述，古乔面上露出了些似笑非笑的表情，“古武一脉在‘三王时代’之后果真没落了，被骑士、甲士那一套名目弄昏了头脑。”
说着，他站起了身，漫步走到庭院中，轻轻一挥手。身旁大树的枝叶沙沙轻响，一枚果子落在了老人手中。
拿着果子，他走回燕北辰面前：“武者有气血。气走周身，血流经脉，把这些生生不息，源源不绝的力量凝固储存，就成了气海。然而一棵树，只会结一枚果子吗？”
说完，老者轻轻一抛手上的果子，那枚小小的果子向上飞起，又向下坠落，然而并未重新落回他掌中，而是凝滞不动，宛如魔术一般停在了距离掌心十厘米左右的空中。燕北辰睁大了双眼，这是什么？传说中的气血外发？
“当然不。除了躯壳，人还拥有精神，有驱动这副身体运作的意识。缺少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能称之为完整之人。因此体术和精神力本该融为一体，而非如骑士和甲士的定义，割裂成两个不相干的领域。”吸了口气，老者突然闭上了双目。明明没有任何动作，他的身体却漂浮起来，足尖离地，仿佛星球表面永恒存在的重力突然消失，变成了真空宇宙。
燕北辰猛地站了起来，这似乎已经不是气血外发能够解释的了？
像是被风吹拂一般，老者缓缓落在了地面，重新睁开双眼：“这就是精神力的作用。”
“什么……”燕北辰差点没有压住心中的惊疑。
在他所接受的任何教育中——不论是骑士的，还是甲士的——都会强调一点，精神力是脆弱的，要小心对待。如此脆弱的精神力，怎么可能产生如此强大的效用？！
像是清楚燕北辰的疑问，老者挑起眉峰：“想不明白了吗？别忘了，躯体在未经锻炼时，也是脆弱无比的。三岁的婴孩，怕是经不住一次摔打。只是锻炼躯壳太过容易，让人忘记了它原本的脆弱。如果用锻炼躯壳的方法，来锤炼精神力，它还会脆弱无比吗？”
燕北辰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他正是使用修炼体术的方法，来锤炼自己的精神力，才会造成精神力强度超乎想象的诡异状况。之后操控“幻象暗影”更是专攻精神力，仅论精神力强度的话，就算不动用古怪内核，他的精神力强度也有了近乎顶级的水准。
“古武的精髓，正是锤炼这两者。”知道燕北辰明白了自己所说的东西，老者说出了关键所在，“集纳气血的核心，称之为‘气海’。集纳精神力的核心，则称之为‘天池’。然而除了这两者外，还有一处关键，正是心脏，也就是‘灵台’。如果说气海和天池是储存中枢，那么灵台，就是调和这两者的阀门，让两团足够强大的力量能够和谐统一，供修炼者使用。”
“你的问题，其实就是缺乏灵台的居中调控。什么双星系统，不过是气血和精神力都不够壮大时，产生的相互影响。当其中一者处于压倒性的优势之后，两者的平衡自然就会被破坏。不过你的运气不差，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刻打通了灵台，才没让那狂暴的力量反噬自身。”
说罢，老者把那青色的枚果子递在了燕北辰手中：“我不清楚你们流派的调息方法，无法亲身指导。但是万事万物都有其遵循的规律。如今你单单驱动气海或是天池，当然无法归拢溃散的气血和精神力，还是要在灵台上想些法子，才能让体内蕴藏的力量恢复正常。只要勘破了这一关，我想你会变得更强。”
没有疗伤，没有演法，甚至都没有更多的指点。只是一席话，一枚果。燕北辰握紧了那枚青果，肃然向老者躬身：“多谢您的指点，让我豁然开朗。”
那老者却避了一步：“你救了古兰。理当如此。”
这是一位祖父对于恩人的答谢，而非其他。
※
送走了古氏族长，燕北辰坐在房间中，轻轻抚摸着手中的果实。这一生，他的执念实在太重，险些在修炼上走了歧途。所幸未曾酿成大祸。如果真的能开启灵台，调控气血和精神力，他是否就不用强行发动双核？而那曾经失去的力量，是否也会重新回来呢？
“燕先生。”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燕北辰抬起头，发现不知何时，古兰已经站在了门外。只是那张娇俏的脸上没了往日的恬静柔美，反而多出一丝凝重。
“出什么事了？”明白可能是情况有变，燕北辰起身向门外走去。
“有好事也有坏事。”古兰露出了一抹苦笑，“宁家答应了对战，但是战斗必须提前。据他们所称，联邦舰队已经针对黑石号发动了攻击，昨日他们就在赛尔特星附近开战。我们要尽快解决矛盾，整合手下的军队才行。”
这一情况有些出乎燕北辰的预料，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没时间给我恢复精神力了？”
“没错。”古兰点了点头，“不过有一点对我们相当有利。他们选择了‘浮碟’对战！”
第九十八章 备战
“这就是浮碟？”看着停在面前在圆盘状物，燕北辰挑起了眉峰。这东西跟立式飞车略有相似，体积不大，仅供一人站立。一根支撑杆连在底盘上，附带可双手操控的固定炮，但是没有晶屏之类的定位瞄准设备。
“这是我们的常备武器，用于捕猎小型野兽。使用精神力操控，它的精准度和敏捷度都非常优秀，但是精神力匮乏时，也可以通过支撑杆操控。对于普通人而言，是种极为安全的对战武器。宁家这次答应的太快了，估计没找到会用精神力的参赛者，才提议用这东西替代。”
难怪古兰会说这对他们有利，燕北辰点了点头：“这东西结构相对简单，我先上手试试。”
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旁站着的船长古森立刻走了上来，似乎想手把手教他操控方法。燕北辰没有按部就班的意思，只是简单了解一下操作原理，就踏上了浮碟，双手握住支撑杆，轻轻一推。那东西凌空飞了起来。
低速回旋、螺旋升降、急停攀升，在精通各式武器的燕北辰手里，浮碟简单的就像个玩具。只是十几分钟，他就彻底熟悉了这玩意的功能。除了两门固定炮之外，它的确跟飞车十分相似，但是灵敏度更高，在大气环境下很容易受到气流影响。如果能利用风向和风速，就能如虎添翼。至于瞄准器，有没有对于燕北辰根本没有区别。
简单绕了几圈，燕北辰操纵浮碟飞了回来，干净利落的降落在古兰身边的草坪上。古兰眼睛闪闪发亮：“怎么样？有把取胜吗？”
“问题不大，浮碟可以进行一些改装，增加它的转向速度。”
古兰一愣：“可是时间上……”
“我自己来就行。”燕北辰在支撑杆的接口上点了点，“只是这里稍稍改动，虽然没了精神力，但是这些技术上的活，并不复杂。”
你不是个骑士吗？难不成还兼任甲士？古兰眨了眨眼，并没有失态的问出这些话，干脆点头：“没问题！你是代我们出战，古氏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虽然不是个武者，但是这女孩有着真正的武者气度。看着对方肃然的神情，燕北辰点了点头，话锋一转：“你刚刚说，联邦舰队也介入了战斗，他们没能击溃黑石号吗？”
这也是他一直想问的问题。就算没了自己的干预，让黑石号壮大了几倍，联邦舰队也不可能输给这么个海盗团。是什么让宁家和古兰突然紧张了起来？
这问题来的猝不及防，古兰的脸色微沉，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说道：“黑石号似乎跟什么人联合起来，攻击联邦舰队。如果联邦舰队彻底落败，黑石号立刻就会占领赛尔特星。”
这在前世，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是什么让联邦舰队对这个“三不管”地带产生了兴趣？燕北辰灵光一闪，突然问道：“指挥联邦舰队的是谁？”
“应该是第一家族的某位上校，我们只知道他的姓氏……”
一位奥斯维德！这附近可是第五家族的领地！
电光石火之间，燕北辰想起了另一件往事。在前世，边境之战后，联邦第一家族就对第五家族发动突袭，彻底颠覆联邦议会中“五大家族共同治理”的政治局面。之后的几年内，那位“黄金之子”凭借着扫平其他家族的功勋，一步步爬上了权利巅峰，成为联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元帅。一统境内，又有“次元石”的引诱，奥斯维德家族才开始集结兵力，对星盟发动国战。
然而在这个时空，自己彻底挫败了奥斯维德。身为一名败将，那位“黄金之子”还能领导这场战争吗？此时此刻，最适合他的位置，恐怕不是颠覆战的指挥者，而是引诱第五家族上钩的鱼饵。他可是刚刚击溃了纳德舰队的元凶，第五家族不可能听任奥斯维德在自家领地上，破坏另一次海盗协作。
只要那群傲慢的贵族分出一点注意力，放在由奥斯维德率领的剿匪队伍上，第一家族的进攻就会变得轻松无比。
在战略上，这绝对是一招妙棋。燕北辰双眼微微眯起，但是前提，是这枚鱼饵不会被大鱼一口吞掉。如果在背后放一把火呢？协助古家消灭黑石号，失去了潜在的盟友，第五家族恐怕会惊怒交加，增加兵力，彻底撕碎联邦舰队的人马。届时就算第一家族发兵，也救不回他们的“黄金之子”了。
失去了那位未来的元帅，第一家族绝不可能在十年间一统联邦。政治局势的变更，会让联邦陷入长久的混乱，如果自顾不暇，他们还会对星盟展开攻略吗？
没想到，自己能遇上这么个机会。燕北辰看着面前忐忑不安的少女，露出了笑容：“不用担心。只要专注黑石号，局势很快就会发生改变……”
※
宁鹤出神的望着在空中纵横的小小浮碟，心中充满了惊叹。这人明明刚受过伤，又是第一次接触浮碟。但是操纵手法精准老道，完全不逊于使用精神力的宁家子弟。真难想象，如果他在全盛状态，或者会那么一点点精神力使用手法，会强大到何种地步。
“他能赢。”一旁，宁虎笃定说道，“就算古兰找到能使用精神力的外援，也不可能强到这种地步。”
“这种比赛，对他来说是小材大用。”宁鹤的关注点更深入了一步，“之后攻破黑石号，恐怕才是他发挥天赋的时刻。”
“他肯为我们而战吗？”宁虎仍有些吃不准，这个身份特殊的小子，是否真的可靠。
“不是为我们，是为他自己。”宁鹤挑起了嘴角，“别忘了古兰的身份，只要宁古两家能够达成同盟，我们就可以借用她的信息网了。”
古兰恐怕也是如今最了解黑石号情报的人，很可能也是他们最可靠的同伴。兄弟俩心里都十分清楚，究竟是谁在推动古家人，介入这场危险，却也必不可少的战争。
“希望她能给我们带来好消息……”
宁虎的话音未落，一阵疾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格里芬操纵浮碟，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俯冲直下，回旋急停，在两人身边降落。
“这东西果然很适合我。”从浮碟上跳了下来，格里芬轻松的走向两人，“比赛的地点呢？决定了吗？”
“在永恒之峰附近的山谷里。”宁鹤答道，“山谷不大，只有几公里长，但是环境非常复杂，除了山风之外，还有时不时喷吐的地热，对浮碟的操控影响很大。”
“比陨石带还要复杂吗？”格里芬挑起了眉峰。
“当然不。”宁鹤笑了。是啊，能在陨石带里以一敌三的人，会惧怕一个小小的山谷吗？“不过这种战斗，并不是生死之战。无需击落对方的浮碟，只要击穿防护罩，就算胜利。”
“那就更简单了。”格里芬吹了个口哨，“三槍连射就能搞定。”
听到这话，宁虎嘴角一抽。格里芬说的连射当然不是普通的连续射击，而是用三槍击中同一个点，才能达到粉碎防护罩，又不至于伤到驾驶者的效果。这人可从未驾驶过浮碟，仅仅一趟飞行，就彻底摸清了细节，观察力和实力都不言而喻。
“那就等明天吧。我们速战速决，赢下这场战斗！”宁鹤深吸了口气，“外姓之战”只是他们发起反攻的第一步。两族已经近百年未曾合作了，谁也不清楚他们的族人能否成功击溃那群海盗。更别提，还有隐藏在海盗背后的可怕力量。
格里芬却随意活动了一下肩膀：“别忘了你们的承诺，希望这场比赛结束后，我能得到一些更有用的信息。”
不论是机甲的，还是海盗的，只要给他足够多的信息，他就能带领这群人取得胜利。明天，就当做预热好了。另一场光彩的胜利，会换来更多的信任。只希望古家请来的对手，别太弱了。
※
隔日，天气极为晴朗。呼啸的狂风吹走了空中的浮云，显出宁静无暇的湛蓝色泽。两队人马早早驶出了各自的村落，向着远处嶙峋的山峦驶去。在正南方，一座巍峨的峰峦耸立在天际尽头，这里是瀚澜星最大的火山山脉。山脚下随处可见地热冒出，但是山顶终年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似乎有什么力量压住了火山的威力，让其缄默沉静。这座山被称作“永恒之峰”，也是古宁两族重要的发源地之一。
乘坐着类似登陆艇的浮船，古乔带领着族人，降落在山腰处巨大的石台上。这里是古宁两族共有的议事高台，也是观看“外族之战”的瞭望台。石台下方，正是作为赛场的山谷。从这里望下去，下面的一切都清晰可见，一览无遗。
在石台的另一边，早就有一群驾驶着浮碟的人守在那里。看到古家的浮船，一位中年人带领着族人迎了上来：“古长老，十年未见，您的身体还是如此康健。”
“可惜宁长老英年早逝，让你这个晚辈受累了。”古乔手抚长须，冷冷一笑。
两人的话简直针锋相对，隐隐带着火气。站在祖父身后，古兰翻了个白眼，这还真是传统特色，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给挤兑一下对手。
宁家那边显然也有看不过眼的，宁鹤立刻踏前一步，彬彬有礼的躬身说道：“外姓之人已经准备妥当，请问长老，何时开战？”
这话既是询问古族长，也是提醒自己的父亲，今日的重点所在。宁龙既然答应了这场比赛，自然也不会意气用事，他深深吸了口气，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古长老，可以观礼了吗？”
虽然是战斗，但是两族的祖训中，这依旧是一种解决大事的庆典和礼仪。古乔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到了石台边缘巨大的水晶镜前。这是两族的族长才能观礼的镜台，既有清晰的看到山谷的全景，又有独特的放大效果，能够纤毫毕现的展现战斗细节。
两人在主位站定后，宁鹤和古兰对视了一眼，同时拨通了通讯器：“开战！”
随着这句话，两只小巧的浮碟滑出了原本停泊的平台，向山谷深处冲去。
第九十九章 对决
这个山谷并不大，如果浮碟全速飞行，几十秒内就会相遇。然而两人并未向着可能的交战点冲去，而是极有默契的在岩壁周围绕了半圈，身形一晃，闪入了下方茂密的树丛。
就算是宁古两家人，也不会轻易操纵浮碟闯入林中。瀚澜星并未经过彻底改造，原始丛林里安全系数极低，更别提树木的遮挡会让驾驶难度倍增。但是两位请来的客人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些问题放在心上，浮碟如同坠入大海的珍珠，转瞬就消失不见。
眼看下面平静无波的林海，宁鹤心中冷笑一声。古家请来的人显然太过天真，以为有树木就能阻挡格里芬的进攻吗？那可是能在陨石带里生还的超高阶骑士，会怕这样的小小花招？他撩起眼帘瞥了眼站在身边的古兰，谁料迎上了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嘲讽目光。
看到宁鹤的表情，古兰哼了一声，转过视线。心中暗自腹诽，燕先生的浮碟可是经过改造的，灵敏度之高，就连古森都无法完全驾驭。林中正是他发挥威力的绝好地点，宁家人未免高兴的太早。只要双方接战，很快就能分出胜负！
抱着同样的心思，两人紧紧盯着下方的树丛，枝叶完全遮蔽了他们的视线，只有偶尔惊起的鸟儿飞向天空。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三分钟……渐渐地，两人的眉峰都高高耸起，这是怎么回事？树林只有那么点大，他们还没碰上吗？！
燕北辰身体微倾，浮碟如同一只轻盈的鸟儿，绕过了身侧的参天大树。在他右后方，有条影子一闪而过，但是并未开火，幽魂一样消失在树海之中。
早在几分钟前，两人就同时发现了对手，然而下一秒，浮碟又双双闪入树海之中。没人开火，只因他们都未曾找到恰当的机会。这种环境下的战斗，空耗子弹并无用处，只会暴露自己的方位。
然而下一秒亦然，下下秒亦然。在茂密的树丛中，两只小巧的浮碟就像对影的镜像，完美的闪避，完美的追踪，完美的重复着之前那一秒又一秒的擦身而过。没人开火，没人失手，他们的驾驶技术足够精湛，注意力和判断力也颠妙至极。正因为此，这场精彩绝伦的追击与反追击战成了无声的闹剧，就像两个顽皮的孩童，谁也无法踩到谁的影子。
这不是区区遮蔽就能击败的敌人。只花了几分钟，燕北辰就彻底明白了对手的实力。这感觉有点奇怪，就算如此低端的飞行器，也很少有人能够如此完美的避开自己的追击。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浮上心头，燕北辰猛然旋转机身，按下了炮火发射。轰的一声，林中腾起了黑雾。
他们开战了！古兰和宁鹤同时睁大了眼睛。烟尘腾起，一只浮碟飞上了半空，向着岩壁冲去！
哇哦，这真是个出乎意料的对手。格里芬轻巧的避过蜂拥而上的四足鸟，刚刚那一炮，并非击向自己，而是利用炮火给他引来了一群“客人”。按道理说，这种时候那人怎么也要尝试攻击才好，谁料竟然飞出了树海。这是要放弃闪避战，换一种游戏了吗？
没有任何犹豫，他一推支撑杆，跟了上去。岩壁周遭，猛烈的气流形成了风璇，浮碟的动作变得更为摇摆不定。山坳崎岖，飞行轨迹也随之起伏。前方的浮碟简直就像一只滑溜过分的剑鱼，飞一般的向前冲去。这是要拉开距离准备偷袭？或是利用地势来个伏击？格里芬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前方小小的圆形飞行器，加快了速度。
没有任何辅助设备，没有环境扫描和瞄准参数，所有的一切都只能依靠直觉和应变能力。宁鹤睁大了双眼，看着稳步提升速度的浮碟。他没想过格里芬之前还能保留实力，这速度，简直超过了浮碟设计的最高时速！岩壁附近的气流变化剧烈，可是丝毫不逊于陨石带的险恶！
古兰的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她没料到宁家居然能请到如此厉害的骑士！可是就算是这样的局面，燕先生也丝毫没坠下风，前面应该就是隐藏的地热带了，是要在那里一决胜负吗？
就要追上了！看着前方时隐时现的浮碟，格里芬勾起了嘴角。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对方的企图。引他进地热带？好点子。但是首先，他得能拉开足够的距离！下一个弯道近在咫尺，手指已经压在了武器按钮上，只要再一秒……
忽的一声，浮碟闯入了视线正中，这是绝好的攻击机会！然而格里芬的手指一抽，狠狠抓住了支撑杆。他没有开火。阳光终于越过山崖，映照在山谷之中。半透明的防护罩变得晶莹剔透，反射着耀眼的光芒。透过那层光晕，他看清了之前一直时隐时现的背影。
那是个，他极为熟悉的背影。
下一秒，足下的浮碟猛地向上窜起。是地热！
蒸腾的热浪从山谷底部窜出，如同一条长长的白链，击中了浮碟底部。毫无防备的，浮碟被推上了半空，失去平衡。这是巧合，还是那人的精心计算？格里芬当然能瞬间恢复平衡，甚至借着地热的热气流做一些飘移转向，然而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面带笑容，望向正对着自己的黑洞洞的炮口，以及，另一副略带惊讶的面孔。
这是个击破护罩，取得胜利的绝好机会。但是对面那人，也未开火。当然，那人不会对自己开火。格里芬咧开了嘴角，轻轻一推支撑杆，向着高处飞去。
平台上，古兰抑制不住踏前了一步，怎么回事？两只浮碟竟然面对面停了下来！为什么不开火？地热已经击中了宁家的浮碟，只要开火，古家就能取得胜利！等等，他们怎么往回飞了？！
燕北辰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刚刚那一瞬，他险些就按下了扳机。然而当那张面孔冲入眼帘时，战斗、伏击、任务……一切都化作乌有。他停了下来，对上了那张闪闪发亮的笑脸。难怪自己会觉得熟悉，难怪那只浮碟能做到如此地步。那是格里芬，他本就能做到一切。看着对方慢悠悠转向，朝着平台飞去的背影。燕北辰笑着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两只浮碟一前一后落在了平台之上。宁鹤焦急的踏前一步：“怎么回事？你刚刚明明有机会打落他……”
“抱歉。我认输。”看都没看救命恩人，格里芬笑着走向平台另一个方向，在刚刚落下的浮碟前停住脚步，“如果你想要，任何时候，我都会把胜利拱手奉上。”
这话，并非是对宁鹤说的。
燕北辰也笑了，轻轻跨下浮碟，站在了那人面前：“如果知道是你，就不会有这无聊的比赛。”
格里芬闻言，故作讶异的挑了挑眉：“很无聊吗？明明挺有趣。”
“在你受伤的时候？”燕北辰摇了摇头，伸出了手臂，轻轻碰了碰对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肩头，“难怪右侧总是会有空隙。”
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能发现，格里芬嘴角的笑容更大了，抓住了那只手，轻轻一拖，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紧紧拥在了一起。
“见鬼，下次我应该做个锁子，把你捆在身边。”那怀抱带着让人眷恋的温暖和力道，几乎抑制不住自己飞快的心跳，格里芬凑在对方的耳边，窃窃私语。
温暖的，带着粗茧的手划过他的肩胛，紧紧贴住了背心。“自称‘流浪骑士’的可不是我。不过，是个好主意。”
两人的声音轻且暧昧，山风呼啸，似乎转瞬就会被吹散。然而平台上的所有人既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别说是古兰、宁鹤，就连双方的长老都愣在了那里。这是个什么情况？！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古兰。尴尬的轻咳一声，她上前一步：“燕先生，这位，难道是你的……呃，朋友？”
直到这时，燕北辰才想起了平台上的众人，轻轻揉了揉格里芬的头发，他松开了怀抱，略带歉意的对面前的少女说道：“没错。很抱歉，我不能再继续这场战斗了。”
古兰却狡黠一笑：“我刚才似乎听到了，有人认输？”
宁鹤脸色铁青的走了过来：“这应该是个误会！从没有这么草率的‘外姓之战’……”
“也从没有古宁两家分别请到了一对好友。”古兰笑盈盈的反驳道，“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一个启示，意味着古宁两家应该像千百年前一样，结束内斗，同心协力共度难关？”
她清脆的声音传遍了平台，引来一阵骚动。看着交头接耳的族人，古乔轻轻一笑，抚须颔首：“没错，这是个意外，也是种昭示。我们两族应该放下曾经的矛盾，共御外敌。”
第17节
恋耽美
第17节
五小时后，燕北辰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惊醒，冥想照例没有进展，他压下心头的烦闷，睁开了双眼。只见原本在帐篷中休息的古兰等人都站在了草坪上，抬头仰望天际。不知何时，墨蓝色的夜空中，升起了两轮明月。这是瀚澜星的双子卫星，就像一对对影而生的银蓝色宝石，高高悬在天际尽头。
明亮的月光穿过了幽深的丛林，在光洁的石壁上交叠，映出一个双环倒影。古兰脸上露出了喜色：“今天果真是好时候。”
船长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柄两尺左右的弓弩，标准的远古结构。木质的手柄，动物大筋束成的弓弦，还有一支不知是什么金属打造的羽箭。他把箭搭在了弓弩上，瞄准两个光轮交接的地方，轻轻一按扳机，那支箭嗖的一声飞了出去，插入了坚硬的岩壁之中。
这不可能！远古的武器根本无法穿透岩壁！然而还未等燕北辰反应过来，那块岩壁突然开始颤抖，在一阵沙沙的响动中，岩壁裂开了一道大约两人宽的狭缝。
少女扭头望向燕北辰，露出了明艳的笑容：“是不是很有趣呢？好了，我们进村吧！”
第九十四章 请求
那道缝隙比想象中平坦许多，足下没有碎石，身边也没藤蔓，不像穿越山洞，反而像是走过什么人工隧道。这当然不可能是一箭射出的威力，而是箭矢触发了什么机关，引动通道开启。跟在几人身后，在漆黑的山道里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明亮的月光再次出现在眼前。
燕北辰止住了脚步。在他面前，是一片开阔的山谷，绿荫葱葱，草木茂盛，错落有致的屋舍散落在宽广的谷地之中，飞檐高挑，有种别具一格的古雅味道。配上清澈的湖水和潺潺溪流，简直看不出分毫人工修葺的味道。在天顶上方，两轮明月高悬，银蓝色的月光幽幽洒落，让本就美得不似人间的景致，添了几分朦胧仙气。
难怪会用这样的“客道”，任何人在经历了艰险的丛林，神秘的隧道后，看到这样的景致，都难免会被震慑，甘拜下风。
古兰当然没有错过燕北辰面上那一闪而过的惊艳之色，她轻声一笑：“这里就是我的老家，古源村。也是上古心源派仅存的传承之一。”
“之一”？燕北辰没错过这个词，这个流派还有其他传承吗？不过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跟在一行人身后，他向着村中走去。可能是因为天色太晚，虽然听到了通道开启的声音，整个村落也未曾亮起多少灯火，在经过几栋屋舍后，古兰走进一间有几个院落的大宅中，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了一间客厅前。
这间客厅布置的也十分古香古色，房间中此刻亮着灯，有人端坐在其中。古兰看到了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立刻正了正仪容，面色肃然的走了进去，躬身行礼道：“爷爷，我在归来途中遭遇海盗，幸好遇到了这位燕北辰燕先生，才能平安归来。”
这是在解释为何带外人来此，那位老者微微皱眉，对燕北辰颔首道：“多谢燕先生援手。此时夜色已深，还请阁下进偏厅休憩一晚……”
古兰却身形一矮，跪坐在了老者面前：“爷爷，如今赛尔特星受袭。黑石号那帮匪徒越过边境，侵犯主星，已经伤了不少人的性命，很快就会彻底占据行星。我受母亲所托，前来救助。”
那老者显然没料到孙女会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个，立刻板起了面孔：“古氏一直不涉外间事务，更不可能破坏祖训，你也清楚这件事情。这不是我一人就能决定的！”
古兰没有在这训斥中退缩半分，反而笑了笑：“这次我遇到燕先生，请他来到古源，也正是因为‘祖训’。您忘了么？‘若有重大事宜悬而不决，可请外姓，已定胜负。’”
此话一出，那老者立刻闭上了嘴，目光犹疑的在燕北辰身上扫了一圈：“他就是你请来的外姓？”
“没错！”古兰站起身，走到了燕北辰身边，一字一句说道，“他正是我请来的外姓。如今赛尔特星遭袭，距离失陷只有一步之遥。且不说行星上居住的无辜民众，如果那些海盗占据了赛尔特星，下一步必然会侵占瀚澜星。您忘记了那句古语吗？失去嘴唇，牙齿便会感到寒冷！对外界漠不关心，最后损伤的，唯有自己。”
少女的声音又急又脆，如珠落玉盘，铮铮有声。燕北辰挑了挑眉毛，这发展有些出乎意料，但是寥寥几句后，就让他抓住了关键所在。黑石号如今已经跃过星盟边境，侵入赛尔特星，为了解救自己的母星，这位古兰古小姐回到瀚澜星求助。但是因为某种原因，族内力量不愿出击，而他恰逢其会，成了解决僵持局面的关键所在。
听到这话，老者的眉峰深深锁紧，似乎在思索着要如何处理眼前的事情。古兰却泰然自若的偏过头，笑着对燕北辰说道：“燕先生，你能接受我们的邀请，替古氏出战吗？这只是我们族中的比赛，并不涉及生死，只要出战决出胜负就行。”
她甚至没有要求必须胜利。面对少女的笑脸，燕北辰也挑起了嘴角。这的确是个聪明至极的姑娘。古兰至今仍未问他前往这里的原因，而是干脆打出了自己的牌面。这无异于拱手奉上主动权。如果接受对方的请求，他就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如果不答应，面对如此封闭的世家社会，他也不可能轻松达成自己的目的。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法，确实是一招妙棋。
不过燕北辰并不愿傻愣愣按照对方的步调来走，他轻轻摇了摇头：“恐怕并不妥当。”
此话一出，古兰立刻瞪大了眼睛。她确信这位半路捡来的高手能听懂自己的意思，为什么放弃这个机会？
一旁，一直欲言又止的船长终于舒了口气，开口说道：“小姐，燕先生说的恐怕不假。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您如今既没有气机，也没有精神力，根本不适合战斗吧？”
一路上，船长一直在观察这位访客的状态。他的反应的确非常敏捷，能够避开大部分危险，却很少主动帮助他们消灭猛兽，连体力都不尽人意。这跟他空战中表现出的恰恰相反，怎能不让船长心存疑虑。只是古兰发招太快，让他根本来不及交流信息，才闹出这样的乱子。
听到这话，古兰都显出一份露骨的惊讶。一个既非骑士也非甲士的人，怎么可能在伏击战中表现的如此优异？更别提一路上他的反应速度，跟这些走惯了山路的族人几乎不相上下，这不是单纯的体术或者精神力就能解决的，可以肯定的说，这位燕先生十有八九来自古武世家。正是因为这个，她才下定决心，走出这一步棋。
没有理会身边哑然的两人，燕北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高高举起：“其实我来瀚澜星，确实是为了一些事情，或者说，是为了找某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燕北辰掌心，古兰率先惊咦出声：“这不是宁氏的东西吗？你认识宁家人？”
宁氏。最后一块拼板摆上了。燕北辰瞬间明白过来，瀚澜星真正的局势。所谓“古宁人”，其实就是两族的代称，分为古氏和宁氏，他们应该都是心源派的传人，但是由于某个原因，彼此之间有很大矛盾。古兰想要请的，并非只有古氏族人，同样也有宁氏的同枝，但是想要让两族齐心合力，必须通过“祖训”，也就是“外姓之争”绝出胜负。因此她才会邀请自己当做护卫，跟随她一起通过“迎宾”的特殊通道，来到这位族长面前。
看着古兰略显夸张的惊讶神情，燕北辰轻轻挑起了嘴角：“不，这只是一件交换来的武器。我想找到这东西的制造者，并向他请教，如何修复精神力损伤的问题。”
听到这话，主座上的老者终于按捺不住，长身站起：“笑话！宁氏只是些擅长打打杀杀的莽夫，哪里懂得治疗！古兰，你这激将法使得太拙劣了！”
少女眨巴了一下眼睛，苦笑摇头：“爷爷，这事情我真的不清楚。否则也不会冒然就跟您提起，更不会直接被古森拆穿。不过人都已经到了，又意外拿到了宁氏的东西，不正代表，他与我们古、宁两族有缘吗？”
老者将信将疑的看了眼一旁有些发傻的古森船长，沉默良久，终于摇了摇头：“你说的话，我会考虑。不过首先也要看看这年轻人究竟是因何受伤，如果压根没有治愈的可能……哼哼！”
古兰嫣然一笑：“如果治愈了，他绝对可以代我们出战，替我族赢得胜利。那时您就将成为两族共同的领袖，带领我们抵御外敌。”
这话说的即甜又软，老者冷硬的面孔有些缓和，但是又放不下架子，哼了一声，大步走向后室。当那个身影消失不见后，古兰夸张的呼了口气，转头冲燕北辰笑道：“没想到您来瀚澜星竟然是为了这个，不过幸好我没有提前问出来，才让爷爷信了九分。”
这说法实在有够颠倒是非。燕北辰挑了挑眉：“不介意的话，能解释一下事情的缘由吗？”
“当然。”古兰笑了，请燕北辰在一旁的木椅上落座，讲述起来。
跟燕北辰想象的不差。心源派乃是“三王时期”古武流派中的一大显宗，门下弟子少说也有数万，身为同门师兄弟的古氏和宁氏两人关系极为亲密，分别继承了门派里最关键的两样绝学。后来三王时代覆灭，两人不堪混乱的星际战争，打造远航飞船，带领族人迁徙，历经千辛万苦，无意中找到了这个堪称完美的避世之所。
按照道理来说，在这个星球扎根之后，他们应该重新振兴门派，利用所学缔造另一个繁华世界。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在建设家园的过程中，两人因为某种原因闹翻，分道扬镳。
如此两个身负绝学，又关系恶劣的家族共同居住在一颗星球上，本该打得你死我活。但是古怪的是，他们的先祖留下了相似的“祖训”，禁止心源派的传人自相残杀。经过那段不尴不尬垦荒时期后，两族族长最终制定了一个妥协之法，如果遇到需要两族共同出面的大事，可以邀请外姓之人前来瀚澜星，替代他们参战，决出胜负。胜利的一方必须听从失败的一方，直至事情彻底解决。
因为这个法子，两族的确合力度过了几次难关。但是随着两族村落的完善和封闭，时间越久，隔阂也就越深。渐渐的，这种法子成为了历史，再也没人提起。
直到这次，古兰在故纸堆中找出这个法子，并且把它摆上台面。
少女的口齿十分利落，不一会就把前因后果讲述完毕。和自己的猜测印证之后，燕北辰皱了皱眉：“那你怎么有把握，我一定就会胜出呢？”
这也是事情最关键的所在。如果古兰请到的人失败了，一切努力岂不付之东流？
古兰轻笑一声：“那是因为我知道，宁氏族人想要出战。你以为那柄‘精神鞭索’是经过谁的手流出瀚澜星的？只是我没想到，它会这么凑巧出现在你手中。”
与食古不化的古氏不同，宁氏早在一个世纪前就开始探索周边宇宙，他们对于外界的信息更为敏感，自然也就注意到了赛尔特星的动态。为了提前做好战争准备，宁氏设法换取了一些关键物资，并且出售了几件自己生产的武器。交易地点就在赛尔特星。这样的事情当然逃不过古兰的耳目，是她亲自牵线，才引来了对各种新奇武器十分感兴趣的黑市商人“食蚁兽”弗兰西。
因此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宁氏一族的态度所在。只要她能说服自家顽固的祖父，那么两族携手，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因此一看到燕北辰，她就清楚，自己的机会来了。至于谁占优势，能赢当然最好，输了也不算坏。这才是双赢的选择。
听古兰这么明明白白说了出来，燕北辰不由摇头失笑，刚刚别说是那位古氏族长，就连他都被这小姑娘蒙在了鼓里。这的确是种激将法，但是绝不像他们想象中那样简单粗暴。
说完这一切，少女的表情再次严肃起来，注视着燕北辰的双眸，认认真真说道：“这次真的关乎两颗星球的命运。我会努力说服祖父，让他帮你治疗精神力损伤。能否请你考虑一下，替古氏出战的问题？”
既能解决他的精神力损伤，又能击溃他本该击溃的黑石海盗，这样的请求，他会拒绝吗？燕北辰笑了：“当然，我很乐意。”
就算没有气海，没有精神力，燕北辰也有自信，替古氏赢下这局。甚至，之后的另一局。
第九十五章 深入
陨石在身旁飞速掠过，快得只能留下一层残影，格里芬全神贯注，操作着机甲。这次围杀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凶险。如果是平时，一对三他勉强还能应付。但是此时此刻，密集的碎石成了最可怕的障碍。没有通畅的道路，没有足够的闪避空间，没有可以隐蔽的掩体，这片陨石带堪比另一个死亡地带，只不过追在他身后的不再是一艘战机，而他身边，也没有了可以默契配合的伙伴。
格里芬的牙关猛然咬紧，“鹤纹”一个螺旋穿刺，击碎了面前的陨石，散落的石块被引擎吹飞，化做宇宙尘埃。现在他仅剩下了一个优势，他驾驶的是一架远程机，只要拉开了足够的距离，就能抓住最后那一线生机！
快点，再快点！在纷乱的陨石丛中狂飙，简直就像拿性命豪赌，需要的反射速度和注意力都惊人的恐怖，更勿论后面还有穷追不舍的槍霖弹雨。然而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格里芬还是一点点拉开了距离。零星飞弹、碎石擦过机身，让稳定性极高的“鹤纹”都开始轻轻震颤，似乎只要再一个加速，就会支离破碎。
无妨，他无需加速了。
在飞过一个狭窄的弯道后，格里芬猛地高速悬停，机甲擦着一块陨石倒转了方向，一架机甲出现在“鹤纹”的攻击范围中。在对方闪避的千分之一秒内，格里芬按下了主炮发射键。
远程机的主炮向来是威力最大的武器，光柱穿透了沿途三五块陨石，精准无比的射中了正面的敌机。那架机甲连反应的时间都无，连人带驾驶舱，一起消失在宇宙尘埃之中。三角阵少了一个角，这是最好的反攻机会，格里芬连半秒都没浪费，侧旋机身，一排磁暴鱼雷齐齐弹射，蓝色光网闪烁炸开。
这东西能在短时间内干扰大部分激光武器，为他争取最关键的几秒。格里芬没有浪费这几秒，机甲逆行冲向了其中一架敌机，对方的水平显然不差，直接一排鱼雷轰了过来。鱼雷的制导元件虽然可能会被磁暴干扰，但是在这种狭窄空间里密集发射，依旧让人防不胜防。任何躲避都会让机甲慢下来，足够度过这几秒的系统紊乱。
可是格里芬没有慢下来。“鹤纹”反而加快了速度，两枚乱射的鱼雷同时击中了它狭长的侧翼，爆炸在机身燃起。几乎在同一瞬间，从机腹下弹出了一枚高爆狙击弹，这是远程近战的最佳武器，任何速攻型机甲都难以防御它的穿透力！
那枚子弹直接刺透了敌机的动力阀，引擎失控，那架机甲毫无悬念的撞上了一旁的陨石，继而引发更大规模的爆炸。一瞬间消灭了两架敌机，局势扭转！可是再也没有更多时间，留给他了。
“鹤纹”猛然一震，最后那架敌机取得了近身的机会，长长的光剑刺穿了机腹，如果不是启动了强行闪避，这一击恐怕就要直接穿透驾驶舱，带走“黄金之子”的性命。剧痛如同海啸，连续的攻击和爆炸接踵而至。格里芬闷哼一声，反手排在了发射按钮上。
“鹤纹”背后的鱼雷口同时爆出了光芒，两机距离太近，这样的攻击，几乎等于自杀。然而格里芬还是按下了按钮，同时猛然一推操纵杆！
爆炸在他身后腾起，那架机甲终究没有勇气正面接受自毁式的攻击，它退后了一步。这一步虽然拉开了距离，让他有闪避鱼雷的可能，但也让他丧失了躲避攻击的可能。“鹤纹”进入了高速回旋，明艳的光柱如同散射的雷电，在狭小的空间内闪烁。
没人能躲开这样的攻击。激光如同密集的筛子，穿透了机身，从驾驶舱到动力阀，无数通明孔洞出现，那架机甲颤抖了片刻，最终所有指示灯同时熄灭，变成了一堆漂浮的宇宙垃圾。
他胜了。然而胜利带来的并不只是生机和喜悦。两翼受损，高速回旋中的“鹤纹”猛然失速，撞上了一旁的陨石。噗地一声，格里芬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紧接着，他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晶屏出现裂缝。驾驶舱外壳破损，机甲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极限……
这简直是他人生中最惨烈的战斗之一。格里芬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打开手边的紧急按钮，一个电子音出现在耳边：“是否选择紧急弹出？”
格里芬并未马上回答，而是先把一颗黑色药剂吞入了口中，那头璀璨的金发缓缓变成了柔和的亚麻色，他扯过驾驶座后的辅助呼吸器，带在了脸上。
“弹出。”
确认键按下，驾驶舱盖猛然碎裂，连同座椅在内，格里芬整个人被弹了出来。这是高阶机甲都会具备的应急防护措施，旨在保护骑士的性命，带他们逃离最危险的战区。
这是格里芬第二次使用这样的工具。他只觉得浑身一轻，坠入了失重的虚空怀抱。受伤的胸腹一阵翻涌，这次他没有咳出血，只是任鲜血顺着鼻腔流出。一条肩膀似乎失去了知觉，他艰难的挪动另一边手臂，握住了救生椅旁的喷气动力杆，就像断了翅膀的鸟儿一样，蹒跚着沿着陨石带向更深的方向飞去。
他不能停留在这里，必须在昏迷之前，在联邦军找到他之前，躲藏起来。否则一切搏杀都将成为无用功。只可惜，在一阵疯狂逃亡之后，他已经深深陷入了陨石带中，根本无法判定赛尔特星的方位，如何在苏醒之后找到出路呢？
脑袋开始发晕，格里芬连晃都不敢晃一下，就这么晕乎乎的，飘向茫茫的陨石丛中。
※
“他们要撤退了？”
巨大的陨星后，停泊着一艘小小的飞船。自从联邦舰队开始攻击黑石号时，它就守在了这里，观望着战场局势。海盗们的佯败和偷袭，以及两支舰队发生的混战无一不落在船上的人眼里。他们当然希望联邦舰队能够击溃这群穷凶极恶的海盗，但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
“黑石号有这么多船吗？”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皱起了眉头。
“不可能，加起来都超过50艘战舰了，如果黑石号有这样的战力，早就能占领赛尔特星。”他身边高瘦的同伴摇了摇头，“我觉得可能是黑石号和什么力量勾结了，才敢这么对联邦舰队下手。”
“又是狗咬狗的把戏。看来想要除掉那批匪徒，光靠联邦舰队是不行的，见鬼，如果古氏那群老顽固们肯参战，我们也不会这么被动。”看着眼前纷乱的战场，宁虎咒骂一声。
没有理会同伴的抱怨，宁鹤启动了飞船引擎：“先回村里吧，跟族长商量一下办法。”
悄无声息的，那艘飞船离开了战场边缘，向着陨星带深处飞去。通往瀚澜星必须经过陨星带，但是星路并非只有一条。早在几十年前，宁家人就探索出了一条更加隐蔽，也更加危险的道路，可以避开古家人的视线，偷偷前往外界。
也正是因为这条道路，让他们有机会藏在陨星之后，参观这场惊人的大战。局势如今越发扑朔迷离，已经不是区区宁氏可以搞定的事情了，兄弟俩都知道其中利害，根本不敢停留，向着陨星带深处的秘密通道飞去。
然而只飞出了十几分钟，宁鹤就皱起了眉头：“怪了，星路怎么看起来不太对，有人闯进来了？”
在他身边，宁虎断然摇头：“不是闯入，是场追踪战！”
宁虎的战力可比自家兄弟强上数倍，一眼就看出这些痕迹的来由。这哪是有人闯入，分明是发生了惨烈的追逐战，而且参战的很可能并非一人。
两兄弟对望了一眼，毫不犹豫启动飞船，向着痕迹留下的方向飞去。越是深入，宁虎的脸色就越是阴沉：“是机甲，而且骑士非常厉害。”
机甲、战机和飞船的武器虽有重合，但是使用方法却不尽相同。能在这样密集的陨石丛中展开激战，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沿着残留下的痕迹，他们向深处探去，没花多大功夫，就看到了最后的战场。
宁鹤睁大了眼睛：“见鬼，一对三？同归于尽？”
面前的陨石带已经成被搅了个天翻地覆。三架联邦机甲的碎屑漂浮在真空之中，驾驶舱无一例外被毁了个彻底，根本不可能留下活口。还有一架没有任何标志的远程机甲，驾驶舱也被摧毁，看起来像在最后时刻跟敌人同归于尽。
什么人能让联邦舰队出动三架高阶机甲？又是什么人，能够在这样危险的陨石带中，取得如此“恐怖”的胜利？就算再没有战斗天赋，宁鹤也知道这其中蕴含的意义。
宁虎却摇了摇头：“那人没死，他开启了逃生设备！”
同样是驾驶舱损毁，战死和逃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损毁模式。这种连驾驶座都消失不见的损毁，只有一个可能。那骑士活了下来，并且离开了这片狼藉的战场。
听到这话，宁鹤眼睛一亮：“追上去！”
宁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联邦正在与海盗团交战，会用这样的战力围杀一个人，必然是因为那人的身份极为特殊。甚至很有可能是黑石号的某个重要人物。如果抓住了重伤的海盗，他们是否也能从那人嘴里问出些什么呢？
而且就算不是黑石号的人，那人的身份应该也不简单。这可是同阶机甲，一对三的作战。能胜出，并且活着开启救生设备，可想而知那位骑士的实力。救出这样一个人，对于宁氏，也是笔划算的买卖。
宁鹤已经打开了生命探测装置。这是深空宇宙必备的救援设备，能够发现大多数救生舱的漂浮地点。宁虎则转过飞船上的激光炮，冲着那架机甲空置的驾驶舱又轰了一炮。彻底抹消救生设备弹出的痕迹后，飞船轻轻转向，向着晶屏里信号闪烁的方位飞去。
只花了半个多小时，他们就在一颗陨石背后发现了那个小小的救生设备。只见半密封的舱体内，一位青年双目紧闭，躺在驾驶椅中，已经失去了意识。舱体内一片狼藉，血流满地。可能是为了避免紧急救生设备的强制休眠，那人在逃生时并没立刻启动医疗设备，硬撑着操纵救生椅逃了如此远。直至陷入昏迷后，医疗设备才强制开启。
“难怪能够以一敌三。”宁虎赞了一声，“快点救他上来！”
这样的家伙，值得任何习武者的尊重。宁鹤当然了解同伴的心思，笑了笑，他轻轻转过飞船，机身一晃，把那架救生椅吞入了气密仓中：“好了，咱们回程吧。”
第九十六章 俘虏
一团迷雾笼罩在格里芬面前，没有声也没有光，唯有不断延伸的失重感。就像他第一次登上飞船，驶向宇宙时一样。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不再受自己控制，无力的漂浮在虚空之中。紧接着，胸口处传来一阵闷痛，像是有人抡起了巨锤，砸向他的心肺。这是驾驶舱冲击带来的压迫，他的座驾被击中了，正在失控……
眼前的迷雾猛然被吹散，格里芬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架机甲中，远程机甲，耳边有什么声音呼啸而过。一瞬间，所有疼痛都被抛诸脑后，他发疯似得想要重新控制那只钢铁猛兽，阻止它下坠的势头。可是那架机甲对他而言，等阶过高，现在的他根本无法驾驭。
见鬼！格里芬不是个会轻言放弃的人，然而有什么正东西在他体内灼烧。他帮母亲完成了遗愿，他让那群该死的海盗死不瞑目，只差半步，他就能顺利逃出这里。只差半步！
驾驶舱猛然一震，他发现自己被弹了出来。半透明的密封舱出现在驾驶座周围，就像水晶打造的牢笼。他眼睁睁看着那架赤红的机甲向下方坠落，越飞越快，消失在视界之中。双拳狠狠的砸在了钢化玻璃上！格里芬想要怒吼，可是有什么堵住了他的喉咙。那是母亲留给他的最后遗物！他不能弄丢那架机甲！
一阵剧痛从右臂传来，格里芬猛然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暗色的天花板，清漆未曾遮盖木质纹理，自然流畅的纹路如同流云，在眼前铺展开来。
这是哪里？格里芬撑起了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这动作牵动了右臂的伤口，让他轻嘶了一声。似乎听到了这声音，不远处的门扉吱呀一声打开，从外面走进两个年轻人。
那是两个拥有远古东方血统的青年男子，一个高大壮硕，一个瘦长精干，两人的长相有七八分相似，看起来就像一对兄弟。格里芬的目光扫过木质的窗棱，看向外面鸟语花香的庭院，这应该不是虚拟背景，而是真实的自然环境。用木材搭建房屋，还拥有如此自然的风光，这绝不会是赛尔特星，任何商业港口都不会如此奢侈的使用天然材料。
他在陨石带中迷失了方向，陷入昏迷，是被什么人捡了回来吗？
在格里芬打量着两人的同时，宁虎和宁鹤也在打量面前这位青年。作为那惊艳一战的缔造者，这家伙的年龄实在太过年轻。可能是刚刚从昏迷中苏醒，他的神情还有点恍惚，除了一双黑眸足够锐利外，根本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自从昨天带人回到瀚澜星，宁鹤就查找了资料。黑石号上是有两个高阶骑士，但是每天都守在首领史丹·斯通身边，根本不会远离那位海盗头目。更别提如此强大的骑士投奔黑石号，斯通敢不敢接受这样的问题。毕竟很多海盗团靠的就是领袖的战力，没谁会请来一尊挪不动的战神，来给自己添堵。
那么，这个年轻骑士，究竟是什么来历？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格里芬率先挑起了嘴角：“看来你们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多谢了。要不是你们，我恐怕要在陨石堆中待上一段时间了。”
他面临的可不是区区“一段时间”。深入陨石丛，没有星图可以参考，甚至没有任何趁手的设备可以离开，仅凭一张救生椅，足以让任何老手陷入绝境。更别提，他还受着伤呢！
宁虎轻哼一声：“我们的确救了你的性命，但是并非没有代价！”
他的身板和表情太适合做这种反派角色。换个人，面对如此危险恐怖的壮汉，可能都会心惊胆战，但是格里芬并没有，而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应该的。只要我能做到，尽请吩咐。”
如此配合的姿态，顿时让宁虎那一击重拳打在了空处。宁鹤皱了皱眉，开口问道：“陨石带那边的战争，你清楚情况吗？”
“联邦舰队在跟黑石号交战。”格里芬没有隐藏，直接说了出来。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战场边缘，还被联邦的高阶机甲追击？”宁鹤紧接着追问道。
格里芬露出了个类似牙痛的表情，摇了摇头：“运气不好。其实我的目的地是赛尔特星，但是跃迁完成后，直接陷入了敌阵。正巧海盗们对联邦舰队展开偷袭，我的小船就被当做了伏兵。无奈弃船，又损失了机甲，才从那群人手里逃了出来。”
这理由简直……宁鹤和宁虎对望一眼，都觉得一阵无语。这是什么冒险吗？怎么可能发生这么凑巧的事情！然而那位青年的表情十分无辜，实在很难判断，他的话是否属实。
沉默了几秒，宁虎板着脸问道：“你去赛尔特星做什么？”
格里芬这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犹豫了几秒，才答道：“寻找一架机甲。”
这个答案更是出乎了兄弟俩的预料。宁鹤皱起了眉头：“为了一架机甲，你冒险冲入了联邦舰队和海盗交战的战场？”
这简直都不是开玩笑可以概括的了。格里芬却点了点头：“嗯，那是一架准圣武机，流传了十几代的家族机甲。”
这话立刻让宁鹤住了口。不论是“准圣武”还是“家族传承”，都不是可以轻易撒谎的话题，既然这人能说出口，就证明，确实有这架机甲存在。
宁虎微微皱起了眉头：“等等，准圣武？我怎么记得，史丹·斯通曾经得到过一架超高阶机甲，只是找不到可以驾驭的骑士？”
宁家的传承，让他们都很容易被误认为是骑士，在流浪宇宙的过程中，自然也碰上过许许多多的招募和邀请。黑石号是他们最近一直关注的焦点，因此宁虎一听这话，就想起了之前听说的事情。
格里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是真的吗？太好了！我只打听到它曾出现在赛尔特星附近，没想到是在那群海盗手里！那架机甲需要基因匹配才能开启，他们当然找不到合适的骑士！”
一环一环就像锁子一样扣了起来。不算完美，但是相当通顺的解释了这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对方的眼神明亮，神情自若，根本不像是在撒谎。然而宁鹤觉得面前这人并没有说出实情，或者说，在某些事情上，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思索片刻后，宁鹤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先现在这里静养几天吧。注意，不要轻易走出这个房间，守卫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格里芬笑了笑：“没问题。能先给点吃的吗？”
他的姿态如此自然，完全不像身受重伤，又遭囚禁的样子。宁鹤不由失笑：“放心，我们不会虐待俘虏的。对了，你的名字是什么？”
“格里芬。格里芬·洛林。”笑容在唇边闪过，格里芬悠闲的靠回床板上去。
走出了房间，宁虎摇了摇头：“这人的态度很奇怪，不像是一个普通骑士。”
“他当然不是。任何‘普通骑士’都无法在一对三的战斗中存活下来。”宁鹤关注的并不是那人的身份，而是那人是否堪用。如今他们面对的局势实在太糟，任何一个助力都不能错过。可是那确实不像个能被人轻易驱使的家伙。如果说帮什么小忙，他可能不会在意，但是帮他们一起抵御黑石号？未必可行。
宁虎显然也想到了这点：“那家伙不是说自己的机甲被史丹·斯通抢走了吗？也许这能成为一个突破口。”
“难。我看他宁愿偷偷潜入黑石号的腹地，盗出那架机甲。而不是正面跟海盗们作战。”
没人乐意陷入这样的局面，更别提一个刚刚差点死于联邦舰队手中的人。说不好他还会兴高采烈的看着联邦舰队和黑石号杀的你死我活呢。
这显然是个无解的死结。宁虎叹了口气：“管他呢，咱们还是先去议事大厅吧。”
绕过长廊，两人走进了宽敞的大厅。房间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显然正在等他们到来。宁鹤上前一步，冲着坐在主位的中年男人鞠躬行礼：“父亲大人。”
那男人轻轻摆手：“你和宁虎带来的消息，在座诸位都已经听说了。情况看来更加不妙了。”
宁鹤点了点头：“那支冒充海盗的舰队实力太强悍了，不论是不是真的，都可能导致赛尔特星彻底沦陷。如果赛尔特星完了，瀚澜星也就陷入了危局。现在必须联合古家，齐心协力，共同出兵！”
这是在座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同样，他们也清楚古氏现任族长古乔，是个何等顽固的家伙。不少人面上都露出了忧色，那个中年人却点了点头：“没错，我们必须跟古家联手。正因为此事，我才召集大家前来。今天早晨，古乔发来了讯息，他想重启‘外姓之争’。”
此话一出，房间里立刻腾起一阵骚动。‘外姓之争’在两族中早已成为了历史，但是所有人都清楚明白，这个仪式的含义。它意味着两族再次合作的可能，而且只要他们取得了胜利，在消灭黑石号前，古氏就会全力配合，以宁家为尊。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
宁虎愣了一下，猛然扭头看向身边的兄弟，在宁鹤眼中，他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兴奋。他们手里，正巧有一位能为他们取得胜利的外姓之人！
第九十七章 等价交换
饭来的很快，不一会儿，格里芬面前就摆上了几盘让人食指大动的美食。那可并非营养剂之类的合成材料，而是真正的天然食材，烹调更是精良。用的还是竹制的碗筷，而非粗陋的金属餐具。这种生活意趣的讲究，几乎要比得上联邦贵族了。
飞快填饱肚子，格里芬起身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势。手臂已经包扎上药，胸腹之间隐隐有些闷痛，似乎做了些处理，行动倒是基本无碍。比不上医疗仓的治疗效果，却也不算差。再加上这些精良的食物，显然那些人并没有苛待他的意思。
确定自己身体状况良好后，格里芬放松的躺回了床上。被关在这么个小屋里，连身在何处，对方是谁都不清楚，他却没有丝毫的紧张感。只因刚才那两人说话的态度。格里芬并不傻，在对方套话的同时，他也发现了最关键的两点。那两人十分关注联邦舰队和黑石号的战斗，同样也十分在意他的战力。
能把被联邦舰队追杀的他捡回来，好好医治，说明这群人并不是联邦的朋友。而他们询问的话题，也不像是对黑石号抱有善意。第三方力量？也许。毕竟他昏迷的地点在陨石带深处，如果不是对这片陨石带十分了解，恐怕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他。
既然自己对那群人有用，他的安全就不会受到威胁。而救命之恩，本来就应该报答。如果那群人跟黑石号有仇就好了。格里芬摸了摸下巴，暗自想到。他并不清楚史丹·斯通是否真的拿到了他的机甲，但是既然有了线索，他就不会轻易放过。
舰队和第五家族估计还要打上些时候，赛尔特星附近本来就是黑石号的占领带，腹背夹击可不利于作战，只要那群军部派来的将官不太蠢，就会转移旗舰，重新开辟战场。
那时，他就有机会针对黑石号，找回自己失去的东西了。
门外突然再次响起了敲门声。格里芬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只见之前那两位青年重新走了回来。这可比他想得快多了。格里芬眨了眨眼睛，挑起了嘴角。看来，有些人迫不及待了。
※
“所以说，你们需要我打一场比赛，而且必须胜利？”听面前两位青年详详细细说明了情况，格里芬搔了搔脑袋。别说，这种“外姓之战”非一般的古怪，估计也只有这种生活在穷乡僻壤的古老家族，才能想得出来。
宁鹤认真的点了点头：“这是我们和古氏合作的唯一机会。如果不尽快整合两族的战力，恐怕赛尔特星就要被黑石号占领，我们的星球也就陷入了绝境。”
格里芬笑了笑：“可是外面不正在打仗吗？就算你们这时出兵，恐怕胜算也微乎其微。”
“我觉得，跟联邦舰队交战的，未必是黑石号，而是另一支人马。他们的目的绝对不是赛尔特星，而是联邦舰队本身，他们之间的战斗不会这么轻易结束。但是失去了联邦军的钳制，黑石号恐怕就要趁虚而入，占领赛尔特星了。”
这小子的战略眼光不错，格里芬在心底暗暗赞了声，却并没有松口。故作姿态的思索了几秒，他最终答道：“我可以替你们参加战斗，但是有个条件。我需要飞船，离开这里。”
这可是战时，让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就这么离开，不论是对宁家，还是对瀚澜星，都是种威胁。宁虎皱起了眉头：“不行，至少要等我们击溃了黑石号，你才能离开！”
“那我的计划要怎么办呢？”格里芬耸耸肩，“你们能替我找回那架机甲吗？”
这绝对是讨价还价。宁鹤沉吟了片刻：“我们会帮你寻找机甲的线索。但是如果那机甲真的在史丹·斯通手里，你要怎样夺回它？黑石号的主人可不是什么慷慨之辈。”
格里芬看着面前的两人，最终无奈的摇头笑道：“那就唯有击败他了。”
其实，这正是他的目的。如果能击败黑石号，他得到的并非只有机甲，还有战略上的优势。莫名其妙失去了海盗盟友，第五家族必然提高警惕，全力以赴对联邦舰队展开攻击。兵力转移的结果，就是引来奥斯维德家的大军，直扑第五家族的老巢。届时惊慌失措的第五家族，哪还有精力去理会一支被打残的舰队，赛尔特星附近反而就成了真空地带。
而他，非但获取了这个隐世星球的友谊，也能召回残破的舰队，重新掌握大权，在围剿第五家族的战役中，分上一杯羹。
这一环一环紧密相扣，但是他绝不能主动请战，甚至不能表现出相关意向。他的身份太可疑了，积极介入这样的战斗，只会让宁家提高警惕，对他产生怀疑。相反，被动的、无奈的参战，才是让人安心的选择。
果不其然，宁鹤脸上露出了点笑容：“那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取得‘外姓之战’的胜利。”
晃了晃受伤的肩膀，格里芬反问道：“要比些什么呢？机甲恐怕还要等我伤势好些才行。”
“不是机甲。”宁虎接口道，“放心，绝对适合你。”
※
“你的气海消失了多长时间？”幽静的房间内，老者收回了放在燕北辰腕上的手指，淡淡问道。
“已经快一个月了。”在古武世家中，对待医者和长者，都极为尊敬，更勿论面对两者兼之的古氏族长。燕北辰没有半点隐瞒，仔仔细细说明了自己体内发生的状况。
“双星系统？”听着燕北辰的描述，古乔面上露出了些似笑非笑的表情，“古武一脉在‘三王时代’之后果真没落了，被骑士、甲士那一套名目弄昏了头脑。”
说着，他站起了身，漫步走到庭院中，轻轻一挥手。身旁大树的枝叶沙沙轻响，一枚果子落在了老人手中。
拿着果子，他走回燕北辰面前：“武者有气血。气走周身，血流经脉，把这些生生不息，源源不绝的力量凝固储存，就成了气海。然而一棵树，只会结一枚果子吗？”
说完，老者轻轻一抛手上的果子，那枚小小的果子向上飞起，又向下坠落，然而并未重新落回他掌中，而是凝滞不动，宛如魔术一般停在了距离掌心十厘米左右的空中。燕北辰睁大了双眼，这是什么？传说中的气血外发？
“当然不。除了躯壳，人还拥有精神，有驱动这副身体运作的意识。缺少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能称之为完整之人。因此体术和精神力本该融为一体，而非如骑士和甲士的定义，割裂成两个不相干的领域。”吸了口气，老者突然闭上了双目。明明没有任何动作，他的身体却漂浮起来，足尖离地，仿佛星球表面永恒存在的重力突然消失，变成了真空宇宙。
燕北辰猛地站了起来，这似乎已经不是气血外发能够解释的了？
像是被风吹拂一般，老者缓缓落在了地面，重新睁开双眼：“这就是精神力的作用。”
“什么……”燕北辰差点没有压住心中的惊疑。
在他所接受的任何教育中——不论是骑士的，还是甲士的——都会强调一点，精神力是脆弱的，要小心对待。如此脆弱的精神力，怎么可能产生如此强大的效用？！
像是清楚燕北辰的疑问，老者挑起眉峰：“想不明白了吗？别忘了，躯体在未经锻炼时，也是脆弱无比的。三岁的婴孩，怕是经不住一次摔打。只是锻炼躯壳太过容易，让人忘记了它原本的脆弱。如果用锻炼躯壳的方法，来锤炼精神力，它还会脆弱无比吗？”
燕北辰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他正是使用修炼体术的方法，来锤炼自己的精神力，才会造成精神力强度超乎想象的诡异状况。之后操控“幻象暗影”更是专攻精神力，仅论精神力强度的话，就算不动用古怪内核，他的精神力强度也有了近乎顶级的水准。
“古武的精髓，正是锤炼这两者。”知道燕北辰明白了自己所说的东西，老者说出了关键所在，“集纳气血的核心，称之为‘气海’。集纳精神力的核心，则称之为‘天池’。然而除了这两者外，还有一处关键，正是心脏，也就是‘灵台’。如果说气海和天池是储存中枢，那么灵台，就是调和这两者的阀门，让两团足够强大的力量能够和谐统一，供修炼者使用。”
“你的问题，其实就是缺乏灵台的居中调控。什么双星系统，不过是气血和精神力都不够壮大时，产生的相互影响。当其中一者处于压倒性的优势之后，两者的平衡自然就会被破坏。不过你的运气不差，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刻打通了灵台，才没让那狂暴的力量反噬自身。”
说罢，老者把那青色的枚果子递在了燕北辰手中：“我不清楚你们流派的调息方法，无法亲身指导。但是万事万物都有其遵循的规律。如今你单单驱动气海或是天池，当然无法归拢溃散的气血和精神力，还是要在灵台上想些法子，才能让体内蕴藏的力量恢复正常。只要勘破了这一关，我想你会变得更强。”
没有疗伤，没有演法，甚至都没有更多的指点。只是一席话，一枚果。燕北辰握紧了那枚青果，肃然向老者躬身：“多谢您的指点，让我豁然开朗。”
那老者却避了一步：“你救了古兰。理当如此。”
这是一位祖父对于恩人的答谢，而非其他。
※
送走了古氏族长，燕北辰坐在房间中，轻轻抚摸着手中的果实。这一生，他的执念实在太重，险些在修炼上走了歧途。所幸未曾酿成大祸。如果真的能开启灵台，调控气血和精神力，他是否就不用强行发动双核？而那曾经失去的力量，是否也会重新回来呢？
“燕先生。”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燕北辰抬起头，发现不知何时，古兰已经站在了门外。只是那张娇俏的脸上没了往日的恬静柔美，反而多出一丝凝重。
“出什么事了？”明白可能是情况有变，燕北辰起身向门外走去。
“有好事也有坏事。”古兰露出了一抹苦笑，“宁家答应了对战，但是战斗必须提前。据他们所称，联邦舰队已经针对黑石号发动了攻击，昨日他们就在赛尔特星附近开战。我们要尽快解决矛盾，整合手下的军队才行。”
这一情况有些出乎燕北辰的预料，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没时间给我恢复精神力了？”
“没错。”古兰点了点头，“不过有一点对我们相当有利。他们选择了‘浮碟’对战！”
第九十八章 备战
“这就是浮碟？”看着停在面前在圆盘状物，燕北辰挑起了眉峰。这东西跟立式飞车略有相似，体积不大，仅供一人站立。一根支撑杆连在底盘上，附带可双手操控的固定炮，但是没有晶屏之类的定位瞄准设备。
“这是我们的常备武器，用于捕猎小型野兽。使用精神力操控，它的精准度和敏捷度都非常优秀，但是精神力匮乏时，也可以通过支撑杆操控。对于普通人而言，是种极为安全的对战武器。宁家这次答应的太快了，估计没找到会用精神力的参赛者，才提议用这东西替代。”
难怪古兰会说这对他们有利，燕北辰点了点头：“这东西结构相对简单，我先上手试试。”
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旁站着的船长古森立刻走了上来，似乎想手把手教他操控方法。燕北辰没有按部就班的意思，只是简单了解一下操作原理，就踏上了浮碟，双手握住支撑杆，轻轻一推。那东西凌空飞了起来。
低速回旋、螺旋升降、急停攀升，在精通各式武器的燕北辰手里，浮碟简单的就像个玩具。只是十几分钟，他就彻底熟悉了这玩意的功能。除了两门固定炮之外，它的确跟飞车十分相似，但是灵敏度更高，在大气环境下很容易受到气流影响。如果能利用风向和风速，就能如虎添翼。至于瞄准器，有没有对于燕北辰根本没有区别。
简单绕了几圈，燕北辰操纵浮碟飞了回来，干净利落的降落在古兰身边的草坪上。古兰眼睛闪闪发亮：“怎么样？有把取胜吗？”
“问题不大，浮碟可以进行一些改装，增加它的转向速度。”
古兰一愣：“可是时间上……”
“我自己来就行。”燕北辰在支撑杆的接口上点了点，“只是这里稍稍改动，虽然没了精神力，但是这些技术上的活，并不复杂。”
你不是个骑士吗？难不成还兼任甲士？古兰眨了眨眼，并没有失态的问出这些话，干脆点头：“没问题！你是代我们出战，古氏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虽然不是个武者，但是这女孩有着真正的武者气度。看着对方肃然的神情，燕北辰点了点头，话锋一转：“你刚刚说，联邦舰队也介入了战斗，他们没能击溃黑石号吗？”
这也是他一直想问的问题。就算没了自己的干预，让黑石号壮大了几倍，联邦舰队也不可能输给这么个海盗团。是什么让宁家和古兰突然紧张了起来？
这问题来的猝不及防，古兰的脸色微沉，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说道：“黑石号似乎跟什么人联合起来，攻击联邦舰队。如果联邦舰队彻底落败，黑石号立刻就会占领赛尔特星。”
这在前世，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是什么让联邦舰队对这个“三不管”地带产生了兴趣？燕北辰灵光一闪，突然问道：“指挥联邦舰队的是谁？”
“应该是第一家族的某位上校，我们只知道他的姓氏……”
一位奥斯维德！这附近可是第五家族的领地！
电光石火之间，燕北辰想起了另一件往事。在前世，边境之战后，联邦第一家族就对第五家族发动突袭，彻底颠覆联邦议会中“五大家族共同治理”的政治局面。之后的几年内，那位“黄金之子”凭借着扫平其他家族的功勋，一步步爬上了权利巅峰，成为联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元帅。一统境内，又有“次元石”的引诱，奥斯维德家族才开始集结兵力，对星盟发动国战。
然而在这个时空，自己彻底挫败了奥斯维德。身为一名败将，那位“黄金之子”还能领导这场战争吗？此时此刻，最适合他的位置，恐怕不是颠覆战的指挥者，而是引诱第五家族上钩的鱼饵。他可是刚刚击溃了纳德舰队的元凶，第五家族不可能听任奥斯维德在自家领地上，破坏另一次海盗协作。
只要那群傲慢的贵族分出一点注意力，放在由奥斯维德率领的剿匪队伍上，第一家族的进攻就会变得轻松无比。
在战略上，这绝对是一招妙棋。燕北辰双眼微微眯起，但是前提，是这枚鱼饵不会被大鱼一口吞掉。如果在背后放一把火呢？协助古家消灭黑石号，失去了潜在的盟友，第五家族恐怕会惊怒交加，增加兵力，彻底撕碎联邦舰队的人马。届时就算第一家族发兵，也救不回他们的“黄金之子”了。
失去了那位未来的元帅，第一家族绝不可能在十年间一统联邦。政治局势的变更，会让联邦陷入长久的混乱，如果自顾不暇，他们还会对星盟展开攻略吗？
没想到，自己能遇上这么个机会。燕北辰看着面前忐忑不安的少女，露出了笑容：“不用担心。只要专注黑石号，局势很快就会发生改变……”
※
宁鹤出神的望着在空中纵横的小小浮碟，心中充满了惊叹。这人明明刚受过伤，又是第一次接触浮碟。但是操纵手法精准老道，完全不逊于使用精神力的宁家子弟。真难想象，如果他在全盛状态，或者会那么一点点精神力使用手法，会强大到何种地步。
“他能赢。”一旁，宁虎笃定说道，“就算古兰找到能使用精神力的外援，也不可能强到这种地步。”
“这种比赛，对他来说是小材大用。”宁鹤的关注点更深入了一步，“之后攻破黑石号，恐怕才是他发挥天赋的时刻。”
“他肯为我们而战吗？”宁虎仍有些吃不准，这个身份特殊的小子，是否真的可靠。
“不是为我们，是为他自己。”宁鹤挑起了嘴角，“别忘了古兰的身份，只要宁古两家能够达成同盟，我们就可以借用她的信息网了。”
古兰恐怕也是如今最了解黑石号情报的人，很可能也是他们最可靠的同伴。兄弟俩心里都十分清楚，究竟是谁在推动古家人，介入这场危险，却也必不可少的战争。
“希望她能给我们带来好消息……”
宁虎的话音未落，一阵疾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格里芬操纵浮碟，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俯冲直下，回旋急停，在两人身边降落。
“这东西果然很适合我。”从浮碟上跳了下来，格里芬轻松的走向两人，“比赛的地点呢？决定了吗？”
“在永恒之峰附近的山谷里。”宁鹤答道，“山谷不大，只有几公里长，但是环境非常复杂，除了山风之外，还有时不时喷吐的地热，对浮碟的操控影响很大。”
“比陨石带还要复杂吗？”格里芬挑起了眉峰。
“当然不。”宁鹤笑了。是啊，能在陨石带里以一敌三的人，会惧怕一个小小的山谷吗？“不过这种战斗，并不是生死之战。无需击落对方的浮碟，只要击穿防护罩，就算胜利。”
“那就更简单了。”格里芬吹了个口哨，“三槍连射就能搞定。”
听到这话，宁虎嘴角一抽。格里芬说的连射当然不是普通的连续射击，而是用三槍击中同一个点，才能达到粉碎防护罩，又不至于伤到驾驶者的效果。这人可从未驾驶过浮碟，仅仅一趟飞行，就彻底摸清了细节，观察力和实力都不言而喻。
“那就等明天吧。我们速战速决，赢下这场战斗！”宁鹤深吸了口气，“外姓之战”只是他们发起反攻的第一步。两族已经近百年未曾合作了，谁也不清楚他们的族人能否成功击溃那群海盗。更别提，还有隐藏在海盗背后的可怕力量。
格里芬却随意活动了一下肩膀：“别忘了你们的承诺，希望这场比赛结束后，我能得到一些更有用的信息。”
不论是机甲的，还是海盗的，只要给他足够多的信息，他就能带领这群人取得胜利。明天，就当做预热好了。另一场光彩的胜利，会换来更多的信任。只希望古家请来的对手，别太弱了。
※
隔日，天气极为晴朗。呼啸的狂风吹走了空中的浮云，显出宁静无暇的湛蓝色泽。两队人马早早驶出了各自的村落，向着远处嶙峋的山峦驶去。在正南方，一座巍峨的峰峦耸立在天际尽头，这里是瀚澜星最大的火山山脉。山脚下随处可见地热冒出，但是山顶终年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似乎有什么力量压住了火山的威力，让其缄默沉静。这座山被称作“永恒之峰”，也是古宁两族重要的发源地之一。
乘坐着类似登陆艇的浮船，古乔带领着族人，降落在山腰处巨大的石台上。这里是古宁两族共有的议事高台，也是观看“外族之战”的瞭望台。石台下方，正是作为赛场的山谷。从这里望下去，下面的一切都清晰可见，一览无遗。
在石台的另一边，早就有一群驾驶着浮碟的人守在那里。看到古家的浮船，一位中年人带领着族人迎了上来：“古长老，十年未见，您的身体还是如此康健。”
“可惜宁长老英年早逝，让你这个晚辈受累了。”古乔手抚长须，冷冷一笑。
两人的话简直针锋相对，隐隐带着火气。站在祖父身后，古兰翻了个白眼，这还真是传统特色，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给挤兑一下对手。
宁家那边显然也有看不过眼的，宁鹤立刻踏前一步，彬彬有礼的躬身说道：“外姓之人已经准备妥当，请问长老，何时开战？”
这话既是询问古族长，也是提醒自己的父亲，今日的重点所在。宁龙既然答应了这场比赛，自然也不会意气用事，他深深吸了口气，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古长老，可以观礼了吗？”
虽然是战斗，但是两族的祖训中，这依旧是一种解决大事的庆典和礼仪。古乔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到了石台边缘巨大的水晶镜前。这是两族的族长才能观礼的镜台，既有清晰的看到山谷的全景，又有独特的放大效果，能够纤毫毕现的展现战斗细节。
两人在主位站定后，宁鹤和古兰对视了一眼，同时拨通了通讯器：“开战！”
随着这句话，两只小巧的浮碟滑出了原本停泊的平台，向山谷深处冲去。
第九十九章 对决
这个山谷并不大，如果浮碟全速飞行，几十秒内就会相遇。然而两人并未向着可能的交战点冲去，而是极有默契的在岩壁周围绕了半圈，身形一晃，闪入了下方茂密的树丛。
就算是宁古两家人，也不会轻易操纵浮碟闯入林中。瀚澜星并未经过彻底改造，原始丛林里安全系数极低，更别提树木的遮挡会让驾驶难度倍增。但是两位请来的客人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些问题放在心上，浮碟如同坠入大海的珍珠，转瞬就消失不见。
眼看下面平静无波的林海，宁鹤心中冷笑一声。古家请来的人显然太过天真，以为有树木就能阻挡格里芬的进攻吗？那可是能在陨石带里生还的超高阶骑士，会怕这样的小小花招？他撩起眼帘瞥了眼站在身边的古兰，谁料迎上了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嘲讽目光。
看到宁鹤的表情，古兰哼了一声，转过视线。心中暗自腹诽，燕先生的浮碟可是经过改造的，灵敏度之高，就连古森都无法完全驾驭。林中正是他发挥威力的绝好地点，宁家人未免高兴的太早。只要双方接战，很快就能分出胜负！
抱着同样的心思，两人紧紧盯着下方的树丛，枝叶完全遮蔽了他们的视线，只有偶尔惊起的鸟儿飞向天空。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三分钟……渐渐地，两人的眉峰都高高耸起，这是怎么回事？树林只有那么点大，他们还没碰上吗？！
燕北辰身体微倾，浮碟如同一只轻盈的鸟儿，绕过了身侧的参天大树。在他右后方，有条影子一闪而过，但是并未开火，幽魂一样消失在树海之中。
早在几分钟前，两人就同时发现了对手，然而下一秒，浮碟又双双闪入树海之中。没人开火，只因他们都未曾找到恰当的机会。这种环境下的战斗，空耗子弹并无用处，只会暴露自己的方位。
然而下一秒亦然，下下秒亦然。在茂密的树丛中，两只小巧的浮碟就像对影的镜像，完美的闪避，完美的追踪，完美的重复着之前那一秒又一秒的擦身而过。没人开火，没人失手，他们的驾驶技术足够精湛，注意力和判断力也颠妙至极。正因为此，这场精彩绝伦的追击与反追击战成了无声的闹剧，就像两个顽皮的孩童，谁也无法踩到谁的影子。
这不是区区遮蔽就能击败的敌人。只花了几分钟，燕北辰就彻底明白了对手的实力。这感觉有点奇怪，就算如此低端的飞行器，也很少有人能够如此完美的避开自己的追击。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浮上心头，燕北辰猛然旋转机身，按下了炮火发射。轰的一声，林中腾起了黑雾。
他们开战了！古兰和宁鹤同时睁大了眼睛。烟尘腾起，一只浮碟飞上了半空，向着岩壁冲去！
哇哦，这真是个出乎意料的对手。格里芬轻巧的避过蜂拥而上的四足鸟，刚刚那一炮，并非击向自己，而是利用炮火给他引来了一群“客人”。按道理说，这种时候那人怎么也要尝试攻击才好，谁料竟然飞出了树海。这是要放弃闪避战，换一种游戏了吗？
没有任何犹豫，他一推支撑杆，跟了上去。岩壁周遭，猛烈的气流形成了风璇，浮碟的动作变得更为摇摆不定。山坳崎岖，飞行轨迹也随之起伏。前方的浮碟简直就像一只滑溜过分的剑鱼，飞一般的向前冲去。这是要拉开距离准备偷袭？或是利用地势来个伏击？格里芬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前方小小的圆形飞行器，加快了速度。
没有任何辅助设备，没有环境扫描和瞄准参数，所有的一切都只能依靠直觉和应变能力。宁鹤睁大了双眼，看着稳步提升速度的浮碟。他没想过格里芬之前还能保留实力，这速度，简直超过了浮碟设计的最高时速！岩壁附近的气流变化剧烈，可是丝毫不逊于陨石带的险恶！
古兰的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她没料到宁家居然能请到如此厉害的骑士！可是就算是这样的局面，燕先生也丝毫没坠下风，前面应该就是隐藏的地热带了，是要在那里一决胜负吗？
就要追上了！看着前方时隐时现的浮碟，格里芬勾起了嘴角。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对方的企图。引他进地热带？好点子。但是首先，他得能拉开足够的距离！下一个弯道近在咫尺，手指已经压在了武器按钮上，只要再一秒……
忽的一声，浮碟闯入了视线正中，这是绝好的攻击机会！然而格里芬的手指一抽，狠狠抓住了支撑杆。他没有开火。阳光终于越过山崖，映照在山谷之中。半透明的防护罩变得晶莹剔透，反射着耀眼的光芒。透过那层光晕，他看清了之前一直时隐时现的背影。
那是个，他极为熟悉的背影。
下一秒，足下的浮碟猛地向上窜起。是地热！
蒸腾的热浪从山谷底部窜出，如同一条长长的白链，击中了浮碟底部。毫无防备的，浮碟被推上了半空，失去平衡。这是巧合，还是那人的精心计算？格里芬当然能瞬间恢复平衡，甚至借着地热的热气流做一些飘移转向，然而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面带笑容，望向正对着自己的黑洞洞的炮口，以及，另一副略带惊讶的面孔。
这是个击破护罩，取得胜利的绝好机会。但是对面那人，也未开火。当然，那人不会对自己开火。格里芬咧开了嘴角，轻轻一推支撑杆，向着高处飞去。
平台上，古兰抑制不住踏前了一步，怎么回事？两只浮碟竟然面对面停了下来！为什么不开火？地热已经击中了宁家的浮碟，只要开火，古家就能取得胜利！等等，他们怎么往回飞了？！
燕北辰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刚刚那一瞬，他险些就按下了扳机。然而当那张面孔冲入眼帘时，战斗、伏击、任务……一切都化作乌有。他停了下来，对上了那张闪闪发亮的笑脸。难怪自己会觉得熟悉，难怪那只浮碟能做到如此地步。那是格里芬，他本就能做到一切。看着对方慢悠悠转向，朝着平台飞去的背影。燕北辰笑着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两只浮碟一前一后落在了平台之上。宁鹤焦急的踏前一步：“怎么回事？你刚刚明明有机会打落他……”
“抱歉。我认输。”看都没看救命恩人，格里芬笑着走向平台另一个方向，在刚刚落下的浮碟前停住脚步，“如果你想要，任何时候，我都会把胜利拱手奉上。”
这话，并非是对宁鹤说的。
燕北辰也笑了，轻轻跨下浮碟，站在了那人面前：“如果知道是你，就不会有这无聊的比赛。”
格里芬闻言，故作讶异的挑了挑眉：“很无聊吗？明明挺有趣。”
“在你受伤的时候？”燕北辰摇了摇头，伸出了手臂，轻轻碰了碰对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肩头，“难怪右侧总是会有空隙。”
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能发现，格里芬嘴角的笑容更大了，抓住了那只手，轻轻一拖，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紧紧拥在了一起。
“见鬼，下次我应该做个锁子，把你捆在身边。”那怀抱带着让人眷恋的温暖和力道，几乎抑制不住自己飞快的心跳，格里芬凑在对方的耳边，窃窃私语。
温暖的，带着粗茧的手划过他的肩胛，紧紧贴住了背心。“自称‘流浪骑士’的可不是我。不过，是个好主意。”
两人的声音轻且暧昧，山风呼啸，似乎转瞬就会被吹散。然而平台上的所有人既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别说是古兰、宁鹤，就连双方的长老都愣在了那里。这是个什么情况？！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古兰。尴尬的轻咳一声，她上前一步：“燕先生，这位，难道是你的……呃，朋友？”
直到这时，燕北辰才想起了平台上的众人，轻轻揉了揉格里芬的头发，他松开了怀抱，略带歉意的对面前的少女说道：“没错。很抱歉，我不能再继续这场战斗了。”
古兰却狡黠一笑：“我刚才似乎听到了，有人认输？”
宁鹤脸色铁青的走了过来：“这应该是个误会！从没有这么草率的‘外姓之战’……”
“也从没有古宁两家分别请到了一对好友。”古兰笑盈盈的反驳道，“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一个启示，意味着古宁两家应该像千百年前一样，结束内斗，同心协力共度难关？”
她清脆的声音传遍了平台，引来一阵骚动。看着交头接耳的族人，古乔轻轻一笑，抚须颔首：“没错，这是个意外，也是种昭示。我们两族应该放下曾经的矛盾，共御外敌。”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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