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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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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雨词 作者:茭白

    第3节

    白清恒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但每当姜云雨在的时候,他总会刻意收敛起自己的锋芒。姜云雨挂在他身上咬耳朵,白清恒时不时侧头看他一眼。“当真。”

    姜云雨挂久了手有点酸,白清恒干脆伸手揽住他,姜云雨趁机吃了把豆腐。白清恒抓住那只乱摸的手,“我这就让陆叔去查。此次前往南江城,你莫要胡闹。”

    姜云雨脸色有些发白,他已经十年没有踏足过南江城了,他上一次离开时,从未想过还会有回来的一天。明明心中慌乱,却还要故作欢笑,眼角上挑风流无比的样子,“那可要看白大侠能不能让在下有力气胡闹了。”

    白清恒定定看着他,忽而叹了口气,“跟紧我。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姜云雨只是呆呆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心中想着如果能一直这样不再放开该有多好。这样想着突然就被人弹了脑门,姜神医捂着额头一脸迷茫,白清恒忍不住笑了出来。“神医这是故意勾引在下了。这次线索全靠神医,看来白某是该好好酬谢一番。”

    白清恒说到做到,一日后到达南江城时姜云雨都是昏睡的。一行人从水路入城,小船摇摇晃晃,姜云雨路上醒了一次,城门上偌大的南江城三个字占据了整个视线,仿佛能刺痛人眼,于是眼睛一闭又睡了过去,连白清恒把自己抱下船都不知道。

    奇怪的是,从这一日起,姜云雨睡的时间多,醒的时间少,竟然发起高热来。大夫病了该怎么办?从来没有人教过这回事,姜云雨的几个小药童乱作一团。眼看着人日渐消瘦,小童们天天站在床前瞧着直掉眼泪。

    “先生啊。”红绣站在床边连哭带唱,边上的彤英眼睛红得像个兔子。红绣瞅着昏迷不醒的姜云雨咬了咬牙,“先生你看你还不醒。这病多遭罪啊,弄得自己面黄肌瘦多难看。你瞧你,几日没有梳洗打扮,这简直见不得人啊。”说完捂住自己的脸向后退了两步,唯恐姜云雨醒了生气扇自己两巴掌。他家先生除了医术外最自负自己容貌,姜云雨要是有一口气在,绝对听不得别人这样说他。

    红绣听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这才哇哇大哭起来。“先生啊,你还不醒,白公子就要被别的小骚/货勾走了。”

    白清恒进门正巧听见这一句,脸顿时黑了一半,“休得胡说。”

    哭声哽了一下,红绣小心翼翼看着他,他本来有些害怕白清恒,如今姜云雨昏迷不醒,他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居然敢当着白清恒的面撒泼。

    “先生你快看,白公子居然带了个小美人来看你。真是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说着竟然嗓音婉转唱起戏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来人中有一小童护主心切叫了起来,“我家公子乃是药王谷谷主,岂是姜云雨那种下作之辈能比的。你莫要血口喷人毁我家公子清誉。”

    “不得无礼。”段天星低声呵斥。

    药王谷是名门正派,谷主段天星悬壶济世乐善好施,真真正正当得起神医二字。眼前青年一身白衣,眉眼柔和,一派儒雅。红绣跟在姜云雨身边多年,姜云雨与惊弦公子萧宿峦是至交好友,萧宿峦和段天星之间那点龌龊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才不会被段天星的假象欺骗,立刻又骂了回去。红绣从前是小/倌馆里的头牌,这种地方出来的人骂得有多难听可想而知,直把段天星身边的小童憋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够了。”白清恒开口道,“段谷主这几日正巧在南江城中,我请他来看看小雨。”

    红绣瘪嘴,恶狠狠瞪了段天星一眼,亦步亦趋跟在白清恒身边。他可得把人给看好了,免得被狐狸精勾走。

    段天星瞧着床上的病人,不愧是闻名江湖的美人,即使脸上带着一股病气也是我见犹怜。

    白清恒掀开被子一角露出姜云雨手臂,“请谷主诊脉。”

    白清恒的一番动作让被子底下的肌肤露出些许,段天星将那些红紫痕迹看得真切,突然就想起近日江湖上的传闻。看来传闻不假,白家少主确实成了鬼医的入幕之宾,段天星若有所思。

    段天星诊了脉,沉吟片刻。“脉象并无不妥,只是有些劳累过度。”白清恒脸上划过一丝尴尬,又听对方说道,“如今邪郁于肺卫,除了外邪入侵外,恐怕还有心病。我听闻姜公子从前……”他话音一顿,自然是不方便再说下去了。姜云雨从前做的什么营生,江湖上知道的人可不少。

    白清恒低头遮住自己脸上表情,他摸了摸姜云雨耳边鬓发,不知是在懊悔还是心疼。

    “在下这里有一副药方,照着喝上几贴便能退热。至于心病……”段天星笑了笑,“在下就无能为力了。”

    “多谢谷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姜:哦尼玛我要吃爆炒茭白……

    茭大菜:对不起您的话费余额不足。

    因为红/袖是口口词,所以从本章起改成红绣,心好塞……

    ☆、十二

    段天星与白清恒寒暄几句便起身告辞,离开的时候看见彤英正捧着一碗鸡汤站在一扇门前。段天星闻见异香扑鼻不由停下脚步,开口问道,“这是何物?”

    彤英低下头,只露出一段洁白的颈,轻声道,“这是我家先生特地为白小姐准备的药膳。”

    段天星被他这么一提,也想起来先前在客栈院中见过几只散养的鸡,没想到是姜云雨豢养的。“在下从前也听谷中长老说起关中有异人从小以药草喂养珍禽,待长大后烹饪食之,有延年益寿的效果。”他细嗅那股奇异香味,从中辩解出几种药材,均是解毒补气的良药,“他这法子倒是有趣。段某佩服。”说罢拱手离开。

    彤英依旧捧着那只碗,细声对门里的人说,“白小姐,再不喝汤要凉了。”

    门开了条缝,白雁帼捏着鼻子探出头,“这什么怪味道。居然还真是药。”她若有所思盯着段天星离去的方向,挣扎片刻不甘心叫道,“你去把廖芝都这傻子叫来,本小姐请他吃鸡。哎哟这鸡肉怎么是酸的。”

    彤英眨巴着眼睛,呆呆跑去找廖傻子救场。

    这厢白雁帼边啃肉边骂姜云雨,另一头一直昏睡的某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见了白小姐的叫骂声,竟昏昏沉沉睁开了眼,把守在床边抹眼泪的红绣吓了好大一跳。

    “你哭什么。”姜云雨翻了个白眼,“我又没死。”

    红绣猛地抽了口气,“先生你知道你昏了多久吗?都怪白公子做得太猛啦,先生你也真是的,他贪你也不能一直给啊。”

    姜云雨本来还迷迷糊糊,这回真给红绣气醒了。“你又胡说八道什么。”

    “谁胡说。”红绣揶揄他,“都烧成这样了。肯定是那个弄在里面了。”

    ……

    姜云雨觉得自己实在解释不清,索性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见红绣手上有碗药汤便问谁开的方子。红绣立刻把段天星的事情说了一通,告了白清恒好大一个黑状。“先生你看,你一病白公子就找了个小妖精回来。”

    姜云雨笑了笑,他生了场大病十分虚弱,脸上少了几分张扬艳色,反倒平添一股清丽脱俗的韵味。“我要是死了,他自然要另寻大夫救白雁帼。”他一闻药味就知道段天星开的不过是寻常散寒扶正气的方子,闭上眼轻声道,“泼了。”

    红绣想了一下觉得有理,“对,咱不吃那妖精的东西。”

    姜云雨沉吟片刻报出几个药名,红绣匆匆跑出去抓药,突然又被叫住,“别让别人知道。尤其是白清恒。”红绣张着嘴不解,但见对方脸色极差不敢多问。

    “不让我知道什么?”白清恒突然从门外进来,把红绣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白,白公子……”他嗫嚅着偷偷往床上瞟,他反应极快,顿时编了个借口挤眉弄眼道,“先生听说段谷主的事,正吃醋呢。”掩唇偷笑,一见白清恒表情有松动,立刻脚底抹油溜了。

    “吃醋?”白清恒反复琢磨着两个字,露出一种无奈的表情。姜云雨的病有了起色,他心里自然是极为高兴,不过情绪并未显露在脸上,只是看着姜云雨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专注。

    姜云雨朝他勾勾手指,白清恒俯下/身,被人逮住亲了一口。姜云雨体虚,一番动作下来脸上泛起血色,靠着床头微微喘气。白清恒笑着摸了摸他头顶发丝,这场戏他做得太久,以至于自己都有些当真了,现在这样倒真如两情相悦一般。

    姜云雨半眯着眼,像只被顺毛的猫,他神色慵懒舔着嘴唇。“我从前总听人说发烧的时候做起来会很舒服,你要不要试试。”他说的从前当然是在南江城当小/倌的时候,娼/妓不被当人看待,要是遇见蛮横的客人,若是病了反而会招来更粗鲁的对待。

    白清恒闻言沉下脸色。

    姜云雨撩了下长发,双腿夹着白清恒的腰略一使劲,两人交叠成一个极暧昧的姿势。“里面很热,要不要进来?”

    白清恒定定看着他,直觉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有些不对劲。姜云雨从前也喜欢调/戏自己,却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他眸色一暗,自己做了什么让他没有安全感的事吗?

    带病寻欢这种事白清恒肯定不会做,但是架不住姜云雨软磨硬缠。最后白少主实在受不了把人捞起来按在腿上打了两下屁股,姜云雨一脸□□有崩溃的迹象,虽然不疼但是感觉很丢人,扒拉出被子把自己包起来,姜神医完全不想理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之后几天姜云雨不依不饶继续勾/引白清恒,无一例外被捞起来打了屁股。白清恒家中也有堂兄弟,但年少时从未与旁人如此亲近,一来二去居然觉得十分新鲜,姜云雨唯恐白家少主养成什么怪癖只得收手。

    白清恒来南江城是为了寻找卖图给廖芝都的人问个清楚,廖芝都隐约记得那人左手有一节断指。南江城何其大,尤其是风月之地龙蛇混杂,要找一个手上断了一节指头的男人谈何容易,白家侍卫搜寻数日仍无所获。白清恒并未显得急切,反倒闲下来管教起白雁帼的诗书武艺,把白雁帼管得叫苦连天连连哀嚎。

    好不容易将一套基础剑法练得尚能入眼,白小姐偷得半日闲扒着自家哥哥出门放风。南江城倚靠南江,水路便利,青州的绸缎江南的脂粉全汇聚在此处。因为城中美人诸多,不少富家子弟一掷千金为博美人欢心,于是城中金工匠人聚集,南江城的花丝镶嵌名震天下。花丝镶嵌有摆件有首饰,个个繁复精巧深得白雁帼这样闺中小姐的喜爱。白雁帼缠着她哥拍了无数马屁,才哄得出门的机会,一出门就兔子似的窜没了,跑了几步觉得不对跑回去拽着人形钱袋挨个往街边店铺里钻。

    姜云雨看白清恒一副拿妹子没办法的样子,跟在后面差点没笑疯。

    “这位公子,行行好吧。”街口老乞丐端着一个破碗经过姜云雨身边,姜云雨看了对方一眼,老乞丐突然道,“巳时,情红楼。”姜云雨勾了勾唇角,往破碗里扔了一块银锭。“好人呐。”老乞丐拄着拐杖笃笃走远。

    情红楼是南江城中的一家老店,姜云雨从前当小倌的时候就知道这地方。这家店乃是当年天下第一美人挂牌之处,三十年前人人争睹美人差点没把门槛踩烂。这夜他略使手段溜出客栈,一进情红楼便被人领进一间雅室。姜云雨许久没来这种地方,一见那满屋刺目的红纱有些愣神,不知想起些什么。

    “看来姜神医很是怀念。”房中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

    姜云雨一听声音立刻皱起眉头,“怎么是你。”

    眼前的男子一身黑衣,浑身透着一股刀剑出鞘般的冰冷气质。姜云雨为避人耳目虽然也穿了一身黑,绸缎包裹身躯却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男子看他一眼,显然已经习惯了这般美色,没什么表情。“明澜被萧宿峦看得太紧,怎么可能来这里。”

    姜云雨面色不虞,他为救明澜舍了一身功力,明澜欠他一个大人情,所以他才写信找那人来帮忙,没想到来的却是魔教右护法殷无垢。“看来这里也是魔教一处据点了。”

    “小生意。”殷无垢给他倒了杯酒,“明澜交友虽广,但认识的多是白道上的人。在南江城找人,丐帮不管用。”

    姜云雨这才露出一点笑容,殷无垢既然肯来,说明那人已经找到。“说吧,在哪。”

    殷无垢看着他摇了摇头,“萧宿峦说的没错,白清恒就是你的死穴。小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姜云雨瞪他一眼,“你们要找的那人叫陈老三,道上叫他缺一指。他最近迷上一个小/倌,不知发了什么横财包了一个月。”

    姜云雨心想,那必然是卖藏宝图来的钱,又听殷无垢说。“说来那地方你也熟得很。”姜云雨顿时猜到殷无垢的意思,脸色微白。

    殷无垢叹了口气,“一个白清恒实在不值得你这般。”他想劝说又不知道从何劝起,作为多年好友他深知姜云雨的执念。其实不是放不下,只是放下之后那过去的十年便了无意义了。“白清恒知道白雁帼身上的毒是你下的吗?”

    姜云雨身躯一震,“萧宿峦告诉你了。”

    “你想过他要是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吗。”

    姜云雨撩开鬓发,一口饮干杯中酒。“就是靠骗我也要把人骗到手。”烈酒入喉,他似乎起了谈兴,抓过酒壶边斟酒边聊道,“我见到段天星了。”

    “哦?”殷无垢有些兴趣,段天星和萧宿峦那些烂事他也是知道的。“你可是萧宿峦小老婆,他没整你?”姜云雨和萧宿峦关系好,一直被殷无垢这几个好友嘲笑是他小老婆,从前段天星和萧宿峦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吃了多少飞醋。

    姜云雨喝了点酒脸颊有些发红,眉眼间艳色更甚,说话的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我中了毒,不知道他是真看不出还是装的。”

    “你希望是哪个?”听见好友中毒,殷无垢并不担心。姜云雨既然能出现在这里,说明□□对他影响不大。

    “自然是前一个。”

    殷无垢看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看来同行相忌果然是真的。”止住笑意道,“知道是谁下的毒?”

    姜云雨摇头,喃喃道,“一开始我以为是白清恒。”

    殷无垢看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一颗真心被如此践踏,饶是姜云雨这样的心性也会受不了吧。“现在呢。”

    姜云雨闭上眼,“我骗自己不是他。如果是你,被人这般要挟轻侮你会如何?”

    “没人敢要挟我。”

    “即使最温顺的狗也会反咬人一口。”他低低笑了起来,“我下了一盘棋把自己困了起来。有的时候我也分不清他是演戏还是真心。更可笑的是,即使知道他在演戏,我心里也欢喜得很。我只想他多陪陪我。”即使这陪伴太过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不想说什么了,默默拔刀……

    大菜:=皿=干什么干什么!这是剧情需要!来人啊来人啊!

    大菜卒

    存稿君快死了救命!qaq顺便骗点评论,让我看见你们的双手!

    ☆、十三

    “少主。”陆九庭走进房间,已是暮春时节,连空气中都携裹着一股花香。前人所言,杨叶行将暗,桃花落未稀,指的正是此时的景色。

    白清恒站在窗边,昨夜细雨打落枝头桃花,护院人正用扫帚将其扫作一堆。听见陆九庭的声音他并未抬头,窗柩的斑驳阴影落在脸上让人难以辨清他的神色。

    “姜云雨昨夜去了情红楼。”

    白清恒收回目光,“和谁?”

    “暂时不知。”

    白清恒手指描绘着窗框花纹,他的动作极缓,细致得像在描绘情人的容颜。“萧宿峦?”

    陆九庭呆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白清恒会在这种时候吃飞醋。虽然全江湖都传萧宿峦是姜云雨入幕之宾,但萧宿峦实际上和铁肩先生明澜才是一对,这种事少主应该知道啊。饶是心腹如他,也觉得这醋吃得莫名其妙。

    “去查清楚。”

    “少主,这……”陆九庭犹豫了一下,“是不是不太好?以姜云雨的脾气要是被他知道了恐怕要大闹。”

    “他知道。”若非白清恒故意放水,姜云雨昨天晚上怎会走得如此容易,以姜云雨的头脑不难猜到。

    “这……”陆九庭实在是搞不懂这两人在玩什么把戏,或许是他老了,竟然看不懂这些年轻人的心思了。

    “陆叔。以我们的人手在南江城找一个人要多久?”白清恒注视陆九庭有些纠结的脸,不禁微微一笑,“既然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不用。”

    陆九庭听得怔楞,即使知道白清恒秉性,他也觉得白清恒玩弄一颗真心太过得心应手。姜云雨心甘情愿被利用,他这个外人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直觉其中不太妥当,白清恒的样子哪里像是逢场作戏。

    “交易而已。陆叔不必担心。”白清恒反倒宽慰起他。

    陆九庭一摸下巴,哈哈一笑。他本就是心胸豁达之人,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这种事就让当事人自己烦恼去吧。他朝门外看了一眼,“人回来了。少主可要好好哄上一哄。”

    白清恒自然应允,这对他而言是件充满乐趣的事。只要花上极小的精力,姜云雨便会对他敞开身心,更何况那具身体确实令人难以释手。

    姜云雨再醒来时已经是这天的傍晚了,他从殷无垢那里得到的情报告诉白清恒之后,对方当然是好好酬谢了一番。酬谢的方式不用多说,等他清醒时罪魁祸首早已不在身边,只留下一片狼藉。他睁开眼看着床顶的花纹,腰部的酸痛感挥之不去,只要一动,就会有黏腻的液体顺着腿/根流下。眼珠微动,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极为勾人,姜云雨叹了口气随手扯了件绸衣站起身。

    白清恒不知发什么神经,在脖子上留下许多痕迹,盖都盖不住。他看着铜镜中的那张脸,鬓发凌乱,眼角眉梢带着春/意,脖子向下一片红印,尤其是胸前红/肿挺立的两点,不难想象这具身躯先前被如何把玩过。他冷哼一声,嗓子又干又疼,打开药箱从中取出一个瓷瓶。

    他取出瓶口塞着的红布,从中倒出几粒褐色药丸。这一串动作他做得不快,到最后甚至要按住自己不断颤抖的左手才能行动。勉强吞下药丸,他闭着眼睛靠在墙上好一阵,因为双腿实在软得不行,最后只能抱着腿坐在地上等待体内的剧痛过去。

    他确实中毒了。殷无垢看他活蹦乱跳还有心思算计别人,以为那毒奈何不了他,只有姜云雨自己知道不妙。他能醒过来已经是常人不能有的运气了,若不是这么多年他常服避毒汤药,恐怕早就命丧黄泉。这毒不是不能解,只是非常麻烦,刚才白清恒上他的时候已经发作过一回,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出来。

    姜云雨自嘲地笑了下,看出来又如何,他还怀疑毒是白清恒下的呢。但如果不是他呢?姜云雨脸上带着一丝寒意,那就说明他身边隐藏着一个施毒的高手。两厢纠结之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哪怕白清恒要杀他,他也舍不得害他,既然如此就当条替白清恒试毒的狗吧。

    “怎么坐在地上?”白清恒进门看见姜云雨身形寥落坐在地上不知道想着什么,眉头一皱就将人拉了起来。“你脸色怎么了?”他瞥了眼桌上开着盖的药箱,“哪里不舒服?”

    姜云雨不动声色盖上药箱,搂着白清恒脖子轻笑。他嗓子沙哑,笑声比平时多了几分媚意。他衣衫大敞,里面□□,抬起一条腿勾住对方,“还不是你太厉害做得我腰疼。”

    白清恒眸色深了几分,不理会对方的胡言乱语,只用衣服将人包了起来扔回床上,转身将屋里炭火拨得旺了些。“你身体刚好,别再着凉了。”

    姜云雨嗤笑,一手撑着下巴,黑发乖顺地垂在颈旁。“你先前脱人家衣服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白清恒下颔紧绷居高临下站在床边,姜云雨似是存心要让他不痛快,故意大声说,“人家不想在桌子上,你非得压着不放。”说着极为放/浪地打开腿,“你瞧这里是不是蹭红了。”

    白清恒盯着他看,欲言又止,“你先前……”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今天药吃了没?我晚上出去,你好好休息。”

    “怎么?白大侠要过河拆桥?”姜云雨冷笑,“得了消息就要甩掉我?”他舔了舔嘴唇,“不过以身相许的这个报恩方式我倒是很喜欢。以后要多来几次。”

    白清恒失笑,俯身在他嘴上咬了一口,“你现在这样子能出去?”

    “逛窑/子我老本行啊。”

    白清恒知道他嘴硬,默不作声看姜云雨在床上滚来滚去撒娇。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正是姜云雨从前卖身的妓/馆,姜云雨对那里最为熟悉,有他同去再方便不过。于是对方缠了片刻,白清恒就起身拿了衣服替他穿上。

    十年光阴,拥翠阁中又添了不少新面孔。姜云雨离开时尚是个少年,如今故地重游竟没有人认出他来。他身上穿了件浅灰色衣衫,这衣服是白清恒亲自挑的,白清恒不喜他穿得艳丽勾人,只找了件最不起眼的。姜云雨的衣服大多料子极佳,这件灰衫虽然颜色朴素,但袖口衣摆都用银丝绣出繁复图样,衬着姜云雨如玉般的肤色,倒显出几分贵气来。因为脖子上痕迹见不得人,姜云雨不得不围了狐裘遮挡,看上去更像世家游玩的公子。

    门口的大茶壶眼睛一眯,见几人魁梧不凡簇拥着两人进门,其中一个容颜冷峻赛雪,一个相貌艳丽似花,心中立刻有了计较。忙堆起笑容迎了上去,“几位爷是吃茶还是上楼?若是自己带了人来我们这也有上好房间,包几位舒坦。”话音刚落就觉得有一道冰冷视线落在自己脸上,这人一哆嗦心想哪来的小倌,一双眼睛像锥子一样剐人。

    白清恒不着痕迹握住姜云雨的手捏了一下,姜云雨睁大眼睛看着他很是无辜。陆九庭受不了这两人眉来眼去,抢先说道,“我们上楼坐。”

    大茶壶目光不住在几人身上逡巡,“几位要不要再叫几个美人陪着,我们这也有漂亮少年。”

    “不必。”白清恒往对方手里扔了一锭银子,牵着姜云雨就往楼上走。“你别胡闹。”

    姜云雨还是那副无辜的模样,“我有分寸。”

    大茶壶得了赏钱,得意洋洋对着边上的小厮道,“看见没。几个人玩一个,也不知道那美人吃不吃得消。嘶……哎哟我的手,我的手。”他脸色突变捂着肿了一倍的手唉唉直叫。

    “这就是你的分寸。”白清恒站在楼上将大茶壶的惨状收入眼底,姜云雨抱着他的手臂笑吟吟,“没要他命不错了。”

    “小雨?”

    姜云雨身体一震,抬头看见转角处一道纤弱身影。“文月。”

    那青年听见对方说出自己名字,快步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眼前的青年脸上带着一股病气,衣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更显得细腰不盈一握。他手里捧着一个小木盒,似乎是刚从哪刚得了赏。“真的是你。我们都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姜云雨走的时候是被一个俊美多金的男人赎走的,按他们这行看来,实在是运气好上天了,拥翠阁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文月小心翼翼打量白清恒,也不清楚是不是当初赎走江云月的人,又看他身后几个凶神恶煞,还以为姜云雨又进了什么魔窟。“你。”他偷偷朝对方使着眼色,“你们?”

    姜云雨抚着手掌朝他粲然一笑,“来得正好。我有事问你。”说着拐了人就往房间里带。文月被他的笑容看得呆了一呆,等反应过来挣扎着要往外躲,对着他轻声咬耳朵,“他们几个人弄你一个我可不陪你遭罪。”

    姜云雨听了大笑,伸手在他屁股上摸了把。“胡说什么。瞧你这病恹恹的样子,给我我还不乐意呢。”

    文月脸上红红白白,低声辩了几句。

    “行了行了,我懂。”姜云雨笑眯眯摸了几下腰,“有些人就是喜欢病秧子。哎呀腰比我还细。”

    文月惊呼一声被人按在门上轻薄了一番,他边喘边骂,“你瞧你那急色样。这些年到底在外面干了些什么。”

    姜云雨眉梢一挑说了几句荤话逗他。文月就听见房门一响,跟着推门进来的人一看见他们俩搂在一块的模样脸立刻就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姜云雨慢条斯理卷袖子:好久没做茭白炒肉片了。

    茭大菜:qaq牡丹花下死,做鬼也……小白你拔剑干什么!!!救命!

    敲碗求评论!快看我真挚的小眼

    ☆、十四

    拥翠阁上房内,围着红木圆桌拥挤地坐着几个人。

    气氛尴尬。

    文月伺候人伺候惯了,低头淡笑替每个人斟茶。白清恒在这上过一回当,青楼里的东西自然不敢碰,其余几人面色各异多半也存了同样的心思,只有姜云雨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他抹了抹嘴,“让他们换壶没加料的来。”说着抢过茶壶在文月惊异的目光下自斟自饮起来,“我渴死了,这点粗劣药粉对我没用。你瞪着我干什么。”他吹了口杯中嫩绿的茶梗,叶片在碧绿的茶汤里滴溜溜打转。“把我们这几个大哥火点着了,你负责灭啊?”

    文月只得出门叫人再上一壶,回来时看见姜云雨因为房中太热解下脖子上狐裘,又盯着他一通猛瞧。

    “怎么?”

    文月给了他一肘子,不怀好意凑在耳边问,“你脖子上的印子是这里面哪个大哥弄的?”

    他虽然刻意压低了嗓音,但这一屋子人俱是内力深厚,他们说悄悄话都被人听得一清二楚。陆九庭干咳几声,惹得文月看了他好几眼。

    “小雨。”白清恒看够了热闹,出声说道。“正事要紧。”

    姜云雨把屁股挪到白清恒边上,朝边上的陆九庭眨了眨眼,可怜陆九庭顿时又呛了几下。姜云雨这才玩够,慢条斯理把事情缘由挑重点说了几句。文月一开始听得糊涂,拥翠阁在南江生意不是顶好,却也有些名头,每天门前车水马龙。迎来送往那么多客人谁记得。直到听见姜云雨说那人手上缺了一根指头,这才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是这人。”文月摸着下巴回忆,“我撞见过一回,缺了个指头挺吓人的。这人每次只点鸾燕,可遭罪了,鸾燕身上全是青的。要不是出手大方,妈妈早赶人了。可巧,今天……”他声音突然弱了下去,看着姜云雨的眼神里闪烁着犹豫。十年前拥翠阁大乱,十三寨的土匪头子横死院中,第二天姜云雨就被人赎走,引发阁中无数猜测,当时有不少人怀疑姜云雨与这件事有关。

    姜云雨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你放心,我不是来给你们添乱的。”

    文月苦笑,“其实我也不在乎这些,我这身子都坏了也接不了什么客人,只是苦了阁里的弟弟们。我索性就告诉你了,你要找那人今天也来了。”

    姜云雨眼睛一亮,“在哪间?”

    “雏鹤苑。”

    姜云雨略一沉吟,“那边上不是……”文月朝他点了点头,随即又摆了摆手,“这里与十年前没什么区别,你最熟悉不过,自己去就是了。”言下之意,他才不跟着蹚浑水。姜云雨心里高兴,捉着他的脸亲了口,文月瞧了眼另外几个客人的脸色,偷偷掐了他一把,这小子动手动脚的习惯怎么还没改呢。

    姜云雨找陆九庭要了张银票,找来大茶壶一巴掌拍对方脸上。“竹虎苑老爷我包了。”

    那大茶壶颤巍巍应了一声,也顾不上看银票数目。先前门口那人得罪美人几句手还肿着呢,他两只手指夹着银票,唯恐自己也落得一样下场。“傻着干什么,也不用你带路了,你把钥匙给我。”竹虎苑不同于阁中别的房间,只有这间是落了锁的,这锁用的是南江城巧匠打造的七巧玲珑锁,一般人轻易打不开。

    大茶壶点头哈腰,“老爷您熟客啊。”又瞥了眼边上病怏怏的文月,“文公子,你也一起?”

    “就你们文公子那身子折腾得了吗?”姜云雨骂道。

    “是是是。”大茶壶简直言听计从,他实在是怕得很,“老爷您厉害!一般人比不上,比不上。”

    这几句话说的旁观几人都笑了起来,连白清恒都别有深意多看姜云雨几眼。

    竹虎苑与拥翠阁别的房间区别不大,除却一张大得惊人的床,房中最打眼的就是一张泛黄的屏风。屏风上绘的是一副墨竹图,竹叶浓淡相间,气势骏逸铮铮傲骨,乃是一副佳作。姜云雨移开屏风,露出后面墙壁,墙上画着另一幅图。旁人总喜欢画猛虎下山图,气势威武,客人看了也能雄风大振,这里却别出心裁画的是母虎哺幼,几只小老虎圆头圆脑煞是可爱。

    有竹有虎,暗合竹虎苑的名字,看着牵强其实里面大有玄机。姜云雨知道这张墙壁的另一面画的是一张群鹤舞空图,这两幅图其实并无深意,绘图人为的只有一个目的。两幅图上虎与鹤的眼睛一一对应,有几个甚至镶嵌了磨制宝石,好让客人将对面房间看得更清楚。

    这种房间本来就是为了某些特殊癖好的客人设置的,竹虎苑原先叫竹豹苑,取自管中窥豹的意思,后来嫌名字太过招摇,虎豹相近才改成现在的名字。陆九庭几人见了啧啧称奇,南江城中能工巧匠无数,没想到竟都用在这种地方。姜云雨冷哼一声,这地方他不知道有多熟,从前这房间除了招待客人还用来教导清倌,好让他们看着表演长长见识。拥翠阁中不知多少奇巧淫技,比如说每张床头都有一个暗格,轻叩三下即可弹出,暗格中有不少精妙器具。其中有一种最少见,那玩意是一根中通镂空铜管,一端也有磨制宝石,专供客人一窥幽径。

    姜云雨站在母虎左眼处往里看了一眼,雏鹤苑里的风光一览无遗。大床上一名少年身缚红绳,神色猥琐的男子正将一细颈酒瓶塞进少年双腿之间。“畜生。”

    那少年身形单薄,面容稚嫩,竟比姜云雨当年还要小上几岁。拥翠阁的老鸨是个势利鬼,最喜欢奇货可居,越是容貌过人越是养着等大客户上门。若非当年老鸨十分中意他这张脸,姜云雨当年也难逃魔爪,最后还是让老鸨痛宰大肥羊白清恒一通。他虽然不喜欢自己这张艳俗的脸,却没想到关键时刻竟还是救了他一命。再看眼前少年相貌平平,唯有一身赛雪肌肤略有看头,想必得不到老鸨另眼相待早早就被开了苞接客。

    房中几人看得义愤填膺,摩拳擦掌只待白清恒一声令下就要冲进去抓人。本来白雁帼也想来凑热闹,好在这丫头还知道姑娘家要避嫌,但又好奇地不得了只能让廖芝都这傻子回去转述。眼下傻子面色通红正在房间里团团转,姜云雨瞟他一眼,眉梢一挑就想逗他,就在此时白清恒突然开口要抓人,廖芝都噌一声就窜了出去,姜云雨叹了一声满脸遗憾。

    白清恒带来的侍卫要抓一个地痞无赖易如反掌,更何况此时情况特殊,瓮中捉鳖手到擒来。白清恒漫不经心看了几眼,突然陆九庭唤了他一声,他转过头见对方正站在屏风前。先前匆忙间并未细看,如今再看屏风右下角有几行诗词,有前人诗句“淡烟古墨纵横,写出此君半面。不须日报平安,高节清风曾见”。虽然没有落款,但字迹十分眼熟,白清恒一怔,是姜云雨的字。在拥翠阁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有如一股清风扑面而来,回想起十年之前媚/笑讨好的少年,实在让人难以和这幅画联系起来。

    姜云雨去隔壁看了圈热闹,回转过来瞅他们两人直笑,“我道你们两个在这里看什么稀奇玩意,原来竟被你们发现了。”他用手指触了触纸面,有些怀念道,“那时候我刚来拥翠阁,有次不懂事顶了几句,被老毒妇关在这里饿了几天。那老东西看我非但没有长进还有闲心作画,气得又抽了顿鞭子。”他低低笑了几声,语调温柔多情,“后来我就学乖啦。”说着如一条灵蛇般缠上白清恒,吐着蛇信软语,“白公子你说是不是?”

    白清恒看他一眼,眼前的身影又与十年前一身红衣的少年交叠起来,不禁抬手抚着他脸颊。姜云雨就着他的手磨蹭了一下,像只乖巧的家猫睁圆了眼睛凑在他耳边低语。“其实这屋子还有别的玩法,要不要我玩给你看。”

    白清恒恨极他一脑子乌七八糟的旖旎念头,又爱极他这般时而放/荡时而清纯,无奈瞪他一眼,在对方脸皮上捏了一把。姜云雨脸上被掐出个红印,一双桃花眼贮了水一般泪汪汪,半是无辜半是委屈,直到陆九庭大声咳嗽才收起玩闹心思笑嘻嘻站在一边。

    “少主,人已抓住。可要移步一探?”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努力薅羊毛,抓心挠肺等着看花儿与少年的菜。长时间对着电脑保持这个表情=w=是不是猥琐萌?

    ☆、十五

    姜云雨和白清恒走进隔壁房间,入眼便是佝偻着坐在椅子中的不安男子,对付这等三流角色甚至不用捆绑,只消恶狠狠瞪上几眼,陈老三就如鸡仔般乖顺。姜云雨嘲讽一笑,看向房中少年,少年衣衫不整蜷缩在角落里,睁大的眼睛里透着惊恐无助,一屋子的侠客都把他当做空气,竟无人朝他看上一眼。

    姜云雨眼中讥讽之意愈加浓厚,他垂眼盖住眼中情绪,再抬起头时又是平素玩世不恭的模样。“这么个娇滴滴的小美人,你们也忍心仍在边上不管死活。”

    有几个与他熟稔的侍卫闷笑道,“姜神医这般怜香惜玉,我们少主可都看着呢。你不怕?”

    姜云雨撇嘴,一条腿跪在床沿将那少年从角落里抱了出来,少年被凌虐多时又受了惊吓,在他怀里抖个不停。姜云雨低声哄了几句,也亏他皮相过人,少年瞧得痴迷这才逐渐冷静下来。

    白清恒从姜云雨身上收回目光,示意属下不必在乎那两人尽快动手。陆九庭对廖芝都道,“廖公子,你看这是不是当初卖你藏宝图那人。”

    廖芝都定睛看了一眼,立刻嚷嚷起来,“哎呀,我的三百两。就是他!”

    陆九庭皮笑肉不笑,“廖公子放心,老夫这就让他都吐出来。不然缺一指就要变成缺两指,缺三指,说不定还会没有指。”在陈老三惊惧目光中,拔出腰间佩刀,室内映出一片银晕。

    白清恒在边上旁观,目光划过陈老三青白面容,陆九庭这出双簧唱得精彩纷呈,他却觉得索然无趣,反而将姜云雨如何温言安慰,如何诊脉治疗收进眼中。又见姜云雨递给少年白瓷药瓶,他眯了眯眼,觉得这场景莫名熟悉。

    “哎呀。”姜云雨看完病人,笑眯眯站起身见到两腿瘫软的陈老三,朝陆九庭嗔怪,“怎么都问完了,也不留给我玩会儿。”

    陆九庭哈哈大笑,陈老三两股战战。

    姜云雨把玩自己压袍用的小药瓶,慢条斯理道,“陆叔莫要小觑,医毒本是一家,在下也有不少肠穿肚烂的□□。”说罢津津有味介绍了几种,听得陈老三两眼发黑后背湿透。

    “我招!我招!大侠饶命!”陈老三吓得屁滚尿流,不用几句话便全招了。原来此事另有幕后黑手,陈老三只负责将那人画的图卖出去,卖出的银子五五分。他原本并未将这当做大生意,后来看藏宝图实在好卖,便想甩了那人自己独吞一半银子。小乞丐捡到的就是陈老三用来临摹用的草图。

    “那人现在何处?”

    陈老三连连摇头,见陆九庭又要拔刀,吓得屁滚尿流,直叫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人姓黑,道上都叫他黑老爷。每次有新图都是他单方面联系我。”

    白清恒若有所思,“那人怎么联系你。”

    “他他他……”陈老三牙齿打颤,“每次都是半夜出现在我家,像鬼一样悄无声息。”

    在场几人纷纷蹙眉,唯有姜云雨还是一副笑颜,“这样看来,我们完全找不到那人咯。”

    陈老三咽了咽口水,难怪世人常说蛇蝎美人,也不是没有道理。“大,大侠……只要我看见他,就一定能认出来。”

    “哦……”姜云雨拖长了音调,“那你知道他长相?”

    “不不不,黑老爷每次都以面巾覆面,我并不知道他长相。”陈老三眼珠一转,露出市侩独有的精明,“只要各位留我一条性命,我定能帮各位找到他。”

    陆九庭冷哼,这小子居然还有心思跟他耍花腔,正要拔刀再次恐吓一番,白清恒突然对他使了个眼色,他只得作罢。“你可知道你卖的是什么东西?”见陈老三一脸迷茫,又恨铁不成钢道,“那黑老爷平素有什么喜好?”

    这回陈老三答得很快,几乎是流着口水说的,“当然是喜欢美人。”

    陆九庭抬手就给了对方一巴掌,陈老三捂着腮帮哀嚎,“还喜欢作画。我只知道这些,大侠饶命啊!”

    “我怎么觉得问他都等于白问。”姜云雨摸着下巴,“既然如此,不如我们送个大礼给黑老爷。”

    “……一个会作画的美人?”几日后,文月坐在桌边嗑着瓜子聊起此事。他是被陆九庭从拥翠阁请出来的,估计是见姜云雨难得有个朋友,特地让他来陪人聊天,文月也乐得接这轻松差事。姜云雨停下手上的活,不怀好意打量,“说来我们文月也是个大美人,要不……”

    文月斜睨他一眼,用瓜子一枚枚砸他,“臭小子你少拉我进火坑。你瞧我才来你这几回,腰上胖了一圈。”他摸着自己的腰欲哭无泪。

    姜云雨头也不抬捣他的鸡饲料,“胖点好,姜公子喜欢。”

    文月伸手拧他脸,“你这张嘴啊。白公子是不是被你哄得七荤八素。”

    姜云雨苦笑,刻意转移话题,“你今天药还没喝。你身子亏得太厉害要慢慢调理。”

    文月之前从陆九庭那里听说了姜云雨身上的奇遇,从前互相扶持的伙伴如今竟成了名动江湖的神医,不禁生出造化弄人的感慨。他欢场送迎多年,磨练出一颗玲珑心,也看出姜云雨和白清恒之间的尴尬,叹了口气安慰道,“我看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很在乎你的。”

    姜云雨只是笑,笑中有难难言苦涩。“我去煎药。”

    文月见他扔下自己一个人,不由瘪嘴,托腮坐在桌边直叹气,真是不让人省心。无论时间地点如何变幻,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姜云雨唯独是那个最让人放心不下的。有的时候他真是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有那么多面,他却偏偏迷恋对方隐藏在最深处的脆弱。胡思乱想之际,从门外进来一个人,文月没有武功,直到对方走到面前才意识到房里多了个人。他诚惶诚恐起身行礼,居然是大金主来了。

    白清恒似是没料到文月回来了,淡淡扫了对方一眼。文月极会看人颜色,立刻柔声解释起来,白清恒这才点了点头开口道,“陆叔费心,有劳文公子了。”

    文月这才偷偷松了口气,肩上大石仿佛落地,这白公子果然气势慑人。屋内两人相对而坐实在尴尬,他在心里将溜没影姜云雨骂了一遍。幸好本身做的就是卖笑行当,虽然觉得有点不自在,依然绽开笑容柔声说了几件与姜云雨有关的趣事,白清恒一张冰雪雕筑的面孔才稍有些人气。

    说着说着,文月突然咦了一声,似是灵感突至。他用一根手指敲着额头笑道,“你瞧我这记性。先前小雨提起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白公子可是要找一个会作画的美人?”

    白清恒目光落在他身上,示意他讲下去。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白公子怎么没想到身边人?”

    白清恒明白对方意思,微微皱眉。遂想到拥翠阁那幅墨竹图,功力意境均是上乘,作画时姜云雨才几岁?“拥翠阁教导有方。”

    文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教导有方?”语气颇为嘲讽,“那老毒妇教我们琴棋书画不过是为了卖个好价钱。又不是世家公子,能识字吟几句诗就不错了。”反正也没人上南馆是专程吟诗作对的,但姜云雨不一样,他目光落在远处似是在回忆,“只有小雨不一样。”他定定看着对方,“小雨刚到拥翠阁的时候,阁中就已经没有先生能教他了。”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直至今日文月从没见过别的孩子像年幼时的姜云雨这般厉害。拥翠阁里的教书先生有的是久不中第的酸儒,有的是缺少盘缠的年轻考生,书生偷偷在妓/馆教书营生这种事在南江城中很是常见。奇的是姜云雨区区总角小儿竟时常能将先生辩得哑口无言,文月眼角眉梢俱是笑意,看着老神叨叨的先生吃瘪算是他童年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他从前家中是做什么的?”江湖传言,鬼医姜云雨少时家道中落被卖入欢/馆,后遇高人传其功力医术。修习数载出山恰逢妖妇杜秀云以断芳魂□□肆虐江湖,在制出独门解药后名动江湖。至于姜云雨身世如何,江湖中却鲜有人知,就连白家都查不到,姜云雨平时也不曾谈起。如今想来,白清恒顿觉有些蹊跷。

    文月摇头,“小雨从不爱说,你别看他总是没正经的样子,其实犟得很。只知道从前家里好像是做官的,后来不知怎么就到这龌龊地方来了。”

    白清恒闭了闭眼,向一直跟在身边的暗卫比了个手势,这个人总是给他惊喜,到底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怎么?趁我不在说我坏话?”姜云雨端着一碗药出现在门口,他眉梢微挑,宽衣素袍难掩风流之意。

    文月笑骂道,“祖宗,我哪敢啊,你都野哪去了。”

    姜云雨放下药,白花花的手指摊开在他眼前,“替你煎药手上被火撩了个水泡,你瞧。”

    文月瞅着有些心疼,“放着好好的小厮不用,自己去煎什么药。”

    姜云雨笑了,“你亲一下就好了。”分明是轻佻的话语,他做起来却无比自然,衬着艳丽面容,看得人心里砰砰直跳。

    唯独房中两个人不吃他这套,文月瞪他一眼一张脸阴沉得像后妈,“明明自己就是大夫,还不快找些药膏来涂。”姜云雨被他骂得头大不已,赶紧随手处理了一下,文月这才又恢复了弱柳迎风的病美人模样蔫蔫靠着桌子。这时白清恒示意姜云雨到他身边,捉住那只手凑在唇边吻了一下,姜云雨耳尖微红,任凭文月在边上促狭挤眼。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姜云雨抽回手,强压下心头悸动,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你先前不是说要会作画的美人么?”文月呷了口茶,不再取笑好友,“你忘了你自己吗?”

    “我?”

    作者有话要说:  艾玛我自己都觉得苏……花儿与少年延播了我的心好痛!

    ☆、十六

    文月看他有点呆,又解释道,“你瞧你那模样,拥翠阁现在的花魁都比不上你。既美又会作画不是你是谁?”

    姜云雨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把玩着发梢调笑,“阿月你这样说我,我真是不好意思,你摸我心跳可急。”说着就去拽对方的手摸向自己心口。

    文月白他一眼,“你急关我什么事,白公子你说是不?”

    白清恒看他们俩一眼,笑得古怪,“既然如此,有劳小雨了。”他和姜云雨向来心意相通,不用说出口姜云雨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顿时心中一阵刺痛,面不改色应了下来。

    文月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他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急得直跳脚。“你是死人呐,他这么利用你都不反抗!”

    白家使的是最简单的美人计。姜云雨离开欢场多年竟为白清恒又一次挂牌接客,旁人见了都要为他鸣不平,只有姜云雨一人还是笑意吟吟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不仅亲自上门找殷无垢借情红楼作掩护,更是给自己挑了个良辰吉日挂牌。

    情红楼是南江名楼,楼中新得一绝色美人的消息不出几日就传遍南江城大街小巷,到了挂牌之日南江城几乎一半的人都涌进情红楼,就连相邻街上也站满了人争相一睹美人风采。

    殷无垢抱剑靠在柱子上看热闹,听见楼中上了年纪的老/鸨聒噪着大叹今日盛景堪比三十年前,说到激动之处两片猩红嘴唇张合不停唾沫横飞。他收回目光看向房中,文月和一干侍童正绕着姜云雨打转,这场景倒像是闺女出阁一般。“今天生意不错。”

    姜云雨抬头看他一眼,“收成分我点。”

    殷无垢瞟了眼文月手上的白衣,“可别砸了我招牌。”文月听了直撅嘴,一抖手上衣服,“殷老板也这样觉得?这白的看着像戴孝,实在晦气。小雨要不换件红的?”

    姜云雨随手一拨,身上披着的衣袍落到地上,浑身赤/裸站在房间中央。他这样大方,几个小童反而不好意思起来,羞红着脸不敢看。连文月都被这具美好的身躯看得有些晃眼,愣了片刻才伺候对方换衣服,边动作边偷偷瞟殷无垢,动作好似护仔母鸡生怕自家小鸡被野狼叼走。

    殷无垢注意到文月动作,嘴角勾了一下。“白清恒还真是舍得,也不怕你被别人占便宜。话说回来他人呢?”

    “自然是押着陈老三认人。”

    殷无垢冷笑一声,他本就不喜欢白清恒,要不是看在好友面上估计早就打起来了。

    少顷,姜云雨未施脂粉,一身书生打扮。他收敛神韵,再抬起头时,艳丽的一张脸上找不到平时的一丝轻佻,仿佛最正经斯文的士林儒生。

    “哎呀。”文月低呼一声,姜云雨这模样连他看得都心动。心念一转就知道对方要□□良为娼的把戏,匆匆下楼找老鸨商量一会儿怎么演戏。

    姜云雨冷冷看殷无垢一眼,“如何?不会砸了情红楼招牌吧?”他如今气质与先前大不相同,这一眼如飞雪携裹着冷厉,看得人几乎要冻住。

    “芝兰玉树。”殷无垢先是夸了一句,然后仔细想了想,“路上小心点,当心被人扒了拖房里。”

    姜云雨朝他翻了个白眼,走了几步觉得手上缺点什么,路过殷无垢时顺手借走了对方佩剑。殷无垢失笑,“你这样子谁敢碰你。”注视着对方的背影,他突然叫住姜云雨低声道,“小姜,如果当年没有那件事,你是不是就像现在这样,当个才高八斗的书生公子。”

    姜云雨背影僵了一下,仿佛没有听到般独自离开。

    这一夜姜云雨名声大震,第二天整个南江城都知道情红楼有一个堪与当年第一美人媲美的绝色美人。尤其是这美人气质高洁,绝非寻常莺燕,满腹经纶书画双绝。如此惊才绝艳的美人居然沦落风月场上,坊间猜测不休,一时间谣传四起,不知多少人想要一亲芳泽。

    对此姜神医有何感想?答案是什么都不想。昨夜为了唬人,他把几年前萧宿峦教的剑法舞了一遍,他学得偷懒十招里只记得六招,索性那些嫖客光顾着看腰和脸,没人看出他的蹩脚剑术。几年不练,兴起之时,他老人家把腰给扭了。后半夜白清恒又像吃了春/药一样,衣服都不脱就把人压在榻上劳作半夜。姜云雨瘫在床上浑浑噩噩,丝毫不知外面已经把他传成了卖身葬父逼上梁山的二十四孝美书生。

    傍晚时分姜云雨睡得正欢,突然身上一凉,耳边像有十几只鸡在打架。

    “姜小雨!你要死啊!”文月扯着嗓子在他耳边尖叫,不时掺杂着红英拍头跺脚和彤英倒抽冷气的声音。“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说好的高冷美人呢!”

    姜云雨一身痕迹趴在床上,隔了许久才缓缓撑起头。睡意朦胧,红唇微肿,不用猜也知道昨夜做了什么好事。“吵死了。”

    文月叉着腰劈头盖脸把人骂了一通,“你看你这样子怎么接/客。”又指挥红绣和彤英替他洗漱,“多拍几层粉盖掉脖子上印子。”

    “腰疼。”姜云雨可怜兮兮扶着腰。文月瞪他一眼,这能怪谁?“舞剑把腰扭了,伤着呢。”文月不理他,姜云雨陷在松软被子里掰着手指找理由,“都怪殷无垢那小子佩剑太沉。”

    “你少推到我头上。”殷无垢一脚踹开门走了进来,扫了眼房中一地衣服,“快起来,有人出一百两点你。”

    “才一百两。”姜云雨嘟囔几句,想必是在骂殷无垢抠门,一百两就摆出一副逼良为娼的老鸨嘴脸。

    “金子。”

    姜云雨猛地坐起身,由于起得太快,他不得不捂着腰直抽气。“真有人出一百两金子点我?”姜云雨区区一个娼妓,即使坊间把他传得美若天仙文曲星下凡,花一百两金子请个小倌喝茶也太奢侈,除非那人别有所图。

    “鱼咬钩了。”

    姜云雨让彤英去通知白清恒,自己匆忙穿上衣服,不多时又变成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美人模样。只是这美人走路姿势似乎有些怪?少不了又被文月一顿痛骂,最近身体被调理得不错,文月一改病美人模样骂起来中气十足。

    好不容易姜云雨艰难挪到雅室,他揉了揉腰,调整表情推门而入。一进门,他一脸表情瞬间冻住,木然看着眼前的人,“怎么是你?”

    白清恒脸色铁青坐在桌边,“人走了。”他站起身,走向房中唯一开着的窗,“此人非常谨慎,等太久跳窗逃了。”

    姜云雨皱眉,先前他还有些怀疑。依陈老三所说,黑老爷是个非常小心的人,一掷千金似乎不是他的作风。如今跳窗逃走,反而让他坚定心中猜测。不由走上前握住白清恒的手,柔声道,“至少我们能确定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白清恒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阴沉脸色稍有缓和,在姜云雨眉梢落下个轻柔的吻。“身体好点了吗?”

    姜云雨桃花眼眨了眨,“腰疼。”

    男人低笑,手掌落在对方腰上揉捏。“小雨,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急切了。”

    姜云雨撇嘴,“若此人真与稽古神书有关,也可以理解。”

    “稽古神书乃是当世第一奇书。”白清恒目光落在远处,“若是得到它,白家将会有无限可能。”

    “难道不是为了救你父亲?”

    白清恒深深看他一眼,“雁帼告诉你的?”

    “傻丫头可不信你是什么孝顺的好儿子。”姜云雨看着他笑意吟吟。

    白清恒不置可否,即使所有人都认为他冷血无情,但不可否认他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

    姜云雨注视着他深爱的面容,脱口而出,“其实令尊如果有什么宿疾,在下也可以一试。”

    白清恒笑了,“居然忘了小雨也是神医。”他摸了摸对方的头,神情有些宠溺,“如果可以,我希望带着稽古神书和你一起回去见我爹娘。”

    姜云雨面上一片绯红,猝不及防就提要见双亲,他心中微甜眼中有一丝异彩。

    耳鬓厮磨片刻,白清恒才踏着月色离开。他刚走出情红楼大门,一道黑影从角落里蹿出。白清恒朝对方行了个礼,“陆叔。”

    “少主。”陆九庭从夜色中现出身形。“刚才少主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陆九庭微震,看向白清恒的眼中多了几分长辈的慈爱。他看着白清恒长大,知他少年老成,心中除了振兴白家再无其他,如今看他那么孝顺心里十分欣慰。“老爷夫人若是知道一定很高兴。”

    白清恒神色冷淡,“父亲养育之恩,清恒铭记在心。稽古神书对白家非常重要,我刚才说的无非是让姜云雨为我所用罢了。”

    陆九庭在心中叹了口气,姜云雨一颗心全在他家少主身上,又何须旁敲侧击。可惜少主身在局中,竟看不清身边之人。

    “追上那人了吗?”

    陆九庭摇头,那黑老爷跑得极快,此处地形复杂不易追踪,追了片刻就将人跟丢了。“要不要加派人手保护姜神医?”

    白清恒仰头看了眼姜云雨房中亮起的烛光,心头有片刻的柔软,随即眼神冷了下来,“不必。”

    作者有话要说:  别跑!吃我一记狗血安利!

    差点忘了更新,分段好像有些乱,将就看吧~么么哒!

    ☆、十七

    姜云雨回到自己房中,站在窗前想了片刻。他伸手按了按心口的位置,嘴角爬上一丝苦笑,自己又何尝不知道白清恒在骗他。唤彤英送来一桶洗澡水,姜云雨除去衣物将自己泡在热水中。

    第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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