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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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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栏含笑看柳娘 作者:阳和

    第6节

    平君听了更是脸红,笑骂道:“我平日里就是太骄纵你们了!叫你们都这般放肆了,可是要好好敲打才好了呢!”

    小桃笑嘻嘻道:“哦哟娘子可凶了,咱们可怕了,阿梨咱们快些回房去,你再好好与我们说罢!娘子可是对李姑娘好得不得了呀?我瞧着李姑娘可喜欢咱们家娘子了!”

    “滚滚滚,快些滚!”平君跳起来红着脸把这些叽叽喳喳的婢女们统统的赶了出去,关上了门之后,自己却轻笑了起来。

    ☆、31|320

    这天发生了许多事情,平君晚上也是睡得不甚安稳,第二日早上柳娘见到她时,她还是一副有些疲惫的样子,倒是让柳娘好一阵的担心,却又不敢直言,反倒教平君好声好气的安慰了柳娘,说自己什么事情也没有。

    柳娘这些天看着仿佛长大了,虽然说脸庞仍旧是带着稚气的模样,但行动举止似乎一夜之间就有了好些不同,教平君又是欣慰又是心疼,特特的嘱咐她教她不要多想了,便是两人互相诉了衷肠,与平时也没有什么不同,不要存了好些事情,教夜里都睡不着了。

    柳娘也是晓得这是平君对自己的一片心意,但她心里有了主意,也不表态,只是朝着平君撒娇般的笑了笑。

    两人亲亲热热的练了剑,平君捡了几招简单的剑术教了柳娘,又一齐用了朝食,待到章姑娘她们带了二郎来请安,大家一齐说说笑笑,一派和睦,平君心里暗自想道,到真是有些像未嫁时家里头的模样了。

    待到早上请安的都请完了,屋里只剩下平君一个人时,她便突然有些寂寞起来,说来好笑,长到这么大还从来不曾晓得什么是寂寞,心里头有了人,就突然生出诸多感慨,好生生的不过一时半会儿见不到那人,心里头就空荡荡的,平君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百无聊赖的练了练大字,数着时间准备着回将军府。

    好容易等到要出发的时候,去马房备车的李子那里又出了些事情。

    正院里头的人要是去备车,马房的下人一贯是不敢多说什么话的,去备车的李子也是做惯了这个活的,王家上惯了战场了,对这方面颇为讲究,平君的车为防有什么不妥,一向都是她亲自去看着挑了马车的,原是没想到有什么变故,不曾想这回儿一去,马房的下人竟是问她要前院里头递的牌子,说是昨儿上面吩咐下来了,任谁是要用车,都要领个牌子的,没有牌子的都不能让用马车,免得教下头的人胡乱使唤主人家的马车。

    当时李子就发了脾气,同马房的管事好一番争执,管事嘴上对不住说的倒是溜得很,态度却还是丝毫未变,就是要李子去前院里领个牌子才让她用马车。

    “晓得是娘子要用车,昨儿用的马还歇着呢,但咱们也是听上面的话,阿姐还是体谅体谅下面的人罢,就是去前边领个牌子,也不费什么事儿,对罢?”那管事嬉皮笑脸的朝着李子连连作揖,李子是个寡言少语的,堵得她竟是说不出话来。

    李子一路回了正院,路上越想越气,暗骂这些个小人,又怜惜自己家的娘子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下子连个马房的管事都不把娘子放在眼里了,正经的主母,竟然要去问旁的人要牌子?这些人不过是看着赵世卿又要起复了,又抬了二房在前头,便看轻了平君罢了,这般想着,又恨死了自己没用,白白叫人落了娘子的面子,心里真是气得要掉下泪来。

    待到了正院里头,她还不敢教平君瞧见,深呼吸好几次才收了泪,可是到底面上还是带出了一些情绪,被平君一眼看穿了,问道:“怎么了?可是受了气?”

    李子忍了又忍,才尽量心平气和的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越是说越是气,到最后又红了眼睛。

    这下子反倒要平君来安慰她了:“你哭什么?刚刚嫁过来的时候这种事情还少吗?他们家这些下人不是一贯如此?他要牌子,你把官家给我写的圣旨给他搬过去就是了。”

    李子被说的十分惭愧,低着头不敢看平君。

    平君笑笑道:“正好前头那个马房管事我也瞧他不爽,咱们自己在后院开个侧门,修个马房好了,回了将军府我便与阿弟讲一声,讨要几个靠谱的工匠。”

    赵府自上次抬了双娘子做二房后,把这府中的格局是大大的改动了一番,前院后院愈发的泾渭分明起来,只留了一个小门供人出入,若是将这小门一关,就像两个府邸一般了,只是有一点不好,后院只有几个小角门,供下人们出入罢了,走不了车马,若是要出门还必须去前院那边坐车。

    平君之前便已经是觉得有些不方便,刚好就着这次机会再改动一番好了。

    主仆几个也没有说上几句话,外头就有婢女过来传话了,说是双娘子亲自过来道歉了,平君一听顿时烦躁起来,捂着额头叹息道:“我真是不喜欢和这样的女儿家打交道。”

    话是这样讲,但是平君也没有将双娘子就这般赶出去了,她自认为对着双娘子这样的有些可怜的女子还是大度的,双娘子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给人做个正经娘子哪怕是配个进士都是配的上,若不是赵世卿,也许她也不会到这种地步,因此虽然厌烦,还是将她好好的请了进来。

    平君也有许久没有见到双娘子了,她这番梳了妇人头,白净的脸上略略施了胭脂,细细的画了柳叶眉,更是显得皮肤白里透红、姿态我见犹怜。

    倒是好模样,平君心中叹道,可惜了心里头想的事不太像正道。

    双娘子这番来还是为了马车那事,又是柔柔弱弱的道了歉,明里暗里对着平君示弱,平君也不耐烦与她周旋,便与她说了要在后院里头开的侧门的事情。

    双娘子面上僵了一僵,轻声道:“郎君那里……,这账是走公中吗?”

    平君挑了挑眉道:“不用,我自掏腰包,赵世卿那里你与他说一声好了,我还有些事情急着要出门,便不与你多说了。”

    平君的言论显然是出乎双娘子意料的,闻言有些唯唯诺诺的应了,表情迟疑的被婢女们请了出去。

    李子又亲自去马房备好了车——这会子管事对着李子是极尽谄媚,因着有些耽搁了,一行人匆匆的出了赵府,急急的朝着将军府去了。

    车上李子有些不解的对平君说道:“也不知道她这般做是为了什么?”

    平君摇了摇头道:“可能她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女子不用依附男人也能活罢。”

    到了将军府时竟是王定之亲自在门口候着,他表情有些焦急,见平君下了马车赶紧一把拉住了平君往府中走去,口中不住说着:“阿姐可是来的晚了,那人早就到了,还是快些罢。”

    平君心中有些疑惑,却也不好开口,两人步履匆匆的到了王定之书房,只见书房外头守着有两个一看就是练家子的中年妇人,平君的心不由自主的跳的快了起来,她好像有些知道书房中等的人是谁了。

    一进书房,房中站着一位瘦而高挑的中年女子,她虽然有些年纪了,但是还是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她的眼神中透着一股精干之气,叫人见了就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儿家。

    平君见到此人更是心神剧荡,她几乎是颤抖着扑上前去,哑声道:“姑母!”

    如今的天下之母,当今的皇后,圣人王氏有些感慨的朝着平君笑了一笑道:“姑母与你是有好久好久没有见面了。”

    见了圣人,平君有一万个问题要问她,她激动的握着圣人的手,心中百转千回,最终也只是问出了一个问题:“你在宫中过的好吗?”

    圣人眨了眨眼睛,摇着头笑了起来,她笑的时候平君才发现她眼角已经有了细密的纹路,整个人都带上了一点老态,早已经不是平君记忆中那个美貌高贵的年轻女子了,也不用言语说明什么,与圣人一般年纪的贵妇人若是不用如何劳心劳力,各个都保养的瞧不出年纪,若是当真在宫中过的好,又怎么会许多年不与家中联系,又怎么显得这般有了年纪?

    王定之上前扶了圣人一把,对平君道:“阿姐,时间紧急,先坐下来再谈罢。”

    三个人在书房中坐定了,圣人才叹息着道:“我在宫中的日子自然是过的不好,我兄弟侄儿死在边疆那一年。”她直接叫了官家的名字,“元祐先是听了赵甫仁的话,怕了阿兄他们拥兵自重,将我软禁在宫里,等到前线的死讯传来,他又有些后悔了,才将我放出来,又好言好语哄着我,你们道我过的好不好?”

    王家姐弟两个小的时候都曾亲亲热热的叫过官家姑父,也曾在姑父的膝头玩耍过,所以即使心中对他有万般不满,总是留了一份侥幸在心中,也曾想过或许有一天姑父不糊涂了,还会像之前一样,或许姑姑是真的生了病,才许久不能与家人联系,纵然真相其实非常简单,姐弟两个都保留了对官家的最后一丝丝信任。

    圣人像是知道姐弟两人在想什么似得,自嘲道:“我也曾想过,他人虽然有些糊涂,但总是因为外头的小人太多了原因,还是对他抱着一线希望,可是后来我慢慢的明白了,外头的小人再多,若是他不愿意这般做,又有谁可以逼迫他?他做的事情总是要是他自己乐意才能做的。恐怕他啊,早就跟我们想的不一样了。”

    圣人笑着,一如当初待字闺中般明媚。

    “年初我要立太子,他要废皇后呢。”

    ☆、32|320

    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三个血缘如此相近之人的关系,也许也是因为距离产生误解,所以即便是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圣人,王家姐弟对这个姑母还是保持着一种没有道理的信赖感与亲情,毕竟王氏未出嫁之时正是长安城中以聪慧而闻名的女儿家,在姐弟两个年幼的时候,姑母也总是以一种无所不能的形象出现的。

    哪怕是他们做皇帝的姑父,单单论起能力也是不及姑母的。

    他们就从未真正去想过姑母是不是已经艰难到了那种地步,哪怕是圣人亲口说出了官家想要废皇后,姐弟两个人心中都有一种荒谬的不真实感,是不是姑母哪里搞错了?或者是有小人在帝后之间挑拨离间,想要在大陈最尊贵的一对夫妻中埋下不和的种子,毕竟皇帝可能很难去换一个,换个皇后却是容易的多了。

    王平君与王定之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取悦了圣人,她笑的更加厉害了,捂着肚子不住的擦拭眼泪,叹息道:“原来所有人都是觉得元祐对我情根深种,恐怕没有人会相信我那个好丈夫是真的打算将我废掉罢!”

    平君跟阿弟交换了一个眼色,强行按下了心中那种难以相信的感觉,谨慎的问道:“姑母,或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是官家他一时气话还是?”

    圣人摇了摇头,无奈道:“我入宫二十余年,又怎么会不知道元祐究竟是怎么想的?”

    从来到将军府,许是因为又回到了还未出嫁时住的地方的缘故,圣人面上的表情就一直十分轻松快活,哪怕是提到了官家打算废后,也只是轻飘飘的玩笑似得一句话,这难免会让人产生‘这是在开玩笑罢?’这样的感觉,但此时她收敛了神色,面上透露出了些许惆怅,话中的沉重感也渐渐的散了出来。

    “他们战死后我身子一直不甚好,原本我也没有太在意,因着我生了小儿子之后有些亏了,想着便是这个原因了,去年开始愈发觉得不对,我将军府出身,自幼习武,在宫中也是不断的,之前连风寒都是少有,怎么突然就弱成这样了?”

    圣人轻描淡写的说着叫人有些毛骨悚然的话,平君只觉得背脊后面透出了阵阵凉意,她心中有个可怕的猜测,只是想想都教人觉得太过荒谬。

    “我就叫人去查,说起来这宫里虽然明里都是元祐的,但他这些年荒唐惯了,哪里想过去认真去管的?这个人塞两个人进来,那个人塞两个人进来,我没被软禁起来之前我还替他管的好好的,后来我也不耐烦管了,没想到我不去管就差点害死了我自己。”

    圣人说着顿了一顿,端起茶碗轻轻的撇掉茶末,浅浅的抿了一口,将姐弟两个的好奇心都高高的吊起来了,才带着讽刺的笑意讲了下去。

    “我的吃食自被软禁后便被人加了东西,可笑我那时候被王家的事搅乱了心神,又碰上元祐对我那般狠毒,只觉得心如死灰,身边的事情也是不愿意去多管了,这才叫人钻了空子,差点被人害死了去。”

    “我想着呀,这定是后宫那个不安分的见我娘家败落至此,有心想要取而代之,这事自古以来就有,如今出现也是正常,一个宫妃罢了,对付起来也是容易的很,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啊,东西是贵妃下的没错,想要我的命的却是我的好良人、好丈夫啊。”

    圣人说着又轻轻的笑了起来,有些玩味的看着王家姐弟两个一脸震惊的表情。

    平君心中可谓是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件事情中间讽刺意味浓重的简直是叫人不知是哭还是笑,一个丈夫想要谋害自己的妻子,却叫自己的妾室下手?圣人自官家登基以来,不论是在政事上还是在协理后宫上,都给予官家许多助力,可以说在一些老臣心中,圣人可是比官家要靠谱多了,官家若是要害死圣人,岂不是自断臂膀,要毁掉自己在百官中那所剩无几的威信?要知道百官虽然不能废掉皇帝,但要把皇帝架空起来还是可以操作的。

    圣人等着姐弟两个消化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了下去。

    “元祐那时候是想要我的命的,可是被我发觉了,身子倒是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他想来是怕了,又打算叫王庸上折子直接废掉我,可惜终究像他那般糊涂的人还是少的,他没有废掉我,反倒教我把我儿子立做了太子。”

    王定之刚刚一直默默不语的似乎想着什么,这会儿倒是想清楚了,便问圣人道:“官家做事总要有个由头,却不知他究竟为何执意与姑母过不去?我们王家已经败了,单凭姑母一个人在后宫中又能做出什么威胁到他的事?”

    圣人却好似一直等着有人问出这个问题,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我那时候一直闹不明白,他与我有什么恩怨竟要置我于死地?这二十年哪一日我不是战战兢兢的在帮他?后来我终于是弄明白了,是因为我那个大儿子。”

    “他这些年一日更甚一日的修仙修道,身边受宠的国师换了一茬又一茬,总是有一点没变的,都说是我那可怜的元晟与他相冲,他心里头愈发不满这个儿子,不想教他当太子,想来想去却没有办法叫百官不立元晟,元后嫡长子,德行无亏,在换了谁都不能越过了他去。就有人给他出了歪主意,那不如就换个皇后罢,虽说不立元晟还是礼法上过不去,可若是换成贵妃做皇后,她膝下那个泰王,年纪可是比元晟还要大,要立他还是可以跟百官斗上一斗的。”

    圣人说着这荒谬的官家,表情几番变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他还有那么一丁点良心,还晓得虎毒不食子这个道理,没有在元晟的吃食里头下药。”

    圣人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王定之,笑了笑道:“别用看可怜虫的表情看着我,既然我都晓得了这些事情,那自然会在元晟身边好好的放上几个人,倒是你们,可是不知道罢?赵甫仁那个好儿子,你的那个好丈夫,可是写了好些青词给元祐,如今正是得宠呢。王庸还抢了原是给定之安排的职位给了他了。”

    说起小辈之间的争斗,姐弟两总算少了一种压力颇大的感觉,倒也是敢与圣人说些自己的办法了,三个人又商讨了许久,到了宫中快落锁的时辰,圣人才施施然的准备回宫去了。

    赵世卿最近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下午刚刚从王庸府中出来,得了王庸一句准信说是吏部的公文明后两天就可能下来,教他不过安心等着,便碰上了上回在王庸府上曾碰见过的那几个同年。

    这回儿赵世卿倒是学会了不随便给人脸色瞧了,态度倒是挺随和的,那几个同年也是听了赵世卿在王庸那里谋了一个好缺的缘故,对他更是客气起来,两方相谈甚欢,当下决定晚上就一起去喝酒去了。

    这些个翰林院的编修、庶吉士们最是自命清高不过,文人身边要有美人相伴这想法已经是入了他们的骨髓,普通的同年聚一聚也是要约在教坊中,找几个相熟的小姐,更何况其中有一个赵世卿?自然是去了长安城中最出名的清芳坊中了。

    赵世卿也是因着守孝,许久没有来过这声色犬马之地了,心里头也是有些急不可耐,虽说家里头的姑娘们长得都是不错的,却又哪里比的过教坊里头的小姐们那般体贴可人、万种风情?

    因着赵世卿事先就声明了此番是他做东,几个同年心中也是晓得他自己当家做主,家里头富裕的很,当下也是不客气的点了最好的酒、最好的席面,又听说最近教坊最红的是一个叫苏怜怜的小姐,也吵嚷嚷的要叫苏小姐过来作陪。

    赵世卿守孝这三年教坊中当红的小姐早就换了好几轮了,这个苏怜怜他也是之前从未见过的,听了也是心中痒痒,叫来一看,果然是个绝色美人,更加妙在她肌肤白胜雪,姿态也是格外风流。

    苏怜怜先是弹了一曲好琵琶,之后便是乖巧的依偎在了赵世卿的身边,不时的帮他倒酒,身上诱人的香气更是直往他鼻子里钻。

    这一席不过闹了一会儿,几个同年便是原形毕露的搂着身边的小姐们闹着要亲嘴儿要唱十八摸了,一行人又闹了一会儿,便是带着自己的小姐钻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待到赵世卿与那苏怜怜一番颠鸾倒凤过后,也是有些疲惫,在苏小姐的曲意奉承之下,出手大方的给了她一锭颇重的金子,便起身回府去了。

    他在外头虽然也是闹的荒唐,不过却是没有在外留宿的习惯,这一点不知道算不算的上所谓的优点了。

    因着得了官家的青睐,想来在仕途上应该是一帆风顺了,赵世卿这些日子只觉得飘飘欲仙,连着脾气都好了许多,再加上又抬了自己那个知冷知热的表妹做二房,前院里头那些个姑娘们有了管束,也不会争宠争得乌烟瘴气教他不舒服,他的起居也是有人操上了心,因此对这个双娘子更加是温声细语的。

    闹的前院里头的人都说,双娘子可是郎君心尖尖上的一块肉呢!

    因此当他哼着十八摸回了书房时,看见双娘子就在他书房等着自己时,也是没有露出什么不快来,反倒是好脾气的问她:“怎么了?”

    双娘子已经是除了粉黛,换上了家常衣裳,一张小脸显得素素净净的,十分招人喜欢,可她一听赵世卿这般好言好语的跟她说话,眼里突然就含了泪道:“是双儿今儿做错事了呢!”

    赵世卿将双娘子搂进怀里,颇有耐心的追问:“做错了什么事?”

    双娘子心情复杂的嗅着赵世卿衣裳上浓浓的脂粉味,面上一丝不显,弱弱的道:“娘子今日要用车,被双儿给阻了一阻,怕是生了双儿的气的,说是要在后院修个马房,开个侧门呢,双儿心里焦急,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赵世卿听了这是关于王平君的事情,心里跟吃了苍蝇一般腻味,兴意阑珊的道:“那就叫她修呗,反正她目中无人惯了,要修个马房还算个事?一个粗人家里出来的人又晓得什么道理,你又算做错了什么事情?不过是想着我罢了。”

    双娘子闻言心中一喜,继续期期艾艾的道:“可是娘子总是当家主母,双儿这般,会不会得罪了娘子?前院与后院中那扇小门娘子也不常开的,双儿时常想去给娘子请安也被回绝了,娘子可是,可是厌恶了双儿?”

    赵世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摆摆手讽刺道:“你在前院这好好儿的,去甚后院?给王平君请什么安?教她们把后院关起来罢,再修个马房修个侧门更好,免得还要见天的到前面来,她本事大着呢,奉旨出门,哼,品行不良的妇人。”

    双儿露出有些害怕的样子来,教赵世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他转念想了想,开口道:“你与我青梅竹马,我自然是放心你的,王平君生的儿子我是指望不上了,到底我们这府中小孩儿也少,你守好了门户,与王平君那泼妇分开了也好,看看能不能给我生上几个大胖小子。”

    双儿低头羞道:“郎君说的胡话了,大郎是长子嫡孙,还是承重孙呢!便是、便是双儿有了,也是越不过大郎去的。”

    赵世卿不屑道:“府中的事情不都是男人说了算,我喜欢那个儿子谁能说什么?你快些怀上才是正事。”

    说着也是觉得自苏小姐那里回来后缓了过来了,手上也在双娘子的身上动作起来……

    柳娘今日睡下的也有些早,她是一早就知道平君要出门的,想着怕是要回来的晚,自己也见不着了,不若早些歇息,明日好赶早去寻平君说话。

    她心中对平君有一番担忧,又是心疼她身上有着责任,又是知道恐怕是有许多人想要对她不利。

    前些日子的新河公主,府中的郎君和双娘子,还有许许多多柳娘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和人,他们都在对付平君,把平君视作大敌。这样看来平君几乎是腹背受敌,近似于孤立无援的状况。

    不用平君特别与自己解释她究竟在做些什么,也不用平君把自己曾经所经历过的所有一切都告诉自己,柳娘就是知道这个外表坚强的女子是多么不容易,是多么的需要人去关怀她去爱她,可能在这世上,平君从未将自己无助的一面袒露给他人知晓,就像是动物柔弱的腹部,无法怜惜的教人揉上一揉。

    柳娘心里想着平君,睡得迷迷糊糊之中似乎又听见了有人在轻轻的敲着窗扉。

    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猛然从床边上挑了起来。

    来不及披衣服穿鞋,柳娘光着脚跑到了窗前,却又停了下来,又有些踟蹰的轻声问:“平君?”

    窗外传来平君闷闷的回应声。

    柳娘赶紧弄上前把窗户撑开,平君轻轻一撑便从窗外跳了进来,她披散着头发,脸上有些迷茫与怅然,身上明显是随便找了一件大衣裳披着,可是一见柳娘光着脚站在窗前还是皱着眉头露出了不悦,她轻声嘀咕着:“怎么能不穿鞋呢?”

    柳娘笑嘻嘻的贪婪的看着她,摇摇头不说话。

    平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赧然,上前抱住了柳娘,保持着这个姿势一步一步的后退将她推倒在床上,自己也把鞋子蹬掉大衣裳脱掉的迅速钻上了柳娘的床。

    柳娘也翻身缩进了被窝里,两人在温暖的棉被里肩并着肩躺着,彼此都没有说一句话,但却沉默的十分愉悦。

    半响平君伸手摸索的在被子里找到了柳娘的手,两人十指相扣的握住了彼此,平君又朝柳娘这边靠了一靠,将自己的头整个搁在了柳娘的肩膀上。

    她之后又换了好几个姿势,最终终于是找到了一个最舒适的方式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紧紧的依偎在柳娘的身边,蹭了蹭柳娘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柳娘转身面朝着平君,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耳后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脊,温柔的哄她入眠。

    柳娘不用问平君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的房间里,就像一只骄傲的小动物撒娇的朝你露出了最脆弱的肚皮,你只会受宠若惊的上前轻轻的安抚它,不会叫它放下它的骄傲,告诉你它脆弱的原因。

    ☆、33|413

    平君半夜里从自己的卧室里逃走了,今年的第二次,正院里头平君的几个贴身婢女正聚在一起恨得牙痒痒的跺脚,这事儿是杏仁儿半夜起身去看看平君有没有盖好被子时发现的,杏仁儿发现的时候平君的被窝都已经凉了下来,窗户也支了起来,整个屋里头的暖气都被风给吹散了,平君穿在外面的大衣裳也被拿走了,显然是这位祖宗睡着睡着起身拿了衣服翻了窗子就走了。

    小桃面上一抽一抽的抱怨道:“咱们家这个小祖宗正是越活越回去了!我可是记得她十岁左右才这样调皮过!一声不吭的就这样走了,可教我们好一阵担心!”

    四个婢女大半夜的也不敢声张,都披起大衣裳,把头发挽成简单的发髻,点了灯围在一起发愁。

    半响,杏仁儿叹了一声气道:“怕是在李姑娘那儿呢,谁去把她叫回来?总不好教她歇在哪儿罢?那明天早晨还不知道要有多少麻烦呢。”

    四个人大眼瞪小眼,显然是谁都不愿意去。

    杏仁儿没办法,拿眼睛去瞧小桃。

    小桃吓得连连摆手,小声道:“上回就是我去的,别提多不好意思了!她们俩好着呢,在一块说私房话,我在旁边听着耳朵都红了,把娘子抓回来她还恼了我好久,这次我才不去,要去阿姐你自去。”

    杏仁儿老脸一红,不想承认她自己也不愿意做那恶人,又拿眼睛去瞧稳妥些的李子。

    饶是平日里颇为老实稳重的李子也耍赖起来,把头低下去只看自己的鞋尖,装出一副没有听见的样子来。

    阿梨早就起身去给阿姐们沏茶去了,嘴里说着阿姐们先聊着,她忙着呢。

    杏仁儿佯作发脾气的样子,怒道:“平日里娘子都是怎么对你们的!要用的着你们的时候就推三阻四的,可还像个样子?!我瞧着都是娘子把你们宠的不像样子了!”

    那三个被骂的赶紧一齐低头看脚尖,一副心有愧疚的样子。

    杏仁儿提了提声音又问:“那你们谁去将娘子带回来?!”

    三个小的又是一齐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齐声道我不去,还是阿姐去罢。

    杏仁儿顿时觉得自己太阳穴抽抽的疼,无奈的瞧着不敢正眼看自己的三个婢女们,心里头愁的可要命了。

    要是娘子与李姑娘只是在说说私房话,听一耳朵也就算了,大不了拿手指将耳朵眼堵上,想来娘子那样大方的人是不会介意的,小桃上次也是挨了一顿说就完了,若是、若是娘子她与李姑娘亲热起来,被自己撞破了好事,不晓得这小祖宗发起脾气来会不会将自己吊起来打一顿哦?

    面前这三个心中肯定也是抱着一般的想法,不过面皮薄些,不好意思说出口,这才互相推脱都不愿意去。

    但是也不能就这样教娘子睡在小香院啊,老天爷啊究竟要怎么办才好,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要是真的去撞破了娘子的好事会不会真的挨揍啊啊啊!!

    杏仁儿心中一阵哀嚎。

    平君的婢女们想的倒是很多,她们老早就觉得自家娘子脸皮又厚,心又黑,下手又快,李姑娘今晚怕是要被辣手摧花了,心中都有些责怪娘子怎么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不过才好了这一段时间,就如此唐突,也不怕把人家小娘子给吓坏了。

    这倒是不怨婢女们想的多,深宅大户里头,女儿家都被关了起来见不到男人,但是思|春的天性也是不会减少,少不了有那些偷偷摸摸的事情,婢女与婢女、主人家与婢女之间磨镜的事情历来都是不少见,王家怎么说也是长安城里头数得上的大户人家,弯弯绕绕的亲戚也都是非富即贵,哪怕家风再严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出,杏仁儿几个自小也是没少被嬷嬷们教导要注意这方面的事情,能把自家娘子往那方面想自然也是在正常不过了。

    可是她们当真是误会平君了,她昨日里听了姑母说了那样的秘密,心中也是有些难过,晚上实在是想柳娘想的睡不着觉,便只想去见见她。

    婢女们紧急协商的这会儿,柳娘与平君两个头挨着头,互相依靠着,正是睡得香甜呢。

    柳娘今儿早晨只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她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都暖洋洋的,心中充满了愉悦的快|感,这感觉闹的她十分不愿意睁开眼睛,反射性的翻身搂住身边的不明生物蹭了蹭,嘤嘤嘤地伸了个懒腰。

    旁边那个不明生物也伸手反抱住了她,轻轻挨了挨她的脸。

    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柳娘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忘记了,是不是应该起床去找平君练武了呀?好像又不是这个。

    柳娘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了一会儿,又变得糊涂起来,正要睡了过去,身边那个人突然伸出手来像八爪鱼一般紧紧把柳娘抱住,又把头埋在柳娘的肩膀上细细的嗅着,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句什么话,柳娘没有听的太真切。

    她被闹的没有那么重的睡意了,又躺了一会儿,突然就明白那人说了句什么,那人说,小娘子好香啊。

    哦,好像是这样,昨夜平君突然出现了,她还抱了自己,最后跟自己盖了一张被子睡觉,现在她正香香甜甜的睡在自己身边呢。

    柳娘清醒了一些,嘴角不知不觉的勾了起来,她奋力的睁开了眼,转头看向身旁的平君。

    现在的时辰还早着呢,屋里的光线也很不好,柳娘看了好一会儿,才在昏暗的环境中看清楚了平君的脸,平君睡得正香,眉目好看的舒展开来,看着像个天真的小娘子,带着一种无辜的纯真,平君的身子随着呼吸起伏着,手脚都缠在柳娘身上,整个人都贴了上去,这样其实勒的柳娘怪难受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却有一种奇异的幸福感。

    柳娘又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平君,觉得她睡的毫无防备的样子真是好看极了,柳娘暗暗在心中由衷赞叹着自己心爱的人是如此美好,简直要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美好的辞藻都用在平君的身上。

    平君却无知觉的像个坦诚的孩子一般,在自己信赖的心上人身边沉沉的睡着,看上去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

    这是一个多么温馨可爱的早晨呀——如果忽略掉窗外突然响起的女声的话。

    那是杏仁儿的声音,柳娘听得真切,但不知为何却有些生气,想要任性的假装并没有听见她说话,也不想要她过来吵醒自己怀中的平君。

    平时都没有感觉到杏仁儿阿姐这样的讨人厌!柳娘恨恨的瘪了瘪嘴,感觉到了自己怀中的人儿因为窗外杏仁儿稍稍提高的声音而隐隐有了清醒的样子,这才不情不愿的长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柔声对着平君道:“太阳都要晒到……,呃,晒到脚咯,平君快快起床罢!”

    杏仁儿好像与平君一样都是习武之人,想来听觉似乎比常人要强上许多,在柳娘那般说了之后就沉默了下来。

    想到在窗外的杏仁儿听到了自己嗲声嗲气对平君说的话,柳娘突然有些脸红,但又理直气壮的厚着脸皮想到,是她要过来听自己与平君的私房话的,就应该她先脸红呢!

    平君先是用力的抱了柳娘一会儿,接着放开了缠在柳娘身上的手,慵懒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小小的猫儿似得打了一个呵欠,噘着嘴道:“那就叫杏仁儿端水过来给我洗漱,我再眯一会儿。”

    看着平日里爽朗大气的人撒娇赖床真是一种太过奇妙的体验了,柳娘面带微笑愉悦的看着平君把自己往被子里头缩了一缩,有些遗憾的蹑手蹑脚下了床自己收拾好自己,再绕到门口将门打开,果然杏仁儿正一脸羞涩的带着低着头做鹌鹑状的小桃端着水在外头候着呢。

    柳娘有些莫名其妙的骄傲的挺了挺胸|脯,让开身子教杏仁儿与小桃进来里间,后头一脸震惊的招娣也灰溜溜的捧着一盆水想要进房间里来伺候柳娘洗漱,抬了脚想进来,又踟蹰的瞪大了眼望了望柳娘,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大字,怎么回事?!

    柳娘被招娣看的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咱们到外间去罢。”

    话音还未落呢,便被平君拖着长长的调子打断了:“不,行,呀。你也要在这里。”

    柳娘回头一看,只见平君惫懒的从床上支起身子,顶着一头有些乱的头发,笑的格外灿烂的看着自己。

    待到平君大摇大摆的从小香院里离开,一直趴在门旁自门缝里往外看的谢姑娘再也忍不住了,推开门提起了裙子便哒哒哒的跑到了柳娘的房间里。

    “你这个小娘子!什么时候与娘子那般好啦!?”谢姑娘的声音比起往常升了高了不知道多少,一脸怀疑的上上下下将柳娘看了个遍,眼神更是着重的在柳娘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多看了几眼。

    章姑娘要稳重一些,进屋的时候还敲了敲房门,不过她的表情也是一般的奇怪,仿佛还带着一点不好意思。

    柳娘大大咧咧的朝两人笑了一笑,乐道:“昨晚呀!”

    章姑娘与谢姑娘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瞧出了一些非常隐晦的东西,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后,谢姑娘朝着章姑娘使了一个眼色。

    章姑娘便有些脸红的磕磕巴巴的朝柳娘问道:“你们、你们昨晚,做了什么呀?”

    柳娘理直气壮的红着脸道:“我与娘子一齐在一个被窝里睡觉了。”

    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又一脸心有余悸的补充道:“还好我与娘子都是女儿家,我阿娘可是说过,要是同男子睡了一个被窝,肚子里就会有了小娃娃了,两个女儿家一齐睡一个被窝,应该不会有小娃娃……罢?”

    柳娘顿时皱了眉头,苦着脸道:“我可不想要小娃娃。”

    章姑娘与谢姑娘一脸麻木的听着柳娘自说自话,脸上的表情变了好几变,均是忍下了没有插嘴。

    但那个天真的小娘子很快的又扬起了笑脸,快活的道:“我说什么胡话呀!自然是只有女子与男子一齐睡才会有小娃娃呀!嘉娘对罢?!”

    谢姑娘脸上表情像是吃了大便,有气无力的答道:“对……”

    ☆、34|413

    柳娘后知后觉的发现,似乎自从平君在自己房间歇过以后,小香院的众人看她的眼神就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那种带着点躲躲闪闪、欲言又止的神态叫柳娘好生郁闷了一段时间,特别是谢姑娘,仿佛还生了柳娘的气,见了面都不愿意拿正眼去看她,反而高高的昂着头朝着柳娘露出鼻孔来。

    教柳娘莫名其妙起来,问了几次谢姑娘都不说为什么,也生上气了,赌气不与谢姑娘说话,谢姑娘拿鼻孔瞧她,她就侧着脸对着她。

    这两个半大的小孩儿斗气,闹的章姑娘是一个头两个大,小香院里三个人感情好的很,往常都是聚在一块用膳的,这会儿两个小的闹矛盾,在一张桌子旁边用饭还要你抢我的菜,我抢你的菜,一顿饭用下来章姑娘说了这个说那个,气的脑仁生疼,干脆把她们两个赶回自己屋里用膳去了。

    如此这般的闹了几天,平君从将军府那边借来的泥瓦匠开始轰轰烈烈的在后院里做起了工程,平君特特派人过来小香院叮嘱三位姑娘小心着别乱跑,几个姑娘好生没有意思,都各自窝在房里。

    泥瓦匠来了还没有几日,后院角门上看门的嬷嬷便是突然差了人到小香院里头来寻柳娘,说是柳娘的阿娘找上门来了。

    柳娘听了那小婢女的话也是一愣,下意识的就摸了摸一直挂在脖子上贴在胸前的那块玉,她进府也是有了小半年,这还是第一次有家里人过来寻她,来的人也不是家里头说一不二的祖母,而是那个一贯懦弱的阿娘。

    赵府上头有几个招娣相熟的小婢女,每个月都要被家人寻上门来,把辛辛苦苦挣来的工钱讨要走,理由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或者是有亲人病重,或者是有弟妹要养活,其中家中有阿弟的婢女更是过的艰难,柳娘也不止一次见到过因为被阿娘把身上唯一的首饰扒下来而躲在一处悄悄哭泣的婢女,可以说刚刚进府的时候,柳娘也是十分矛盾的期待着家里人的到来,又害怕祖母逼迫她讨好郎君挣得宠爱去养阿弟,又实在是思念家中的亲人。

    不知道是可怜还是庆幸的是,李家的祖母似乎不愿意再与这个被卖做妾室的孙女儿联系了,自柳娘进了这府中,就再也没有得到过家里人的消息。

    第一次有家里人来寻她,却是阿娘。

    柳娘心中有些惶惶的,有些害怕莫不是家中又出了什么事情,在房里转了两圈,把妆匣中好卖的银质的首饰,与这几个月攒下来的许多贯大钱一齐拿了包袱包了,又去找了几块府中统一发的普通布料包起来,这才与招娣一齐捧着这些东西跟着那小婢女一道去了后院的角门上。

    还没到地方,柳娘便远远的看见一个有些瘦弱的身影瑟缩着靠在角门上,还不时地伸头朝府里张望着,柳娘的眼底不知不觉的有些湿润起来,步子迈的更快了,一会儿就到了她阿娘的跟前。

    在柳娘的记忆中,自己的阿娘孙氏,似乎从来都是沉默的、忙碌的,她是个非常温柔贤惠的女子,但是脸上总是带着一点点的麻木,似乎从未见她开怀笑过,更不曾见她在祖母与阿爹说话时插过嘴,因此连同她的身躯都似乎是有那么一丁点儿佝偻的。

    但是柳娘看着眼前这个带着笑的妇人,几乎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了,她穿的干净得体,头上还带上了一只银簪子,整个人像是舒展开来了似的,看着都年轻了好几岁。

    孙氏也是瞧见柳娘过来了,笑着上前抓住柳娘的手,将她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了一番,想要说些什么,却哽咽着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她伸出手叹息着摸了摸柳娘的脸颊,又比了比柳娘的身高,擦着泪道:“好,我儿看着好,我心里放心了些。”

    柳娘再也忍不住了,哭着扑到了孙氏的怀里,娘俩抱头痛哭了一阵,总算是被招娣与看门的老嬷嬷手忙脚乱的劝住了。

    柳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泪,又拿了手帕给孙氏也擦了泪,对她说道:“我在府中攒了一些钱,给阿娘拿回去罢!”

    说着就要招娣把包袱给拿过来。

    孙氏手忙脚乱的阻止了,口中慌到:“我儿辛苦,阿娘过的好,儿的钱留着自己买花戴!”

    柳娘却不听,直把东西往孙氏手中塞去,孙氏见柳娘执意要给,急的直摆手,佯装发怒:“儿大了可是不听阿娘的话了!”

    柳娘这才含着泪停了手,也不说话,只咬着嘴唇可怜巴巴的看着孙氏。

    孙氏心里又是苦又是甜,眼泪直流道:“阿娘对不住你,教你祖母把你卖了换钱,如今哪里还有脸面要你的钱?今日来是想寻你说阿娘的事罢了。”

    柳娘听着孙氏磕磕巴巴的说着从自己被卖了之后家中的事情,原来柳娘被卖了之后,李家祖母手中有了一笔钱,却仍然没有放松要孙氏常常做活卖了钱,备着给柳娘的阿弟念书用,孙氏本也是想要认命,就这般在家中守着老人儿子过了,却不想她家里有个兄长,见妹妹死了丈夫,就寻思着给她找个了老鳏夫另嫁,那鳏夫老婆死了好些年了,自己又没有孩子一直单过,与孙氏一家人之前也是相熟的。

    李家祖母肯定是不让的,不过她一个老妇人,也没有旁的男性亲属了,哪里抵得过孙氏的兄长逼迫?扣了孙氏的嫁妆也是把她放出来了,孙氏先是抵死不愿改嫁的,后来被兄嫂一顿劝说,也是没了办法,点了头含着泪嫁了那鳏夫。

    本以为之后命更苦了,没想到那鳏夫其实不过比孙氏大上五岁,却生的好力气,平日里做活也能挣钱养家,家中过的也不差,对着孙氏也是十分尊重,并不曾打骂,说话更是好声好气的,也不让孙氏做活累着,他晓得孙氏思念被卖掉的女儿,更是主动提出要带孙氏去探望女儿。

    孙氏这才敢过来探望柳娘,她心中对女儿怀着浓浓的歉意,一直耿耿于怀自己没有反抗李家祖母叫自己的女儿被卖了,之前城里头又有传言说赵世卿虐待府中的姑娘,没见到女儿之前也不晓得偷偷的担心了多久,哭了多少个夜晚,见了面心中才放下一半,女儿面色很好,小脸圆了,人也长高了,不像是被虐待的样子。

    孙氏拉着柳娘的手,越看越觉得女儿长得愈发好看了,便悄悄的在她耳边问道:“郎君对你还好?”

    柳娘本来听着阿娘现在又嫁人了,正有些失落,再一听这话脸就垮了下来,倒把孙氏吓了一跳,连忙追问道:“他可是真的动手打你了?”

    柳娘沉着脸点了点头,看到孙氏泫然欲泣的样子才察觉自己不该这样说的,赶忙补救道:“我早就好了,我们不与他过日子的,这府中的娘子是个大大的好人,对我好的不得了,阿娘你瞧我像过的不好的样子吗?”

    孙氏含着泪一脸怀疑的看着柳娘,想哭又不敢哭样子,柳娘注意到角门外头老远的地方有一个身材颇为高大的汉子,不安的在原地转来转去,看着孙氏像是又哭了,整个人焦急的想要上前来,走了两步又迟疑退了回去,又是不住的在原地打转转。

    这个人怕就是孙氏新嫁的丈夫了,柳娘多看了一眼,惹得孙氏也朝那边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孙氏也不敢哭了,反倒是羞红了脸,期期艾艾的说道:“阿娘给我儿丢人了,你阿弟先前还跑过来骂我,讲我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以后也不要认我这个阿娘了,是我对不住你们。”

    柳娘这般美貌到有一大半是孙氏给的,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大美人,不过是被生活磨得失掉了颜色,但柳娘这会儿凝神看着自己阿娘的脸,觉得她似乎重新活了起来一般,变得十分漂亮了。

    柳娘心疼阿娘,仔细想了一想,由衷道:“阿娘过的好,儿就高兴,阿弟他不懂事,被爹爹祖母惯坏了,阿娘不要往心里去,那、那位阿叔对阿娘好,儿也放心。”

    她又拿了那个包了布料的包袱递给孙氏道:“阿娘不要儿的钱,这就是几块布,给阿娘回去做衣裳穿,可不能再不要了!”

    孙氏这才半推半就的接下来,然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着急的朝着那汉子那里看了一眼,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那汉子见状赶紧小跑的上前来,也不敢靠近角门,只把一个大包袱递给看门的嬷嬷,请她将包袱递给柳娘。

    柳娘拿过了沉甸甸的包袱,又多看了那汉子一眼,见他十分懂礼,并没有直视自己名义上的继女,反而是又退得远远的候着孙氏,心里又满意了一分。

    孙氏假装没有看到柳娘的动作,红着脸小声道:“我儿小时候最爱吃阿娘蒸的糖糕,阿娘蒸了好些,因为不晓得你现在的尺寸,也没有给你做衣裳,不过却还是给你纳了几双鞋,料子不好,不要嫌弃,又给你做了一坛子醪糟,要快些吃了。”

    孙氏又仔细看了看柳娘的脸,催促道:“不要叫主人家说你了,阿娘先走了,我儿好些保重!”

    柳娘一一含泪听了,点头对孙氏道:“阿娘,我与娘子好好的,她对我真的特别好。”

    孙氏有些不太懂,还是笑着点头应了,又转过身给看门的嬷嬷一些大钱,一步一回头的走了,柳娘站定看着孙氏慢慢走远,见那个汉子抬头看了一眼自己,便深深的给他行了一个大礼,那汉子显然是不知所措的窘迫起来,乱七八糟的也给柳娘回了个礼,便低着头不敢再看她,护着孙氏走远了。

    柳娘的阿娘来看她,倒是把谢姑娘给羡慕坏了,柳娘到东厢房里分了糖糕给她时谢姑娘的眼睛都红了,本来她们两个最近在闹别扭,好久没有正经好好说过话了,柳娘心里本还有一点赌气,想着给了糖糕给她就走,却在见了谢姑娘这副样子后不忍心了。

    谢姑娘手里捏着糖糕,一口一口子的吃着,眼眶红红的,却又一副倔强不愿叫人小看了去的样子。

    柳娘见了实在是于心不忍,她晓得谢姑娘病的最重的时候求娘子差了回家传话,想要见一见家里人的,但是她那些家里人却一个都没有来,谢姑娘因此伤心的不得了,章姑娘哄了她好些天才算好了,不由得心软道:“我阿娘蒸的糖糕最是香甜了,嘉娘尝了可好吃?好吃的话我那儿还有许多,我再给你拿!”

    谢姑娘瘪着嘴不肯看她,直咽了一大口糖糕下去,却不妨突然被噎住了,一时梗着脖子只哐哐地捶胸,吓了一旁的柳娘一大跳,连忙抄起放在桌上的茶壶直接把壶嘴往谢姑娘嘴里塞,猛地倒了一大口茶水出来。

    谢姑娘大口喝了一口,好容易把糖糕咽了下去,又被柳娘倒得太急的茶水浇了半边身子,呛了个半死,一时咳得天翻地覆,柳娘跟阿用招娣几个人见状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给谢姑娘又是要拍背顺气,又是要脱她衣裳给她换衣裳,闹的谢姑娘的发髻都散了开来,狼狈的不得了。

    谢姑娘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熊熊怒火蹭的一下被瞬间点燃了,奋力一把推开众人歇斯底里的披头散发的叉腰怒吼道:“李!柳!娘!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柳娘有些心虚,直摇头道:“没有呀,嘉娘,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鬼啊!!!啊啊啊啊!!!”谢姑娘龇牙咧嘴的扑上前去跟柳娘打作一团。

    ☆、35|413

    柳娘这些天勤奋习武,嫌白天太阳大都不出屋的谢姑娘哪里是她的对手,被柳娘轻轻松松的放倒在床,强行摁住连打了好几下屁|股。

    这下子当真是捅了马蜂窝了,谢姑娘先前还有些在与柳娘玩闹的意思,没想到这会儿柳娘力气这般大了,连一直以来都没有被人揍过的部位都挨了揍,她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巨大的创伤,捂着脸呜咽着冲出了屋去找章姑娘哭诉起来。

    被吵得耳朵疼的章姑娘不得已被谢姑娘从正屋里抓了出来主持正义,却没有想到肇事的那个小混蛋早就跑的没了影了,一问,好罢,溜去正院里头找娘子去了。

    章姑娘满脸无奈的看向谢姑娘:“嘉娘可是要阿姐去正院里把柳娘抓回来?”

    谢姑娘抽抽搭搭的摇了摇头,边擦眼泪边说道:“不、不要,但是等她回来了阿姐一定要去说她!我就不信她晚上不回来睡了!”

    章姑娘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谢姑娘散开来的头发,温柔笑道:“那你到阿姐屋里来,阿姐与你梳头罢,这头发都乱成什么样子了,二郎先前还闹着要找你玩呢,等他从正院里头回来了,你可愿意陪陪他?”

    谢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小声道:“愿意的,但阿姐一定要答应我。”

    章姑娘拉起了谢姑娘的手,哄小孩似得道:“一定一定,阿姐绝对帮你!”

    柳娘从小香院里头溜出来找平君时,平君正在书房教大郎二郎拿笔练字呢,之前与秦氏商量好的那位大郎的启蒙先生已经在半月前住进了赵府旁的一个小院里,每日过来给大郎上一会儿课,因着大郎年岁尚小,并不曾如何要求,一日里也只上半日的课,下午的时候,平君偶尔就会亲自教一教大郎。

    柳娘就被杏仁儿引着坐在了正屋的里间里,小桃给她端上了许多点心,又倒上了茶水,笑眯眯的神情谄媚的对柳娘道:“李姑娘等一会儿罢,现在娘子正在教大郎二郎练字呢,你先用点点心填填肚子。”

    柳娘乖巧的点了点头,倒是生出了一些后悔来,平君又不像自己一样,每天都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她肯定是很忙的,自己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的,连阿娘带给自己的糖糕都忘记一道拿来给平君了,还说着要变得与她一样呢。

    这份忐忑还没有存在一会儿,柳娘刚刚拿了一块小点心咬了一口,平君就从外头进来了,对着柳娘笑的很是灿烂:“小娘子可是想我了?”

    柳娘被杏仁儿拉着坐在了贵妃榻上,此时榻上还有一大半的位置,平君边说着,边毫不客气的欺身上前,紧紧贴着柳娘坐下了,两个人堪堪坐了一张榻上的一半,整个上半身都贴在了一起。

    柳娘心里发虚,也不敢说自己是做了坏事才跑到平君这儿来避难的,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是……呀,可想你啦!”她顿了一下,“刚刚我阿娘来看我了,还给我带了好些东西,下回我给你拿来些,她与我说她改嫁了,现在过得很好呢。”

    平君听了笑道:“那可是要恭喜你阿娘了。”

    柳娘点点头,又有些失落的说:“对呀,阿娘过的好我很开心,但是心里头还是有些空空的,也不晓得是为什么。”

    平君心中暗笑,有心想安慰一下柳娘,见柳娘手中还捏着一块被咬了一小口的点心,便满不在乎探身过去,就着柳娘的手指一口吃下了那块点心。

    平君脸颊鼓鼓的在嚼点心,柳娘却觉得自己的手指尖上有些凉凉的,想着刚刚被平君含住了一根手指,脸上不由得有些烧。

    两个人并肩坐了一会儿,都没有开口说话,好不容易等到平君将点心嚼完了,她就毫无形象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顺势就将手搁在了柳娘肩膀上,神情愉悦道:“教小孩子练字还真是麻烦呀!”

    柳娘不信道:“大郎那般聪慧!哪里麻烦了!我瞧娘子是自己偷懒罢了!”

    平君轻笑一声,搂着她道:“我瞧我这个小娘子也是聪慧的紧,不若让我教你练字?”

    说起来,虽然柳娘他阿爹也算的上是个读书人了,可是柳娘自己只是认得字而已,你叫她写,那肯定是相当难看的,她也曾经看过平君平日里练的大字,若是说心中没有那么些想法那肯定是骗人的,只是不愿意教平君麻烦罢了,这会儿平君主动这般说了,柳娘顿时高兴起来,直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期待的看着平君。

    平君失笑的看着柳娘这副小模样,点了点她的鼻子道:“那刚好,要不要你就跟大郎二郎他们一块了?”

    要跟两个小郎君一块啊?自己已经是这么大的人了,跟两个小娃娃一起,怎么好像有些好丢人的样子,可是说不要的话难道还要平君单独给自己上课?那样又好辛苦她啊!柳娘的脑袋瓜子里头飞速的运转了起来。

    看着柳娘认真思索的样子,平君忍不住大笑起来道:“骗你的啦,我自然要手把手的亲自教你,不让你被大郎二郎笑话啦!”

    平君说着拉过柳娘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中摊开来,一笔一划的在柳娘的掌心中写下了平君两个字,然后又收拢了手心将柳娘的手包成拳头,说道:“这下你就把我握在手心啦!”

    柳娘被她闹的又是羞又是愉快,咯咯笑着拿手去捶她,嗔道:“可是偷偷出来好久啦!大郎二郎都还在等着呢,快些回去罢!”

    小娘子的脸上天然带着点红晕,脸颊上有点婴儿肥,嘴唇水润饱满,在午后慵懒的春光下,看着教人有些坏坏的冲动。

    平君看的痴了,有些难耐的舔了舔嘴唇,脑子里想起自己那四个婢女晓得自己至今为止连柳娘的嘴都没有亲过之后那鄙夷的眼神,暗中给自己鼓了鼓劲,伸手环住柳娘的脖子,慢慢的将自己的脸靠了上去。

    柳娘显得十分吃惊,瞪大了眼睛一动都不敢动。

    平君紧张的手心里头都是汗,想去够柳娘的嘴唇,两个人的鼻子却撞在了一起,顿时尴尬的不得了的都往后退了一下身子,柳娘都不敢再直视平君的眼睛了,想要从平君的桎梏里挣扎出去。

    平君有些着急,生怕柳娘反感了,额头都沁出了几滴汗出来,心一横,一把将柳娘拉过来,闭着眼睛不管不顾的亲了上去。

    真的亲了上去才知道,柳娘的嘴唇好软,味道好甜,好像好好吃的样子,平君试探的想要舔一舔,却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姿势不对,她不过稍稍动了动头,这一回两人撞到了牙齿。

    好、好痛啊。

    两个人捂着嘴别过脸,脸上都是红的要滴出血来,彼此都不敢看向对方,只敢朝着反方向发呆。

    平君心中简直是哭泣着在怒吼,好丢人啊,怎么可以这么丢人,怎么办以后柳娘该怎么看我。

    悲愤欲死的平君实在是觉得无颜再面对柳娘,结结巴巴的丢下一句:“大、大郎他们等了我许久了,我、我先去了,你再吃点点心啊。”就起身飞快的逃走了。

    留下好像煮熟的龙虾一般的柳娘,一人呆呆的独坐在贵妃榻上。

    被、被亲亲了,占了便宜的那人还跑路了,柳娘一时不晓得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

    是不是应该声嘶力竭的大哭一番啊,因为那个坏人自己跑走了,可是不但哭不出来,自己的心头还开心的像是要飞起来了。

    柳娘慢慢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巨大的愉悦感后知后觉袭来,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轻飘飘的兴奋之中,幸福的脚趾头都在鞋里张开了。

    也不知道自己坐在那里开心了多久,柳娘突然听到外头有轻轻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本来以为是平君的柳娘正要摆出羞答答的样子来呢,没想到来的却不是她。

    大郎正迈着小短腿站在门口迟疑的歪着头看着她。

    “李姑娘好。”大郎软软的说道。

    怎么回事怎么办怎么是大郎啊,现在才是真正的考验啊柳娘快点拿出你最温柔的笑容出来啊!柳娘羞答答的表情还没有摆出来就凝固住了。

    只得赶紧站起来,无比温柔的笑道:“大郎可是练字累了?快过来歇歇用些点心罢!”

    大郎无辜的皱着眉头瞧着柳娘,慢慢的从门外蹭了进来。

    好像因为某些人想要做坏事的原因这间屋子里现下一个婢女也没有,大郎也就是一个人也没带的孤孤单单的走过来了,柳娘不晓得这个孩子是怎么了,见状也只能自己上前照顾起大郎来。

    大郎的腿短,自己上不去贵妃榻,柳娘干脆将他抱起来,叫他坐在自己身上。显然大郎之前并没有与柳娘这般亲热相处过,这孩子有些怪不好意思的轻声对柳娘说了声谢谢。

    小孩子的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奶香味,大郎的身子软软的靠在自己身上,像个软绵绵的小暖壶,柳娘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又去放在贵妃榻上的小几上拿了点心塞给大郎吃,大郎接了点心,笑着又对柳娘道了谢,自己两个手捧着小口小口的咬着,脸颊一鼓一鼓的真是像极了平君。

    柳娘看着开心,怕这个孩子噎着了,伸手去倒茶给大郎喝。

    这一次出了点岔子,柳娘将茶杯递给大郎时两人都没拿稳,茶水顿时撒了大郎一身,大郎被茶烫了一下,吓得不小心撞到了小几上,茶壶也被撞翻了,茶水浇了大郎一身。

    柳娘吓得不行,赶紧把大郎从身上放了下来,自己站起来仔细看了看大郎被浇了茶水的地方,好险茶已经不太烫了,大郎应该是没有烫伤的,只不过上衣都湿了,现在还是春天,小孩子可不能穿湿衣服,怕要伤风的。

    柳娘只得七手八脚的叫大郎将上衣脱下来,大郎倒是个很懂事的孩子,虽然一直皱着眉头,但也一声不吭的乖乖的任由柳娘去脱他的衣服。

    待到上衣都脱了,柳娘又是手忙脚乱的拿了手帕将他身上擦干净,不过,在擦到大郎的左肩时,柳娘却突然停下了手,脸色剧变。

    大郎看见了柳娘的表情,转头看了一下,回头疑惑道:“这个是我的胎记,生下来就有的,怎么了,李姑娘?”

    胎记很多人都有,但是大郎的左肩上的胎记,却与柳娘曾经见过的一个人一模一样,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形状、一样的位置。

    她是在与平君出门碰见新河公主那天,在王定之被射伤的左肩上看见的。

    ☆、36|413

    后来的事情柳娘的脑子都没有什么印象了,只觉得糊里糊涂的,似乎是大郎的奶娘进来了,接过自己的手照顾起大郎来,然后她也没有跟平君打招呼,就这么跌跌撞撞的从正院里回来了。

    回来之后更是谁也不见,将房门关紧,任谢姑娘在外头喊了许久都不开门。

    柳娘躺在床上,将头捂进了被子里,脑子里乱成一片。

    大郎的胎记与王定之一模一样,那个胎记有些靠近脖子,平君跑过来与自己一齐睡的晚上,两人都衣着单薄,柳娘也依稀看见了平君的左肩,那里整齐光滑,一点都没有胎记的样子。

    对于胎记,坊间里的说法也是很多的,最主流的都是认为这个都是亲爹亲娘传给子女,甚至有些大户人家还是靠着这个判断小孩的出生,防止后院里的女人们红杏出墙。再怎么样,也应该不会有亲娘身上没有胎记,孩子却跟舅舅有个一模一样的胎记。

    这说明什么呢?这孩子,难道不是平君的亲生儿子,而是王定之的?

    柳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件事情着实有些太过离奇,平君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她有了什么好处?

    但是冥冥之中,她又有些释怀,从柳娘进了这府中之后,她就知道平君与郎君的关系可以说得上势同水火,好像因为是上一辈父母之间的事情,而平君又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女子,这样的她又如何会心甘情愿的生下郎君的孩子呢?如果没有孩子,在双方的父亲都去世后,平君大可以潇洒的回去王家,或者改嫁,或者就一辈子不嫁了,自己的大好年华又何必浪费在这教人恶心的赵府呢?

    第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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