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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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泳坛]我在里约等你 作者:秋紫漪
第2节
“?”朴信中疑惑地抬头。
“park,这是我家乡的菜,很好吃的,你尝尝。”杨扬说的全是中文,也不管人家能不能听得懂。
“thank you。”朴信中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是明白他的意思,微笑着接过了他手中的餐盘。
杨扬坐回自己的位置,但还是朝这里看。朴信中将那盘鱼挟起一块来尝了尝,真的不错,于是他也看向杨扬,伸出了大拇指,做了个“很棒”的动作。杨扬见他喜欢,这才放心。
又过了一会儿,朴信中他们吃完了饭,跟张琳和杨扬几个人打了招呼就走了。杨扬特意往他们的餐桌看去,见自己端过去的那盘鱼被吃得干干净净,觉得很开心。
然后张琳这一桌也吃完了,几个人一起回房间去。谁知刚走出餐厅大门,杨扬突然说道:“那个,琳哥,你们先回去吧,我有点儿没吃饱。”
“没吃饱……”那你到餐厅干嘛来了?张琳简直拿他没办法。
“嗯,没吃饱。”
“……”大家都很无语。
“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去吃点。”
他是真的没吃饱,因为刚才他的心思根本就没在吃上。其实这时的这件小事根本不算什么,谁都没有想到,后来杨扬对朴信中的关注已经到了影响比赛成绩的地步。
☆、第 7 章
8月8日,北京奥运会正式开幕。9日,游泳比赛在水立方拉开序幕。
400米自由泳的预赛就安排在9日晚上,这是朴信中的主项,他以预赛第三的成绩晋级决赛。张琳也顺利进入决赛,杨扬也报了这一项,但在预赛中被淘汰了。
10日上午10点21分,400米自由泳决赛开始。除了朴信中和张琳,哈克特﹑范德凯伊﹑梅洛里﹑拉森詹森等世界名将也都参加了这次比赛。
朴信中这时的身高是一米八一,仍然不占优势。而且08年和09年是高科技泳衣大行其道的时代,各国游泳选手几乎都穿着连体的鲨鱼皮泳衣,有的甚至甚至是带袖子的,一直包裹到手腕。这种泳衣能够增加人体在水中的浮力,塑造流线型的体型从而减少阻力。有人曾经计算过,这种泳衣能够将运动员的成绩提高大约2%。
但就朴信中来说,他穿这种连体泳衣很不舒服,因为他在游泳的时候主要是利用背后的斜方肌,而连体泳衣的结构设计却恰好限制了这一肌群的活动。所以在北京奥运会上,在绝大多数选手都穿着连体鲨鱼皮泳衣的情况下,朴信中穿的仍然是半身泳衣。
关于这次400米决赛的泳道安排,分别是哈克特第二泳道,朴信中第三泳道,拉森詹森第四泳道,张琳第五泳道,范德凯伊第七泳道。比赛一开始的时候,哈克特领先,朴信中和张琳分别位于第二和第三位。就起跳反应的时间来说,朴信中069秒,是最快的一个。张琳比他用时稍长,但也只有074秒。
哈克特、朴信中和张琳三人一个跟一个,直到150米处,朴信中发力,开始反超。他很快就超过哈克特,取得了领先优势。这时张琳反倒有些落后了,第四泳道的拉森詹森也赶了上来。随着游程越来越长,朴信中的优势越来越明显,哈克特却越来越落后。
最后50米,张琳开始冲刺,中国观众山呼海啸般的加油声压倒了一切。在这最后一程,张琳反超了拉森简森,与朴信中的差距逐渐缩小。最后触壁时刻到了,朴信中夺得冠军,成绩是3分41秒86。张琳亚军,成绩是3分42秒44。美国名将拉森简森获得第三名。
这一刻全场沸腾了,中国男泳终于实现了奥运奖牌零的突破!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张琳的教练们欢呼着拥抱在一起。朴信中的父母和姐姐也在看台上,他们激动得热泪盈眶。朴信中却很淡定,他虽然也开心,但比赛时却从来不哭,不论输赢。有人曾问他问什么,他说没有眼泪。
朴信中的这枚金牌意义非凡,这是自1932年洛杉矶奥运会之后,七十六年以来第一次有亚洲选手获得自由泳项目的金牌,也是韩国历史上第一枚奥运会游泳项目金牌(和奖牌)。在这次比赛中,朴信中和张琳一金一银,在世界自由泳项目上为亚洲人开创了一席之地,他们是亚洲自由泳的拓荒者。
杨扬当然也看了这场比赛,别人喊加油他也跟着喊,为两个人加油。后来颁奖的时候,当低沉端庄的《爱国歌》奏起,当韩国的太极旗升起,这一刻杨扬心里发生了一场蜕变。
以前他刻苦训练,只是为了能够参加奥运会,战胜朴信中。他一直都是个单纯的孩子,脑子里没想过什么深层次的东西。但就在这一刻,他的思想发生了转变,他想要有朝一日让五星红旗也在游泳馆中升起,让义勇军进行曲在泳池上空回荡。他一向单纯而又坚定,一旦确立了目标,就会拼尽全力去实现它。从这一刻起,他不仅为了追逐偶像,也是为了国家荣誉而战。
可惜这种为国争光的高尚情怀没能持续多久。在颁奖完毕,三位获奖选手绕场的时候,有一次张琳自己走在了前面,他没有注意到记者们要拍照。于是朴信中用很标准的中文发音温柔地叫道:“张琳。”张琳这才退回来,朴信中搂着他的腰,旁边站着美国的拉森简森,三人一起让记者们拍照。当时杨扬看到这一幕,心里就想,我一定要好好游,以后也要搂着你拍照!
8月12日上午,200米自由泳决赛。张琳和杨扬都在此前的预赛中被淘汰了,亚洲选手只有朴信中进入决赛,他的对手有菲尔普斯和范德凯伊等。从比赛一开始,菲尔普斯就一路领先,朴信中一直徘徊在第三、四位,直到最后一刻,他超越了范德凯伊,获得银牌。金牌得主是菲尔普斯,他以1分42秒96的成绩破纪录夺冠。
8月15日下午7点,是游泳比赛的重头戏,男子1500米自由泳决赛。张琳和杨扬都顺利晋级,朴信中在这一项上相对较弱,没能进入决赛。
就在各位选手和观众们都紧张期待着决赛到来的时候,一件意外发生了,杨扬找不到他的决赛泳衣。教练急得满头大汗,杨扬都快哭出来了,可也没办法,到处都找不到。后来杨扬慢慢回忆,才想起来是自己临出门的时候毛毛躁躁,泳衣忘带了。
这可怎么办?离开赛只有一个小时了。回去拿?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一个小时好像看似很长,但杨扬的泳衣是鲨鱼皮啊,要把这种泳衣穿在身上,至少要半个小时,再加上来回的路程,时间根本不够。
万幸的是,杨扬包里倒是带了一件预赛时穿过的泳衣,好吧,其实是穿过后忘了往外拿。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把这件穿过的泳衣又一次穿上。可能有人觉得一件泳衣穿两次不是很正常吗?其实在正式的游泳比赛中,一件泳衣一般只穿一次,尤其是这种鲨鱼皮泳衣,穿过之后就会变得松弛一些,不能很好地贴合皮肤,在比赛中可能会兜水,从而影响成绩。
杨扬就是穿着这件泳衣参加了1500米的决赛。因为他在预赛的成绩相对靠后,所以被分在第一泳道,张琳在第六泳道。整个赛程中,杨扬一直在担心,怕泳衣会兜水,但好在这种情况没有发生。最终他获得第八名,成绩是15分05秒12。张琳获得第七名,冠军是突尼斯选手梅洛里。虽然这次比赛杨扬和张琳只获得了第七名和第八名,但中国队的两名选手全部进入决赛,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就在这天晚上,本届奥运会游泳比赛的全部赛程结束,大家也都随之放松下来。但杨扬他们还是要住在奥运村里,因为其他项目的比赛还没有完成,他们要等着参加8月24日的奥运会闭幕式。而且教练叮嘱他们不能到处乱跑,闲了就在奥运村里逛逛。因为现在正是奥运会期间,这是百年不遇的盛事,全国人民都往北京跑,到处人山人海,教练怕出意外。
不过幸好北京奥运村够大,除了运动员公寓之外,还有各种娱乐设施,图书馆、歌舞厅、篮球场、健身房、网球场、放映厅等应有尽有。因此虽然不能出去,但在里面也不会觉得无聊。除此之外,奥运村里还有购物区,占地面积很大,里面各种中国特色商品、各省特产荟萃,是专门给外国运动员提供纪念品的地方,说穿了就是专门赚老外的钱的地方。
8月16日,游泳比赛结束的第二天下午,杨扬午睡起来,反正也闲着没事,就在房间打游戏。这时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叫他,说是有人找。杨扬顶着个刚睡醒的鸟窝头就出来了,一看竟然是朴信中,登时就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
“hi!”还是朴信中先笑着打了个招呼。
“park!你怎么来了?”
“go shoppg,ok?”朴信中笑着说,伸手指了指购物区的方向。
杨扬虽然平时总犯蠢,但这时候脑子却出奇灵光,一下子就明白了朴信中的意思,他是想让自己陪着他去买东西。那怎么还有不ok的?杨扬把朴信中拉到自己房间,让他等一下,然后冲到卫生间去洗漱。杨扬的游戏页面还没关,于是朴信中就坐在他刚才的位置上研究这款游戏。
昨天游泳比赛结束后,外国的游泳选手们也在等闭幕式。相对于中国队来说,他们队里管得更严,因为他们毕竟是在异国他乡,万一有什么意外,牵扯的麻烦就大了。朴信中的家人今天早晨已经回国去了,他自己在这里又没什么牵挂,这时突然想到杨扬,就跟教练请假过来了。
其实他想在这里买东西的话,完全可以找一个英语很好的人陪着,比如他们队里的翻译。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能看出来杨扬是真的很喜欢自己。他虽然是运动员,但在感情上是非常敏感而细腻的,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能分辨别人对他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而眼前的这个愣小子,无疑是把自己的一颗真心双手奉上,这让朴信中很感激也很受用,有点儿小得意和小开心的感觉。毕竟这时候他还不到19岁,在去掉世锦赛和奥运会双料冠军的光环之后,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孩子,有这种心理也是正常的。
所以因为杨扬的一片真心,朴信中愿意跟他相处,也有想要进一步了解他的欲‖望。再者他们平时是没有机会见面的,这次奥运会之后,下次再相见应该就是明年的罗马世锦赛了,因此要珍惜这几天的时间。
☆、第 8 章
杨扬一会儿就从卫生间里跑出来,前额的头发还是湿淋淋的。他见朴信中今天没有穿队服,而是穿了一件很简单淡黄色短袖t恤,下面配一条到膝盖的牛仔短裤。于是他也找了条牛仔短裤换上,但他在这里没有黄色t恤,就只好穿了件白色的。他从这个时候起,从穿衣配饰等方面,已经开始了对朴信中的模仿。
两人是步行到购物区的,这时候是下午五点多,天气已经开始凉爽了,走在外面很舒服。杨扬今天很开心,所以话特别多,一路上东拉西扯,可惜大部分都是中文,不时夹杂几句不规范的英语,也不管人家能不能听得懂,反正我是要说。相比之下朴信中就要安静得多,他一直在听杨扬说话,虽然绝大部分都听不懂,但他喜欢杨扬那种开心到有点傻的样子,觉得挺可爱的。
在两人快到购物区的时候,路过一片水池,池边栽着一圈杨柳,池里种着一片荷花。不时一阵微风吹来,便是柳丝拂面,荷香袅袅。这池边还立着一块石头,上面刻着三个字:小西湖。
“park,你知道西湖吗?西湖。”杨扬指着那块刻着字的石头说道。
西湖?他确实没听说过,于是就摇摇头。
“西湖是我家乡的一个旅游胜地,很有名的。等以后你有时间了,我带你去玩儿。”
朴信中笑了笑,心想反正我也听不懂,你就随便说吧。
“西湖旁边还有座雷峰塔,据说里面镇压着…… 哎对了,你听说过白蛇传的故事吗?你肯定没听过,等以后我学好英语了给你讲,很感人的,被拍过很多次电影和电视剧呢。”
杨扬说得豪气,等我学好英语了如何如何,其实终他一生,也没有将英语学到能够流利的讲下来这个故事的程度。倒是在很多年以后,杨扬的一个旅居在韩国的老乡,用中文给朴信中讲了这个故事。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购物区,这里地方很大,很多个大大小小的商城拥簇在一起。各种商品也是琳琅满目,无所不有。但朴信中主要是来消遣的,他没打算买多少东西。在逛丝织品专场的时候,他看上了两件苏绣披肩,一件是淡紫色的底子,上面绣着连枝大团花;一件是粉色底子,上面绣着鸟鸣花间。他刷卡买下了这两件披肩,一共花了人民币四千多块。他打算把紫的那件送给妈妈,把粉的那件送给姐姐。
杨扬看出了他的想法,想到他姐姐,不禁说道:“your sister is very beautiful!”
这是为数不多他能连成句子说下来的英文,心想终于能让他听懂一句了,觉得自己很棒。
“嗯,是的。”朴信中说,他也觉姐姐很漂亮。
“原来你懂中文?!”杨扬简直大吃一惊。
但朴信中摇摇头,杨扬的语速太快了,他没有听懂。
“park,你懂中文吗?”杨扬这次放慢语速,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一点点。”朴信中说。他真的懂得一点中文,毕竟一直以来张琳都是他最主要的对手,而研究对手是每一个运动员都必须要做的事,所以他顺便学了一点中文,但也只有一点点。
“那以后我教你。”杨扬说。
朴信中笑了笑,这句他听不懂。
后来朴信中又去买茶叶,因为他爸爸有时候是喝茶的。杨扬就让他买了西湖龙井,他说:“这个茶是我家乡产的,很好喝,我爸爸就喜欢喝这个。”
杨扬特意让店员把这句话翻译成英语(店员很多都是志愿者,英语很棒),说给朴信中听。那个店员妹子万万没有想到,看上去相处这么融洽的两个人竟然语言不通,也是大跌眼镜。于是在当过免费翻译之后,这个精明的妹子顺手要了朴信中的签名。
朴信中买了两盒西湖龙井,又买了一对很精美的双鱼中国结,就打算回去了。两人拿着东西回到居住区,一起到餐厅去吃晚饭,然后各自归队。
杨扬回来时正巧遇到张琳和另外的两个队友去吃晚饭,其中一个队友看着杨扬说道:“琳哥,你看杨扬这都荡漾成什么样儿了?嘴都咧到耳朵根了,怎么了这是?”
“琳哥,嘿嘿嘿……”杨扬听他这么一说,更加傻笑起来。
“少管,赶紧吃饭去。”张琳话虽这么说,但其实他也纳闷,这孩子果然越来越不正常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杨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他今天到底为什么来找我?就是为了找个中国人陪他买东西,对外交流方便一点吗?那他应该找琳哥啊,他们不是更熟悉吗?他怎么就找到了我的头上?杨扬左思右想都不得要领,最后心说难道是因为他也喜欢我,才愿意跟我在一起的吗?嗯,肯定是这样的,要不怎么解释?
他对自己推导出来的这个结论非常满意,于是很开心地睡了,兴奋的一天就此结束。
又过了几天,8月24日,盛大的闭幕式之后,北京奥运会正式落幕。各国代表队陆续回国,张琳和杨扬也分别回了北京队和浙江省队。
8
奥运会结束之后不久,杨扬感冒了。
其实也就是嗓子有点儿疼、鼻塞、流鼻涕之类的,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症状,因此队医和教练等人也没怎么当回事。杨扬训练照旧,生活照旧,一切都很正常。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星期,杨扬的感冒好了,皆大欢喜。
但是意外就发生在半个月之后。
那天杨扬正在泳池里训练,这是一次1500米的练习,在最后50米全力冲刺的时候,他突然觉得难受,胸口像被一只大手攥住那样喘不过气来,而且心跳完全失去节律,不像是在跳动,倒像是在颤抖一般。他的感觉还是很准确的,这就是一次房颤,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的心悸。
杨扬觉得不对,马上喊道:“教练!”同时挣扎着向岸边游过来。这时教练和队医都在现场,见杨扬出事了,都穿着衣服就跳进水里。杨扬难受得几乎没有力气爬上岸,教练和队医把他托了上来。他上岸后就湿淋淋的躺在岸边,还是呼吸困难,胸口剧烈起伏着。队医冲到医务室,拿来了氧气袋,先给他吸上氧。这时教练已经联系了急救车,正在打电话通知杨扬的父母。其实队医心中已经对杨扬的情况有了初步的判断,从症状来看,这应该是心肌缺血,但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他现在还不敢说。
急救车来得很快,只几分钟就到了,大家一起把杨扬抬了上去。这时他身上还是湿淋淋的,其实从泳池里带上来的水早就干了,这些都是冷汗。但好在他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还问教练说我爸妈怎么还不来?其实他心里很害怕,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在这种情况下,一个还不到17岁的孩子,总是会下意识地想到自己最亲近的人。
很快杨扬就被送到医院,由于在急救车上时用了一些药物来改善心肌供血,这时他的症状已经缓解了很多,但刚才的那一场真是把大家吓得够呛。杨扬的父母很快也赶到医院,明姐吓得直哭,杨扬的爸爸蹲在病床边攥着他的手,一遍遍地说儿子你怎么了,儿子你不要怕。
由于杨扬的身份敏感,很多临床常用药物都不能使用,情况有些棘手,所以由医院的副院长、一位很有名望的心内科专家亲自接诊。这位院长姓林,他先询问了杨扬近期的基本情况,得知他半个月前曾经有过一次感冒之后,怀疑他这次的病是感冒引起的病毒性心肌炎。然后就安排他去检查,包括几项实验室检查和辅助检查等。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心电图t波倒置,st段移位,白细胞计数和心肌酶水平明显增高…… 各种指征都指向病毒性心肌炎,再结合杨扬的近期病况和这次发病的症状,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诊了。
病毒性心肌炎,这对杨扬来说不啻于是一道晴天霹雳,他面临着人生中的又一次重大抉择。
这种病的患者主要靠休息,至今还没有任何特异性的治疗方法,只能对症使用抗病□□物和营养心肌的药物等。而且病毒性心肌炎患者的预后很难预测,它不像其他的病种一样,医生可以根据患者现在情况,交代患者预后很好或者预后很差。这种病的预后是不可预测的,它既有可能自愈,也有可能导致患者猝死,还有可能会转化成别的心脏疾病,总之一切皆有可能。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次杨扬即使痊愈,他的心脏也已经不再适合进行高强度的运动了。
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弃吗?杨扬不甘心,他还没有和朴信中一起登上过领奖台,他还没有让义勇军进行曲在游泳馆中回荡。他从七岁开始接受系统训练,到现在十年了,游泳已经融入他的生命不可分割,他从内心深处热爱这项事业。他的理想他的偶像,他的碧水清波他念念不忘的光荣与梦想,难道都要就此说再见吗?
“妈,我还想继续游下去。”杨扬说。
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
“爸,妈,你们会继续支持我的,对不对?”杨扬又说。
“儿子,唉……”杨扬的爸爸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儿子,等你好了以后,我们去问问医生再说,好不好?”明姐说。
这次轮到杨扬不说话了,他总不能拿命去拼,让父母为自己担心,但他也不想就这样放弃。
好在后来林院长和几位专家经过会诊,认为杨扬的这种情况,如果实在不想放弃的话,以后在训练和比赛中也一定要注意。并且建议这次痊愈之后,至少要休息半年。这对杨扬来说,已经是万千之喜。
几天之后,杨扬出院了,然后在家养病,这让他有了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在这段天堂般美好的日子里,他除了吃饭睡觉追剧打游戏,就是上网看偶像。
朴信中在北京奥运会之后,更加名声大噪,他成了韩国的国家英雄和全民偶像,即使是在北京奥运会斩获八金的菲尔普斯,也难以掩盖他的光芒。这一时期,他在国内被邀请参加很多访谈和综艺节目。杨扬看他在各种场合都是应对得体,游刃有余,显然要比自己成熟得多,不禁又佩服起来,心想他只比我大两岁呢!
杨扬的这种感叹和崇拜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他听到了他唱歌……
08年10月,韩国全运会开幕,朴信中继续去年的辉煌,他再次以压倒性优势拿到五块金牌,并再次荣获本届赛会的vp。
这下杨扬坐不住了,整天在家心急火燎的。然后他就慢慢开始了恢复性训练,还参加了12月中旬在大连举办的全国冬季游泳锦标赛,获得了400米混合泳、400米自由泳、1500米自由泳三项金牌,和100米自由泳的银牌。
这次大赛张琳没能参加,因为他10月份时脚踝处动了个手术,现在正在香港休养。赛后杨扬还不无遗憾地想,这次琳哥要来就好了,说不定我能赢他呢。
杨扬从这一年秋天病毒性心肌炎确诊,到现在参加全国大赛,医生让他休息半年,但其实他只休息了三个月,这种拼命的劲头队友们都服他。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08年年底国际泳联公布的各项世界排名中,杨扬在1500米自由泳这一项中已经排名世界第十。今年的400米自由泳,排名第一的依然是朴信中,同时他的200米从去年的世界第四,上升到了今年的世界第二。
杨扬现在最期待的,就是明年的罗马世锦赛,那将是他在09年最重要的战场。
——第一部完——
☆、第二部我要战胜你 第1章
第二部我要战胜你
——每天最苦最累的时候我都会想到他,我一直把他作为自己赶超的目标和偶像,我现在每天刻苦训练,就是为了赶上我的对手和偶像——
1
时间进入2009年,这时杨扬不但身体恢复了,更可贵的是成绩又有了提高。
2月份他参加了在日本举办的短池公开赛,400米获得铜牌,1500米获得银牌。这个成绩相当不错,杨扬很开心。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在网上得知一条消息:他的偶像恋爱了。
平时杨扬有空时,是经常上网搜有关朴信中的东西来看的,但这次因为他在日本参赛,几天没顾得上网,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这样的消息。杨扬登时觉得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浑身冷了个透。这种既委屈又愤懑的感觉简直无法言说,就像是自己珍爱了多年的一件东西,猝不及防间就被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抢走了一样。
我这么喜欢你,喜欢了这么多年,你难道不应该心无旁骛一直陪着我游泳吗?你怎么能去谈恋爱呢?杨扬只要一想到这个,就郁闷得要吐血。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自己一直以来深深崇拜的偶像(无论同性或异性)突然间恋爱了,心里大抵都不会好受吧。
但杨扬实在是一个简单的人,简单到在他心里所有的问题都可以用游泳来解决。你不是要谈恋爱吗?你不是眼里没有我吗?那好,我就赢你,我要在所有的项目上都赢你,我要用自己的实力,让你不得不注视我!
于是,他训练的时候更加刻苦了,那段时间里他这种拼命三郎的架势都成了队友们的榜样,每次一有人偷懒,教练就会骂:“你看看杨扬,你还有脸不?!”所以说,有时候脑子简单也不是坏事。
其实就朴信中恋爱这件事来说,杨扬知道得还算晚了。朴信中的恋爱从09年年初就开始了,只不过一直处在保密状态,外界不得而知罢了。只是这时这两人正处于热恋期,约会什么的自然就比较多,这才在3月份被媒体拍到,于是朴信中也就大方承认了。这一年他十九岁,这是他的初恋。
那个女孩子是演艺圈的,不算太红,但看上去清纯可爱,更重要的是性格比较温柔。朴信中自去年的北京奥运会后,在韩国已经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除了普通民众的喜爱之外,他还受到演艺界人士的普遍欢迎,结识了很多当红的明星艺人。这个女孩子就是那时候通过朋友认识的,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双方都很满意,于是就确立了关系。
关于朴信中的这次恋爱,杨扬确实非常怨念,简直怨念到死。不过这时候朴信中对于杨扬来说,还只是一个目标和偶像,他崇拜他游得快,喜欢他长得帅,其他的关于朴信中的成长历程以及他性格深处一些东西,还都不太了解。
虽然对于外人来说,一提起朴信中这三个字,脑子里浮现出来的都是那一张明媚的笑脸,但其实在他内心深处,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即使现在的他已经成了国民英雄、全民偶像。一直以来,他向往爱情,渴望爱,更渴望被爱。
他四岁开始学游泳,从那之后就是日复一日枯燥又残酷的训练,而且他和杨扬不一样,他在更加艰难的环境中长大,他的一些经历,对于家境优越的杨扬来说,是难以想象的,他能取得现在的成就,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努力。但所有的这一切,他都用笑容来展现。
所以这个女孩子的出现,给他那只有训练和比赛的单调生活增添了一抹亮色。他是真的爱她珍惜她,想要两个人一直携手走下去。而且那时他相信,他的女朋友也是这样想的。
但对于杨扬来说,单调的日子一如既往,硬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他郁闷了。在他度过了郁闷的一个星期之后,到了周六,该回家了。平时都是爸爸或妈妈开着车来接他,但今天恰好两个人都有事,于是这次他就自己坐车回去。
早晨,他背着双肩包刚走出宿舍楼的大门,突然听到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叫道:“杨扬。”杨扬回头一看,见是省队里的两个小姑娘,其中一个瓜子脸短头发,刚才的那声就是她叫的。另一个姑娘长头发大眼睛,手里拎着个蓝色的纸袋,看上去很害羞的样子,根本不敢抬头。杨扬倒是认识这两个姑娘,也是练自由泳的,短发的叫余一帆,长发的叫柳梦真。
“怎么了?”杨扬说。
“也没事,就是给你点儿东西。”余一帆眨眨眼睛,轻轻推了推身边的柳梦真说:“快去啊。”
柳梦真脸蛋红红的,也不敢抬头,她磨磨蹭蹭走过去,将那个袋子递给杨扬,轻声说道:“这个给你,是我自己织的。”
“这是什么?”杨扬没接,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给你你拿着就是了,问那么多干嘛?”余一帆笑着说。
“那,好吧。”杨扬犹豫了一会儿,这才伸手接过来。
“其实,这个,本来是想在你生日的时候送的,但那时候我还没有学会……”柳梦真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听不见了。
到底是什么啊?杨扬越来越好奇。
“这可是我们小真织了拆拆了织弄了好几遍的,你可要……”
“哎呀你别说了。”柳梦真打断了余一帆。
“哈哈哈!”余一帆又笑了,她一直是个爽朗的姑娘。“那好,我们走吧。杨扬再见!”
“哦,再见。”杨扬有点儿呆呆的。
“再见。”柳梦真也朝他轻轻挥了挥手。
于是杨扬拎着这个袋子走出去,上了车坐下后,他把袋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见是个蓝色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条围脖,也是深蓝色,用的细细的线,织得密密的。可现在是三月啊,杭州的三月送围脖?怪不得柳梦真说,这是打算他生日的时候送的。杨扬的生日是12月1日,那时送围脖倒是正好。
可柳梦真是为了送杨扬这个礼物才特意去学织围脖的,那时候她织得并不好,于是就拆了重新织,还觉得不好,就再拆。如此反反复复好几次,这才耽搁到了现在。所以三月送围脖看似不合常理,但里面却蕴含着一颗至真至纯的少女心。只可惜这颗真心错付了人,杨扬只看了那围脖一下,就放回去了,然后专心怨念他偶像的恋爱。
杨扬回到家的时候,竟然发现明姐正在给他晒被子。亲妈,原来你在家啊!他想。
“妈,你不是说有事吗?怎么在家也不去接我?”
“我这不刚回来吗。咦,手里拿的什么?”
“围脖,别人送的。”
“围脖?”果然明姐也惊讶了,“谁送的?”
“我们队里的,你不认识。”
“女孩子吧?我看看。”
杨扬把那个袋子递过去,然后换鞋,脱掉外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明姐拿着袋子坐在沙发上,打开。杨扬也走了过来,就坐在她旁边。
“哎呦,这织得真不错。她送给你的时候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
“傻,什么都没说你就敢要人家东西啊?”
“我也不想要,是她非要给我的。”
“唉,这傻的,真没治了。这是人家喜欢你,在跟你表白呢,懂不懂?”
“可我没喜欢她啊……”
“儿子,跟妈说实话,你真没喜欢人家姑娘?”
“真的,我骗你干嘛?”
“这就对了!儿子你听妈说,你现在还小呢,恋爱什么的不要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把成绩提上去,懂吗?”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杨扬说的倒是大实话,他一直想的就是提高成绩,战胜朴信中。
这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杨扬又一次梦到了朴信中。梦中他还是穿着去年奥运会时的那件淡黄色t恤,眼睛亮亮的,微笑着看着自己。
“hi,yang。”他说。
“park?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啊。”朴信中说,用的竟然是流利的中文。
“park,他们都说你恋爱了,是不是真的?”
“是啊,我恋爱了,感觉很好呢。”朴信中说着笑了起来。
“可是我妈说,咱们还小,现在应该专心游泳才对。”
“我年纪比你大啊,你忘了吗?我已经到了谈恋爱的时候了。”朴信中说话一直软软糯糯的,温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可是那我怎么办?你不跟我一起游泳了吗……”杨扬的声音哽咽了,他觉得无限委屈,嘴角向下一撇,泪珠子就掉了下来。
“我当然还是要游泳的啊,这是两回事嘛。而且以后你也会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和她在一起的。”
“我不喜欢她们,我就喜欢你!”杨扬说,他的这句话跟几年后他特地从杭州飞到首尔,跟朴信中说的那句一模一样,连倔强的语气都如出一辙。只是那时候他的感情明朗而清晰,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表达的是什么。而这个时候,一切都还懵懂不明。
“可是这不行的。”朴信中摇摇头,微笑着说。
“为什么不行?”
朴信中只是笑,不说话。
“呜呜呜……”
于是杨扬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就醒了,觉得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都是眼泪。其实这个时候他还不懂,关于朴信中恋爱这件事,他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在意。
☆、第2章
第二天,明姐和杨扬一起去买了个包,女孩子用的,价值不菲,打算作为回礼送给柳梦真,也算是弥补一下人家的心意。
然后星期一到了队里,杨扬单独把柳梦真叫出来,将那个包送给了她,并按着明姐事先教好的话,什么现在就想专心训练,没有精力考虑别的事之类的,别别扭扭说了一遍。柳梦真可比杨扬聪明多了,她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是被婉拒了,伤心了很久。
日子还在继续,她悄悄见证了那些小男小女的小心思,也见证了他们渐渐从青稚走向成熟的历程。
4月5日,全国游泳冠军赛在浙江绍兴开幕。这时张琳的伤已经痊愈,他强势回归,一举拿到200米、400米和1500米三个个人项目的金牌。杨扬紧随其后,拿到200米、1500米银牌和400米铜牌,另外他还拿到400米个人混合泳的银牌。
在这次比赛中,杨扬1500米的成绩是14分51秒94,比他在去年北京奥运会上15分05秒12的成绩提高了近10秒,这是巨大的飞跃。这之后三个月,就是将在罗马举行的第13届世界游泳锦标赛,杨扬专心等待着这次大赛的到来。
就在这年5月,朴信中参加了在美国洛杉矶举办的一次邀请赛,此前他今年基本上没有参加大型赛事。在这次比赛中,他取得了200米金牌和400米、1500米银牌,成绩并不突出。
2
在杨扬忐忑的期待中,7月终于如期而至,第13届世界游泳锦标赛在罗马开幕了。
第一天热身时,杨扬早早就到了,他在等朴信中。其实他也不知道见了面要说什么,可他就是想见他。这时的杨扬已经参加过几次世界大赛了,也认识了一些外国的选手,所以他就一边时不时的用自己独特的英语跟他们打招呼,一边用眼光在人群里搜寻朴信中的身影。
在他等了快一个小时的时候,朴信中终于出现了,他手臂间夹着个浮板,身上只穿了一条小小的碎花泳裤。这次世锦赛比赛用的泳池是露天的,明亮的阳光肆无忌惮的洒下来,照在朴信中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上。他的身材结实又匀称,肌肉间的沟壑被打上阴影,所以在明媚的阳光下,反倒显出一种神秘的视觉印象来。
这是杨扬继07年墨尔本世锦赛和08年北京奥运会之后,第三次见到朴信中,这次他明显感觉这个人跟以前不一样了。如果说去年奥运会的时候,朴信中身上或多或少还保留着一些小男孩的稚气和青涩,那今年来说,他已经算得上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不但头发剪短了,肌肉更加结实,外形上改变很多,而且在气质和风度上,强悍和温润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特质在他身上融合起来,形成了一种很独特的气场。
杨扬本来是侧躺在地垫上的,这时看到朴信中,一骨碌就爬了起来,但又只是呆呆看着,忘记了还要说话。好在朴信中也看见了他,毕竟杨扬这时已经是一米九四的个子,皮肤又白得耀目,在人群中还是很显眼的。
“yang?”朴信中很惊喜的样子,笑着跟他打招呼,走了过来。
“hi,park。”杨扬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然后目光停在他右边的胯骨上,轻轻说道:“多了个纹身。”
朴信中笑了笑,是的,北京奥运会后他在身上纹了个五环标志,算是对这次奥运会的纪念,没想到杨扬连这个都注意到了。这时杨扬的英语比以前有了些进步,虽然很多时候他还是不讲语法自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过总算是能让人听懂了。
“yang,你今年的成绩真好。”朴信中说,用的是英语,他也是只会简单的句子。
“我,那个……”杨扬听了这句话却脑子短路,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竟然关注我!。
大赛前两个国家的选手是不方便说太多的,于是朴信中说:“我走了,再见。”
“再见……”
杨扬还是呆呆的,这时恰好有队友来叫他一起回酒店去,杨扬就穿上衣服跟他们一起走了。在回去的路上,杨扬反复的想,他竟然也是关注我的,可他为什么要关注我呢?虽说每个运动员都会关注自己的对手,可是以杨扬现在的成绩,还不足以成为他的对手,难道他不是应该更加关注张琳才对吗?
其实在以后的几年里,杨扬一直以为朴信中是在10年的广州亚运会之后,才把他当成对手看待的。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早在北京奥运会的时候,朴信中就看出了杨扬巨大的潜力,从那时起,他就开始关注他的每一场比赛。而且朴信中之所以关注杨扬,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知道杨扬是真心的喜欢自己,而他也是“喜欢真心喜欢自己的人”。再者能有一个世界级的选手把他当成偶像,崇拜他、喜欢他,在他来说也觉得非常荣幸和感激,所以他内心深处对这个热情得有点儿傻的大男孩是很有好感的。
7月26日,是第一个比赛日,上午就爆出了本届世锦赛的第一个大冷门:男子400米自由泳预赛中,去年本项目的奥运会冠军、夺冠大热门朴信中竟然被淘汰了。他的成绩是3分46秒04,位列第12名,没能进入决赛。
在看到成绩的那一刻,朴信中甚至是有些惶恐的,但他并没有感到特别意外。因为就今年来说,他的状态确实不好,也很少参赛,所以他在赛前也想到了这个可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赶快调整好心态,准备迎接下面的比赛。
而朴信中在预赛中被淘汰这件事,对杨扬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一直以来在他心里,自己的偶像是战无不胜的,怎么今天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呢?他感到很困惑,但同时也意识到,他平时在自己心里,已经把朴信中给神化了。在卸掉奥运会和世锦赛双料冠军的光环之后,他也不过是一个只比自己大了两岁的少年。
在这天上午的预赛中,杨扬也被淘汰了,他排在第18名,张琳是三位亚洲选手中唯一一个闯入决赛的。
下午400米自由泳的决赛,张琳获得铜牌,金牌得主是比德尔曼,他的成绩是3分40秒07,打破了世界纪录。
7月27日,200米自由泳半决赛,朴信中再爆冷门,又一次被淘汰了。
杨扬没有报这一项,但他特意去看了比赛。成绩出来后,他担心地看着朴信中,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由于他坐在看台的前排,朴信中也看到了他,对他笑了一笑,没有说话。竟然还笑得出来?杨扬心里嘀咕着。
7月30日,男子800米自由泳决赛,张琳以7分32秒12的成绩夺得冠军,并打破世界纪录。这是中国男泳的第一个世界冠军,是里程碑式的突破,也是张琳个人职业生涯中的最高成就。
8月1日,男子1500米自由泳预赛,朴信中以第9名的成绩再次被淘汰,而杨扬以预赛第一的成绩进入决赛。由于预赛时两人没有分在同一个组,朴信中赛后就在休息室等着杨扬。他知道1500米是杨扬的最强项,他期待着他在这一项目上的表现。
果然杨扬没有让他失望,在看到成绩后,朴信中也为他感到高兴。等杨扬来到后台,朴信中使劲抬高胳膊拍了拍他的头说:“good boy!”又用英语说道:“后天要努力,我会来看你。”
“嗯。”杨扬点点头,又说道:“park,你不要难过,以后一定会好的!”
他这句话是用中文说的,因为像这样难度的句子,他当时用英文还说不上来。而“以后一定会好的”这句,确实是他心里的实话,他坚信他的偶像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杨扬的这句话朴信中只听懂了难过两个字,就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于是笑着点点头,说道:“没关系的。”
话虽这么说,其实他心里非常不安。因为韩国是一个唯金牌论的国家,朴信中作为唯一一个出色的游泳选手,他身上承载着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希望。而且这几天的新闻他根本没敢看,怕影响以后的比赛,但事实终究无法逃避,他不知道这次回去之后面对的会是什么。
8月3日,男子1500米自由泳决赛,杨扬站在出发台上,朴信中坐在看台上。以前都是朴信中进入决赛争金夺银,杨扬在看他,这次却正好反了过来,于是朴信中心里有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这时候出发台上的杨扬很紧张,他因为预赛第一的成绩被排在第四泳道,而他身边的第三和第五泳道,分别是北京奥运会本项目铜牌得主科克伦和金牌得主梅洛里,杨扬正好处于两大强势对手的夹击之中。但他紧张并不是因为这个,现在还没有人要求他去战胜科克伦和梅洛里,真正因为这两个人产生压力的,是被寄予厚望、位于第二泳道的张琳。
杨扬的紧张感主要来自朴信中,这是他的偶像第一次坐在看台上看他比赛。杨扬反复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发挥,游出自己最好的成绩来!
☆、第3章
这时滴的一声,出发信号响了,八名选手从出发台上一跃而下进入水中。杨扬的起跳时间是084秒,这是他的正常水平。而对于朴信中来说,他的起跳时间一直是06秒多,这是世界顶级水准,即使在这次世锦赛他状态不佳的情况下,也精准的保持了这个水平。
这次比赛一开始,一直是第二泳道的张琳和第三泳道的科克伦领先,第五泳道的梅洛里跟在后面,杨扬则在更加靠后的位置。这时他心里也有些急躁,但想起教练叮嘱的,一定要把握好节奏,保证后程冲刺的力量。于是他渐渐平静下来,两只手臂以自己节奏划着水,一下又一下,耳边只有哗哗的水声流过。
600米过后,梅洛里开始加速,他很快赶上了张琳和科克伦,三人并驾齐驱。这时候随着梅洛里的节奏感越来越强、速度越来越快,张琳开始落后,900米之后,变成了梅洛里和科克伦交替领先的局势,杨扬则一直处于第五名的位置。
1000米过后,张琳被梅洛里拖垮,他体力不支,动作开始变形。1200米之后,梅洛里又甩开科克伦,确立了领先优势。这时已经到了后程冲刺的阶段,杨扬开始加速,最后100米,他超过了第二泳道的张琳和第六泳道的西班牙选手里维拉,追到第三名。
最后的时刻到了,梅洛里毫无悬念获得第一名,科克伦第二,杨扬以14分46秒84的成绩获得第三名,这是他个人的最好成绩。张琳最终获得第五名。
然后杨扬和张琳一起接受中国媒体的采访,再之后就是颁奖仪式。杨扬看着五星红旗在突尼斯国旗的左下方冉冉升起,心想这次是我让她升起来的,于是一种自我成就感和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这是他拿到的第一块世界级大赛(长池)的奖牌,虽然只是一块铜牌,但是在他心里一直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
颁奖结束之后,杨扬回到后台,见朴信中正跟张琳在一起,两人都说着磕磕巴巴的英语,不知道在聊什么。
“good boy!太棒了!”朴信中一见到杨扬,好像暂时忘记了自己处境,笑得满面春风跟他握手。
good boy,这是朴信中第二次跟杨扬说这样的话,在后来两人彼此竞争又彼此陪伴的很多年里,这句话他说了一遍又一遍。
这时杨扬听到来自偶像的夸奖,很开心,咧开嘴笑了。
“恭喜你。”朴信中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
“谢谢!嘿嘿嘿……”
杨扬还是咧着嘴笑,但后来他笑着笑着就严肃起来,突然说道:“park,你不要谈恋爱了,我们专心的一起游泳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好不好?”
他满怀期待的看着朴信中,希望能得到满意的回答。但他的这句话朴信中根本听不懂,因为他是用中文说的,说英语的话,他绕不过来这样长而复杂的句子。
朴信中不解地看着杨扬。张琳在一旁有点儿尴尬,他觉得杨扬的这个要求过分了,不礼貌,就赶紧给他使眼色,意思是让他不要再提了。
没想到杨扬更进一步,反而跟张琳说:“琳哥,park听不懂,要不你用英语跟他说。”
张琳被他搞得冷汗都要出来了,凑到他身边悄悄说道:“杨扬,这话不能说,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
张琳说得完全没错,人家一个外国运动员,咱们凭什么管人家恋爱不恋爱的。于是杨扬撇着嘴巴低下头,不说话了。
“怎么了?”朴信中看着他俩问道。
“没事没事。”
张琳赶紧打圆场,这件事就这样收场了。
男子1500米自由泳向来被安排在最后一天,这项比赛结束后,第13届世界游泳锦标赛就正式落幕了。这次世锦赛后来被媒体称为最“伟大”的一次泳坛大赛,因为在这次世锦赛中,31个项目的世界纪录先后被刷新43次。世界纪录,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名词,在这届大赛上变得触手可及。而这一切,高科技泳衣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除了世界纪录频频被打破,这次世锦赛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频爆冷门。最大的冷门就是朴信中,本是夺冠大热门,却三个项目都没能进入决赛。当然,他本身状态不好是根本原因,但高科技泳衣也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他由于已经跟原来的赞助公司签约,以及他的本身的游泳技术不适应新泳衣等原因,所以这次大赛他还是穿原先的半身泳衣参赛。而根据测试,最新的高科技连体泳衣可以提高成绩达4%。
除他之外,爆冷门的还有菲尔普斯,他在200米自由泳的比拼中以一个身位的差距败给比德尔曼;还有美国名将佩尔索尔,他在100米仰泳的比赛中竟然没能进入决赛;还有有“黄金女孩”之称的名将考文垂,她在100米仰泳的比赛中仅排名第八;还有里卡德,还有久基奇,他们都因为没有穿最新的高科技泳衣而落败。在这次大赛中,黑马横行,名将却纷纷落马,所以后来有媒体称罗马世锦赛是“大腕的坟墓”。
3
喧嚣的罗马世锦赛落幕后,杨扬的生活又恢复了以前的节奏。
现在的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粉丝群体,偶尔走在街上还会被人认出来要签名。对于一个还不到十八岁的孩子来说,这些都让他既新奇又兴奋。同时他也没有忘记远在韩国的朴信中,他担心他现在的状况,所以一有时间就会上网搜他的消息。但可惜的是,最近一直都没有他的新动向。
杨扬感到很奇怪,以朴信中在韩国的影响力,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民众关注的焦点,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呢?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杨扬很担心,但他也没有办法,只好继续等下去。
直到有一天,杨扬突然在网上看到铺天盖地的新闻:朴信中罗马失利,向民众下跪谢罪。新闻中还附了照片,照片中的他穿了一件白色上衣,双手伏地,单膝跪在地上,头压得很低,看不到表情。
当时杨扬看到这张照片时,心里一下子就揪了起来,难受得不知道要怎么办。他知道韩国民众一直以来都把金牌看得很重,而朴信中是韩国唯一一个有实力参加世界级大赛的游泳运动员,当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希望都汇聚在他一个人身上时,一旦他失利了,失望的情绪就会如排山倒海般蔓延,以至于这次罗马世锦赛朴信中的落败,被韩国媒体称之为“国家的灾难”。
杨扬不知道朴信中在现在这种形势下是怎样的状况,但他心疼难过之余,还是坚信无论如何他的偶像都不会就此倒下,因为朴信中对于他来说,就是信念一般的存在。
他更加关注朴信中的一点一滴,当然,他以前也是非常关注他的,只是那时候他的侧重点是他的比赛成绩和最新动态。而现在,他在全面了解他的成长历程,眼前仿佛看到一个小小的男孩子,一步一个脚印,从二十年前走到今天。
朴信中出生在首尔一个很普通的家庭里,他还有一个姐姐。
在他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生病了,是可怕的乳腺癌。雪上加霜的是,这时候他的爸爸也失业了,这样的境况是从小就家境优越的杨扬所不能想象的。那个时候,朴信中的爸爸四处筹钱,陪着妈妈在医院治病,家里总是只剩下他们姐弟两个。
朴信中的姐姐叫朴慧珍,比他大七岁,这个时候就肩负起了照顾弟弟的责任。所以在朴信中的童年记忆里,姐姐就像妈妈一样,哄他睡觉、喂他吃饭、给他洗澡,在他哭着要找妈妈的时候,讲故事逗他开心。
有一次姐姐给他洗完澡,出去到浴室外面拿衣服,这时朴信中却不小心滑倒了,额头碰在锐利的墙角上,一下子血就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滴。他又疼又害怕,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朴慧珍听到哭声赶紧跑过来,一看弟弟满脸是血趴在地上,也是吓得不知所措。
她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赶忙一边哄着弟弟让他别哭,一边把他抱出来放在客厅里。这个时候通讯还不方便,朴慧珍就去找了邻居家的一个阿姨,两人一起把朴信中送到离家最近的一所医院。
在路上的时候朴信中头上还在流血,他哭着说:“姐姐,好疼啊。”朴慧珍也哭了,她很害怕,不知道弟弟的伤是不是很严重。那个邻居家的阿姨就安慰他们,一直说:“没关系的,不要怕。”
幸好到了医院之后,经过医生的检查,确认只是额头上破了一道口子,其他的没有问题。在缝合伤口的时候,医生对朴信中说:“小朋友,不要哭,哭了的话就缝不好了。”于是朴信中忍得浑身发抖,在整个缝合和包扎的过程中也没有哭出声来。
伤口处理好后,三个人就回去了。去医院的时候朴慧珍连钱都忘了带,都是邻居的阿姨给垫付的。到家后朴慧珍数了数家里的钱,不够,只好等爸爸回来再还给人家,幸亏那个阿姨也不介意。
等一切都处置好了,朴慧珍抱着朴信中哭了起来,她心疼弟弟,觉得自己没有尽到做姐姐的责任。朴信中见她哭了,就给他擦眼泪,小手上还带着干了的血迹。他说:“姐姐你别哭,我不疼了。”这个时候朴信中才三岁,朴慧珍十岁。
☆、第4章
朴信中从小就患有过敏性哮喘,身体一直不太好。他四岁的时候,医生说游泳可以改善体质,对哮喘的恢复很有帮助,于是妈妈就去给他报名学游泳,他就是从这时起,开始走上游泳这条路的。
自此之后,朴信中的妈妈每天都支撑着病弱的身体接送他去游泳馆,还要凌晨就起来给他准备早餐,非常辛苦。而朴信中也非常懂事,他的训练很刻苦,在游泳馆所有的孩子当中,他是游得最好的一个。教练也对他非常严格,每次游100米,别的孩子要求能达到1分10秒就可以了,但朴信中必须要游到1分05秒之内。
朴信中□□岁的时候,妈妈的病复发了,每天咳血,很严重。后来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朴信中的爸爸就流着泪恳求医生,请他们救救自己的妻子。这时家里的经济也因为给妈妈治病变得很窘迫,甚至需要贷款。而朴信中的训练每个月都需要不少钱,这对这个家庭来说是一笔很大的开支,于是朴信中就跟爸爸说:“爸爸,我不游泳了,钱留下来给妈妈治病用吧。”
但是爸爸怎么能让他半途而废呢?教练说他非常有潜力,如果能好好训练,前途不可限量,于是朴信中只好接着练。好在后来奇迹发生,妈妈挺过来了,全家人都很高兴。这时朴信中就瞒着家人偷偷出去找工作。但是因为他年龄太小了,那些老板们都不用他,最后他只好去送报纸,这份工作挣钱很少,而且很辛苦,凌晨就要起来到处跑,可朴信中一直坚持着。
首尔的冬天很冷,每次下雪都会冻在地上很久,路就会变得很滑。而朴信中每天去送报纸的时候天还不亮,他会被滑倒很多次,摔得身上到处都是青紫色的淤痕。有一次不小心被妈妈看到了,问他是怎么回事,他撒谎说是训练的时候碰伤的。
直到这个冬天过去,他终于攒够了钱,就到药店去给妈妈买药。他跟那里的店员说,要买那种吃了之后身体能变好变强壮的药。于是店员就给他拿了一堆营养品,朴信中欢天喜地的抱着这些营养品回家给妈妈吃,妈妈这才知道了他送报纸的事,心疼得抱着他直哭。其实朴信中的训练很紧张,每天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竟然还去送报纸,妈妈心里怎么能不难受?
后来随着朴信中年龄的增长,他的成绩越来越好,以至于发生了两个教练为了争夺他而打架事情。而在这样的成绩背后,是他多年来坚持不懈的刻苦和付出。
在那个时候,教练打骂小运动员是很常见的,朴信中自然不能幸免。而且如果在泳池里游累了,想扒在池边休息的话,会被教练踩手。更加让人难过的是,并不是每个教练的训练方法都是科学的,朴信中就曾经因为不科学的训练导致肠扭转,疼得他几乎晕过去。
但是这些他都坚持下来了,因为他发现如果他拿到冠军的话,妈妈会很开心,连病情也随之好转,所以这就成了他的动力。在这样的环境中,朴信中一天天长大。13岁的时候,他在国内比赛中脱颖而出,14岁参加雅典奥运会,15岁那年连续刷新六项韩国纪录,16岁赢得东亚运动会金牌,17岁成为多哈亚运会三金王并荣获vp。再到07年墨尔本世锦赛冠军和08年北京奥运会冠军,然后再到这一年罗马世锦赛的失利,在他游泳生涯的这十几年里,他登上过巅峰,也跌落过低谷。他是抛洒着心血和汗水,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现在。
04年雅典奥运会的时候,他因为太过紧张,错把预备的口令当成了出发信号,结果被取消比赛资格。退场后,不出意外,他被教练狠狠责骂。然后他把自己关在更衣室里两个多小时,失落和绝望的情绪几乎摧垮了他。但是他从里面出来之后,还是笑着安慰妈妈,说这没什么,让妈妈不要难过,其实他是怕妈妈心情不好影响身体。
这次回国之后,朴信中专门强化了自己的起跳训练。游泳馆里,别人都完成训练任务走了,只有他还在一次次的练起跳,枯燥而残酷。正是这数以万计的练习,才成就了现在他如此精准而迅捷的起跳反应。而那时的杨扬,只看到了他退场时倔强的背影,却没有看到他后来付出的努力。
06年,朴信中在多哈亚运会一战成名,那时在泰陵选手村的游泳运动员中,他是年龄最小、成就最高的一个。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他也因此遭到队友们的嫉妒和排挤,不论在生活上还是心理上,都是孤独而痛苦的。直到2007年,他的专管组成立,他才从泰陵选手村搬了出来。
07年和08年,世锦赛奥运会大满贯,算是他春风得意的两年。但09年,他又遭遇了罗马世锦赛的惨败。这次打击对他来说是致命的,在媒体的一片质疑和讨伐声中,曾经的国民英雄一夜之间成了国家罪人。这个时候他甚至都绝望了,在回国之后,他三个月没有迈出家门一步,连自己的游泳装备都交给了经纪人保管。
在这几个月时间里,他的自信心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觉得自己的脑子是空的,完全不能思考。现在高科技泳衣当道,而他的游泳技术不适合这种泳衣,所以还要不要继续下去?未来的路又在哪里?面对这些问题,他心中一片迷茫。
直到09年年底,他才走出家门,跟家人一起去吃饭。在饭店里,有对老夫妇认出了他,其中那个老奶奶跟他说道:“怎么一直没有您的消息了?最近有什么打算吗?”这位老人用的是敬语,因为朴信中在韩国是非常受尊敬的,就连长辈跟他说话一般都用敬语。
朴信中听她这样说,想想这几个月自己行尸走肉一般的日子,感到非常羞愧,就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这时老奶奶又说:“那些能让人游得很快的泳衣明年就不让穿了,这真是个好消息。”
什么?高科技泳衣要被禁了?!朴信中猛的抬起了头。
不怪他作为一名游泳运动员竟然连这样的消息都不知道,实在是他这些日子以来太过封闭自己了,不但不出门,连外界的消息都不接受,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吧。而他的家人压力也很大,所以也都刻意回避了这方面的讯息。
果然,朴信中回家后上网一查,高科技泳衣真的被禁了。国际泳联新规定,自2010年1月1日起,在全球范围内禁用高科技泳衣,所有游泳比赛必须使用传统的纺织品泳衣。在经历了08年和09年的喧嚣之后,泳坛终于又回归到拼真本事的时代。
4
09年杨扬征战罗马归来之后,9月份,他参加了在山东济南举办的全运会,拿到了200米、400米两块银牌和1500米的金牌。另外他还参加了两个接力项目的比赛,成绩也都不错。
在全运会结束,他回到杭州的这天晚上,在家里他自己的房间中,杨扬坐在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蓝色的硬皮笔记本,翻开,在上面认认真真写道:
2009年10月26日
park,这次比赛我又输给琳哥了,是啊,200米和400米输了。但是没关系,我以后会赢他的!我不但要赢他,还要赢你,你要快点振作起来,以后我们一起站在领奖台上。
park,你还好吗?我很担心你,但我知道你一定会重新站起来的。你还没有跟我比过,所以你不会就这样放弃,我知道!
杨扬写完这几句话,把视线转到桌子旁边的墙上,那里贴了一张朴信中的画报,是08年奥运会时的。那时候的朴信中脸上甚至还带了一点婴儿肥,笑得软软的,乖乖的。杨扬忍不住伸出手来,在他脸上碰了碰,轻轻说道:“来跟我比啊。”
杨扬又看了一会儿,觉得画报上的那个人仿佛要开口跟他说话似的。要是真的能说话就好了,杨扬心想。他笑了一下,其实他都不知道自己笑了,然后他收回视线,又落到眼前的笔记本上。
这个本子上面都是他写给朴信中的话,大部分是“加油,你一定能行的”之类;也有“我今天去吃了炒年糕,真的很好吃,怪不得你喜欢”;甚至还有“不要谈恋爱了,我妈妈说要专心游泳”。这些字大部分是中文,也有一些英文和零星的韩文,是他从罗马回来、了解了朴信中的成长历程以后开始写的。原本他是打算注册一个私人空间写在里面,但是考虑到有时候队里封闭训练,不允许上网,这才用了这种最原始的方式。
11月,杨扬参加了亚洲游泳锦标赛;12月,他又参加了东亚运动会。在这两次大赛中,他的400米和1500米自由泳都获得了金牌。
到了年底,国联泳联的排名公布了,这一年朴信中的400米排名下滑到第14位,1500米和200米分别排在第9位和第24位。与他截然相反的是,杨扬的世界排名突飞猛进,1500米的排名上升到世界第3,400米排在世界第9。
☆、第5章
5
时间到了2010年,开年杨扬就有好消息,他赴澳大利亚训练的事洽谈好了。
从两年前张琳赴澳训练的时候起,杨扬就也产生了这个想法,他在罗马世锦赛拿到一枚奖牌之后,这个愿望变得更加迫切。而现在,梦想终于要实现了!
2月19日,杨扬从首都机场起飞,辗转赴澳大利亚,同去的还有教练、队医和一起训练的几个队友。因为旅途劳累,后来大家就都睡着了,但杨扬完全没有睡意,他太兴奋了。这个时候机舱里有点儿热,而且杨扬本身就是爱出汗的体质,再加上他现在心情激动,简直都要汗流浃背了。
出汗多了必然口渴,于是他叫轻轻叫来空乘,让她拿杯水来。可喝下去没过多久,他还是觉得渴,这次他不好意思再叫人了,而且还怕吵醒队友,就起身自己到后舱拿水喝。谁知他刚到后舱,就遇到刚才给他拿水的那位空乘,很礼貌的问他需要什么帮助?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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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朴信中疑惑地抬头。
“park,这是我家乡的菜,很好吃的,你尝尝。”杨扬说的全是中文,也不管人家能不能听得懂。
“thank you。”朴信中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是明白他的意思,微笑着接过了他手中的餐盘。
杨扬坐回自己的位置,但还是朝这里看。朴信中将那盘鱼挟起一块来尝了尝,真的不错,于是他也看向杨扬,伸出了大拇指,做了个“很棒”的动作。杨扬见他喜欢,这才放心。
又过了一会儿,朴信中他们吃完了饭,跟张琳和杨扬几个人打了招呼就走了。杨扬特意往他们的餐桌看去,见自己端过去的那盘鱼被吃得干干净净,觉得很开心。
然后张琳这一桌也吃完了,几个人一起回房间去。谁知刚走出餐厅大门,杨扬突然说道:“那个,琳哥,你们先回去吧,我有点儿没吃饱。”
“没吃饱……”那你到餐厅干嘛来了?张琳简直拿他没办法。
“嗯,没吃饱。”
“……”大家都很无语。
“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去吃点。”
他是真的没吃饱,因为刚才他的心思根本就没在吃上。其实这时的这件小事根本不算什么,谁都没有想到,后来杨扬对朴信中的关注已经到了影响比赛成绩的地步。
☆、第 7 章
8月8日,北京奥运会正式开幕。9日,游泳比赛在水立方拉开序幕。
400米自由泳的预赛就安排在9日晚上,这是朴信中的主项,他以预赛第三的成绩晋级决赛。张琳也顺利进入决赛,杨扬也报了这一项,但在预赛中被淘汰了。
10日上午10点21分,400米自由泳决赛开始。除了朴信中和张琳,哈克特﹑范德凯伊﹑梅洛里﹑拉森詹森等世界名将也都参加了这次比赛。
朴信中这时的身高是一米八一,仍然不占优势。而且08年和09年是高科技泳衣大行其道的时代,各国游泳选手几乎都穿着连体的鲨鱼皮泳衣,有的甚至甚至是带袖子的,一直包裹到手腕。这种泳衣能够增加人体在水中的浮力,塑造流线型的体型从而减少阻力。有人曾经计算过,这种泳衣能够将运动员的成绩提高大约2%。
但就朴信中来说,他穿这种连体泳衣很不舒服,因为他在游泳的时候主要是利用背后的斜方肌,而连体泳衣的结构设计却恰好限制了这一肌群的活动。所以在北京奥运会上,在绝大多数选手都穿着连体鲨鱼皮泳衣的情况下,朴信中穿的仍然是半身泳衣。
关于这次400米决赛的泳道安排,分别是哈克特第二泳道,朴信中第三泳道,拉森詹森第四泳道,张琳第五泳道,范德凯伊第七泳道。比赛一开始的时候,哈克特领先,朴信中和张琳分别位于第二和第三位。就起跳反应的时间来说,朴信中069秒,是最快的一个。张琳比他用时稍长,但也只有074秒。
哈克特、朴信中和张琳三人一个跟一个,直到150米处,朴信中发力,开始反超。他很快就超过哈克特,取得了领先优势。这时张琳反倒有些落后了,第四泳道的拉森詹森也赶了上来。随着游程越来越长,朴信中的优势越来越明显,哈克特却越来越落后。
最后50米,张琳开始冲刺,中国观众山呼海啸般的加油声压倒了一切。在这最后一程,张琳反超了拉森简森,与朴信中的差距逐渐缩小。最后触壁时刻到了,朴信中夺得冠军,成绩是3分41秒86。张琳亚军,成绩是3分42秒44。美国名将拉森简森获得第三名。
这一刻全场沸腾了,中国男泳终于实现了奥运奖牌零的突破!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张琳的教练们欢呼着拥抱在一起。朴信中的父母和姐姐也在看台上,他们激动得热泪盈眶。朴信中却很淡定,他虽然也开心,但比赛时却从来不哭,不论输赢。有人曾问他问什么,他说没有眼泪。
朴信中的这枚金牌意义非凡,这是自1932年洛杉矶奥运会之后,七十六年以来第一次有亚洲选手获得自由泳项目的金牌,也是韩国历史上第一枚奥运会游泳项目金牌(和奖牌)。在这次比赛中,朴信中和张琳一金一银,在世界自由泳项目上为亚洲人开创了一席之地,他们是亚洲自由泳的拓荒者。
杨扬当然也看了这场比赛,别人喊加油他也跟着喊,为两个人加油。后来颁奖的时候,当低沉端庄的《爱国歌》奏起,当韩国的太极旗升起,这一刻杨扬心里发生了一场蜕变。
以前他刻苦训练,只是为了能够参加奥运会,战胜朴信中。他一直都是个单纯的孩子,脑子里没想过什么深层次的东西。但就在这一刻,他的思想发生了转变,他想要有朝一日让五星红旗也在游泳馆中升起,让义勇军进行曲在泳池上空回荡。他一向单纯而又坚定,一旦确立了目标,就会拼尽全力去实现它。从这一刻起,他不仅为了追逐偶像,也是为了国家荣誉而战。
可惜这种为国争光的高尚情怀没能持续多久。在颁奖完毕,三位获奖选手绕场的时候,有一次张琳自己走在了前面,他没有注意到记者们要拍照。于是朴信中用很标准的中文发音温柔地叫道:“张琳。”张琳这才退回来,朴信中搂着他的腰,旁边站着美国的拉森简森,三人一起让记者们拍照。当时杨扬看到这一幕,心里就想,我一定要好好游,以后也要搂着你拍照!
8月12日上午,200米自由泳决赛。张琳和杨扬都在此前的预赛中被淘汰了,亚洲选手只有朴信中进入决赛,他的对手有菲尔普斯和范德凯伊等。从比赛一开始,菲尔普斯就一路领先,朴信中一直徘徊在第三、四位,直到最后一刻,他超越了范德凯伊,获得银牌。金牌得主是菲尔普斯,他以1分42秒96的成绩破纪录夺冠。
8月15日下午7点,是游泳比赛的重头戏,男子1500米自由泳决赛。张琳和杨扬都顺利晋级,朴信中在这一项上相对较弱,没能进入决赛。
就在各位选手和观众们都紧张期待着决赛到来的时候,一件意外发生了,杨扬找不到他的决赛泳衣。教练急得满头大汗,杨扬都快哭出来了,可也没办法,到处都找不到。后来杨扬慢慢回忆,才想起来是自己临出门的时候毛毛躁躁,泳衣忘带了。
这可怎么办?离开赛只有一个小时了。回去拿?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一个小时好像看似很长,但杨扬的泳衣是鲨鱼皮啊,要把这种泳衣穿在身上,至少要半个小时,再加上来回的路程,时间根本不够。
万幸的是,杨扬包里倒是带了一件预赛时穿过的泳衣,好吧,其实是穿过后忘了往外拿。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把这件穿过的泳衣又一次穿上。可能有人觉得一件泳衣穿两次不是很正常吗?其实在正式的游泳比赛中,一件泳衣一般只穿一次,尤其是这种鲨鱼皮泳衣,穿过之后就会变得松弛一些,不能很好地贴合皮肤,在比赛中可能会兜水,从而影响成绩。
杨扬就是穿着这件泳衣参加了1500米的决赛。因为他在预赛的成绩相对靠后,所以被分在第一泳道,张琳在第六泳道。整个赛程中,杨扬一直在担心,怕泳衣会兜水,但好在这种情况没有发生。最终他获得第八名,成绩是15分05秒12。张琳获得第七名,冠军是突尼斯选手梅洛里。虽然这次比赛杨扬和张琳只获得了第七名和第八名,但中国队的两名选手全部进入决赛,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就在这天晚上,本届奥运会游泳比赛的全部赛程结束,大家也都随之放松下来。但杨扬他们还是要住在奥运村里,因为其他项目的比赛还没有完成,他们要等着参加8月24日的奥运会闭幕式。而且教练叮嘱他们不能到处乱跑,闲了就在奥运村里逛逛。因为现在正是奥运会期间,这是百年不遇的盛事,全国人民都往北京跑,到处人山人海,教练怕出意外。
不过幸好北京奥运村够大,除了运动员公寓之外,还有各种娱乐设施,图书馆、歌舞厅、篮球场、健身房、网球场、放映厅等应有尽有。因此虽然不能出去,但在里面也不会觉得无聊。除此之外,奥运村里还有购物区,占地面积很大,里面各种中国特色商品、各省特产荟萃,是专门给外国运动员提供纪念品的地方,说穿了就是专门赚老外的钱的地方。
8月16日,游泳比赛结束的第二天下午,杨扬午睡起来,反正也闲着没事,就在房间打游戏。这时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叫他,说是有人找。杨扬顶着个刚睡醒的鸟窝头就出来了,一看竟然是朴信中,登时就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
“hi!”还是朴信中先笑着打了个招呼。
“park!你怎么来了?”
“go shoppg,ok?”朴信中笑着说,伸手指了指购物区的方向。
杨扬虽然平时总犯蠢,但这时候脑子却出奇灵光,一下子就明白了朴信中的意思,他是想让自己陪着他去买东西。那怎么还有不ok的?杨扬把朴信中拉到自己房间,让他等一下,然后冲到卫生间去洗漱。杨扬的游戏页面还没关,于是朴信中就坐在他刚才的位置上研究这款游戏。
昨天游泳比赛结束后,外国的游泳选手们也在等闭幕式。相对于中国队来说,他们队里管得更严,因为他们毕竟是在异国他乡,万一有什么意外,牵扯的麻烦就大了。朴信中的家人今天早晨已经回国去了,他自己在这里又没什么牵挂,这时突然想到杨扬,就跟教练请假过来了。
其实他想在这里买东西的话,完全可以找一个英语很好的人陪着,比如他们队里的翻译。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能看出来杨扬是真的很喜欢自己。他虽然是运动员,但在感情上是非常敏感而细腻的,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能分辨别人对他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而眼前的这个愣小子,无疑是把自己的一颗真心双手奉上,这让朴信中很感激也很受用,有点儿小得意和小开心的感觉。毕竟这时候他还不到19岁,在去掉世锦赛和奥运会双料冠军的光环之后,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孩子,有这种心理也是正常的。
所以因为杨扬的一片真心,朴信中愿意跟他相处,也有想要进一步了解他的欲‖望。再者他们平时是没有机会见面的,这次奥运会之后,下次再相见应该就是明年的罗马世锦赛了,因此要珍惜这几天的时间。
☆、第 8 章
杨扬一会儿就从卫生间里跑出来,前额的头发还是湿淋淋的。他见朴信中今天没有穿队服,而是穿了一件很简单淡黄色短袖t恤,下面配一条到膝盖的牛仔短裤。于是他也找了条牛仔短裤换上,但他在这里没有黄色t恤,就只好穿了件白色的。他从这个时候起,从穿衣配饰等方面,已经开始了对朴信中的模仿。
两人是步行到购物区的,这时候是下午五点多,天气已经开始凉爽了,走在外面很舒服。杨扬今天很开心,所以话特别多,一路上东拉西扯,可惜大部分都是中文,不时夹杂几句不规范的英语,也不管人家能不能听得懂,反正我是要说。相比之下朴信中就要安静得多,他一直在听杨扬说话,虽然绝大部分都听不懂,但他喜欢杨扬那种开心到有点傻的样子,觉得挺可爱的。
在两人快到购物区的时候,路过一片水池,池边栽着一圈杨柳,池里种着一片荷花。不时一阵微风吹来,便是柳丝拂面,荷香袅袅。这池边还立着一块石头,上面刻着三个字:小西湖。
“park,你知道西湖吗?西湖。”杨扬指着那块刻着字的石头说道。
西湖?他确实没听说过,于是就摇摇头。
“西湖是我家乡的一个旅游胜地,很有名的。等以后你有时间了,我带你去玩儿。”
朴信中笑了笑,心想反正我也听不懂,你就随便说吧。
“西湖旁边还有座雷峰塔,据说里面镇压着…… 哎对了,你听说过白蛇传的故事吗?你肯定没听过,等以后我学好英语了给你讲,很感人的,被拍过很多次电影和电视剧呢。”
杨扬说得豪气,等我学好英语了如何如何,其实终他一生,也没有将英语学到能够流利的讲下来这个故事的程度。倒是在很多年以后,杨扬的一个旅居在韩国的老乡,用中文给朴信中讲了这个故事。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购物区,这里地方很大,很多个大大小小的商城拥簇在一起。各种商品也是琳琅满目,无所不有。但朴信中主要是来消遣的,他没打算买多少东西。在逛丝织品专场的时候,他看上了两件苏绣披肩,一件是淡紫色的底子,上面绣着连枝大团花;一件是粉色底子,上面绣着鸟鸣花间。他刷卡买下了这两件披肩,一共花了人民币四千多块。他打算把紫的那件送给妈妈,把粉的那件送给姐姐。
杨扬看出了他的想法,想到他姐姐,不禁说道:“your sister is very beautiful!”
这是为数不多他能连成句子说下来的英文,心想终于能让他听懂一句了,觉得自己很棒。
“嗯,是的。”朴信中说,他也觉姐姐很漂亮。
“原来你懂中文?!”杨扬简直大吃一惊。
但朴信中摇摇头,杨扬的语速太快了,他没有听懂。
“park,你懂中文吗?”杨扬这次放慢语速,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一点点。”朴信中说。他真的懂得一点中文,毕竟一直以来张琳都是他最主要的对手,而研究对手是每一个运动员都必须要做的事,所以他顺便学了一点中文,但也只有一点点。
“那以后我教你。”杨扬说。
朴信中笑了笑,这句他听不懂。
后来朴信中又去买茶叶,因为他爸爸有时候是喝茶的。杨扬就让他买了西湖龙井,他说:“这个茶是我家乡产的,很好喝,我爸爸就喜欢喝这个。”
杨扬特意让店员把这句话翻译成英语(店员很多都是志愿者,英语很棒),说给朴信中听。那个店员妹子万万没有想到,看上去相处这么融洽的两个人竟然语言不通,也是大跌眼镜。于是在当过免费翻译之后,这个精明的妹子顺手要了朴信中的签名。
朴信中买了两盒西湖龙井,又买了一对很精美的双鱼中国结,就打算回去了。两人拿着东西回到居住区,一起到餐厅去吃晚饭,然后各自归队。
杨扬回来时正巧遇到张琳和另外的两个队友去吃晚饭,其中一个队友看着杨扬说道:“琳哥,你看杨扬这都荡漾成什么样儿了?嘴都咧到耳朵根了,怎么了这是?”
“琳哥,嘿嘿嘿……”杨扬听他这么一说,更加傻笑起来。
“少管,赶紧吃饭去。”张琳话虽这么说,但其实他也纳闷,这孩子果然越来越不正常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杨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他今天到底为什么来找我?就是为了找个中国人陪他买东西,对外交流方便一点吗?那他应该找琳哥啊,他们不是更熟悉吗?他怎么就找到了我的头上?杨扬左思右想都不得要领,最后心说难道是因为他也喜欢我,才愿意跟我在一起的吗?嗯,肯定是这样的,要不怎么解释?
他对自己推导出来的这个结论非常满意,于是很开心地睡了,兴奋的一天就此结束。
又过了几天,8月24日,盛大的闭幕式之后,北京奥运会正式落幕。各国代表队陆续回国,张琳和杨扬也分别回了北京队和浙江省队。
8
奥运会结束之后不久,杨扬感冒了。
其实也就是嗓子有点儿疼、鼻塞、流鼻涕之类的,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症状,因此队医和教练等人也没怎么当回事。杨扬训练照旧,生活照旧,一切都很正常。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星期,杨扬的感冒好了,皆大欢喜。
但是意外就发生在半个月之后。
那天杨扬正在泳池里训练,这是一次1500米的练习,在最后50米全力冲刺的时候,他突然觉得难受,胸口像被一只大手攥住那样喘不过气来,而且心跳完全失去节律,不像是在跳动,倒像是在颤抖一般。他的感觉还是很准确的,这就是一次房颤,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的心悸。
杨扬觉得不对,马上喊道:“教练!”同时挣扎着向岸边游过来。这时教练和队医都在现场,见杨扬出事了,都穿着衣服就跳进水里。杨扬难受得几乎没有力气爬上岸,教练和队医把他托了上来。他上岸后就湿淋淋的躺在岸边,还是呼吸困难,胸口剧烈起伏着。队医冲到医务室,拿来了氧气袋,先给他吸上氧。这时教练已经联系了急救车,正在打电话通知杨扬的父母。其实队医心中已经对杨扬的情况有了初步的判断,从症状来看,这应该是心肌缺血,但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他现在还不敢说。
急救车来得很快,只几分钟就到了,大家一起把杨扬抬了上去。这时他身上还是湿淋淋的,其实从泳池里带上来的水早就干了,这些都是冷汗。但好在他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还问教练说我爸妈怎么还不来?其实他心里很害怕,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在这种情况下,一个还不到17岁的孩子,总是会下意识地想到自己最亲近的人。
很快杨扬就被送到医院,由于在急救车上时用了一些药物来改善心肌供血,这时他的症状已经缓解了很多,但刚才的那一场真是把大家吓得够呛。杨扬的父母很快也赶到医院,明姐吓得直哭,杨扬的爸爸蹲在病床边攥着他的手,一遍遍地说儿子你怎么了,儿子你不要怕。
由于杨扬的身份敏感,很多临床常用药物都不能使用,情况有些棘手,所以由医院的副院长、一位很有名望的心内科专家亲自接诊。这位院长姓林,他先询问了杨扬近期的基本情况,得知他半个月前曾经有过一次感冒之后,怀疑他这次的病是感冒引起的病毒性心肌炎。然后就安排他去检查,包括几项实验室检查和辅助检查等。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心电图t波倒置,st段移位,白细胞计数和心肌酶水平明显增高…… 各种指征都指向病毒性心肌炎,再结合杨扬的近期病况和这次发病的症状,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诊了。
病毒性心肌炎,这对杨扬来说不啻于是一道晴天霹雳,他面临着人生中的又一次重大抉择。
这种病的患者主要靠休息,至今还没有任何特异性的治疗方法,只能对症使用抗病□□物和营养心肌的药物等。而且病毒性心肌炎患者的预后很难预测,它不像其他的病种一样,医生可以根据患者现在情况,交代患者预后很好或者预后很差。这种病的预后是不可预测的,它既有可能自愈,也有可能导致患者猝死,还有可能会转化成别的心脏疾病,总之一切皆有可能。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次杨扬即使痊愈,他的心脏也已经不再适合进行高强度的运动了。
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弃吗?杨扬不甘心,他还没有和朴信中一起登上过领奖台,他还没有让义勇军进行曲在游泳馆中回荡。他从七岁开始接受系统训练,到现在十年了,游泳已经融入他的生命不可分割,他从内心深处热爱这项事业。他的理想他的偶像,他的碧水清波他念念不忘的光荣与梦想,难道都要就此说再见吗?
“妈,我还想继续游下去。”杨扬说。
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
“爸,妈,你们会继续支持我的,对不对?”杨扬又说。
“儿子,唉……”杨扬的爸爸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儿子,等你好了以后,我们去问问医生再说,好不好?”明姐说。
这次轮到杨扬不说话了,他总不能拿命去拼,让父母为自己担心,但他也不想就这样放弃。
好在后来林院长和几位专家经过会诊,认为杨扬的这种情况,如果实在不想放弃的话,以后在训练和比赛中也一定要注意。并且建议这次痊愈之后,至少要休息半年。这对杨扬来说,已经是万千之喜。
几天之后,杨扬出院了,然后在家养病,这让他有了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在这段天堂般美好的日子里,他除了吃饭睡觉追剧打游戏,就是上网看偶像。
朴信中在北京奥运会之后,更加名声大噪,他成了韩国的国家英雄和全民偶像,即使是在北京奥运会斩获八金的菲尔普斯,也难以掩盖他的光芒。这一时期,他在国内被邀请参加很多访谈和综艺节目。杨扬看他在各种场合都是应对得体,游刃有余,显然要比自己成熟得多,不禁又佩服起来,心想他只比我大两岁呢!
杨扬的这种感叹和崇拜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他听到了他唱歌……
08年10月,韩国全运会开幕,朴信中继续去年的辉煌,他再次以压倒性优势拿到五块金牌,并再次荣获本届赛会的vp。
这下杨扬坐不住了,整天在家心急火燎的。然后他就慢慢开始了恢复性训练,还参加了12月中旬在大连举办的全国冬季游泳锦标赛,获得了400米混合泳、400米自由泳、1500米自由泳三项金牌,和100米自由泳的银牌。
这次大赛张琳没能参加,因为他10月份时脚踝处动了个手术,现在正在香港休养。赛后杨扬还不无遗憾地想,这次琳哥要来就好了,说不定我能赢他呢。
杨扬从这一年秋天病毒性心肌炎确诊,到现在参加全国大赛,医生让他休息半年,但其实他只休息了三个月,这种拼命的劲头队友们都服他。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08年年底国际泳联公布的各项世界排名中,杨扬在1500米自由泳这一项中已经排名世界第十。今年的400米自由泳,排名第一的依然是朴信中,同时他的200米从去年的世界第四,上升到了今年的世界第二。
杨扬现在最期待的,就是明年的罗马世锦赛,那将是他在09年最重要的战场。
——第一部完——
☆、第二部我要战胜你 第1章
第二部我要战胜你
——每天最苦最累的时候我都会想到他,我一直把他作为自己赶超的目标和偶像,我现在每天刻苦训练,就是为了赶上我的对手和偶像——
1
时间进入2009年,这时杨扬不但身体恢复了,更可贵的是成绩又有了提高。
2月份他参加了在日本举办的短池公开赛,400米获得铜牌,1500米获得银牌。这个成绩相当不错,杨扬很开心。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在网上得知一条消息:他的偶像恋爱了。
平时杨扬有空时,是经常上网搜有关朴信中的东西来看的,但这次因为他在日本参赛,几天没顾得上网,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这样的消息。杨扬登时觉得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浑身冷了个透。这种既委屈又愤懑的感觉简直无法言说,就像是自己珍爱了多年的一件东西,猝不及防间就被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抢走了一样。
我这么喜欢你,喜欢了这么多年,你难道不应该心无旁骛一直陪着我游泳吗?你怎么能去谈恋爱呢?杨扬只要一想到这个,就郁闷得要吐血。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自己一直以来深深崇拜的偶像(无论同性或异性)突然间恋爱了,心里大抵都不会好受吧。
但杨扬实在是一个简单的人,简单到在他心里所有的问题都可以用游泳来解决。你不是要谈恋爱吗?你不是眼里没有我吗?那好,我就赢你,我要在所有的项目上都赢你,我要用自己的实力,让你不得不注视我!
于是,他训练的时候更加刻苦了,那段时间里他这种拼命三郎的架势都成了队友们的榜样,每次一有人偷懒,教练就会骂:“你看看杨扬,你还有脸不?!”所以说,有时候脑子简单也不是坏事。
其实就朴信中恋爱这件事来说,杨扬知道得还算晚了。朴信中的恋爱从09年年初就开始了,只不过一直处在保密状态,外界不得而知罢了。只是这时这两人正处于热恋期,约会什么的自然就比较多,这才在3月份被媒体拍到,于是朴信中也就大方承认了。这一年他十九岁,这是他的初恋。
那个女孩子是演艺圈的,不算太红,但看上去清纯可爱,更重要的是性格比较温柔。朴信中自去年的北京奥运会后,在韩国已经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除了普通民众的喜爱之外,他还受到演艺界人士的普遍欢迎,结识了很多当红的明星艺人。这个女孩子就是那时候通过朋友认识的,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双方都很满意,于是就确立了关系。
关于朴信中的这次恋爱,杨扬确实非常怨念,简直怨念到死。不过这时候朴信中对于杨扬来说,还只是一个目标和偶像,他崇拜他游得快,喜欢他长得帅,其他的关于朴信中的成长历程以及他性格深处一些东西,还都不太了解。
虽然对于外人来说,一提起朴信中这三个字,脑子里浮现出来的都是那一张明媚的笑脸,但其实在他内心深处,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即使现在的他已经成了国民英雄、全民偶像。一直以来,他向往爱情,渴望爱,更渴望被爱。
他四岁开始学游泳,从那之后就是日复一日枯燥又残酷的训练,而且他和杨扬不一样,他在更加艰难的环境中长大,他的一些经历,对于家境优越的杨扬来说,是难以想象的,他能取得现在的成就,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努力。但所有的这一切,他都用笑容来展现。
所以这个女孩子的出现,给他那只有训练和比赛的单调生活增添了一抹亮色。他是真的爱她珍惜她,想要两个人一直携手走下去。而且那时他相信,他的女朋友也是这样想的。
但对于杨扬来说,单调的日子一如既往,硬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他郁闷了。在他度过了郁闷的一个星期之后,到了周六,该回家了。平时都是爸爸或妈妈开着车来接他,但今天恰好两个人都有事,于是这次他就自己坐车回去。
早晨,他背着双肩包刚走出宿舍楼的大门,突然听到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叫道:“杨扬。”杨扬回头一看,见是省队里的两个小姑娘,其中一个瓜子脸短头发,刚才的那声就是她叫的。另一个姑娘长头发大眼睛,手里拎着个蓝色的纸袋,看上去很害羞的样子,根本不敢抬头。杨扬倒是认识这两个姑娘,也是练自由泳的,短发的叫余一帆,长发的叫柳梦真。
“怎么了?”杨扬说。
“也没事,就是给你点儿东西。”余一帆眨眨眼睛,轻轻推了推身边的柳梦真说:“快去啊。”
柳梦真脸蛋红红的,也不敢抬头,她磨磨蹭蹭走过去,将那个袋子递给杨扬,轻声说道:“这个给你,是我自己织的。”
“这是什么?”杨扬没接,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给你你拿着就是了,问那么多干嘛?”余一帆笑着说。
“那,好吧。”杨扬犹豫了一会儿,这才伸手接过来。
“其实,这个,本来是想在你生日的时候送的,但那时候我还没有学会……”柳梦真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听不见了。
到底是什么啊?杨扬越来越好奇。
“这可是我们小真织了拆拆了织弄了好几遍的,你可要……”
“哎呀你别说了。”柳梦真打断了余一帆。
“哈哈哈!”余一帆又笑了,她一直是个爽朗的姑娘。“那好,我们走吧。杨扬再见!”
“哦,再见。”杨扬有点儿呆呆的。
“再见。”柳梦真也朝他轻轻挥了挥手。
于是杨扬拎着这个袋子走出去,上了车坐下后,他把袋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见是个蓝色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条围脖,也是深蓝色,用的细细的线,织得密密的。可现在是三月啊,杭州的三月送围脖?怪不得柳梦真说,这是打算他生日的时候送的。杨扬的生日是12月1日,那时送围脖倒是正好。
可柳梦真是为了送杨扬这个礼物才特意去学织围脖的,那时候她织得并不好,于是就拆了重新织,还觉得不好,就再拆。如此反反复复好几次,这才耽搁到了现在。所以三月送围脖看似不合常理,但里面却蕴含着一颗至真至纯的少女心。只可惜这颗真心错付了人,杨扬只看了那围脖一下,就放回去了,然后专心怨念他偶像的恋爱。
杨扬回到家的时候,竟然发现明姐正在给他晒被子。亲妈,原来你在家啊!他想。
“妈,你不是说有事吗?怎么在家也不去接我?”
“我这不刚回来吗。咦,手里拿的什么?”
“围脖,别人送的。”
“围脖?”果然明姐也惊讶了,“谁送的?”
“我们队里的,你不认识。”
“女孩子吧?我看看。”
杨扬把那个袋子递过去,然后换鞋,脱掉外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明姐拿着袋子坐在沙发上,打开。杨扬也走了过来,就坐在她旁边。
“哎呦,这织得真不错。她送给你的时候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
“傻,什么都没说你就敢要人家东西啊?”
“我也不想要,是她非要给我的。”
“唉,这傻的,真没治了。这是人家喜欢你,在跟你表白呢,懂不懂?”
“可我没喜欢她啊……”
“儿子,跟妈说实话,你真没喜欢人家姑娘?”
“真的,我骗你干嘛?”
“这就对了!儿子你听妈说,你现在还小呢,恋爱什么的不要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把成绩提上去,懂吗?”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杨扬说的倒是大实话,他一直想的就是提高成绩,战胜朴信中。
这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杨扬又一次梦到了朴信中。梦中他还是穿着去年奥运会时的那件淡黄色t恤,眼睛亮亮的,微笑着看着自己。
“hi,yang。”他说。
“park?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啊。”朴信中说,用的竟然是流利的中文。
“park,他们都说你恋爱了,是不是真的?”
“是啊,我恋爱了,感觉很好呢。”朴信中说着笑了起来。
“可是我妈说,咱们还小,现在应该专心游泳才对。”
“我年纪比你大啊,你忘了吗?我已经到了谈恋爱的时候了。”朴信中说话一直软软糯糯的,温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可是那我怎么办?你不跟我一起游泳了吗……”杨扬的声音哽咽了,他觉得无限委屈,嘴角向下一撇,泪珠子就掉了下来。
“我当然还是要游泳的啊,这是两回事嘛。而且以后你也会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和她在一起的。”
“我不喜欢她们,我就喜欢你!”杨扬说,他的这句话跟几年后他特地从杭州飞到首尔,跟朴信中说的那句一模一样,连倔强的语气都如出一辙。只是那时候他的感情明朗而清晰,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表达的是什么。而这个时候,一切都还懵懂不明。
“可是这不行的。”朴信中摇摇头,微笑着说。
“为什么不行?”
朴信中只是笑,不说话。
“呜呜呜……”
于是杨扬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就醒了,觉得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都是眼泪。其实这个时候他还不懂,关于朴信中恋爱这件事,他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在意。
☆、第2章
第二天,明姐和杨扬一起去买了个包,女孩子用的,价值不菲,打算作为回礼送给柳梦真,也算是弥补一下人家的心意。
然后星期一到了队里,杨扬单独把柳梦真叫出来,将那个包送给了她,并按着明姐事先教好的话,什么现在就想专心训练,没有精力考虑别的事之类的,别别扭扭说了一遍。柳梦真可比杨扬聪明多了,她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是被婉拒了,伤心了很久。
日子还在继续,她悄悄见证了那些小男小女的小心思,也见证了他们渐渐从青稚走向成熟的历程。
4月5日,全国游泳冠军赛在浙江绍兴开幕。这时张琳的伤已经痊愈,他强势回归,一举拿到200米、400米和1500米三个个人项目的金牌。杨扬紧随其后,拿到200米、1500米银牌和400米铜牌,另外他还拿到400米个人混合泳的银牌。
在这次比赛中,杨扬1500米的成绩是14分51秒94,比他在去年北京奥运会上15分05秒12的成绩提高了近10秒,这是巨大的飞跃。这之后三个月,就是将在罗马举行的第13届世界游泳锦标赛,杨扬专心等待着这次大赛的到来。
就在这年5月,朴信中参加了在美国洛杉矶举办的一次邀请赛,此前他今年基本上没有参加大型赛事。在这次比赛中,他取得了200米金牌和400米、1500米银牌,成绩并不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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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杨扬忐忑的期待中,7月终于如期而至,第13届世界游泳锦标赛在罗马开幕了。
第一天热身时,杨扬早早就到了,他在等朴信中。其实他也不知道见了面要说什么,可他就是想见他。这时的杨扬已经参加过几次世界大赛了,也认识了一些外国的选手,所以他就一边时不时的用自己独特的英语跟他们打招呼,一边用眼光在人群里搜寻朴信中的身影。
在他等了快一个小时的时候,朴信中终于出现了,他手臂间夹着个浮板,身上只穿了一条小小的碎花泳裤。这次世锦赛比赛用的泳池是露天的,明亮的阳光肆无忌惮的洒下来,照在朴信中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上。他的身材结实又匀称,肌肉间的沟壑被打上阴影,所以在明媚的阳光下,反倒显出一种神秘的视觉印象来。
这是杨扬继07年墨尔本世锦赛和08年北京奥运会之后,第三次见到朴信中,这次他明显感觉这个人跟以前不一样了。如果说去年奥运会的时候,朴信中身上或多或少还保留着一些小男孩的稚气和青涩,那今年来说,他已经算得上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不但头发剪短了,肌肉更加结实,外形上改变很多,而且在气质和风度上,强悍和温润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特质在他身上融合起来,形成了一种很独特的气场。
杨扬本来是侧躺在地垫上的,这时看到朴信中,一骨碌就爬了起来,但又只是呆呆看着,忘记了还要说话。好在朴信中也看见了他,毕竟杨扬这时已经是一米九四的个子,皮肤又白得耀目,在人群中还是很显眼的。
“yang?”朴信中很惊喜的样子,笑着跟他打招呼,走了过来。
“hi,park。”杨扬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然后目光停在他右边的胯骨上,轻轻说道:“多了个纹身。”
朴信中笑了笑,是的,北京奥运会后他在身上纹了个五环标志,算是对这次奥运会的纪念,没想到杨扬连这个都注意到了。这时杨扬的英语比以前有了些进步,虽然很多时候他还是不讲语法自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过总算是能让人听懂了。
“yang,你今年的成绩真好。”朴信中说,用的是英语,他也是只会简单的句子。
“我,那个……”杨扬听了这句话却脑子短路,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竟然关注我!。
大赛前两个国家的选手是不方便说太多的,于是朴信中说:“我走了,再见。”
“再见……”
杨扬还是呆呆的,这时恰好有队友来叫他一起回酒店去,杨扬就穿上衣服跟他们一起走了。在回去的路上,杨扬反复的想,他竟然也是关注我的,可他为什么要关注我呢?虽说每个运动员都会关注自己的对手,可是以杨扬现在的成绩,还不足以成为他的对手,难道他不是应该更加关注张琳才对吗?
其实在以后的几年里,杨扬一直以为朴信中是在10年的广州亚运会之后,才把他当成对手看待的。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早在北京奥运会的时候,朴信中就看出了杨扬巨大的潜力,从那时起,他就开始关注他的每一场比赛。而且朴信中之所以关注杨扬,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知道杨扬是真心的喜欢自己,而他也是“喜欢真心喜欢自己的人”。再者能有一个世界级的选手把他当成偶像,崇拜他、喜欢他,在他来说也觉得非常荣幸和感激,所以他内心深处对这个热情得有点儿傻的大男孩是很有好感的。
7月26日,是第一个比赛日,上午就爆出了本届世锦赛的第一个大冷门:男子400米自由泳预赛中,去年本项目的奥运会冠军、夺冠大热门朴信中竟然被淘汰了。他的成绩是3分46秒04,位列第12名,没能进入决赛。
在看到成绩的那一刻,朴信中甚至是有些惶恐的,但他并没有感到特别意外。因为就今年来说,他的状态确实不好,也很少参赛,所以他在赛前也想到了这个可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赶快调整好心态,准备迎接下面的比赛。
而朴信中在预赛中被淘汰这件事,对杨扬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一直以来在他心里,自己的偶像是战无不胜的,怎么今天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呢?他感到很困惑,但同时也意识到,他平时在自己心里,已经把朴信中给神化了。在卸掉奥运会和世锦赛双料冠军的光环之后,他也不过是一个只比自己大了两岁的少年。
在这天上午的预赛中,杨扬也被淘汰了,他排在第18名,张琳是三位亚洲选手中唯一一个闯入决赛的。
下午400米自由泳的决赛,张琳获得铜牌,金牌得主是比德尔曼,他的成绩是3分40秒07,打破了世界纪录。
7月27日,200米自由泳半决赛,朴信中再爆冷门,又一次被淘汰了。
杨扬没有报这一项,但他特意去看了比赛。成绩出来后,他担心地看着朴信中,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由于他坐在看台的前排,朴信中也看到了他,对他笑了一笑,没有说话。竟然还笑得出来?杨扬心里嘀咕着。
7月30日,男子800米自由泳决赛,张琳以7分32秒12的成绩夺得冠军,并打破世界纪录。这是中国男泳的第一个世界冠军,是里程碑式的突破,也是张琳个人职业生涯中的最高成就。
8月1日,男子1500米自由泳预赛,朴信中以第9名的成绩再次被淘汰,而杨扬以预赛第一的成绩进入决赛。由于预赛时两人没有分在同一个组,朴信中赛后就在休息室等着杨扬。他知道1500米是杨扬的最强项,他期待着他在这一项目上的表现。
果然杨扬没有让他失望,在看到成绩后,朴信中也为他感到高兴。等杨扬来到后台,朴信中使劲抬高胳膊拍了拍他的头说:“good boy!”又用英语说道:“后天要努力,我会来看你。”
“嗯。”杨扬点点头,又说道:“park,你不要难过,以后一定会好的!”
他这句话是用中文说的,因为像这样难度的句子,他当时用英文还说不上来。而“以后一定会好的”这句,确实是他心里的实话,他坚信他的偶像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杨扬的这句话朴信中只听懂了难过两个字,就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于是笑着点点头,说道:“没关系的。”
话虽这么说,其实他心里非常不安。因为韩国是一个唯金牌论的国家,朴信中作为唯一一个出色的游泳选手,他身上承载着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希望。而且这几天的新闻他根本没敢看,怕影响以后的比赛,但事实终究无法逃避,他不知道这次回去之后面对的会是什么。
8月3日,男子1500米自由泳决赛,杨扬站在出发台上,朴信中坐在看台上。以前都是朴信中进入决赛争金夺银,杨扬在看他,这次却正好反了过来,于是朴信中心里有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这时候出发台上的杨扬很紧张,他因为预赛第一的成绩被排在第四泳道,而他身边的第三和第五泳道,分别是北京奥运会本项目铜牌得主科克伦和金牌得主梅洛里,杨扬正好处于两大强势对手的夹击之中。但他紧张并不是因为这个,现在还没有人要求他去战胜科克伦和梅洛里,真正因为这两个人产生压力的,是被寄予厚望、位于第二泳道的张琳。
杨扬的紧张感主要来自朴信中,这是他的偶像第一次坐在看台上看他比赛。杨扬反复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发挥,游出自己最好的成绩来!
☆、第3章
这时滴的一声,出发信号响了,八名选手从出发台上一跃而下进入水中。杨扬的起跳时间是084秒,这是他的正常水平。而对于朴信中来说,他的起跳时间一直是06秒多,这是世界顶级水准,即使在这次世锦赛他状态不佳的情况下,也精准的保持了这个水平。
这次比赛一开始,一直是第二泳道的张琳和第三泳道的科克伦领先,第五泳道的梅洛里跟在后面,杨扬则在更加靠后的位置。这时他心里也有些急躁,但想起教练叮嘱的,一定要把握好节奏,保证后程冲刺的力量。于是他渐渐平静下来,两只手臂以自己节奏划着水,一下又一下,耳边只有哗哗的水声流过。
600米过后,梅洛里开始加速,他很快赶上了张琳和科克伦,三人并驾齐驱。这时候随着梅洛里的节奏感越来越强、速度越来越快,张琳开始落后,900米之后,变成了梅洛里和科克伦交替领先的局势,杨扬则一直处于第五名的位置。
1000米过后,张琳被梅洛里拖垮,他体力不支,动作开始变形。1200米之后,梅洛里又甩开科克伦,确立了领先优势。这时已经到了后程冲刺的阶段,杨扬开始加速,最后100米,他超过了第二泳道的张琳和第六泳道的西班牙选手里维拉,追到第三名。
最后的时刻到了,梅洛里毫无悬念获得第一名,科克伦第二,杨扬以14分46秒84的成绩获得第三名,这是他个人的最好成绩。张琳最终获得第五名。
然后杨扬和张琳一起接受中国媒体的采访,再之后就是颁奖仪式。杨扬看着五星红旗在突尼斯国旗的左下方冉冉升起,心想这次是我让她升起来的,于是一种自我成就感和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这是他拿到的第一块世界级大赛(长池)的奖牌,虽然只是一块铜牌,但是在他心里一直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
颁奖结束之后,杨扬回到后台,见朴信中正跟张琳在一起,两人都说着磕磕巴巴的英语,不知道在聊什么。
“good boy!太棒了!”朴信中一见到杨扬,好像暂时忘记了自己处境,笑得满面春风跟他握手。
good boy,这是朴信中第二次跟杨扬说这样的话,在后来两人彼此竞争又彼此陪伴的很多年里,这句话他说了一遍又一遍。
这时杨扬听到来自偶像的夸奖,很开心,咧开嘴笑了。
“恭喜你。”朴信中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
“谢谢!嘿嘿嘿……”
杨扬还是咧着嘴笑,但后来他笑着笑着就严肃起来,突然说道:“park,你不要谈恋爱了,我们专心的一起游泳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好不好?”
他满怀期待的看着朴信中,希望能得到满意的回答。但他的这句话朴信中根本听不懂,因为他是用中文说的,说英语的话,他绕不过来这样长而复杂的句子。
朴信中不解地看着杨扬。张琳在一旁有点儿尴尬,他觉得杨扬的这个要求过分了,不礼貌,就赶紧给他使眼色,意思是让他不要再提了。
没想到杨扬更进一步,反而跟张琳说:“琳哥,park听不懂,要不你用英语跟他说。”
张琳被他搞得冷汗都要出来了,凑到他身边悄悄说道:“杨扬,这话不能说,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
张琳说得完全没错,人家一个外国运动员,咱们凭什么管人家恋爱不恋爱的。于是杨扬撇着嘴巴低下头,不说话了。
“怎么了?”朴信中看着他俩问道。
“没事没事。”
张琳赶紧打圆场,这件事就这样收场了。
男子1500米自由泳向来被安排在最后一天,这项比赛结束后,第13届世界游泳锦标赛就正式落幕了。这次世锦赛后来被媒体称为最“伟大”的一次泳坛大赛,因为在这次世锦赛中,31个项目的世界纪录先后被刷新43次。世界纪录,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名词,在这届大赛上变得触手可及。而这一切,高科技泳衣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除了世界纪录频频被打破,这次世锦赛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频爆冷门。最大的冷门就是朴信中,本是夺冠大热门,却三个项目都没能进入决赛。当然,他本身状态不好是根本原因,但高科技泳衣也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他由于已经跟原来的赞助公司签约,以及他的本身的游泳技术不适应新泳衣等原因,所以这次大赛他还是穿原先的半身泳衣参赛。而根据测试,最新的高科技连体泳衣可以提高成绩达4%。
除他之外,爆冷门的还有菲尔普斯,他在200米自由泳的比拼中以一个身位的差距败给比德尔曼;还有美国名将佩尔索尔,他在100米仰泳的比赛中竟然没能进入决赛;还有有“黄金女孩”之称的名将考文垂,她在100米仰泳的比赛中仅排名第八;还有里卡德,还有久基奇,他们都因为没有穿最新的高科技泳衣而落败。在这次大赛中,黑马横行,名将却纷纷落马,所以后来有媒体称罗马世锦赛是“大腕的坟墓”。
3
喧嚣的罗马世锦赛落幕后,杨扬的生活又恢复了以前的节奏。
现在的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粉丝群体,偶尔走在街上还会被人认出来要签名。对于一个还不到十八岁的孩子来说,这些都让他既新奇又兴奋。同时他也没有忘记远在韩国的朴信中,他担心他现在的状况,所以一有时间就会上网搜他的消息。但可惜的是,最近一直都没有他的新动向。
杨扬感到很奇怪,以朴信中在韩国的影响力,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民众关注的焦点,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呢?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杨扬很担心,但他也没有办法,只好继续等下去。
直到有一天,杨扬突然在网上看到铺天盖地的新闻:朴信中罗马失利,向民众下跪谢罪。新闻中还附了照片,照片中的他穿了一件白色上衣,双手伏地,单膝跪在地上,头压得很低,看不到表情。
当时杨扬看到这张照片时,心里一下子就揪了起来,难受得不知道要怎么办。他知道韩国民众一直以来都把金牌看得很重,而朴信中是韩国唯一一个有实力参加世界级大赛的游泳运动员,当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希望都汇聚在他一个人身上时,一旦他失利了,失望的情绪就会如排山倒海般蔓延,以至于这次罗马世锦赛朴信中的落败,被韩国媒体称之为“国家的灾难”。
杨扬不知道朴信中在现在这种形势下是怎样的状况,但他心疼难过之余,还是坚信无论如何他的偶像都不会就此倒下,因为朴信中对于他来说,就是信念一般的存在。
他更加关注朴信中的一点一滴,当然,他以前也是非常关注他的,只是那时候他的侧重点是他的比赛成绩和最新动态。而现在,他在全面了解他的成长历程,眼前仿佛看到一个小小的男孩子,一步一个脚印,从二十年前走到今天。
朴信中出生在首尔一个很普通的家庭里,他还有一个姐姐。
在他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生病了,是可怕的乳腺癌。雪上加霜的是,这时候他的爸爸也失业了,这样的境况是从小就家境优越的杨扬所不能想象的。那个时候,朴信中的爸爸四处筹钱,陪着妈妈在医院治病,家里总是只剩下他们姐弟两个。
朴信中的姐姐叫朴慧珍,比他大七岁,这个时候就肩负起了照顾弟弟的责任。所以在朴信中的童年记忆里,姐姐就像妈妈一样,哄他睡觉、喂他吃饭、给他洗澡,在他哭着要找妈妈的时候,讲故事逗他开心。
有一次姐姐给他洗完澡,出去到浴室外面拿衣服,这时朴信中却不小心滑倒了,额头碰在锐利的墙角上,一下子血就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滴。他又疼又害怕,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朴慧珍听到哭声赶紧跑过来,一看弟弟满脸是血趴在地上,也是吓得不知所措。
她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赶忙一边哄着弟弟让他别哭,一边把他抱出来放在客厅里。这个时候通讯还不方便,朴慧珍就去找了邻居家的一个阿姨,两人一起把朴信中送到离家最近的一所医院。
在路上的时候朴信中头上还在流血,他哭着说:“姐姐,好疼啊。”朴慧珍也哭了,她很害怕,不知道弟弟的伤是不是很严重。那个邻居家的阿姨就安慰他们,一直说:“没关系的,不要怕。”
幸好到了医院之后,经过医生的检查,确认只是额头上破了一道口子,其他的没有问题。在缝合伤口的时候,医生对朴信中说:“小朋友,不要哭,哭了的话就缝不好了。”于是朴信中忍得浑身发抖,在整个缝合和包扎的过程中也没有哭出声来。
伤口处理好后,三个人就回去了。去医院的时候朴慧珍连钱都忘了带,都是邻居的阿姨给垫付的。到家后朴慧珍数了数家里的钱,不够,只好等爸爸回来再还给人家,幸亏那个阿姨也不介意。
等一切都处置好了,朴慧珍抱着朴信中哭了起来,她心疼弟弟,觉得自己没有尽到做姐姐的责任。朴信中见她哭了,就给他擦眼泪,小手上还带着干了的血迹。他说:“姐姐你别哭,我不疼了。”这个时候朴信中才三岁,朴慧珍十岁。
☆、第4章
朴信中从小就患有过敏性哮喘,身体一直不太好。他四岁的时候,医生说游泳可以改善体质,对哮喘的恢复很有帮助,于是妈妈就去给他报名学游泳,他就是从这时起,开始走上游泳这条路的。
自此之后,朴信中的妈妈每天都支撑着病弱的身体接送他去游泳馆,还要凌晨就起来给他准备早餐,非常辛苦。而朴信中也非常懂事,他的训练很刻苦,在游泳馆所有的孩子当中,他是游得最好的一个。教练也对他非常严格,每次游100米,别的孩子要求能达到1分10秒就可以了,但朴信中必须要游到1分05秒之内。
朴信中□□岁的时候,妈妈的病复发了,每天咳血,很严重。后来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朴信中的爸爸就流着泪恳求医生,请他们救救自己的妻子。这时家里的经济也因为给妈妈治病变得很窘迫,甚至需要贷款。而朴信中的训练每个月都需要不少钱,这对这个家庭来说是一笔很大的开支,于是朴信中就跟爸爸说:“爸爸,我不游泳了,钱留下来给妈妈治病用吧。”
但是爸爸怎么能让他半途而废呢?教练说他非常有潜力,如果能好好训练,前途不可限量,于是朴信中只好接着练。好在后来奇迹发生,妈妈挺过来了,全家人都很高兴。这时朴信中就瞒着家人偷偷出去找工作。但是因为他年龄太小了,那些老板们都不用他,最后他只好去送报纸,这份工作挣钱很少,而且很辛苦,凌晨就要起来到处跑,可朴信中一直坚持着。
首尔的冬天很冷,每次下雪都会冻在地上很久,路就会变得很滑。而朴信中每天去送报纸的时候天还不亮,他会被滑倒很多次,摔得身上到处都是青紫色的淤痕。有一次不小心被妈妈看到了,问他是怎么回事,他撒谎说是训练的时候碰伤的。
直到这个冬天过去,他终于攒够了钱,就到药店去给妈妈买药。他跟那里的店员说,要买那种吃了之后身体能变好变强壮的药。于是店员就给他拿了一堆营养品,朴信中欢天喜地的抱着这些营养品回家给妈妈吃,妈妈这才知道了他送报纸的事,心疼得抱着他直哭。其实朴信中的训练很紧张,每天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竟然还去送报纸,妈妈心里怎么能不难受?
后来随着朴信中年龄的增长,他的成绩越来越好,以至于发生了两个教练为了争夺他而打架事情。而在这样的成绩背后,是他多年来坚持不懈的刻苦和付出。
在那个时候,教练打骂小运动员是很常见的,朴信中自然不能幸免。而且如果在泳池里游累了,想扒在池边休息的话,会被教练踩手。更加让人难过的是,并不是每个教练的训练方法都是科学的,朴信中就曾经因为不科学的训练导致肠扭转,疼得他几乎晕过去。
但是这些他都坚持下来了,因为他发现如果他拿到冠军的话,妈妈会很开心,连病情也随之好转,所以这就成了他的动力。在这样的环境中,朴信中一天天长大。13岁的时候,他在国内比赛中脱颖而出,14岁参加雅典奥运会,15岁那年连续刷新六项韩国纪录,16岁赢得东亚运动会金牌,17岁成为多哈亚运会三金王并荣获vp。再到07年墨尔本世锦赛冠军和08年北京奥运会冠军,然后再到这一年罗马世锦赛的失利,在他游泳生涯的这十几年里,他登上过巅峰,也跌落过低谷。他是抛洒着心血和汗水,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现在。
04年雅典奥运会的时候,他因为太过紧张,错把预备的口令当成了出发信号,结果被取消比赛资格。退场后,不出意外,他被教练狠狠责骂。然后他把自己关在更衣室里两个多小时,失落和绝望的情绪几乎摧垮了他。但是他从里面出来之后,还是笑着安慰妈妈,说这没什么,让妈妈不要难过,其实他是怕妈妈心情不好影响身体。
这次回国之后,朴信中专门强化了自己的起跳训练。游泳馆里,别人都完成训练任务走了,只有他还在一次次的练起跳,枯燥而残酷。正是这数以万计的练习,才成就了现在他如此精准而迅捷的起跳反应。而那时的杨扬,只看到了他退场时倔强的背影,却没有看到他后来付出的努力。
06年,朴信中在多哈亚运会一战成名,那时在泰陵选手村的游泳运动员中,他是年龄最小、成就最高的一个。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他也因此遭到队友们的嫉妒和排挤,不论在生活上还是心理上,都是孤独而痛苦的。直到2007年,他的专管组成立,他才从泰陵选手村搬了出来。
07年和08年,世锦赛奥运会大满贯,算是他春风得意的两年。但09年,他又遭遇了罗马世锦赛的惨败。这次打击对他来说是致命的,在媒体的一片质疑和讨伐声中,曾经的国民英雄一夜之间成了国家罪人。这个时候他甚至都绝望了,在回国之后,他三个月没有迈出家门一步,连自己的游泳装备都交给了经纪人保管。
在这几个月时间里,他的自信心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觉得自己的脑子是空的,完全不能思考。现在高科技泳衣当道,而他的游泳技术不适合这种泳衣,所以还要不要继续下去?未来的路又在哪里?面对这些问题,他心中一片迷茫。
直到09年年底,他才走出家门,跟家人一起去吃饭。在饭店里,有对老夫妇认出了他,其中那个老奶奶跟他说道:“怎么一直没有您的消息了?最近有什么打算吗?”这位老人用的是敬语,因为朴信中在韩国是非常受尊敬的,就连长辈跟他说话一般都用敬语。
朴信中听她这样说,想想这几个月自己行尸走肉一般的日子,感到非常羞愧,就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这时老奶奶又说:“那些能让人游得很快的泳衣明年就不让穿了,这真是个好消息。”
什么?高科技泳衣要被禁了?!朴信中猛的抬起了头。
不怪他作为一名游泳运动员竟然连这样的消息都不知道,实在是他这些日子以来太过封闭自己了,不但不出门,连外界的消息都不接受,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吧。而他的家人压力也很大,所以也都刻意回避了这方面的讯息。
果然,朴信中回家后上网一查,高科技泳衣真的被禁了。国际泳联新规定,自2010年1月1日起,在全球范围内禁用高科技泳衣,所有游泳比赛必须使用传统的纺织品泳衣。在经历了08年和09年的喧嚣之后,泳坛终于又回归到拼真本事的时代。
4
09年杨扬征战罗马归来之后,9月份,他参加了在山东济南举办的全运会,拿到了200米、400米两块银牌和1500米的金牌。另外他还参加了两个接力项目的比赛,成绩也都不错。
在全运会结束,他回到杭州的这天晚上,在家里他自己的房间中,杨扬坐在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蓝色的硬皮笔记本,翻开,在上面认认真真写道:
2009年10月26日
park,这次比赛我又输给琳哥了,是啊,200米和400米输了。但是没关系,我以后会赢他的!我不但要赢他,还要赢你,你要快点振作起来,以后我们一起站在领奖台上。
park,你还好吗?我很担心你,但我知道你一定会重新站起来的。你还没有跟我比过,所以你不会就这样放弃,我知道!
杨扬写完这几句话,把视线转到桌子旁边的墙上,那里贴了一张朴信中的画报,是08年奥运会时的。那时候的朴信中脸上甚至还带了一点婴儿肥,笑得软软的,乖乖的。杨扬忍不住伸出手来,在他脸上碰了碰,轻轻说道:“来跟我比啊。”
杨扬又看了一会儿,觉得画报上的那个人仿佛要开口跟他说话似的。要是真的能说话就好了,杨扬心想。他笑了一下,其实他都不知道自己笑了,然后他收回视线,又落到眼前的笔记本上。
这个本子上面都是他写给朴信中的话,大部分是“加油,你一定能行的”之类;也有“我今天去吃了炒年糕,真的很好吃,怪不得你喜欢”;甚至还有“不要谈恋爱了,我妈妈说要专心游泳”。这些字大部分是中文,也有一些英文和零星的韩文,是他从罗马回来、了解了朴信中的成长历程以后开始写的。原本他是打算注册一个私人空间写在里面,但是考虑到有时候队里封闭训练,不允许上网,这才用了这种最原始的方式。
11月,杨扬参加了亚洲游泳锦标赛;12月,他又参加了东亚运动会。在这两次大赛中,他的400米和1500米自由泳都获得了金牌。
到了年底,国联泳联的排名公布了,这一年朴信中的400米排名下滑到第14位,1500米和200米分别排在第9位和第24位。与他截然相反的是,杨扬的世界排名突飞猛进,1500米的排名上升到世界第3,400米排在世界第9。
☆、第5章
5
时间到了2010年,开年杨扬就有好消息,他赴澳大利亚训练的事洽谈好了。
从两年前张琳赴澳训练的时候起,杨扬就也产生了这个想法,他在罗马世锦赛拿到一枚奖牌之后,这个愿望变得更加迫切。而现在,梦想终于要实现了!
2月19日,杨扬从首都机场起飞,辗转赴澳大利亚,同去的还有教练、队医和一起训练的几个队友。因为旅途劳累,后来大家就都睡着了,但杨扬完全没有睡意,他太兴奋了。这个时候机舱里有点儿热,而且杨扬本身就是爱出汗的体质,再加上他现在心情激动,简直都要汗流浃背了。
出汗多了必然口渴,于是他叫轻轻叫来空乘,让她拿杯水来。可喝下去没过多久,他还是觉得渴,这次他不好意思再叫人了,而且还怕吵醒队友,就起身自己到后舱拿水喝。谁知他刚到后舱,就遇到刚才给他拿水的那位空乘,很礼貌的问他需要什么帮助?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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