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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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神话]为王 作者:醉饮长歌
第35节
瑟普斯瞅瞅他，“承认错误而已，有什么少见的。”
“你一向都是一副‘我做的事情毫无错处’的样子……虽然的确是这样。”赫拉克勒斯笑了两声，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瑟普斯觉得他所做的事情不会有错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没有八成以上会成功的把握，他是极少会下决定的——虽然偶尔也会铤而走险，但这样的次数少之又少。如果这么谨慎还总是出错的话，那证明他并不适合站在众人之上的位置作为领导者。
“那些国王们怎么说。”瑟普斯问道。
“试探的和迫不及待想要取得帮助的……一半一半吧。”赫拉克勒斯挠挠头，他并不喜欢这些麻烦的政事，然而事情到了这种程度他不喜欢也得好好做，“有的城邦已经不幸全灭了，而这些城邦周围的那些大约是害怕了，在我表明来意之后相当的主动，而剩下的大部分中型和大型城邦……”说着他耸了耸肩。
在还没有真正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这些还有底蕴能够熬过这样日子的城邦并不愿意将自己的利益拱手让出。
哪怕他们已经听说了某些城邦的惨剧甚至已经遭受过深渊怪物的袭击也一样，日子还没有到过不下去的程度，心中的欲望总是不会消退。
“心怀侥幸。”瑟普斯嗤了一声，但也能够理解那些国王的作为。
换了他他也不乐意，凭啥辛辛苦苦捣鼓出来的粮食抓在手里的权力要交给别人，何况目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说你知道我就得相信你交给你了？
放屁。
就算将这些事情的真相都告知了他们，说不定也有很多城邦并不愿意将自己的命脉交给瑟普斯。
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卸磨杀驴呢。
虽然瑟普斯很想说他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但有一点必须坦诚的是，想要保证大部分人类的生存，他必须做出选择。
比如放弃一部分人，让更多、更强壮的人活下去。
这样的选择是在面临这样的环境中所必须做出的决定，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所以哪怕大家都有感与这次灾难的恐怖性，却还是优先派遣出使者打探一下再说。
没有任何一个城邦愿意贡献自己养活别的城邦，他们得保证在加入了这个同盟之后，城邦的生存能够得到保障。
当然最想知道的，还是赫拉克勒斯承诺他们的，所谓的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法。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那些使者说，他们都快急疯了。”赫拉克勒斯瞅着瑟普斯，昏暗的光线并不能给这个拥有伪神格的英雄造成困扰，哪怕是在这样的昏暗中，他也能够一清二楚的看到自己所想要看到的一切。
血统的好处还是显而易见的。
“之前接收叙列伊斯奴隶的城邦差不多都把人送回来了吧？距离差不多的城邦使者们也都在这里住了挺长一段时间了。”瑟普斯托着腮，也是时候将他们召集起来好好谈谈了，不然等火神彻底泯灭了之后，他们想要回去也没有现在这么简单。
黑暗总是会滋生一些可怕的东西。
他也并不是故意留那些使者这么久，而是必须得向这些使者们展示一些什么东西——比如叙列伊斯现在的情况，他的能力，还有无论发生什么都会选择站在他身后的力量。
这些东西都会成为那些国王会不会选择相信他的筹码，那些使者们没有直接提出跟他交流的请求也正是因为他们需要时间观察这些。
这很重要。
“你准备怎么说？”赫拉克勒斯很好奇。
“很简单。”瑟普斯眯着眼看向宫殿大厅中央的火盆，火焰哔哔啵啵的燃烧着，却已经难以维持温度和亮光，只剩下一层浅淡的蓝色火焰附着在木炭上挣扎跳跃着，他看了一圈宫殿大厅，大厅中的装饰和摆设在他眼中看来也相当清楚——虽然还不到纤毫毕现的程度，但无疑的，他的眼睛也已经足够在黑暗中看清楚一些东西了，他偏头，抿着的唇微微向上一挑，“你知道什么叫夜盲症吗，赫拉克勒斯？”
赫拉克勒斯看得一怔，“……什么？”
“就是失去了光明，第一批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瑟普斯叹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随侍在身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的近侍，“去通知那些使者们来我的宫殿吧，然后你该离开了。”
“不，陛下，请您将我留下来——”近侍惊恐的看向他——哪怕他眼中只能瞧见模模糊糊的影子，他跪下来眼中流着泪，恳求着他的国王不要将他抛弃。
瑟普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直到这个近侍的哭声低了下去，才开口道：“去吧，将我吩咐你的最后一件事做好。”
近侍深吸了口气，无神的眼中终于不再流泪，最终他站起身来向这位王者深深的鞠了一躬，落魄的转身离开了宫殿。
“这样……好吗？”赫拉克勒斯目瞪口呆，他觉得这样跟瑟普斯的画风不太相符。如今的环境已经够恶劣了，再失去些什么，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灭顶的打击。
“你在同情他吗，赫拉克勒斯？”瑟普斯偏头看着这位人类英雄，“他的眼睛无法看清东西了，已经不能作为近侍工作，外城有很多适合他的事情。”
“啊……是这样。”赫拉克勒斯呼出口气，他并不会同情弱者，只是有些惊讶于瑟普斯会对人类这样无情。
印象中的斯巴达王可不是这样的。
“不过他大概很快就会死去。”瑟普斯眯着眼，“无法在黑暗中视物的话……”
紧随而来的还有饥饿与寒冷，更甚至的是，也许连水源都会变得弥足珍贵，在最初的进化中就被淘汰的人，想要在这黑暗之中求生实在太过艰难。
赫拉克勒斯看着瑟普斯，突然伸出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能看清吗？”
“……”
瑟普斯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
赫拉克勒斯讪讪的收回手，看来是能看清的。
使者们的动作相当的快，他们等待着叙列伊斯王的召见已经许久了，如果再拖上几天，也许这些来自各个城邦的使者们就会站在皇宫门前要求见国王，好好谈一谈关于他们出使过来的事情。
“尊敬的叙列伊斯王，贵国的人民早已交还，奴隶印记也消失许久了。”一个使者走上前去道，明里暗里意思都是赶紧说说完我们好回去。
瑟普斯的视线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颇有些惊讶的发现他们的目光都炯炯有神。
看来这些使者们身体素质都还挺不错。
“诸位。”叙列伊斯的王者神情威严，立于他身侧的英雄姿态懒散却散发着令人忍不住颤栗的可怖气势，“诸位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来的，那么便直接开门见山吧。”
使者们霎时间静下来，紧盯着瑟普斯，生怕错过他一丝神情和一丁点的话语。
“神祗已经抛弃这个世界了。”瑟普斯直接开大，把王座下站着的使者们轰懵逼了。
“神祗的力量消逝，为了自保他们离开了这个世界，抛弃了人类和生灵。”瑟普斯瞎扯着，反正现在还能动弹的神祗都不会跑出来找他的麻烦，关系户就是这么任性。
“不可能！”一个使者神色激动，他看起来是个相当虔诚的信徒，“那叙列伊斯为什么还建起了深渊之神的神庙！”
“为了安稳人心。”瑟普斯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他当然不可能说真话，要知道人类城邦之中信仰冥府神的几个差不多都是知道情况的，而那些不知道情况的，很不幸都是信仰的奥林匹斯神，“如果不信的话，归国后你们前往神庙询问祭司便是，问问他们是否还能聆听神音？或者你们问问那些将叙列伊斯人送回来的，他们的神庙是不是连去除奴籍的能力都没有了。”
瑟普斯笃定的话语让使者们有些骚动，他们哪怕再虔诚也是多少知道神权和王权的微妙平衡的，的确有的国王会为了城邦的安定选择敬奉自己并不信奉的神祗。
“恕我冒昧，尊敬的叙列伊斯的国王。”一个看起来并不年轻了的使者发问道：“我听闻您是先知，并且与人类之父普罗米修斯以及战神阿瑞斯关系匪浅，而您的爱人更是在冥土呆了六年之久才重新回到人间，你们从神祗哪里得到的力量，为什么没有随着神祗的离开而消失？”
“哦？”瑟普斯挑了挑眉，“那么你倒是说说，我从哪个神祗哪里得到了什么力量？”
“这……”使者被噎住了，世间所传颂的一切虽然都是无风不起浪，但从游吟诗人嘴里传唱出来的诗歌却是模糊了又模糊的，所有人都知道人类英雄和被神祗眷顾的人肯定能从神祗那里得到好处，但具体是什么好处，除非本人说出来或者试用过，否则别人还真不可能知道。
但这位经验十足的使者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在没办法驳斥瑟普斯的情况下，他的视线落在了赫拉克勒斯身上。
“赫拉克勒斯是宙斯亲子，难道父亲离去了，孩子的能力就应该随之消失吗？赫拉克勒斯所拥有的力量可不全是依靠宙斯得来的。”瑟普斯有点想笑，“人类啊，为什么总是将英雄的成功归咎于神祗的恩赐呢。”
“若不是宙斯大神和其他神祗们的帮助，大力神又如何有如今的力量和成就？”
“那么，你是不愿意承认神祗抛却了你们？”瑟普斯轻哼了一声，轻轻击了两下掌，几个身形健硕的勇士领着十几个人走进来，这些人容貌服装各异，显然是来自不同的地区和城邦的。
“我想这些人中，总有各位使者们认识的吧？”瑟普斯问道，他指向一个努力睁大了眼目光却相当无神的勇士，向那个使者说道，“这位便是来自你的城邦，是贴身保护你的，没错吧，而且是个忠诚的阿尔忒弥斯信徒。”
信仰狩猎和月之女神阿尔忒弥斯的城邦通常都是在偏内陆，遍布森林的地区，他们对狩猎女神相当的信奉，因为绝大部分生计来源都是依靠狩猎，而身为十二主神之一的阿尔忒弥斯所收集的信仰不可谓不多。
这也意味着，她的信徒都相当的虔诚——毕竟比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雅典娜来说，只要天晴的晚上都会出现的月亮可比雅典娜要可亲得多。
“是的，马修是个十分虔诚的信徒，也总是受到狩猎女神的眷顾，他甚至见过狩猎女神的面容！”那位使者相当的骄傲。
“那在此之前，他肯定一直很健康强壮。”瑟普斯点了点头，似乎很赞叹的样子，而后瞬间变得嘲讽起来，“但他现在瞎了呢——身为阿尔忒弥斯虔诚的信徒的他，在我的勇士找他的时候，他还在对着阿尔忒弥斯的木神像祈祷。”
作为生病了绝大部分都会选择向神祗祈祷的世界，神眷者大多都是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到老死的，死去之后灵魂说不定还会被信奉的神祗招走作为神谱。
但是在现在祈祷又有什么用呢，那位女神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使者瞪大了眼看向名为马修的勇士，那位勇士看起来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他抬起头瞪大了双眼，张了张嘴，最终声如蚊呐，“我已经有半年未曾感受到狩猎女神的存在了。”
瑟普斯啧啧了两声，神眷者真的是相当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存在，当然前提是神祗们还在的时候。
多少知道一些内情的使者们始终保持沉默，而不能接受神祗们消失的使者们也沉默下来。
中大型城邦里多少都会有那么几个特别被神祗眷顾的人存在，现在有个神眷者站在眼前坦诚的说已经感觉不到神祗的存在了，这样直白的话语显然比瑟普斯说的那些冲击力大得多。
使者们有些消沉，哪怕多少心里有些准备，但当事实真的摆在眼前的时候还是颇难接受的。
“诸位来到这里，是来寻求解决的办法的，不是吗？”瑟普斯稍微出声安抚了一下陷入消沉中的使者团，“事实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糟糕的。”
使者们这才稍微提起了精神，作出倾听的样子来。
“的确，有不少人都在迷失在黑暗之中再也不能视物，但也有一部分人，得到了能够在黑暗中看清楚一切的才能。”瑟普斯扬了扬下巴，“我想诸位自己也能感受到，哪怕没有火光，也能够多少看清些东西。”
“这可不是神祗的恩赐。”瑟普斯似笑非笑的看着之前跟他据理力争的老者，道：“这是人类本身所拥有的才能。”
在漫长的黑暗之中，有人得了夜盲症，而的人则得到了夜视的能力。
“人类本身所拥有的……”那名老者看起来有些恍惚，通常他们将能够在夜间视物的人称作鹰眼，也即是被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眷顾的幸运儿，然而现在，不信仰阿尔忒弥斯的城邦的人也拥有了这样的能力。这让这位信仰了狩猎女神一辈子的老人有些难以接受。
“是的。”瑟普斯点点头，“我将之称为进化。”
使者们都没有说话，他们还没能好好消化之前的事情。
“人类己身的存在，比你们想象中的要强大坚韧得多，对自己多些自信吧，诸位，人类可是继神祗之后，唯一能够统治大地的生灵。”瑟普斯站起身来，语调低沉的带着蛊惑的意味，“可愿随我一同，看这大地为人类所有？”
第 99 章
瑟普斯上一次说这种带着洗脑意思的话还是在斯巴达的时候，虽然那群勇士对阿瑞斯的忠诚已经不足以让他改变些什么，但在阿瑞斯信仰的基础上再多增加一些东西确是可以的。
不过眼前的这群使者可没有斯巴达人那么好忽悠，瑟普斯看着沉默不语的使者团们一个接一个的告辞，哼笑了一声。
等这群使者回去，还存活着的城邦估计要发生一些大事了，比如某些身体素质或者基因不过关的国王——身为领导者身体不好甚至有所残缺都没有问题，唯独眼睛和耳朵不能失去，这是作为一个领导者所必须有的。
“你说的是真的？”赫拉克勒斯看着瑟普斯，皱起眉来，“虽然我的确是感受不到宙斯的气息了……”
“你居然会相信？”瑟普斯看了一眼身边的英雄，觉得他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是不是撞到哪儿脑子坏了，“我记得前几天达拿都斯还来打过一圈酱油。”
“……”赫拉克勒斯回想了一下瑟普斯忽悠使者团的样子，还有那群使者们神思恍惚的离开的样子，觉得自己被驴也是相当正常的事。
其他城邦的反馈并不会多么快，尤其是对于现在危险重重的路途来说，那些使者能不能完整的在两个城邦之间来回都很成问题，瑟普斯也并不着急，在叙列伊斯的发展差不多稳定之后开始着手叙列伊斯人的训练。
不要求能达到斯巴达那种足够人人皆兵的程度，但至少不能在出什么意外的时候拖后腿。
至于怎么训练，这就直接交给了被称为“大力神”的赫拉克勒斯。
除却对人们的训练之外，瑟普斯挠破了头将自己所能记忆的贮藏食物的手段写下来，试验没有问题之后尽快的分发了下去，顺便给克里特和米利都捎去了一份。
当然，这也是那些城邦决定了与他共同进退的时候会给予他们的第一份好处。
将城邦里患上了夜盲症的人聚集起来重新分配，还有新的官员的提拔，对于如今大致状况的了解并且做出适当的反应，这一切都让瑟普斯忙得晕头转向，好在武力的方面有赫拉克勒斯坐镇并不用太过于担心。
瑟普斯站在已经重建完毕但并不如从前一般恢弘巍峨的帕特农神庙——不，现在不能叫帕特农神庙了，里面供奉的神祗已经变成了深渊之神。
他有点事情需要询问塔耳塔洛斯，只是达拿都斯不知道为什么打死都不乐意去帮忙递个话，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来神庙。
瑟普斯抬头看着塔耳塔洛斯的神像，叹了口气。
他怎么看都不像是拥有能在神庙里沟通神祗的人啊，瑟普斯有点儿忧郁，他站在神庙大殿里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点啥。
而创世神之所以是创世神，大概就是因为他们对这世间的一切了若指掌，真正的全知全能。正在瑟普斯站在一堆向神祗祈祷的平民里抬头望着神像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深渊的神力悄无声息的钻出来勾住了他的脚踝。
瑟普斯低头看了一眼别人瞧不见的漆黑力量，迈出步伐顺着力量牵引的方向走去。
深渊之神比起上次见面看起来似乎状态要稍微好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叙列伊斯的稳定而让人们对这个城邦和神庙有了信心的缘故，这位神祗眉宇间的忧郁和疲惫褪去了些许。
塔耳塔洛斯倚靠着神庙的柱子，抬眸看向缓步走来的王者，“什么事？”
“最近城邦遭遇的怪物多得有些过分。”说着他抬头细细打量着塔耳塔洛斯，深渊之神的表情因为他的无礼而变得微冷。
“你在质疑我吗，瑟普斯。”塔耳塔洛斯对瑟普斯一向是比较包容的，但这过于直白的目光还是让深渊之神感觉不适。
“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瑟普斯叹了口气，“只是希望您能够给我一个答复，这对我很重要。”
塔耳塔洛斯轻哼了一声，面上的寒冰融化了些许。
“您所镇压的——百怪之父提丰，是不是醒过来了？”
塔耳塔洛斯闻言，视线落在瑟普斯胸前。
瑟普斯顺着他的视线，扯着绳子将藏在衣服里面的两颗提丰之牙直接拽了下来，而那两颗牙如今正一红一白的散发着极为微弱的光芒。
深渊之神看着正在发光的提丰之牙，黑暗无光的眼睛微微眯起，向瑟普斯伸出了手，拿过了他手中的两颗牙。
瑟普斯张了张嘴，最终默默闭上了。
看塔耳塔洛斯的脸色，估计这两颗牙是回不来了，没想到塔耳塔洛斯还会把已经送出去的东西拿回去，瑟普斯抿了抿唇，这东西陪着他很久了，说实话瑟普斯是有些舍不得的，但比起在他身上充当一个类似于护身符的存在，到了塔耳塔洛斯手上显然会更加有用些。
他对于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一贯都不太会操作。
“你无需担心。”塔耳塔洛斯将提丰之牙收好，留下这么句话之后瞬间消失了身形。
瑟普斯摸了摸有些空荡荡的脖颈，不习惯的皱了皱眉。
“陛下！！”新的近侍跑进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赫拉克勒斯大人不在，郊外的田地里出现了一只怪物！”
瑟普斯却并不着急，他扫了近侍一眼，“除了赫拉克勒斯，就没有别人能够带领勇士们抗击了吗？”
“可是……！”近侍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的王一口打断。
“无需感到不安。”瑟普斯面色沉静，转身走向神庙前殿，仿若午后的漫步一般，让前殿因为听到这个消息而耸动的人群跟着安静了下来，“继续你们的工作。”
瑟普斯可不是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赫拉克勒斯身上，原本的雅典和曾经叙列伊斯人里，可堪造就的大才也不少。
很快，城外的怪物就被一队勇士击败，而怪物的尸体也直接被就地焚毁以防万一。
当人们为凯旋而归的勇士们欢呼的时候，瑟普斯看到自己身边的那位新的近侍有些呆怔，眼中的欣喜和放松却是实在的。
一个人，要对自己所处的城邦产生归属感，首当其冲的就是安全感，只有城邦的力量强大了，人们才会为自己属于这样一个强大的城邦而感到自豪，归属感便自然而然的会在内心生根发芽。
只是……
瑟普斯回头看着帷幕后方刚刚与塔耳塔洛斯谈话的地方，隐隐有些不安。
以往即便是城邦周围出现了怪物，除却最开始的那一头之外，都在距离城邦有相当一段距离的地方出现，瑟普斯觉得是因为有提丰之牙的威慑的关系，而他的提丰之牙刚被拿走，一头怪物就刷新在了城邦外边，让瑟普斯感觉相当的忐忑。
可怕的怪物们不是被镇压在冥土就是找个地方占山为王，而最近各地出现怪物的消息却层出不穷，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这也是瑟普斯想要询问塔耳塔洛斯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原因。
而让他下定决心来打扰这位大神的事情，是他在短短四天内见到属于冥王哈迪斯的马车出现了不下于十次。
冥王哈迪斯会来到地面上，除却是去参与奥林匹斯的宴会之外，就只有修补黄泉与地面的缝隙了。
瑟普斯感觉自己隐约能够明白为什么最近怪物会出现得如此之多，连冥王哈迪斯都不得不不停的在凡间奔波修补，这无疑是大地和深渊冥土之间发生了什么。
不管怎么样，这对人类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人类的王者抬手，却摸了个空，他微怔，而后收回手，向皇宫走去。
既然塔耳塔洛斯都说无需担心了，那便……不要那么在意了吧。瑟普斯在被勇士们紧紧守卫住的廊道上走着，眼前却骤然一黑。
城邦霎时陷入了一片哗然之中。
轻嗅了一口空气中浅淡的焦糊气味，瑟普斯微微适应了一下这让人心悸的黑暗，偏头看着漆黑无光的城邦，神色冰冷。
人类最后的温暖——火神赫淮斯托斯陨落了。
“将还在城外的人接回来，之前赶制的衣物和武器给勇士们分发下去……从今天开始，所有粮食上交，劳动者按照所行之事分发物资，有能力者可直接成为勇士，获得双份物资。”瑟普斯迅速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在身边的随侍接二连三的领命离开之后，他眯了眯眼。
可怕的黑暗终究还是降临了，不过还尚有喘息之机。
瑟普斯看着聚集在皇宫外面满脸惊恐的老弱，目光沉沉，“私藏粮食者，杀无赦。”
赫拉克勒斯回来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陷入黑暗三天了，这期间瑟普斯已经在城中镇压了八次叛乱，起事者并没有什么掀起大风浪的能力，无非是这种不干正事就活不下去的政策让某些游手好闲的人难以接受而掀起来的风浪罢了。
“你这样的命令，让那些老人和小孩怎么办？”
“孩子不在此列，而老人，他们可以选择教授年轻人们如何耕种、如何织布甚至战斗和其他的但凡他们会的东西。”瑟普斯冷冷道：“珍贵的粮食不能用来养废物。”
他对于城邦里这几次混乱十分的不高兴，因为他发现参与混乱的人中甚至还有一些并不缺少福利的勇士，这些人多是为了一些失去劳动力的家人而企图争取一些什么。
但他们争取的方式让瑟普斯无法接受，原本尚且有些犹豫的王者直接将规矩定死了，谁说都不做修改。
“好好好。”赫拉克勒斯举起了双手表示投降，他也能察觉到眼前这位王者的心情不佳，“答应加入同盟的城邦名单在这里，他们的要求也写在上边了。”
瑟普斯脸色这才好了些，向被他奴役了许久都没有任何怨言的大力神颔首，“辛苦了。”
“你才是。”赫拉克勒斯躺倒在椅子上，瞅着瑟普斯略显憔悴的面容，“压力很大吧，我记得你以前对老弱妇孺尤为照顾。”
现在却要直接放弃那些无法适应这个世界的人们。
“物竞天择。”瑟普斯只是冷淡的说了四个字，便拿过赫拉克勒斯给的东西看了起来。
弱小不能成为被人供养和怜悯的理由，谁都没有必须要照顾弱者的义务。
赫拉克勒斯觉得这短短的时间里瑟普斯就变了很多，以往还会在他面前露出来的柔软再一次被掩藏进了厚厚的硬壳里，怎么敲打都不愿意打开。
不过承担着整个人类的希望，成为了人类前进的灯塔，换了谁都会将自己的柔软隐藏起来的吧。赫拉克勒斯想着，他能感觉到瑟普斯偶尔会泄露出来的恐慌和不安，哪怕在外面表现得再如何胸有成竹，心底怕还是有些动摇的。
这个人所背负的东西太过于沉重。
瑟普斯安静的在赫拉克勒斯给他的叶纸上勾画，哪些条件能同意哪些不行，哪些需要添加哪些需要修改，稍加修饰之后交给身边的近侍，吩咐他们重新誊抄一遍，而后遣退了所有人。
赫拉克勒斯看着瑟普斯，知道瑟普斯估计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说了，便坐直了身体，表情也严肃起来。
“天黑之后，外面的情况如何了？”瑟普斯问道。
“变得糟糕了很多，有几个城邦对于深渊怪物几乎毫无抵抗之力。”
“赫拉克勒斯，你介不介意再往冥府……”瑟普斯话说到一半，脚下的地面猛地一震。
两人噌的站起来，脸色变得相当凝重。
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头，震动慢慢加剧，桌上的陈设滚落下来砸在地上变得粉碎，除却遥遥传来的惊恐尖叫以外，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声叹息。
瑟普斯浑身一震，“这是——”
“塔耳塔洛斯！！”愤怒的女声划破天际，在所有人耳边轰然炸响。
“盖亚……”塔耳塔洛斯看着眼前的虚弱得几近透明的女神，缓步上前，向她伸出手去，“你坚持不住了，将神格给我。”
“你疯了！”盖亚声音几乎是颤抖的，大地因为她的愤怒而震颤，裂缝中冥土的气息向着大地倾泻而出，“你竟然帮着卑微的人类弑神——你怎么可以！！”
“盖亚，自你我诞生起，时间已经足够了。”身着漆黑长袍的深渊之神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他面带忧郁的看着虚弱的姐妹，伸出手来毫不留情的穿透了盖亚的身体，从灵魂中将金色的神格拉扯出来，看着盖亚的神体归于虚无，低头亲吻了一下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神格，转身离开了大地母神的藏身之处。
大地的震颤骤然停滞了下来。
深渊之神将大地的神格纳入灵魂，仰头看着被尼克斯的神力覆盖保护着的天空，目光似乎已经透过尼克斯创造的虚假的天幕看到外面破碎的宇宙。
良久，他漆黑的身影沉入冥土，消失在深渊之狱的漆黑之中。
第 100 章
瑟普斯听不出盖亚的声音，但是听到那声怒喝再联系一下刚刚发生的一切，用脚趾头想也能稍微了解到发生了点什么。
估计是塔耳塔洛斯去跟盖亚稍微交流了一下结果理念不合吧，以至于盖亚震怒，人类倒大霉。
还是冥府神觉悟高，瑟普斯这么想着，看着因为大地女神的震怒而紧跟着翻涌起来的海洋逐渐平静下去，终于松了口气。
叙列伊斯所遭受的损失并不大，托瑟普斯的福，重建之后的房屋甚至比起从前更加坚固不少。
“神祗的力量啊……”赫拉克勒斯咂舌，拥有伪神格的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接近神祗，对于能造成这么大动静的神祗一点都不惊讶。
倒是瑟普斯第一次直面创世神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力，感觉心都吊到嗓子眼儿了。
果然……无知者无畏吧。
如果早点见过这样可怕的力量，而且在这样的力量的阴影下长大的话，瑟普斯真的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像现在这样坚定的认为人能够替代神祗掌控世界。
他有点理解米诺斯之前听到他说人类的力量时所表现出来的微妙情绪是怎么回事了——换了谁都会是这样的表情吧。
瑟普斯看着城外被撕裂的大地，以及在大地平静下来之后又一次从冥土跑来地面上忙碌的哈迪斯，感觉冥王陛下身上的恶意都要具象化出来把人淹没了。
“瑟普斯？”赫拉克勒斯顺着瑟普斯的视线看着城外的裂缝，视线被冥王陛下刺了一下之后猛的收了回来，“你刚刚说让我去一趟冥府？”
“不……不用了。”瑟普斯看着冥王陛下将城外的土地恢复成原状，还顺便兼职了死神将亡者的灵魂引渡至冥土，骤然清醒过来。
连哈迪斯都必须要出面亲自处理事情甚至是替达拿都斯行驶神职，这意味着冥土的现状也不容乐观，让赫拉克勒斯去探探虚实也已经没有必要。
用信仰之力来延缓陨落的做法似乎渐渐的已经没有用了，瑟普斯皱着眉，将视线收回来，而后微微一顿，“赫拉克勒斯，替我去一趟克里特吧。”
御用信使达拿都斯早就罢工不干了，骤然增加的死亡率让他根本腾不出神力来创造更多的分身来为瑟普斯和米诺斯送信。
虽然他有些扛不住的时候会偶尔来这里偷一小会儿的懒，但瑟普斯也不至于让努力维持着这个世界正常秩序的达拿都斯来满足他自己的私心。
“克里特？！”赫拉克勒斯的生意陡然提高了，满脸不爽的样子，“给你的情人送信吗？”
“不，要更过分一点。”知道赫拉克勒斯看不爽米诺斯的瑟普斯用表情稍微表达了一下歉意，而后从旁边一堆东西里翻出厚厚的一沓来，说道：“去一趟克里特，把这些东西交给米诺斯，如果米诺斯被抓去冥土当苦力了的话，那就拜托你跟现在负责克里特的人一起，把这里边写的东西施行了之后再离开。”
瑟普斯觉得米诺斯被冥土抓去当苦力是十分有可能的，毕竟人手紧张，亡魂又不能随便丢到哪儿，也不能让他们随意的在冥土游荡。
随便游荡说不定就哪个地方崩塌成深渊了，在那里的亡魂就倒了血霉了。
所以在冥土实习过那么长一段时间，出十足十的判官能力甚至已经被哈迪斯内定成死了之后一定要被冥府服务的米诺斯，被现在满脸阴郁的哈迪斯抓去冥府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当然瑟普斯会这么想，也有最近送去克里特的信都没有回音的缘故。
“你是认真地！？”赫拉克勒斯不敢相信的样子，“你不怕我把克里特纳为己有吗？”
“我相信你。”瑟普斯看着赫拉克勒斯，当然他也相信米诺斯，毕竟他的爱人从来不愿意吃亏，也有能力在被夺走了王位之后重新拿回来。
何况赫拉克勒斯也不是那种会在人类生死存亡关头还记着内斗的人。
赫拉克勒斯被瑟普斯短短的四个字噎住了，他抿着唇，最终摸了摸鼻子将瑟普斯一直没有收回去的那一沓厚厚的叶纸接过来，不耐烦的红着脸吼了几句，转身一溜烟离开了皇宫。
瑟普斯垂下眼，将在门外等候的近侍招进来，“锡拉那边最近有情况吗？”
近侍恭敬的答道：“并没有相关的回报，陛下。”
“继续看着。”瑟普斯挥挥手，“有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
近侍微微鞠躬，瑟普斯让他退下，从王座底下翻出被折磨得不成形状的干木块和一堆枯树枝，将一端稍尖的树枝压住厚厚的枯叶，在干木块上迅速的摩擦起来——是的，他在尝试钻木取火。
没有火，人类的生存和文明的发展将会被压制到最低，瑟普斯在火神陨落之后就一直在尝试各种取火的方式，但始终都没有成功。
肩负人类未来的王者深深的叹了口气。
果然在火神陨落之后想要重新拥有火焰是不可能的，得有个让规则承认火焰能存在于世的方法才行。
有火就能有光明，就能获得温暖，哪怕天幕无法重新明亮起来，但至少能够在人们心里画出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然而规则却是比神意更难揣测的存在。
深渊。
安坐在自己神座之上融合大地神格的深渊之神垂着头，看着在神殿里撒欢的小动物，半晌，轻轻的咳嗽一声，拢起眉头看起来有些不适的模样。
而自那声轻咳之后，所有的难过都被塔耳塔洛斯强压下来。
他将从瑟普斯那里得来的两颗提丰之牙拿出来，看到原本蹦跶得很欢的蛇獴骤然间停下来，直立起身，那对小小的、如同黑珍珠一般的眼睛瞅着他——或者说是他手里的提丰之牙。
塔耳塔洛斯轻笑了一声，似乎身上的不适在这瞬间消失干净，他将提丰之牙连同着绳子向蛇獴扔去，而蛇獴反应极快的将东西叼住，转瞬便消失在深渊之神眼前。
深渊之狱最底被镇压的百怪之父——提丰睁开眼，挪动着爪子似乎马上就要站起身来，却被骤然增加的压力重新压趴回去。
被镇压无数年的愤怒让他瞬间涨红了眼，一百颗头发出各异的咆哮，响彻了整个深渊。
深渊之神握紧了神作的扶手，慢慢的往后靠去，好一会儿才放松了身体舒了口气。
大地的神格比他想象中的要强大很多，却到底还是安静的归属于他了。
虽然有些不适，但流逝的力量被大地的神格补充了很多。
塔耳塔洛斯却并没有去修复之前崩塌了部分的冥土，而是将绝大部分的力量都用做镇压深渊之狱底下的怪物与稳固托举着生灵万物的大地。
深渊之神倚靠着他的神座，双眼微阖，过度的使用力量让他浑身无力。
巍峨的神殿里寂静无声，塔耳塔洛斯沉寂了半晌，却不得不抬起眼来，看向自虚空中缓步而来的女神。
“尼克斯……”
“塔耳塔洛斯。”如今张开天幕保护着世界的黑夜女神看起来有些萎顿，她背负着的破碎的宇宙让她受创颇重，然而她的神色看起来却带着欣喜，“我看到了……！”
深渊之神目光沉静的看着她。
“是父神——”尼克斯的语调中充满了惊喜，“他在修复宇宙！”
深渊之神闻言，气息一顿。
冥土，三岔口。
正如瑟普斯所料，此刻已经被哈迪斯抓来冥府当苦力的米诺斯满脸忧郁的坐在三岔口的判官台上，看着底下哭泣的灵魂，扫了一眼善与恶的天平，手中笔尖沙沙画下几笔，便迅速的决定了这个亡魂的归宿。
他好担心瑟普斯啊，米诺斯想，人间还留着那个叫赫拉克勒斯的人，这个随时可能会撬他墙角的人让他十分的没有安全感。
克里特倒是不用担心，他相信即使没有他，留在克里特的人——以及瑟普斯也会将他们成长的城邦照顾得很好。
然而即便再想回去也是没有用的，米诺斯看看左边已经累得不成神型的复仇三女神，又看了看右边阴郁得几乎要跟冥河融为一体的手持天平的正义女神，深深的叹了口气。
当神祗也是相当的不容易。
特别是在几个创世神闹着内讧又要拯救世界的时候。
“米诺斯，别发呆。”清冷的声音提醒着审判完一个灵魂就发起了呆的米诺斯，同样是被扔过来当苦力的睡神修普诺斯困顿的表情与他清冷的声音极为不符，“又有一批亡魂要到来了。”
简直就是灾厄一般的工作量。
米诺斯瞥了这个打断他发呆的神祗一眼，睡神万年蔫耷耷的模样让他看不出太多的情况来，而死神早就已经没有回冥土找自己的兄弟聊天闲谈的心思和空隙了，三岔口附近的阴郁气息让诸多冥府神也避之不及，更别说来帮帮忙或者其他的什么事。
“下一个。”冥府判官哑着嗓子，声音极为冷淡。
连跟瑟普斯通信都做不到，冥府判官看着接受审判的亡魂，身上的气息更加阴森了。
这种只能依靠亡魂数量来判断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第 101 章
对于在孕育了世界之后便化身混沌消失无踪的卡俄斯会在这种时候冒出来帮忙，塔耳塔洛斯是抱着十二万分的惊讶的。
哪怕是身为创世神，塔耳塔洛斯也没有见过卡俄斯的真身，五位神祗自混沌之中诞生于世，将这个世界稳固之后，他们就已经找不到父神了。
也许是因为他将大地的神格抢夺过来的缘故惊动了卡俄斯，塔耳塔洛斯思忖着，犹豫要不要去跟父神见上一面。
但卡俄斯一声不吭的什么都没说就在天幕之外修补宇宙，说不定并没有跟他们交流些什么的想法呢，深渊之神陷入了两难之中，凭心来说在这种时候他是十分的想跟自己这位管生不管养的父神好好交流一下的——比如他们陨落之后的一些事情。
不是他不相信瑟普斯，而是他太清楚人类有多脆弱。
“尼克斯。”塔耳塔洛斯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父神跟你说什么了吗？”
黑夜女神摇了摇头，她在窥见父神的瞬间便直接来到了深渊，跟塔耳塔洛斯想的一样，卡俄斯这种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自顾自的在那里做事的行为让她不知道是不是能上去跟父神说话。
“先这样吧。”深渊之神有些懒散的窝在椅子里，诸神之间并没有什么血浓于水的亲情之类的说法，对于他们而言，卡俄斯突然出现帮忙的确是个好消息，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在计划里完全没准备算上卡俄斯那一份，现在突然冒出来也称得上一个意外之喜的小彩蛋。
然而过了一段时间，让两位创世神略感不爽的事情发生了。
卡俄斯跑去找了瑟普斯。
一切走上正轨之后，正愁着怎么在这种又黑又冷的情况下种植粮食的瑟普斯，对突然出现在大殿里的身影浑然不知，他还在瞅着一些从各地传递来的文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他并没有多么丰富的农业知识，但也知道大部分农作物的生长都是需要光的，而现在这种漆黑无光的环境显然是不符合农作物的生长条件，城外的田地收割了一茬之后就再也没能发出新芽来，这也是让瑟普斯相当焦急的一个原因。
哪怕叙列伊斯占地再多么广，之前的物资再多么丰富，以现在外面的情况来说，想要捕猎和收集可食用的植株也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
总不能一直吃肉——那也得能一直有肉吃才行，鱼群因为温暖的消失而逐渐减少了，还有一些较为弱小的野兽也是，在那段时间全城动员的疯狂收割之后，新获得的食物和猎物就逐渐的开始变少了。
城邦里开始有人患病，现在的医疗条件差不多是处在不能自然好就等死的程度上，除却一些极轻微的病痛人们知道找些什么东西能抑制住以外，稍微严重一些的，就只能硬抗了。
青壮年尚且不说了，好好注意养养还是能够痊愈的，但老人和小孩就没那么幸运了。
而且还得防止传染病——当然这个时代的人们将传染病统称为疫病，很多时候一旦疫病爆发整个城邦都无人能够幸免，尤其是在这个没有阳光没有火无法杀菌消毒的情况下，很少有身体虚弱的老人小孩能够自然痊愈。
瑟普斯不得不将一部分城邦划出来作为隔离区，算是能够稍微将这件事情放在一边，将食物这个生存第一要务放在了首位。
事实上要吃的东西是相当简单的，比如因为黑暗而疯狂生长的青苔，比如外面还没死亡的那些树——但那时饿极了走投无路时才会选择的食物，在能够想办法用正常食物填饱肚子的时候，人们当然不会去食用这些难以下咽的东西。
瑟普斯在使者们递上来的信上勾画着，一旁的近侍看到了突兀出现的人影，骤然一惊想要出声，却在对方轻轻扫过的眼神下闭上了嘴。
哪怕现在已经相当的寒冷了，但也不及方才那人看他那一眼。
似乎所有的黑暗都席卷而来，温暖被抽离，刺骨的冰冷一点点的将他吞噬殆尽——这仅仅只是在瞬间对上了视线的结果。
可怕至极。
近侍打了个哆嗦。
瑟普斯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瞅着他一眼，这才发现站在他不远处的人影。
眼前的身影高大挺拔，仿若与空气融为一体，气势缥缈，乍一看去如同一座巍峨的山脉，眼中含着比深渊更深邃的黑暗，其中星光闪烁，似乎包含了整个宇宙。
这样的气质瑟普斯并不陌生——无非便是神祗，区别只在于神位的高地罢了。
这位静悄悄的出现一声不吭的神祗他并没有见过，但这份气势却比之让人难以直视的深渊之神有过之而无不及。
气势比创世神还强，比创世神还能装逼的……
瑟普斯将视线收回来稍微思索了一下，背后霎时冒出一层冷汗来。
卡俄斯打量着眼前的人类，他轻易的便可以看穿这个人类的一切——身体、灵魂、过于甚至与未来，哪怕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但在世界之父的眼中，他整个人都无所遁形。
这也是几位创世神直接一眼就戳穿了瑟普斯的原因。
“你在畏惧什么，人类？”卡俄斯突然开口，他的目光落在瑟普斯身后的虚空中，眼前似有什么在不断的变化，“你的畏惧将会影响你所掌控的未来。”
瑟普斯一怔，却不敢抬头看这位混沌大神。
刚刚那一眼就差点迷失在卡俄斯的眼眸里，再看他估计连冥府都可以不用去，直接被绞死在如今破碎的宇宙之中了。
“卡俄斯大神。”瑟普斯半晌只吭出这么一句来，对于这么屌炸天的、连传说记录也并没有多少的大神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还有点接受不能。
还带当初见塔耳塔洛斯的时候还是打了预防针告诉他深渊之神要见他的，更重量级的这位神祗突然冒出来，让瑟普斯呆呆的，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更无法揣测这位大神是来找他做什么的。
瑟普斯身旁的近侍倒吸一口凉气。
他从天黑起接任了那位失去了光明的前辈的位置，跟在瑟普斯身边也不算短的时间了，机缘巧合之下遇到的神祗也不算少——比如偶尔来偷偷懒的死神达拿都斯，比如经常会回来溜达几圈的大力神赫拉克勒斯，又比如偶尔会带着一身阴沉来这里坐坐，跟国王偶尔交流几句的冥王哈迪斯。
近侍觉得自己也算是相当淡定的了，也正因为这些神祗与自家国王的相处和谐，让这位近侍觉得自家国王肯定能带领大家重新过上好日子。
但他万万没想到，还有更重量级的神祗——堪称万物之源的混沌之神卡俄斯。
这位大神在这些原住民心里是什么位置呢。
就相当于这位大神只要一出现，那什么信仰都能扔到一边对这位创造了最初的世界而后化身混沌的神祗顶礼膜拜，哪怕任何一座供奉卡俄斯的神庙里都没有一个像样的神像，但供奉台上的东西也都肯定不会差。
近侍几乎要对自家国王五体投地了。
外面那些最近名声鹊起斩杀了多少多少怪物的半身英雄算什么？
那些因为参与过对深渊怪物的猎杀而看不起他们这些从事文官的勇士算什么！
我们家陛下才是最屌的！你见过死神吗！见过大力神吗！见过冥王吗！见过混沌大神吗！
近侍觉得自家陛下的后台简直是强大到不讲道理。
卡俄斯也是知道自己突然出现会给眼前的人造成多大的冲击的，他等了好一阵，等到眼前的人类翻腾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了，才开口道：“你是普罗米修斯的学生。”
“……是的，大神。”瑟普斯被卡俄斯吓懵逼的脑子渐渐的开始运作起来，“老师已经陷入沉眠了。”
这个卡俄斯当然是知道的，他微微顿了顿，看到属于瑟普斯的无数个未来在不停的变换，“你与普罗米修斯都是先知。”
瑟普斯张了张嘴，呆愣了好一阵，终于这句话在脑子里弯弯绕绕的过了好几遍之后，才明白过来卡俄斯指的是什么意思，他定定的看着卡俄斯长袍的袍角，半晌才有些艰涩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大神。”
话虽如此，瑟普斯却打心眼里不愿意这么做，如果这么做了，他将要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
卡俄斯的意思就是，普罗米修斯是你老师，你俩都是先知，普罗米修斯肯定教了你预言术。
如果瑟普斯拥有一副神祗的身体的话，他肯定毫不犹豫直接使用预言术让这个世界重见光明了。但他是个人类，上一次在斯巴达预言了一口水井都让他大病了一场，更惘论现在让他预言人类的未来。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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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瑟普斯瞅瞅他，“承认错误而已，有什么少见的。”
“你一向都是一副‘我做的事情毫无错处’的样子……虽然的确是这样。”赫拉克勒斯笑了两声，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瑟普斯觉得他所做的事情不会有错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没有八成以上会成功的把握，他是极少会下决定的——虽然偶尔也会铤而走险，但这样的次数少之又少。如果这么谨慎还总是出错的话，那证明他并不适合站在众人之上的位置作为领导者。
“那些国王们怎么说。”瑟普斯问道。
“试探的和迫不及待想要取得帮助的……一半一半吧。”赫拉克勒斯挠挠头，他并不喜欢这些麻烦的政事，然而事情到了这种程度他不喜欢也得好好做，“有的城邦已经不幸全灭了，而这些城邦周围的那些大约是害怕了，在我表明来意之后相当的主动，而剩下的大部分中型和大型城邦……”说着他耸了耸肩。
在还没有真正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这些还有底蕴能够熬过这样日子的城邦并不愿意将自己的利益拱手让出。
哪怕他们已经听说了某些城邦的惨剧甚至已经遭受过深渊怪物的袭击也一样，日子还没有到过不下去的程度，心中的欲望总是不会消退。
“心怀侥幸。”瑟普斯嗤了一声，但也能够理解那些国王的作为。
换了他他也不乐意，凭啥辛辛苦苦捣鼓出来的粮食抓在手里的权力要交给别人，何况目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说你知道我就得相信你交给你了？
放屁。
就算将这些事情的真相都告知了他们，说不定也有很多城邦并不愿意将自己的命脉交给瑟普斯。
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卸磨杀驴呢。
虽然瑟普斯很想说他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但有一点必须坦诚的是，想要保证大部分人类的生存，他必须做出选择。
比如放弃一部分人，让更多、更强壮的人活下去。
这样的选择是在面临这样的环境中所必须做出的决定，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所以哪怕大家都有感与这次灾难的恐怖性，却还是优先派遣出使者打探一下再说。
没有任何一个城邦愿意贡献自己养活别的城邦，他们得保证在加入了这个同盟之后，城邦的生存能够得到保障。
当然最想知道的，还是赫拉克勒斯承诺他们的，所谓的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法。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那些使者说，他们都快急疯了。”赫拉克勒斯瞅着瑟普斯，昏暗的光线并不能给这个拥有伪神格的英雄造成困扰，哪怕是在这样的昏暗中，他也能够一清二楚的看到自己所想要看到的一切。
血统的好处还是显而易见的。
“之前接收叙列伊斯奴隶的城邦差不多都把人送回来了吧？距离差不多的城邦使者们也都在这里住了挺长一段时间了。”瑟普斯托着腮，也是时候将他们召集起来好好谈谈了，不然等火神彻底泯灭了之后，他们想要回去也没有现在这么简单。
黑暗总是会滋生一些可怕的东西。
他也并不是故意留那些使者这么久，而是必须得向这些使者们展示一些什么东西——比如叙列伊斯现在的情况，他的能力，还有无论发生什么都会选择站在他身后的力量。
这些东西都会成为那些国王会不会选择相信他的筹码，那些使者们没有直接提出跟他交流的请求也正是因为他们需要时间观察这些。
这很重要。
“你准备怎么说？”赫拉克勒斯很好奇。
“很简单。”瑟普斯眯着眼看向宫殿大厅中央的火盆，火焰哔哔啵啵的燃烧着，却已经难以维持温度和亮光，只剩下一层浅淡的蓝色火焰附着在木炭上挣扎跳跃着，他看了一圈宫殿大厅，大厅中的装饰和摆设在他眼中看来也相当清楚——虽然还不到纤毫毕现的程度，但无疑的，他的眼睛也已经足够在黑暗中看清楚一些东西了，他偏头，抿着的唇微微向上一挑，“你知道什么叫夜盲症吗，赫拉克勒斯？”
赫拉克勒斯看得一怔，“……什么？”
“就是失去了光明，第一批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瑟普斯叹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随侍在身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的近侍，“去通知那些使者们来我的宫殿吧，然后你该离开了。”
“不，陛下，请您将我留下来——”近侍惊恐的看向他——哪怕他眼中只能瞧见模模糊糊的影子，他跪下来眼中流着泪，恳求着他的国王不要将他抛弃。
瑟普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直到这个近侍的哭声低了下去，才开口道：“去吧，将我吩咐你的最后一件事做好。”
近侍深吸了口气，无神的眼中终于不再流泪，最终他站起身来向这位王者深深的鞠了一躬，落魄的转身离开了宫殿。
“这样……好吗？”赫拉克勒斯目瞪口呆，他觉得这样跟瑟普斯的画风不太相符。如今的环境已经够恶劣了，再失去些什么，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灭顶的打击。
“你在同情他吗，赫拉克勒斯？”瑟普斯偏头看着这位人类英雄，“他的眼睛无法看清东西了，已经不能作为近侍工作，外城有很多适合他的事情。”
“啊……是这样。”赫拉克勒斯呼出口气，他并不会同情弱者，只是有些惊讶于瑟普斯会对人类这样无情。
印象中的斯巴达王可不是这样的。
“不过他大概很快就会死去。”瑟普斯眯着眼，“无法在黑暗中视物的话……”
紧随而来的还有饥饿与寒冷，更甚至的是，也许连水源都会变得弥足珍贵，在最初的进化中就被淘汰的人，想要在这黑暗之中求生实在太过艰难。
赫拉克勒斯看着瑟普斯，突然伸出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能看清吗？”
“……”
瑟普斯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
赫拉克勒斯讪讪的收回手，看来是能看清的。
使者们的动作相当的快，他们等待着叙列伊斯王的召见已经许久了，如果再拖上几天，也许这些来自各个城邦的使者们就会站在皇宫门前要求见国王，好好谈一谈关于他们出使过来的事情。
“尊敬的叙列伊斯王，贵国的人民早已交还，奴隶印记也消失许久了。”一个使者走上前去道，明里暗里意思都是赶紧说说完我们好回去。
瑟普斯的视线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颇有些惊讶的发现他们的目光都炯炯有神。
看来这些使者们身体素质都还挺不错。
“诸位。”叙列伊斯的王者神情威严，立于他身侧的英雄姿态懒散却散发着令人忍不住颤栗的可怖气势，“诸位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来的，那么便直接开门见山吧。”
使者们霎时间静下来，紧盯着瑟普斯，生怕错过他一丝神情和一丁点的话语。
“神祗已经抛弃这个世界了。”瑟普斯直接开大，把王座下站着的使者们轰懵逼了。
“神祗的力量消逝，为了自保他们离开了这个世界，抛弃了人类和生灵。”瑟普斯瞎扯着，反正现在还能动弹的神祗都不会跑出来找他的麻烦，关系户就是这么任性。
“不可能！”一个使者神色激动，他看起来是个相当虔诚的信徒，“那叙列伊斯为什么还建起了深渊之神的神庙！”
“为了安稳人心。”瑟普斯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他当然不可能说真话，要知道人类城邦之中信仰冥府神的几个差不多都是知道情况的，而那些不知道情况的，很不幸都是信仰的奥林匹斯神，“如果不信的话，归国后你们前往神庙询问祭司便是，问问他们是否还能聆听神音？或者你们问问那些将叙列伊斯人送回来的，他们的神庙是不是连去除奴籍的能力都没有了。”
瑟普斯笃定的话语让使者们有些骚动，他们哪怕再虔诚也是多少知道神权和王权的微妙平衡的，的确有的国王会为了城邦的安定选择敬奉自己并不信奉的神祗。
“恕我冒昧，尊敬的叙列伊斯的国王。”一个看起来并不年轻了的使者发问道：“我听闻您是先知，并且与人类之父普罗米修斯以及战神阿瑞斯关系匪浅，而您的爱人更是在冥土呆了六年之久才重新回到人间，你们从神祗哪里得到的力量，为什么没有随着神祗的离开而消失？”
“哦？”瑟普斯挑了挑眉，“那么你倒是说说，我从哪个神祗哪里得到了什么力量？”
“这……”使者被噎住了，世间所传颂的一切虽然都是无风不起浪，但从游吟诗人嘴里传唱出来的诗歌却是模糊了又模糊的，所有人都知道人类英雄和被神祗眷顾的人肯定能从神祗那里得到好处，但具体是什么好处，除非本人说出来或者试用过，否则别人还真不可能知道。
但这位经验十足的使者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在没办法驳斥瑟普斯的情况下，他的视线落在了赫拉克勒斯身上。
“赫拉克勒斯是宙斯亲子，难道父亲离去了，孩子的能力就应该随之消失吗？赫拉克勒斯所拥有的力量可不全是依靠宙斯得来的。”瑟普斯有点想笑，“人类啊，为什么总是将英雄的成功归咎于神祗的恩赐呢。”
“若不是宙斯大神和其他神祗们的帮助，大力神又如何有如今的力量和成就？”
“那么，你是不愿意承认神祗抛却了你们？”瑟普斯轻哼了一声，轻轻击了两下掌，几个身形健硕的勇士领着十几个人走进来，这些人容貌服装各异，显然是来自不同的地区和城邦的。
“我想这些人中，总有各位使者们认识的吧？”瑟普斯问道，他指向一个努力睁大了眼目光却相当无神的勇士，向那个使者说道，“这位便是来自你的城邦，是贴身保护你的，没错吧，而且是个忠诚的阿尔忒弥斯信徒。”
信仰狩猎和月之女神阿尔忒弥斯的城邦通常都是在偏内陆，遍布森林的地区，他们对狩猎女神相当的信奉，因为绝大部分生计来源都是依靠狩猎，而身为十二主神之一的阿尔忒弥斯所收集的信仰不可谓不多。
这也意味着，她的信徒都相当的虔诚——毕竟比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雅典娜来说，只要天晴的晚上都会出现的月亮可比雅典娜要可亲得多。
“是的，马修是个十分虔诚的信徒，也总是受到狩猎女神的眷顾，他甚至见过狩猎女神的面容！”那位使者相当的骄傲。
“那在此之前，他肯定一直很健康强壮。”瑟普斯点了点头，似乎很赞叹的样子，而后瞬间变得嘲讽起来，“但他现在瞎了呢——身为阿尔忒弥斯虔诚的信徒的他，在我的勇士找他的时候，他还在对着阿尔忒弥斯的木神像祈祷。”
作为生病了绝大部分都会选择向神祗祈祷的世界，神眷者大多都是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到老死的，死去之后灵魂说不定还会被信奉的神祗招走作为神谱。
但是在现在祈祷又有什么用呢，那位女神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使者瞪大了眼看向名为马修的勇士，那位勇士看起来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他抬起头瞪大了双眼，张了张嘴，最终声如蚊呐，“我已经有半年未曾感受到狩猎女神的存在了。”
瑟普斯啧啧了两声，神眷者真的是相当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存在，当然前提是神祗们还在的时候。
多少知道一些内情的使者们始终保持沉默，而不能接受神祗们消失的使者们也沉默下来。
中大型城邦里多少都会有那么几个特别被神祗眷顾的人存在，现在有个神眷者站在眼前坦诚的说已经感觉不到神祗的存在了，这样直白的话语显然比瑟普斯说的那些冲击力大得多。
使者们有些消沉，哪怕多少心里有些准备，但当事实真的摆在眼前的时候还是颇难接受的。
“诸位来到这里，是来寻求解决的办法的，不是吗？”瑟普斯稍微出声安抚了一下陷入消沉中的使者团，“事实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糟糕的。”
使者们这才稍微提起了精神，作出倾听的样子来。
“的确，有不少人都在迷失在黑暗之中再也不能视物，但也有一部分人，得到了能够在黑暗中看清楚一切的才能。”瑟普斯扬了扬下巴，“我想诸位自己也能感受到，哪怕没有火光，也能够多少看清些东西。”
“这可不是神祗的恩赐。”瑟普斯似笑非笑的看着之前跟他据理力争的老者，道：“这是人类本身所拥有的才能。”
在漫长的黑暗之中，有人得了夜盲症，而的人则得到了夜视的能力。
“人类本身所拥有的……”那名老者看起来有些恍惚，通常他们将能够在夜间视物的人称作鹰眼，也即是被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眷顾的幸运儿，然而现在，不信仰阿尔忒弥斯的城邦的人也拥有了这样的能力。这让这位信仰了狩猎女神一辈子的老人有些难以接受。
“是的。”瑟普斯点点头，“我将之称为进化。”
使者们都没有说话，他们还没能好好消化之前的事情。
“人类己身的存在，比你们想象中的要强大坚韧得多，对自己多些自信吧，诸位，人类可是继神祗之后，唯一能够统治大地的生灵。”瑟普斯站起身来，语调低沉的带着蛊惑的意味，“可愿随我一同，看这大地为人类所有？”
第 99 章
瑟普斯上一次说这种带着洗脑意思的话还是在斯巴达的时候，虽然那群勇士对阿瑞斯的忠诚已经不足以让他改变些什么，但在阿瑞斯信仰的基础上再多增加一些东西确是可以的。
不过眼前的这群使者可没有斯巴达人那么好忽悠，瑟普斯看着沉默不语的使者团们一个接一个的告辞，哼笑了一声。
等这群使者回去，还存活着的城邦估计要发生一些大事了，比如某些身体素质或者基因不过关的国王——身为领导者身体不好甚至有所残缺都没有问题，唯独眼睛和耳朵不能失去，这是作为一个领导者所必须有的。
“你说的是真的？”赫拉克勒斯看着瑟普斯，皱起眉来，“虽然我的确是感受不到宙斯的气息了……”
“你居然会相信？”瑟普斯看了一眼身边的英雄，觉得他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是不是撞到哪儿脑子坏了，“我记得前几天达拿都斯还来打过一圈酱油。”
“……”赫拉克勒斯回想了一下瑟普斯忽悠使者团的样子，还有那群使者们神思恍惚的离开的样子，觉得自己被驴也是相当正常的事。
其他城邦的反馈并不会多么快，尤其是对于现在危险重重的路途来说，那些使者能不能完整的在两个城邦之间来回都很成问题，瑟普斯也并不着急，在叙列伊斯的发展差不多稳定之后开始着手叙列伊斯人的训练。
不要求能达到斯巴达那种足够人人皆兵的程度，但至少不能在出什么意外的时候拖后腿。
至于怎么训练，这就直接交给了被称为“大力神”的赫拉克勒斯。
除却对人们的训练之外，瑟普斯挠破了头将自己所能记忆的贮藏食物的手段写下来，试验没有问题之后尽快的分发了下去，顺便给克里特和米利都捎去了一份。
当然，这也是那些城邦决定了与他共同进退的时候会给予他们的第一份好处。
将城邦里患上了夜盲症的人聚集起来重新分配，还有新的官员的提拔，对于如今大致状况的了解并且做出适当的反应，这一切都让瑟普斯忙得晕头转向，好在武力的方面有赫拉克勒斯坐镇并不用太过于担心。
瑟普斯站在已经重建完毕但并不如从前一般恢弘巍峨的帕特农神庙——不，现在不能叫帕特农神庙了，里面供奉的神祗已经变成了深渊之神。
他有点事情需要询问塔耳塔洛斯，只是达拿都斯不知道为什么打死都不乐意去帮忙递个话，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来神庙。
瑟普斯抬头看着塔耳塔洛斯的神像，叹了口气。
他怎么看都不像是拥有能在神庙里沟通神祗的人啊，瑟普斯有点儿忧郁，他站在神庙大殿里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点啥。
而创世神之所以是创世神，大概就是因为他们对这世间的一切了若指掌，真正的全知全能。正在瑟普斯站在一堆向神祗祈祷的平民里抬头望着神像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深渊的神力悄无声息的钻出来勾住了他的脚踝。
瑟普斯低头看了一眼别人瞧不见的漆黑力量，迈出步伐顺着力量牵引的方向走去。
深渊之神比起上次见面看起来似乎状态要稍微好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叙列伊斯的稳定而让人们对这个城邦和神庙有了信心的缘故，这位神祗眉宇间的忧郁和疲惫褪去了些许。
塔耳塔洛斯倚靠着神庙的柱子，抬眸看向缓步走来的王者，“什么事？”
“最近城邦遭遇的怪物多得有些过分。”说着他抬头细细打量着塔耳塔洛斯，深渊之神的表情因为他的无礼而变得微冷。
“你在质疑我吗，瑟普斯。”塔耳塔洛斯对瑟普斯一向是比较包容的，但这过于直白的目光还是让深渊之神感觉不适。
“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瑟普斯叹了口气，“只是希望您能够给我一个答复，这对我很重要。”
塔耳塔洛斯轻哼了一声，面上的寒冰融化了些许。
“您所镇压的——百怪之父提丰，是不是醒过来了？”
塔耳塔洛斯闻言，视线落在瑟普斯胸前。
瑟普斯顺着他的视线，扯着绳子将藏在衣服里面的两颗提丰之牙直接拽了下来，而那两颗牙如今正一红一白的散发着极为微弱的光芒。
深渊之神看着正在发光的提丰之牙，黑暗无光的眼睛微微眯起，向瑟普斯伸出了手，拿过了他手中的两颗牙。
瑟普斯张了张嘴，最终默默闭上了。
看塔耳塔洛斯的脸色，估计这两颗牙是回不来了，没想到塔耳塔洛斯还会把已经送出去的东西拿回去，瑟普斯抿了抿唇，这东西陪着他很久了，说实话瑟普斯是有些舍不得的，但比起在他身上充当一个类似于护身符的存在，到了塔耳塔洛斯手上显然会更加有用些。
他对于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一贯都不太会操作。
“你无需担心。”塔耳塔洛斯将提丰之牙收好，留下这么句话之后瞬间消失了身形。
瑟普斯摸了摸有些空荡荡的脖颈，不习惯的皱了皱眉。
“陛下！！”新的近侍跑进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赫拉克勒斯大人不在，郊外的田地里出现了一只怪物！”
瑟普斯却并不着急，他扫了近侍一眼，“除了赫拉克勒斯，就没有别人能够带领勇士们抗击了吗？”
“可是……！”近侍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的王一口打断。
“无需感到不安。”瑟普斯面色沉静，转身走向神庙前殿，仿若午后的漫步一般，让前殿因为听到这个消息而耸动的人群跟着安静了下来，“继续你们的工作。”
瑟普斯可不是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赫拉克勒斯身上，原本的雅典和曾经叙列伊斯人里，可堪造就的大才也不少。
很快，城外的怪物就被一队勇士击败，而怪物的尸体也直接被就地焚毁以防万一。
当人们为凯旋而归的勇士们欢呼的时候，瑟普斯看到自己身边的那位新的近侍有些呆怔，眼中的欣喜和放松却是实在的。
一个人，要对自己所处的城邦产生归属感，首当其冲的就是安全感，只有城邦的力量强大了，人们才会为自己属于这样一个强大的城邦而感到自豪，归属感便自然而然的会在内心生根发芽。
只是……
瑟普斯回头看着帷幕后方刚刚与塔耳塔洛斯谈话的地方，隐隐有些不安。
以往即便是城邦周围出现了怪物，除却最开始的那一头之外，都在距离城邦有相当一段距离的地方出现，瑟普斯觉得是因为有提丰之牙的威慑的关系，而他的提丰之牙刚被拿走，一头怪物就刷新在了城邦外边，让瑟普斯感觉相当的忐忑。
可怕的怪物们不是被镇压在冥土就是找个地方占山为王，而最近各地出现怪物的消息却层出不穷，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这也是瑟普斯想要询问塔耳塔洛斯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原因。
而让他下定决心来打扰这位大神的事情，是他在短短四天内见到属于冥王哈迪斯的马车出现了不下于十次。
冥王哈迪斯会来到地面上，除却是去参与奥林匹斯的宴会之外，就只有修补黄泉与地面的缝隙了。
瑟普斯感觉自己隐约能够明白为什么最近怪物会出现得如此之多，连冥王哈迪斯都不得不不停的在凡间奔波修补，这无疑是大地和深渊冥土之间发生了什么。
不管怎么样，这对人类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人类的王者抬手，却摸了个空，他微怔，而后收回手，向皇宫走去。
既然塔耳塔洛斯都说无需担心了，那便……不要那么在意了吧。瑟普斯在被勇士们紧紧守卫住的廊道上走着，眼前却骤然一黑。
城邦霎时陷入了一片哗然之中。
轻嗅了一口空气中浅淡的焦糊气味，瑟普斯微微适应了一下这让人心悸的黑暗，偏头看着漆黑无光的城邦，神色冰冷。
人类最后的温暖——火神赫淮斯托斯陨落了。
“将还在城外的人接回来，之前赶制的衣物和武器给勇士们分发下去……从今天开始，所有粮食上交，劳动者按照所行之事分发物资，有能力者可直接成为勇士，获得双份物资。”瑟普斯迅速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在身边的随侍接二连三的领命离开之后，他眯了眯眼。
可怕的黑暗终究还是降临了，不过还尚有喘息之机。
瑟普斯看着聚集在皇宫外面满脸惊恐的老弱，目光沉沉，“私藏粮食者，杀无赦。”
赫拉克勒斯回来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陷入黑暗三天了，这期间瑟普斯已经在城中镇压了八次叛乱，起事者并没有什么掀起大风浪的能力，无非是这种不干正事就活不下去的政策让某些游手好闲的人难以接受而掀起来的风浪罢了。
“你这样的命令，让那些老人和小孩怎么办？”
“孩子不在此列，而老人，他们可以选择教授年轻人们如何耕种、如何织布甚至战斗和其他的但凡他们会的东西。”瑟普斯冷冷道：“珍贵的粮食不能用来养废物。”
他对于城邦里这几次混乱十分的不高兴，因为他发现参与混乱的人中甚至还有一些并不缺少福利的勇士，这些人多是为了一些失去劳动力的家人而企图争取一些什么。
但他们争取的方式让瑟普斯无法接受，原本尚且有些犹豫的王者直接将规矩定死了，谁说都不做修改。
“好好好。”赫拉克勒斯举起了双手表示投降，他也能察觉到眼前这位王者的心情不佳，“答应加入同盟的城邦名单在这里，他们的要求也写在上边了。”
瑟普斯脸色这才好了些，向被他奴役了许久都没有任何怨言的大力神颔首，“辛苦了。”
“你才是。”赫拉克勒斯躺倒在椅子上，瞅着瑟普斯略显憔悴的面容，“压力很大吧，我记得你以前对老弱妇孺尤为照顾。”
现在却要直接放弃那些无法适应这个世界的人们。
“物竞天择。”瑟普斯只是冷淡的说了四个字，便拿过赫拉克勒斯给的东西看了起来。
弱小不能成为被人供养和怜悯的理由，谁都没有必须要照顾弱者的义务。
赫拉克勒斯觉得这短短的时间里瑟普斯就变了很多，以往还会在他面前露出来的柔软再一次被掩藏进了厚厚的硬壳里，怎么敲打都不愿意打开。
不过承担着整个人类的希望，成为了人类前进的灯塔，换了谁都会将自己的柔软隐藏起来的吧。赫拉克勒斯想着，他能感觉到瑟普斯偶尔会泄露出来的恐慌和不安，哪怕在外面表现得再如何胸有成竹，心底怕还是有些动摇的。
这个人所背负的东西太过于沉重。
瑟普斯安静的在赫拉克勒斯给他的叶纸上勾画，哪些条件能同意哪些不行，哪些需要添加哪些需要修改，稍加修饰之后交给身边的近侍，吩咐他们重新誊抄一遍，而后遣退了所有人。
赫拉克勒斯看着瑟普斯，知道瑟普斯估计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说了，便坐直了身体，表情也严肃起来。
“天黑之后，外面的情况如何了？”瑟普斯问道。
“变得糟糕了很多，有几个城邦对于深渊怪物几乎毫无抵抗之力。”
“赫拉克勒斯，你介不介意再往冥府……”瑟普斯话说到一半，脚下的地面猛地一震。
两人噌的站起来，脸色变得相当凝重。
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头，震动慢慢加剧，桌上的陈设滚落下来砸在地上变得粉碎，除却遥遥传来的惊恐尖叫以外，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声叹息。
瑟普斯浑身一震，“这是——”
“塔耳塔洛斯！！”愤怒的女声划破天际，在所有人耳边轰然炸响。
“盖亚……”塔耳塔洛斯看着眼前的虚弱得几近透明的女神，缓步上前，向她伸出手去，“你坚持不住了，将神格给我。”
“你疯了！”盖亚声音几乎是颤抖的，大地因为她的愤怒而震颤，裂缝中冥土的气息向着大地倾泻而出，“你竟然帮着卑微的人类弑神——你怎么可以！！”
“盖亚，自你我诞生起，时间已经足够了。”身着漆黑长袍的深渊之神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他面带忧郁的看着虚弱的姐妹，伸出手来毫不留情的穿透了盖亚的身体，从灵魂中将金色的神格拉扯出来，看着盖亚的神体归于虚无，低头亲吻了一下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神格，转身离开了大地母神的藏身之处。
大地的震颤骤然停滞了下来。
深渊之神将大地的神格纳入灵魂，仰头看着被尼克斯的神力覆盖保护着的天空，目光似乎已经透过尼克斯创造的虚假的天幕看到外面破碎的宇宙。
良久，他漆黑的身影沉入冥土，消失在深渊之狱的漆黑之中。
第 100 章
瑟普斯听不出盖亚的声音，但是听到那声怒喝再联系一下刚刚发生的一切，用脚趾头想也能稍微了解到发生了点什么。
估计是塔耳塔洛斯去跟盖亚稍微交流了一下结果理念不合吧，以至于盖亚震怒，人类倒大霉。
还是冥府神觉悟高，瑟普斯这么想着，看着因为大地女神的震怒而紧跟着翻涌起来的海洋逐渐平静下去，终于松了口气。
叙列伊斯所遭受的损失并不大，托瑟普斯的福，重建之后的房屋甚至比起从前更加坚固不少。
“神祗的力量啊……”赫拉克勒斯咂舌，拥有伪神格的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接近神祗，对于能造成这么大动静的神祗一点都不惊讶。
倒是瑟普斯第一次直面创世神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力，感觉心都吊到嗓子眼儿了。
果然……无知者无畏吧。
如果早点见过这样可怕的力量，而且在这样的力量的阴影下长大的话，瑟普斯真的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像现在这样坚定的认为人能够替代神祗掌控世界。
他有点理解米诺斯之前听到他说人类的力量时所表现出来的微妙情绪是怎么回事了——换了谁都会是这样的表情吧。
瑟普斯看着城外被撕裂的大地，以及在大地平静下来之后又一次从冥土跑来地面上忙碌的哈迪斯，感觉冥王陛下身上的恶意都要具象化出来把人淹没了。
“瑟普斯？”赫拉克勒斯顺着瑟普斯的视线看着城外的裂缝，视线被冥王陛下刺了一下之后猛的收了回来，“你刚刚说让我去一趟冥府？”
“不……不用了。”瑟普斯看着冥王陛下将城外的土地恢复成原状，还顺便兼职了死神将亡者的灵魂引渡至冥土，骤然清醒过来。
连哈迪斯都必须要出面亲自处理事情甚至是替达拿都斯行驶神职，这意味着冥土的现状也不容乐观，让赫拉克勒斯去探探虚实也已经没有必要。
用信仰之力来延缓陨落的做法似乎渐渐的已经没有用了，瑟普斯皱着眉，将视线收回来，而后微微一顿，“赫拉克勒斯，替我去一趟克里特吧。”
御用信使达拿都斯早就罢工不干了，骤然增加的死亡率让他根本腾不出神力来创造更多的分身来为瑟普斯和米诺斯送信。
虽然他有些扛不住的时候会偶尔来这里偷一小会儿的懒，但瑟普斯也不至于让努力维持着这个世界正常秩序的达拿都斯来满足他自己的私心。
“克里特？！”赫拉克勒斯的生意陡然提高了，满脸不爽的样子，“给你的情人送信吗？”
“不，要更过分一点。”知道赫拉克勒斯看不爽米诺斯的瑟普斯用表情稍微表达了一下歉意，而后从旁边一堆东西里翻出厚厚的一沓来，说道：“去一趟克里特，把这些东西交给米诺斯，如果米诺斯被抓去冥土当苦力了的话，那就拜托你跟现在负责克里特的人一起，把这里边写的东西施行了之后再离开。”
瑟普斯觉得米诺斯被冥土抓去当苦力是十分有可能的，毕竟人手紧张，亡魂又不能随便丢到哪儿，也不能让他们随意的在冥土游荡。
随便游荡说不定就哪个地方崩塌成深渊了，在那里的亡魂就倒了血霉了。
所以在冥土实习过那么长一段时间，出十足十的判官能力甚至已经被哈迪斯内定成死了之后一定要被冥府服务的米诺斯，被现在满脸阴郁的哈迪斯抓去冥府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当然瑟普斯会这么想，也有最近送去克里特的信都没有回音的缘故。
“你是认真地！？”赫拉克勒斯不敢相信的样子，“你不怕我把克里特纳为己有吗？”
“我相信你。”瑟普斯看着赫拉克勒斯，当然他也相信米诺斯，毕竟他的爱人从来不愿意吃亏，也有能力在被夺走了王位之后重新拿回来。
何况赫拉克勒斯也不是那种会在人类生死存亡关头还记着内斗的人。
赫拉克勒斯被瑟普斯短短的四个字噎住了，他抿着唇，最终摸了摸鼻子将瑟普斯一直没有收回去的那一沓厚厚的叶纸接过来，不耐烦的红着脸吼了几句，转身一溜烟离开了皇宫。
瑟普斯垂下眼，将在门外等候的近侍招进来，“锡拉那边最近有情况吗？”
近侍恭敬的答道：“并没有相关的回报，陛下。”
“继续看着。”瑟普斯挥挥手，“有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
近侍微微鞠躬，瑟普斯让他退下，从王座底下翻出被折磨得不成形状的干木块和一堆枯树枝，将一端稍尖的树枝压住厚厚的枯叶，在干木块上迅速的摩擦起来——是的，他在尝试钻木取火。
没有火，人类的生存和文明的发展将会被压制到最低，瑟普斯在火神陨落之后就一直在尝试各种取火的方式，但始终都没有成功。
肩负人类未来的王者深深的叹了口气。
果然在火神陨落之后想要重新拥有火焰是不可能的，得有个让规则承认火焰能存在于世的方法才行。
有火就能有光明，就能获得温暖，哪怕天幕无法重新明亮起来，但至少能够在人们心里画出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然而规则却是比神意更难揣测的存在。
深渊。
安坐在自己神座之上融合大地神格的深渊之神垂着头，看着在神殿里撒欢的小动物，半晌，轻轻的咳嗽一声，拢起眉头看起来有些不适的模样。
而自那声轻咳之后，所有的难过都被塔耳塔洛斯强压下来。
他将从瑟普斯那里得来的两颗提丰之牙拿出来，看到原本蹦跶得很欢的蛇獴骤然间停下来，直立起身，那对小小的、如同黑珍珠一般的眼睛瞅着他——或者说是他手里的提丰之牙。
塔耳塔洛斯轻笑了一声，似乎身上的不适在这瞬间消失干净，他将提丰之牙连同着绳子向蛇獴扔去，而蛇獴反应极快的将东西叼住，转瞬便消失在深渊之神眼前。
深渊之狱最底被镇压的百怪之父——提丰睁开眼，挪动着爪子似乎马上就要站起身来，却被骤然增加的压力重新压趴回去。
被镇压无数年的愤怒让他瞬间涨红了眼，一百颗头发出各异的咆哮，响彻了整个深渊。
深渊之神握紧了神作的扶手，慢慢的往后靠去，好一会儿才放松了身体舒了口气。
大地的神格比他想象中的要强大很多，却到底还是安静的归属于他了。
虽然有些不适，但流逝的力量被大地的神格补充了很多。
塔耳塔洛斯却并没有去修复之前崩塌了部分的冥土，而是将绝大部分的力量都用做镇压深渊之狱底下的怪物与稳固托举着生灵万物的大地。
深渊之神倚靠着他的神座，双眼微阖，过度的使用力量让他浑身无力。
巍峨的神殿里寂静无声，塔耳塔洛斯沉寂了半晌，却不得不抬起眼来，看向自虚空中缓步而来的女神。
“尼克斯……”
“塔耳塔洛斯。”如今张开天幕保护着世界的黑夜女神看起来有些萎顿，她背负着的破碎的宇宙让她受创颇重，然而她的神色看起来却带着欣喜，“我看到了……！”
深渊之神目光沉静的看着她。
“是父神——”尼克斯的语调中充满了惊喜，“他在修复宇宙！”
深渊之神闻言，气息一顿。
冥土，三岔口。
正如瑟普斯所料，此刻已经被哈迪斯抓来冥府当苦力的米诺斯满脸忧郁的坐在三岔口的判官台上，看着底下哭泣的灵魂，扫了一眼善与恶的天平，手中笔尖沙沙画下几笔，便迅速的决定了这个亡魂的归宿。
他好担心瑟普斯啊，米诺斯想，人间还留着那个叫赫拉克勒斯的人，这个随时可能会撬他墙角的人让他十分的没有安全感。
克里特倒是不用担心，他相信即使没有他，留在克里特的人——以及瑟普斯也会将他们成长的城邦照顾得很好。
然而即便再想回去也是没有用的，米诺斯看看左边已经累得不成神型的复仇三女神，又看了看右边阴郁得几乎要跟冥河融为一体的手持天平的正义女神，深深的叹了口气。
当神祗也是相当的不容易。
特别是在几个创世神闹着内讧又要拯救世界的时候。
“米诺斯，别发呆。”清冷的声音提醒着审判完一个灵魂就发起了呆的米诺斯，同样是被扔过来当苦力的睡神修普诺斯困顿的表情与他清冷的声音极为不符，“又有一批亡魂要到来了。”
简直就是灾厄一般的工作量。
米诺斯瞥了这个打断他发呆的神祗一眼，睡神万年蔫耷耷的模样让他看不出太多的情况来，而死神早就已经没有回冥土找自己的兄弟聊天闲谈的心思和空隙了，三岔口附近的阴郁气息让诸多冥府神也避之不及，更别说来帮帮忙或者其他的什么事。
“下一个。”冥府判官哑着嗓子，声音极为冷淡。
连跟瑟普斯通信都做不到，冥府判官看着接受审判的亡魂，身上的气息更加阴森了。
这种只能依靠亡魂数量来判断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第 101 章
对于在孕育了世界之后便化身混沌消失无踪的卡俄斯会在这种时候冒出来帮忙，塔耳塔洛斯是抱着十二万分的惊讶的。
哪怕是身为创世神，塔耳塔洛斯也没有见过卡俄斯的真身，五位神祗自混沌之中诞生于世，将这个世界稳固之后，他们就已经找不到父神了。
也许是因为他将大地的神格抢夺过来的缘故惊动了卡俄斯，塔耳塔洛斯思忖着，犹豫要不要去跟父神见上一面。
但卡俄斯一声不吭的什么都没说就在天幕之外修补宇宙，说不定并没有跟他们交流些什么的想法呢，深渊之神陷入了两难之中，凭心来说在这种时候他是十分的想跟自己这位管生不管养的父神好好交流一下的——比如他们陨落之后的一些事情。
不是他不相信瑟普斯，而是他太清楚人类有多脆弱。
“尼克斯。”塔耳塔洛斯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父神跟你说什么了吗？”
黑夜女神摇了摇头，她在窥见父神的瞬间便直接来到了深渊，跟塔耳塔洛斯想的一样，卡俄斯这种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自顾自的在那里做事的行为让她不知道是不是能上去跟父神说话。
“先这样吧。”深渊之神有些懒散的窝在椅子里，诸神之间并没有什么血浓于水的亲情之类的说法，对于他们而言，卡俄斯突然出现帮忙的确是个好消息，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在计划里完全没准备算上卡俄斯那一份，现在突然冒出来也称得上一个意外之喜的小彩蛋。
然而过了一段时间，让两位创世神略感不爽的事情发生了。
卡俄斯跑去找了瑟普斯。
一切走上正轨之后，正愁着怎么在这种又黑又冷的情况下种植粮食的瑟普斯，对突然出现在大殿里的身影浑然不知，他还在瞅着一些从各地传递来的文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他并没有多么丰富的农业知识，但也知道大部分农作物的生长都是需要光的，而现在这种漆黑无光的环境显然是不符合农作物的生长条件，城外的田地收割了一茬之后就再也没能发出新芽来，这也是让瑟普斯相当焦急的一个原因。
哪怕叙列伊斯占地再多么广，之前的物资再多么丰富，以现在外面的情况来说，想要捕猎和收集可食用的植株也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
总不能一直吃肉——那也得能一直有肉吃才行，鱼群因为温暖的消失而逐渐减少了，还有一些较为弱小的野兽也是，在那段时间全城动员的疯狂收割之后，新获得的食物和猎物就逐渐的开始变少了。
城邦里开始有人患病，现在的医疗条件差不多是处在不能自然好就等死的程度上，除却一些极轻微的病痛人们知道找些什么东西能抑制住以外，稍微严重一些的，就只能硬抗了。
青壮年尚且不说了，好好注意养养还是能够痊愈的，但老人和小孩就没那么幸运了。
而且还得防止传染病——当然这个时代的人们将传染病统称为疫病，很多时候一旦疫病爆发整个城邦都无人能够幸免，尤其是在这个没有阳光没有火无法杀菌消毒的情况下，很少有身体虚弱的老人小孩能够自然痊愈。
瑟普斯不得不将一部分城邦划出来作为隔离区，算是能够稍微将这件事情放在一边，将食物这个生存第一要务放在了首位。
事实上要吃的东西是相当简单的，比如因为黑暗而疯狂生长的青苔，比如外面还没死亡的那些树——但那时饿极了走投无路时才会选择的食物，在能够想办法用正常食物填饱肚子的时候，人们当然不会去食用这些难以下咽的东西。
瑟普斯在使者们递上来的信上勾画着，一旁的近侍看到了突兀出现的人影，骤然一惊想要出声，却在对方轻轻扫过的眼神下闭上了嘴。
哪怕现在已经相当的寒冷了，但也不及方才那人看他那一眼。
似乎所有的黑暗都席卷而来，温暖被抽离，刺骨的冰冷一点点的将他吞噬殆尽——这仅仅只是在瞬间对上了视线的结果。
可怕至极。
近侍打了个哆嗦。
瑟普斯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瞅着他一眼，这才发现站在他不远处的人影。
眼前的身影高大挺拔，仿若与空气融为一体，气势缥缈，乍一看去如同一座巍峨的山脉，眼中含着比深渊更深邃的黑暗，其中星光闪烁，似乎包含了整个宇宙。
这样的气质瑟普斯并不陌生——无非便是神祗，区别只在于神位的高地罢了。
这位静悄悄的出现一声不吭的神祗他并没有见过，但这份气势却比之让人难以直视的深渊之神有过之而无不及。
气势比创世神还强，比创世神还能装逼的……
瑟普斯将视线收回来稍微思索了一下，背后霎时冒出一层冷汗来。
卡俄斯打量着眼前的人类，他轻易的便可以看穿这个人类的一切——身体、灵魂、过于甚至与未来，哪怕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但在世界之父的眼中，他整个人都无所遁形。
这也是几位创世神直接一眼就戳穿了瑟普斯的原因。
“你在畏惧什么，人类？”卡俄斯突然开口，他的目光落在瑟普斯身后的虚空中，眼前似有什么在不断的变化，“你的畏惧将会影响你所掌控的未来。”
瑟普斯一怔，却不敢抬头看这位混沌大神。
刚刚那一眼就差点迷失在卡俄斯的眼眸里，再看他估计连冥府都可以不用去，直接被绞死在如今破碎的宇宙之中了。
“卡俄斯大神。”瑟普斯半晌只吭出这么一句来，对于这么屌炸天的、连传说记录也并没有多少的大神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还有点接受不能。
还带当初见塔耳塔洛斯的时候还是打了预防针告诉他深渊之神要见他的，更重量级的这位神祗突然冒出来，让瑟普斯呆呆的，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更无法揣测这位大神是来找他做什么的。
瑟普斯身旁的近侍倒吸一口凉气。
他从天黑起接任了那位失去了光明的前辈的位置，跟在瑟普斯身边也不算短的时间了，机缘巧合之下遇到的神祗也不算少——比如偶尔来偷偷懒的死神达拿都斯，比如经常会回来溜达几圈的大力神赫拉克勒斯，又比如偶尔会带着一身阴沉来这里坐坐，跟国王偶尔交流几句的冥王哈迪斯。
近侍觉得自己也算是相当淡定的了，也正因为这些神祗与自家国王的相处和谐，让这位近侍觉得自家国王肯定能带领大家重新过上好日子。
但他万万没想到，还有更重量级的神祗——堪称万物之源的混沌之神卡俄斯。
这位大神在这些原住民心里是什么位置呢。
就相当于这位大神只要一出现，那什么信仰都能扔到一边对这位创造了最初的世界而后化身混沌的神祗顶礼膜拜，哪怕任何一座供奉卡俄斯的神庙里都没有一个像样的神像，但供奉台上的东西也都肯定不会差。
近侍几乎要对自家国王五体投地了。
外面那些最近名声鹊起斩杀了多少多少怪物的半身英雄算什么？
那些因为参与过对深渊怪物的猎杀而看不起他们这些从事文官的勇士算什么！
我们家陛下才是最屌的！你见过死神吗！见过大力神吗！见过冥王吗！见过混沌大神吗！
近侍觉得自家陛下的后台简直是强大到不讲道理。
卡俄斯也是知道自己突然出现会给眼前的人造成多大的冲击的，他等了好一阵，等到眼前的人类翻腾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了，才开口道：“你是普罗米修斯的学生。”
“……是的，大神。”瑟普斯被卡俄斯吓懵逼的脑子渐渐的开始运作起来，“老师已经陷入沉眠了。”
这个卡俄斯当然是知道的，他微微顿了顿，看到属于瑟普斯的无数个未来在不停的变换，“你与普罗米修斯都是先知。”
瑟普斯张了张嘴，呆愣了好一阵，终于这句话在脑子里弯弯绕绕的过了好几遍之后，才明白过来卡俄斯指的是什么意思，他定定的看着卡俄斯长袍的袍角，半晌才有些艰涩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大神。”
话虽如此，瑟普斯却打心眼里不愿意这么做，如果这么做了，他将要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
卡俄斯的意思就是，普罗米修斯是你老师，你俩都是先知，普罗米修斯肯定教了你预言术。
如果瑟普斯拥有一副神祗的身体的话，他肯定毫不犹豫直接使用预言术让这个世界重见光明了。但他是个人类，上一次在斯巴达预言了一口水井都让他大病了一场，更惘论现在让他预言人类的未来。
第3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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