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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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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商界男神 作者:山海十八

    第3节

    岳藏舟一听这个词就不好了,他知道哪里有光哪里就有影,苏联商场的生意火爆起来之后,有骗子一点也不奇怪。没有想到他们才第一次来商场就会遇到这样的人,他想要多问一些关于如何防骗的知识,对着售货员也压低了声音,“能不能具体说说?”

    售货员皱皱眉,只是说了一句,“他们骗的方式多,防不胜防,你们别在他们手里买东西,那些钱都不是真的卢布。”

    唐纳德没有见过形形色色的行骗手法,岳藏舟却道听途说过一些,很有可能是会把一些白纸夹在一刀卢布里面,只有上面与下面的几张是真的。没有等岳藏舟两人去验证刚才的大胡子是不是行骗者,就看到商场那头一个中国人追着跑出来,一手拿着一个砖头大小的大哥大,身上穿着一件明显大一号的外套,一边大喊着中文‘不要跑!你竟然给我假钱!’,就向着商店外面追了过去。

    唐纳德看着一下子没有影子的‘大哥大’,心有余悸地对岳藏舟说,“这人我刚才见了,他进门的时候穿的是羽绒服,现在身上的那一件是那个大胡子的。”

    “这么肯定?”岳藏舟却信了九分,看来这里遍地是陷阱,一不小心就中招了,他们还在讨论,就有人上钩了。

    唐纳德肯定是大胡子骗的人,“那件外套上的番茄汁残痕,我不会认错。”

    “我们看来要更加小心一些。”岳藏舟觉得苏联这潭水没有想象中好趟,而走出商场的时候,那个大胡子也好,还是追着他跑的‘大哥大’,都不见了踪影,也没有办法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唐纳德暂时没有了去其他地方逛下去的心情,早早地打道回府了,而他还惦记着也许不单单是看功夫电影,而是要自己练习一下才行,多少能防身。

    相对于市场上的混乱,岳藏舟借住在普希金语言学院内,这里算是一方净土了。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这个学校的教学主要以语言为主,当然是俄语研究的高等学府,外国人有不少,或者在这里读本科学习俄语,也有一些访问学者来这里提高语言水平的。

    一个学校里头人最多的时候,无非是饭点的食堂,那个时候牛鬼蛇神,平时看不到踪影的人都会出现,而饭搭子这个词在那里都适用。岳藏舟与唐纳德一般都是分开来活动,没几天岳藏舟已经与这栋楼时常出没的三个邻居都认识了,时不时的会一起去食堂吃个饭。

    他们借住的这栋楼,一共三层,并没有住满人。向着边上的邻居打听才知道每间房其实都有人了,但是有些老师在莫斯科有自己的房子,所以在这里只是放放东西。平时常见的有三个人,一楼有一位老教授快要六十多岁了,据说他的妻子与孩子已经去了米国,叫伊凡诺维奇。二楼也是他们住的这层,隔壁住着年轻老师莫切夫斯基。三楼有一个从日本来的语言预科女生浅川樱,好像大学毕业后来苏联学习俄语了。

    岳藏舟与老教授伊凡诺维奇最聊得来,这位老教授的家人都已经先去了米国,他也早就预约了米国的某个职位,等到明年的秋天,就要去那里的大学教学了。可能是因为他的思想与眼界,在学校里也没有能够太聊得来的人,和他一样年纪的人见证过苏联最强大的时期,脑中总是还想着当年,比他年轻的人却一心想要过西方的生活,一味憧憬着‘新思维’的改革便利。

    或许作为一个已经打算移民米国的老苏联人,伊凡诺维奇自身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明明心中知道也许灾难就要来临,亲眼见证了的强大国家就要崩溃的痛苦,却无法自我欺骗历史潮流不可逆的无奈,但是还是选择了离开祖国,这样的心情竟然被一个中国年轻人理解了,也让他与岳藏舟成为了忘年交。

    伊凡诺维奇在普希金语言学院也从教了几十年,为岳藏舟提供了不少的便利,比如帮他办了一张图书证。甚至他说,只要岳藏舟出的起钱,就是不用考试在这里读本科也是没有问题的。不是老教授的人脉厉害到了这个程度,而是学校其实缺钱,有了一笔可观的赞助费,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不过被岳藏舟谢绝了,他没有这样的打算。可也让他更加懂了这时的苏联腐败的冰山一角。

    岳藏舟自从弄来了借书证之后,就一直往图书馆里面跑,他倒是想进行实地的市场调查,但是外面的温度不允许,到了十二月末整个莫斯科都已经冰封了起来,让他只能先从新闻报道上下手。在没有网络的年代中,从报纸上获取市场动态是一种技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有些人只能看到是不是又有娱乐八卦被爆了出来,但还有一小撮人却能看出投资的好切入点。

    距离元旦还有三四天,苏联人当然也放假,不要忘了他们也有圣诞节,当然东正教的圣诞节在一月七号,当他们过好了元旦的新年就迎来圣诞节的假日,这段时间家家户户都在做着节日前的准备。

    岳藏舟从图书馆里面出来,最近学校的人也少了,他还在心中吐槽着这个该死的冬天,走哪都是雪,怪不得有俄国冬天的胜利不败魔咒,从大败拿破仑,到二战胜过了德军,都是因为对方受不了俄国的冬天。昔有这些凶猛的军队在俄国的冬天败北,今天有岳藏舟因为严冬耽搁了市场调查计划。

    “岳君,我打算准备了火锅的食材,大家一起过年热闹,你与史密斯桑要不要来一起吃?”浅川樱正好也回宿舍,遇到了岳藏舟主动邀请他一起过年。

    虽然岳藏舟与伊凡诺维奇聊得来,但是毕竟他比较忙,而与岳藏舟第一个熟悉起来的却是三楼的浅川樱。也许是因为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她对于岳藏舟的东方脸更有亲切感,也许是因为岳藏舟会一些简单的霓虹语对话,或者是岳藏舟在来到这里之后,主动对周围的邻居送上了拜访小礼品让她看到了一丝岛国的习俗,不管是什么理由,总之,他们也能说上一两句话了。

    岳藏舟原来是要去苏采薇那里过元旦的,但谁想到被放了鸽子,据说他们一帮子留学生要一起出去玩。岳藏舟直觉是李立峰搞的鬼,什么大家一起出去玩,一定是在制造机会要单独相处,本来还想问问他们有没有人遇到过各色的赫列斯塔科夫,能传授一些经验,但现在只能与浅川樱一起过元旦了。

    被邀请的还有隔壁的莫切夫斯基,他好像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就与他们这群外国人混在一起了。

    “这真是一个不错的建议,浅川桑准备的霓虹火锅吧?也是能换换口味了。那些炸鸡与牛排虽然好吃,却总没有米饭来的百吃不厌。” 在岛国元旦就是新年,很重要的节日,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日子。岳藏舟也不去问为什么浅川樱不回岛国过节,这是人家的私事。“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我也烧两个中国菜怎么样?”

    “那真是太好了,中国菜很好吃。”浅川樱听到了中国菜眼中也露出了一些亮光,也许她赞同岳藏舟的饮食观,这个以土豆做主食的国家,与她以往的食谱完全不同,但是霓虹人的性格,没有让她直说出来。浅川樱带着岛国女生惯有的温柔笑容说,“我很期待岳君大展身手。”

    岳藏舟与浅川樱在二楼的楼梯口点头告别,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正好也对上了浅川樱再次的回头示意告别,看着她进入了楼梯的转角不见踪影,才松了一口气,礼仪颇多的霓虹人,总是没有办法从心底里亲近喜欢起来。

    岳藏舟打开房门,唐纳德并不在,听说他有一个校友也来了莫斯科,今天是去与他见面了。而岳藏舟把摘录报纸新闻重点的笔记本拿了出来放在了书桌上,又拉开了抽屉取出了信纸,将钢笔的墨水填满,准备给顾峘写信,这是他新养成的习惯。

    ☆、第十五章

    在莫斯科的三周让岳藏舟渐渐养成了给国内的人写信的习惯。

    他先给小舅家去了信,告诉他们自己一切都好,在春节的时候会回去;给严铎写信,说了些莫斯科的情况,重要是谢谢他在换汇时候的帮助;还给钱青写了信,他也回信让岳藏舟把这里能弄到的苏联计算机书籍送一些回去,最好是翻译的版本。

    这里面还有些不能说的事,这些书也靠着伊凡教授的帮忙才弄了很多来,除了苏联的论文,还有不少不知从哪里来的米国的东西。岳藏舟以非专业的眼光看,都觉得有些东西不能轻易出实验室,他都怀疑米国的那部分有克格勃的手笔,而然这些东西放在十年前也许珍贵,现在却是靠着肉罐头与衣服换回来的。岳藏舟牵线,钱青那里也不知怎么筹集的物资,竟然就在火车站把这样的东西交换了好几次。

    这些书本来到了钱青手里又被他送了回来,他的意思是因为是俄文、英文能看懂的人少,请岳藏舟帮忙翻译,辛苦费少不了他。这段日子,岳藏舟闲下来光做翻译了。

    当然岳藏舟也给顾峘写信,算起来还是与他的通信最多。最开始的时候,也就是吐槽,说着苏联整个社会的不对劲,他说了钱青用罐头换计算机技术的事情。顾峘也回了信,说起他也听闻过这样的事情。剧组里面的传闻多,也有人关心这样的买卖,比岳藏舟的这个要狠多了,用罐头竟然换来了飞机。相比之下,岳藏舟的这个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比起直接相对聊天,顾峘在写信的时候善谈了很多。

    初次接到信的岳藏舟是震惊的,顾峘一手独到的瘦金体毛笔字,瘦挺爽利、侧锋如兰竹落在纸笺上,让岳藏舟打开了信纸也顾不上内容了。老实说岳藏舟其实习惯键盘了,用回钢笔写信也是才捡回的事情,而顾峘这封毛笔纸笺带来的震撼,仿佛让你亲眼见到了绝世贵族,但他们明明早就应该化作烟尘不容于世俗了。

    毛笔信在老一辈之间仍未绝迹,而顾峘的年龄终究让人惊讶了,不过联想他这个人,也不觉得奇怪了。对此,岳藏舟自己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份慎重,只有用同样美观的字迹回信,才能表达一种尊重与重视。

    一来一往,两人竟然也聊的热闹,岳藏舟铺好信纸,提笔再给顾峘写信。

    ‘顾哥,我来莫斯科已经三周了,发现生意并没有想象中好做。

    去年苏联颁布了《关于建立发展小企业的法规》,这本来应该是鼓励投资的政策,据闻在北面的伊万诺沃州从本来的13家企业一下子猛增到了300家企业。可是这个数字的水分很大,里面60是国家机关与企业组办的,18的企业有当地的人民代表参与。仅有18家才是其他公民建立的。

    可见所谓的促进商业,不过是换汤不换药,官僚作风太重了。我一个单枪匹马来这里的外国人,好像根本看不到出路。这里的中国人做生意,也是依靠国内政府的多,你说我能找到一条明路吗?

    如果国内有关系,我又何必跑到这里来拼一拼,而且就算有关系也没有用。上次我与你说的那个瓷器柜台,昨天我去的时候,已经变了一个样子。那些看上去不错的陶瓷杯竟然与苏联产的硬塑料杯子一个价格了。我打听了一下,是这里的物价部门下了批文,说他们违反了定价的法规,还罚了款。就算我们认为这些杯子是工艺品,有艺术感,与那些硬塑料完全不一样,可是老毛子的物价部门完全不听。

    现在柜台前买东西的人是多了,不过我一点也不看好。虽然说薄利多销,可是这样的定价连成本都没有到,只怕卖的越多,亏得越是厉害。据说这个陶瓷产品厂当初是中苏两方的地方政府的合作项目,都弄成了这个样子,我这样一个毫无背景的人难道只能靠着列车倒卖物资吗?’

    岳藏舟并非一个没有忧愁的人,他擅长投资,可是在这里却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不知道从哪里着手好。关键是一定要有暴利,稳赚不赔,从逻辑上来说是没有这样的生意的。

    就像信中所说,苏联不缺东西吗?缺!但是有背景的陶瓷厂也逃不了失败的命运,就因为这里的物价是定死的,他们精美的产品居然要与硬塑料一个价格,异国他乡的生意哪有这么容易。看来苏联实业的春天仍旧没有到来。

    这样的情绪也只适合与顾峘说说,在其他的人面前还要装作十分镇定的模样,起码唐纳德还等着他点石成金。

    顾峘在商业上给不了岳藏舟任何建议,他对这方面了解的不多,除了剧组中的见闻外,他每次都说些岳藏舟根本不懂的东西,比如在潘家园又淘到了某个元青花的残品,却是可以修补好的,这个东西的背后有什么样的一段历史,曾经经过了哪个达官贵人之手,而今却也飞入了寻常百姓家。可惜,要修补这个元青花所用的材料,他现在买不起。

    顾峘这个人说起来有些不合时宜的味道,在这个急速变革的时代中,如错植闹市的青松,虽沾上了红尘,但依旧任尔东西南北风。偏偏是这些故纸堆中的故事,让岳藏舟有些浮躁的心情平稳了下来。

    ‘咔哒’开门的声音响起来,唐纳德看到在书桌前的岳藏舟,“又在写信啊。”

    岳藏舟看到了满头上汗的唐纳德,他正准备去洗澡,“我说你不是去与老同学见面了,外面这么冷,你都能搞得满身是汗?”

    “见面是早上的事情,我这是运动回来。”唐纳德不在意地说起自己最近在忙活的事情,“我最近找到一起练功夫的人,就是隔壁的莫切夫斯基,我们两人一起在学校后面跟着一位中国来的体育老师学太极。你也有兴趣?”

    岳藏舟看着金毛的唐纳德,他学太极?真是走火入魔了。这位与张三丰的形象差距的太多,都不能脑补了。那个所谓的中国来的体育老师,真的不是骗钱?

    “你们交学费了,多少?”

    “噢!岳,你不能这么俗气,练功夫怎么会谈钱呢!如果不是看我们心诚,王师傅还不收我们。”唐纳德大惊小怪地说,还质疑着岳藏舟什么都要计算价格的想法,“他是免费教我们的,这种是师徒缘分,用钱买不来的。当然了我不能白白欠下这份情,我也在教他的孩子英语,算是相互学习了。”

    岳藏舟只能心里叹气,也许是这个年代的人比较淳朴?不再这个问题上纠结了,很明显在‘功夫’的学习上,唐纳德这个米国人已经失去了理智。

    “我期待你学有所成。对了,楼上的浅川同学邀请我们一起过元旦,吃霓虹火锅,我也打算做两个菜,那天你有时间吗?”

    “当然有!”唐纳德听到火锅就想要流口水了,即便他是一个米国人,习惯了牛排与土豆,但是真的给苏联的伙食跪了,比米国少了太多选择,起码要吃海鲜很难。这次能吃火锅就很不错。

    这天晚上克林姆林宫里应该有庆祝活动,但是岳藏舟四个人在饱餐了一大顿之后,其实是两个人却坐在电视前看武打片!这样的选择自然是唐纳德与莫切夫斯基的最爱,而浅川樱并没有特别的偏爱,甚至包揽了饭后的洗碗工作。

    岳藏舟到底不好意思让女生把所有的活都做了,饭前的准备食材到饭后的清洁收拾全部都是她做了,而三个男人在沙发上看电视。

    于是岳藏舟还是主动帮忙收碗碟,其实根本的原因是他真的对在放的武打片没有任何的兴趣,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现断层,这片子已经被唐纳德放了第三遍了。

    “岳君,我一个人可以来的。”浅川樱似乎很习惯这样的情景,一点也不觉得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有什么不妥。

    岳藏舟想起岛国的家庭里,女性一般都包揽家务,而现在远不是二十年以后,不过这是他家,“你已经辛苦了,这些我来做也可以。”

    浅川樱没有坚持,她转而擦起了灶台,一边随口搭话让场面不至于太安静,“岳君没有想在这里读书吗?等过了年还是要在列车上做生意?”

    “你也听说过?”岳藏舟对于浅川樱来苏联学俄语的事情,其实总觉得有些弄不懂。岛国与苏联的关系绝对算不上好,而且一般霓虹人要发展也是去米国的多。

    “我只是听同学谈过一些。”浅川樱的声音是不曾变调的温柔,“像岳君这样做个人买卖的有,可也有不少是有个各自的帮派,听说是按照地域划分的,南边的温州、京城一带、还有北方的黑龙江,中国人讲究乡里乡亲相互团结,所以人多一些也能赚钱快。我的同学在京城工作的,也有托我出手过几次,也能赚到半年的生活费了。”

    岳藏舟听到这里手上洗碗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回头看向浅川樱,正好对上了她的目光,却仍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但是刚才的那两句话已经搅动了岳藏舟的心思,这样的了解一点都不像是只知皮毛的样子。“浅川桑好厉害,知道地如此详细。我也是跑了好几次才知道列车上的势力分布。”

    所以,你怎么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这可不是后来有一个网线就能查到很多事情的年代。

    “不奇怪,女生喜欢八卦啊。”浅川樱抬头自然地回答,“我闲来无事也就听听这些。不只是列车上的事情,对于红场市场里面的骗术我也听过不少。呀,说来我刚到这里的时候,也被骗过二十美元呢。”

    “哦?浅川桑这样漂亮又温柔的人,也有人忍心骗,那也真是太不应该了。”岳藏舟说的话带着一丝调侃,像是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但心中已经把浅川樱放到了要重点应对的位置,他又不是真的十六岁,随便一个人与他分享小秘密就能交心。

    “不是还有一句话同性相斥吗,我遇到的是一个女骗子。岳君以后也要当心了。我记得你们的金先生在书里说过,漂亮的女人最会骗人。”浅川樱虽然这样说,可没有多少懊恼,损失的那些钱也不放在心上。

    岳藏舟无法不多留心一下浅川樱,那句殷素素的名言,从一个霓虹人口中说出来,还是一个漂亮女人口中说出来,总有种古怪。

    ☆、第十六章

    “那次是我想要买钢琴。”浅川樱没有顾忌岳藏舟心中的猜忌,只是说起了那次被骗的经历。

    “我们都知道要在苏联买到一件东西不是光有钱就可以了,像是钢琴这样的物品是要提前排队的,我初来乍到认为这里的琴较为便宜,就想要买一台。在商场里遇到了一个货物登记的姑娘,她说前面排队登记的人很多,如果按照常规手续走,起码要等上一年,也不是不能给我开一道方便之门,只要多交20美元就帮我把姓名挪到前面去。我看了她手中的登记本,果然密密麻麻的都是名字,而且正规排队要等很久。因为我也不差这二十美金,就相信了她这一次,然后拿着条子,就等一个月之后有人联系我关于送货的具体安排,谁知道过了一个月一点消息也没有。

    我再去商场,要找这个姑娘却已经没有人影了。仔细询问才明白,原来钢琴的统一登记都在商场的顶楼七楼,而那个安娜根本不是他们的员工。那本登记本子上根本没有我的名字。我的二十美金,能让那个人在黑市上起码兑换六千卢布,这不是小数目了,而且她还是无本的生意,也不知道诈了多少人。”

    岳藏舟猜想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那么那个骗了浅川樱的苏联姑娘应该长的人畜无害,是练到家的赫列斯塔科夫,自己对市场里的事情要多涨一些心眼也不为过。只是浅川樱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呢?

    浅川樱却已经擦拭好了厨房,放好了围裙,就端了四杯饮料到了客厅里,也开始看起武打片了。不时还与唐纳德、莫切夫斯基讨论着这个招式不错,比某个片子里的实用。

    等送走了浅川樱与莫切夫斯基,岳藏舟把刚才听到的事情与唐纳德讲了一边,主要让他长个心眼,不要在市场里面被骗了。苏联人喜欢挑有美金的人下手,这样能在外汇市场翻倍的赚。

    “浅川桑真是一个不错的人。”唐纳德听完之后,先是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我们得到了她的指点,也能够少走一些弯路。”

    “这样就不错了?”岳藏舟有些跟不上唐纳德的脑回路,不过只是说了一件她遇到过的事情,虽然这超过了萍水相逢的闲聊,但也没有上升到某些程度吧。

    唐纳德也微微不解地问,“难道不是吗?你看浅川桑在之前与你说了不要轻易相信漂亮女人的话,后来又讲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别忘了她也是一个女人,能这样坦荡的说出来,也不怕造成什么我们对于她的防备与误解,只是为了让我们不上当受骗,还不是一个好人?

    其实她也不像是看上去那样的与人保持距离,这次的聚餐也是她提出来的,才能拉近我们之间的关系。而且又做事细心,连饭后清理工作也包了,说是体贴周全也不为过。你还要有什么要求呢?我还觉得可能浅川桑把岳当成弟弟照顾了。”

    原来正常人应该是这么思考的吗?岳藏舟细想了一下唐纳德的话,按照一般的逻辑,这么理解是没有问题,对方只是想要交好而已。自己比她也小了六七岁,对方是在提醒照顾自己?

    “我觉得岳你的想法总是与平常人有些不一样。”突然唐纳德直接地说出了这句话,让岳藏舟有些吃惊,“不是说这有什么问题,而是总有一些什么地方有些怪怪的。比如像是对于功夫的问题,就我所知大家都很喜欢看武打片,今天浅川桑也说了岛国也有很多人喜欢华国功夫,莫切夫斯基也说了苏联有很多人为它着迷,而且即便是在京城也有很多人坚持在练功夫。

    我还去过京城的武馆看过,那里有不少年轻人练功。可是岳却总能很理性地看待它,好像认为这个东西是没有道理的事情。其实我也多少明白要练成飞檐走壁的可能性很低,但是强身健体也是不错的,为什么你会有淡淡的排斥呢?”

    “我有吗?”岳藏舟也问着自己,然后他发现唐纳德说的事情不一定不正确。因为他知道这股潮流注定将要退去,并且是以一种湮灭的姿态退场,到后期涉及到了国家安全的问题上了。所以,他注定不能理解这年代人们近乎丧失理智的狂热,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就看不起这些骗人的东西。

    但是,唐纳德的话很正确,自己看待问题习惯性的用上二十年后的眼光,这是一种超前的帮助,可也会让他一叶障目。

    唐纳德还在说着,“你有没有我不知道。不过你不关心是真的。你应该不知道就在90年4月的《真理报》上都登过武学的文章,这可是苏联的官方报纸!苏联最权威的报纸啊!”

    “有这样的新闻?”岳藏舟当然知道《真理报》,这在苏联的新闻口是最权威的报纸,可以说从它由俄共创刊之初,在这八十多年里都是苏联新闻理论最忠实的实践者和领导者,要说用同类比较地位与国内的《光明日报》等同。

    岳藏舟没有耽搁,直接找了起来,为了了解苏联的动态,他这里有不少的囤货,90年四月的《真理报》绝对在其中。

    然后,岳藏舟就在1990年4月20日的那期第四版看到了一篇汉学家访问河南少林寺的长篇报道,篇幅很大,内容很正面。

    唐纳德看到岳藏舟终于愿意正视他心心念念的功夫了,也多说了几句,“岳,我就知道你不关心这一块。看看我这里还有《苏联体育》这本杂志可是我与莫切夫斯基好不容易抢来的,这杂志一面市就脱销了,要不是莫切夫斯基与老板关系好,也轮不到我们买了一本。你看看里面有不少功夫的详解,我决定今年一定要去华国的嵩山少林寺看看,说不定也能遇到一个高僧。”

    岳藏舟对于唐纳德后面的话已经充耳不闻了,深山高僧这样的梗他从来不指望,难道还有谁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重来一生?

    他拿过了那本《苏联体育》看到这期里面是对华国五禽戏的报道配着图片,还有每一步的动作解释,绝对的图文并茂,十分生动。

    岳藏舟关上了杂志,他必须要确定一件事情,“像是这样的功夫介绍都很畅销吗?”

    “当然有很多,我自己也从地摊上买了一些。莫斯科的地铁口就有不少的小书摊,那上面都有卖最热的,可惜我看不懂俄文,不过封面印着的华国古代人我不会看错。还有莫切夫斯基说了,他教的学生里面凡是苏联人寝室里几乎没有人不张贴李小龙的海报的。他可是全民偶像,可惜已经不在世了。不过港岛的ja 也很有名,莫切夫斯基就有一张他的海报。”

    “你是说很多人都很痴迷功夫,可是我记得苏联人更加看好他们的格斗高手,而不是华国这种功夫。”岳藏舟对体育界涉猎不多,也记得似乎有俄国的格斗选手在米国的电台公开说过这样的大话,华国功夫是无能者的格斗术!

    “哦!岳你是听谁说的?!”唐纳德觉得一定有人给岳藏舟灌输了极其荒谬的东西,“你应该早点让我知道你竟然被人带入了这样的偏见中,你从来不看电视吗?不知道武术是全苏联的热潮,而且武打片看几遍我们都不厌。几年前还成立了全苏华国武术协会,苏联中央电视台的环球节目,几乎是每次都是华国武术的专题。我都看了以前的录像,里面还提出了一个理论,像是柔道、拳击之类的只是让人练了外功,而太极拳这样的华国功夫则是要锻炼内功,多练习还能让人越来越聪明。你真的不知道?”

    岳藏舟脑子有些乱,他今夜算是被普及了一遍就在身边的暴热风潮,而他居然像是异次元的人一样,明明真的也见过顾峘这样的高手,却充耳不闻。

    于是,1991年的一月一日,岳藏舟的新年初始也没有心情关注其他的事情了,他花了一天的时间把所有相关的新闻都看了一遍。终于认识到这个时候华国功夫的含义是什么。

    那句‘无能者的格斗术’是在二十多年后说出的。要是敢在这个被华国武侠片充斥了全国的苏联时代,公开说出来,绝对会被全苏联一人一口吐沫淹死。

    呵呵,岳藏舟对着这个现状有些哭笑不得,唐纳德说的都是真的,甚至比这还要厉害,这是一种全民热潮,他问了伊凡教授,那位老先生也是侃侃而谈,他竟然也打算到了米国之后找一个华国武馆学习功夫。

    听到这句话,岳藏舟的心情五味杂陈,原来在他不经意的曾经,华国文化也曾这样在国外风靡过,几乎到了一种盲目的地步。华国的电影、华国的武术都是风向标,究竟是什么时候,这样的影响力再也没有了?当华国制造遍布全球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多少真心崇拜华国文化的外国人。

    岳藏舟有些迷茫,他的思维是超前的,但是领先半步的是天才,领先一步的就是疯子。他看着这个时代的思维与这里的人差了二十年,这二十年却是全球变化最动荡的二十年,打破了无数旧规则,衍生出了许多新的观点。

    这给岳藏舟敲响了一个警钟,他必须要改正自身,超然也是脱离时代,他不能脱离时代的节奏。

    即便如此,有些观点上他仍旧持有保留态度,比如说浅川樱。经过了对于自己的反思,岳藏舟更对浅川樱多留心了一下,因为她的见识何尝又不是超出了一般人的水平。

    不过这些都没有再被放到面上,现在岳藏舟终于找到了一条就在身边的财路,绝对是一本万利,绝不亏损。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想到就要做!这件事情的第一步就是看看武术在苏联的市场究竟如何。

    岳藏舟的第一步就把主意打在了唐纳德带来的那些录像带上面,听与他一起观看的莫切夫斯基说,这些片子都没有被引进电影院。

    在这个年代,能够被引进电影院的外国片只是很少数,想要看外国的电影与电视,在没有万能的网络翻墙技术之前,只能去租录像带,或者去那些私人开的录像厅里面去观影。

    苏联人有几个懂中文?岳藏舟看了那些所谓的在小摊上卖的红火的畅销武打,都是一些粗制滥造的翻译版本,有时候真的不堪入目,这些书多半都是盗版。可是买的人也很多,可见功夫的风靡到了什么程度。

    那么不如就看看这些被翻译好的录像带能吸引多少人来观影。

    岳藏舟明确了目标,先把唐纳德那堆录像带一盘一盘地放了出来,他忍住了心中对于剧情与人设的吐槽,硬是花了五天的时间把这些录像带都给翻译成了俄文版。

    与此同时,唐纳德听取了岳藏舟的建议,他们手里光有带子,可是在苏联没有自己的根基,一定要找一个还算靠谱的合作伙伴,同样热爱武打片的莫切夫斯基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他家中的弟弟还正好开了这样一家录像厅,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第一步稳赢的生意就交给莫切夫斯基了。

    别看唐纳德在功夫的事情上没有多少理智,但一听到岳藏舟说的他们的喜爱能变成真金白银,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前面说了他有一位校友也来了莫斯科,那人叫做汤姆,有一个哥哥叫做杰瑞,也不知道父母起名的时候,是不是卡通看多了。回过头来说,杰瑞不是普林斯顿大学的学生,但也是名校的法律系毕业,十分精通这方面的商业条款。

    在商言商,正规的商业合作总是离不开一个好的律师。岳藏舟揽下了翻译技术的事务,其他的琐事就交给了唐纳德。

    唐纳德起先还不确定,但这一调查才知道,原来在灰色地带,这样的录像带交易金额十分高。越是缺乏丰富的娱乐活动,这样非正规进口的娱乐产品就越能炒出高价。如果给它们配上了俄文的翻译,绝对是能进账一大笔。如果这个翻译的水平精良,要价几万卢布一盘带子一点也不难,但比起录像厅能赚的钱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去观影的人基数众大,就只收门票钱,积少成多,一场就能把付给翻译带子的钱赚回来。

    莫切夫斯基家中的录像厅规模不算大,要一下子吃下这二十盘带子却也一点都不犹豫。莫切夫斯基知道岳藏舟虽然没有文凭在身,但是他的俄语水平比那些学校中的博士生也差不到哪里去。关键就在于语言是要用的,特别是受众是普通人的时候,他们需要的不是专业的术语,而是能通俗易懂又能会心一笑的译文。这方面还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一个能超越岳藏舟拥有丰富语言知识的人了。

    内行看门道。看过外国作品的人都知道,在不熟悉对方母语的情况下,好的翻译能成就一部作品,差的翻译能毁了一部作品。可以说这二十盘三流的武打片,被岳藏舟一翻译,顿时提升了一个档次。

    于是都不带眨眼的,莫切夫斯基家里就用六万一盘带子的价格,吃下了这二十盘带子。别看报价高了,这是一下子买断岳藏舟的翻译,他不能把同样影片再卖给别家。但是一下子要拿出一百二十万卢布来也不是小数目了。他们暂时拿不出这一大笔流动资金来,在唐纳德的谈判下,最终先支付一半六十万,等到录像厅的片子大火了之后再支付另一半,同时按照赚去的营业额要给他们一个大的红包。

    岳藏舟用大袋子装好这些录像带,莫切夫斯基就像抱着金砖一样慎重地把他们装到了车上。

    唐纳德还像是做梦一样,就在一个小时之前,他像是空手套白狼一样就拿到了六十万卢布。

    六十万!不是六千!不是六万!

    可以说兑换成美元,就算按照黑市的价格来,这十天赚的两万美元就是米国半年的人均收入了!

    更不用说兑换成人民币,十万人民币绝对是可以一跃成为有钱人的行列。

    关键是他们才付出了多少多少钱,这二十盘带子绝对不超过一百美金,完全就是一个零头!

    不行了,唐纳德觉得他必须静静,别问静静是谁。

    然后他根据岳藏舟的说法,绝对不要持有卢布,尽可能的换成美金,或者其他的西方货币。于是一大箱子就缩水成了两个信封装中分别装的一万与两万美金。

    他两眼发光地看着桌上装着三万美金的信封们,然后装模作样的摇头,“其实也不是很厚,也到不了能砸死我的地步。”

    如果唐纳德看着岳藏舟的眼神能够不那么有要膜拜的狂热就更好了。

    为什么同样生而为人,有的人就自带了点石成金的金手指呢?这不科学!

    不过,不需要科学,科学不一定能转化为美金,但是岳藏舟可以。唐纳德已经鄙视过自己了,明明是自己带了录像,但是他只看到了里面的功夫,岳藏舟却看到了一盘带子背后藏着的六万卢布。什么是差距这就是差距,能让人吐血的差距。要说一开始岳藏舟还一叶障目,一点也不重视功夫,合着不重视不打紧,一重始就财源广进了。听说华国有专门拜财神的,他以后可以专门拜岳藏舟了。

    岳藏舟收好了他的那份,这次他与唐纳德七三分,他拿两万,对方一万,真的是无本的生意。这更加体现了知识是很能赚钱的,好好读书总有用到的那一天。

    不过岳藏舟很淡定,才是两万美金,能够把小舅与自己欠的账还清了。

    等尾款与红包到了之后后,加在一起也就是五万美金,二十五万人民币。唐纳德就说你呢,能不能镇定一点,不要像是从没有看到钱那样。

    “岳,不对,岳神,你看我是不是回京城一次,再拉一批带子来。”唐纳德也知道了现在是卖方主导市场,苏联人接触不到翻译精良的武打片,只要岳藏舟一动脑,那么十天百万卢布不是梦。像是莫切夫斯基家里那样的录像厅遍布苏联,这次看在大家认识的情面上答应他们不卖给别人同样的影片翻译带,但是他们可以翻译新的影片,这可不是违规。下一次,就不做一锤子买卖了,就算一盘只有三万,但是多跑几家,能比这次赚的多。

    “不要。”岳藏舟用两个字残酷地敲碎了唐纳德的美梦。

    “为什么啊?”唐纳德瞪大了眼睛不解的看着岳藏舟,这样无本万利的生意放着不做?

    岳藏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唐纳德,亏他是从米国来的,一点也没有正版意识。“我做这一单只是为了试试水,你认为我的智慧只有六万卢布一盘带子?这么的廉价?”

    (请看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  1、以下截取米国的九十年代的人均年收入,变动不算很大,稳步上升中。两万美金已经过91年一般的人均年收入了。

    1999: 40,816

    1998: 38,885

    1997: 37,581

    1996: 36,306

    1995: 34,076

    1994: 33,178

    1993: 31,241

    1992: 31,553

    1991: 31,962

    1990: 33,105

    2、文章的背景比如苏联的情况等都改编自历史事实,大环境的情况都是真实的当时社会现状。看着很神奇,但它们真的发生过,

    不过作者君也没有在那个时候去过苏联,只是根据材料描写,可能会有误差(⊙o⊙)

    ☆、第十八章

    唐纳德被岳藏舟的语气噎住了,十天五万美金还算廉价,那么要多少才能让他看的上眼。虽然自问也是一个看的长远的人,但唐纳德以为他们也不能太好高骛远,其实说白了就是人不能把到手的钱往外推。要不是他不精通俄语,都要卷起衣袖亲自上了。能翻几盘是几盘,不用担心市场饱和,苏联这么大,追电影的人这么多,就不愁卖不出去,只愁拍的片子不够多。

    岳藏舟淡淡地看了一眼已经陷入钱眼中的唐纳德,从这次的事情中已经能看出来他与外沟通谈判的思维还是不错的,不愧是学社会学出身,还辅修过心理学,对一些动态把握比其他人深刻。虽然还是有很多的不成熟,不过最好的学习是在实践中。

    “喝点水,冷静一下。”岳藏舟往唐纳德的杯子中倒了一杯冷水,现在他需要好好降降温。“钱这个东西就是个数字,不用太放在心上,犯不着一头扎进去。”

    唐纳德没好气地白了岳藏舟一眼,“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假大空呢?别人能说,你还是算了吧。我若是一头扎进了钱眼里,你已经在里面呐喊了。你们的老祖宗都说了百步不要笑五十步。”

    岳藏舟摇摇头,这个典故的使用还是不够到位,要好好再学,而如今唐纳德最要学习的就是耐心二字,“我又没有说就此收手,你急什么。我问你,如今做的事情你认为合适嘛?虽然资本的积累总是充满了血腥,哪个大资本家发家的时候,没有做过一些狠心的事情。但如果能避免,还是一开始就立下一个底线的好。我们靠着翻译录像带是能赚钱,可是这并不合法。那些录像厅并没有电影的播映授权,说的好听一点我们是搬运工,踩在了别人的肩膀上,帮助他们把劳动成果传播到国外,让苏联人领略中国文化的美好。但是说一千道一万,实质上不过是一个小偷而已,平白使用了他人的劳动成果,赚的再多,我也觉得这笔烫手。”

    唐纳德听岳藏舟这么说,脸上的兴奋也全都退去了,他们做的事情与盗版也没有什么质的差别,也许他们钻了能法律的空子,但在道理上总是站不稳脚跟的。要是对方真的计较起来,完全有理由打一场官司。

    也许,有人会骂他们既然做了何必想这么多,不过有些事情真的可一而不可再。唐纳德不是个傻子,他马上就明白了岳藏舟的意思,“你是想要自己做?可是我们也没有资本拍电影吧?”

    岳藏舟看着唐纳德,吃惊状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没有发烧啊,怎么听到有人说胡话了,谁说要拍电影了?就是拍了,苏联也不会引进,还是你一个米国人想在苏联开一个电影公司?我们那点钱就是塞牙缝也不够。”

    唐纳德闭嘴了,他倒要听听岳藏舟怎么说。

    “当然了,电影最能圈钱,要是我如今坐拥港岛邵家的资本,那么我也会抓住这个黄金时代的机会。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发了,你想要进军这个行业我也没有意见。不过,现在还是脚踏实地的好。”岳藏舟算是认同了唐纳德的白日梦,谁没有做过梦呢。

    转而岳藏舟就拿出了自己的计划书,放到了唐纳德的手上,才薄薄的两页纸,就让唐纳德心中刚被打击的小人又重新蹦跶了起来。他几乎是一目十行地看了这个初步的计划草书,然后眼睛越来越亮,最后控制不了脸部的肌肉,笑得过于夸张,兴奋地跳了起来,就要往岳藏舟的背上一拍。

    就听到顺着‘啪’的一声,唐纳德叫着,“有你的,岳,这是要称霸苏联武术界的节奏啊!”

    岳藏舟还好避的快,才没有被唐纳德的降龙十八掌招呼到。他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虚汗,“我说你镇定一些好不好,我们都是将要有身份的人,就不能矜持一些。”

    “矜持不了。”唐纳德双手一摊,他可以看到就在不久的将来,当苏联人提起了武术,就一定会有他的名字一样。

    要说岳藏舟的计划是什么,它的本质核心很简单,就是要在这片市场仍未开发的时候,树立起自己的品牌,不求有多广,只求最精深,当以后别人说起了苏联的中国功夫,第一个联想起的就是他们。

    具体一些来说,就是要创立一个在苏联的中国功夫品牌。

    像是电影这样的吞金大物他们接触不了,但是当下书刊杂志他们完全可以涉猎,并且在这个领域他们有先天的优势。所以,第一步就是他们自己出一套关于中国功夫的书,用良书驱逐劣书,一举打破如今这里鱼龙混杂的局面。

    岳藏舟在翻译了那些录像带之后,并没有闲下来,与莫切夫斯基家的录像厅分成的事情交给了唐纳德,而且又一个精通国际商务法律的杰瑞在一边核查着合同的漏洞,那么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想想以后的路。

    人永远不能闭门造车,经商更是要随时掌握生活的动态,比别人多留一个心眼,多动一些脑筋,才能多赚一些钱。

    岳藏舟看到了中国功夫在苏联的人气后,就明白一定不只他一个人看到这里面的利润。正如同小摊上面有卖翻译的武侠,还有那些供不应求的体育杂志刊都表明了这个市场还有很大的空间。

    “大范围的调查我没有来得及做,不过这两天混食堂的时候,已经与不少的国内学生搭讪了,他们其中十有八九都接过翻译的活。这几年一直有人拿着与功夫有关的书找他们翻译,华国的高材生你也知道,有些很清高,起初也看不上这样的工作,何况他们也有拿着不少奖学金,不缺这个钱,更是躲着那些书商。不过,有人说了他们也看不过小摊上那些三流的翻译糟蹋了华国文化,所以也多少会接下这样的兼职。”

    岳藏舟还调查了,功夫带动的热潮远不止如此。现在苏联的复印机、胶印机绝对是稀有产品,不是后来一条街就能有个复印店的时代。有些人为了赚钱,就动起了脑筋,既然杂志脱销了,那就有很大的一批想买又买不到的人。如此一来,把杂志上的图文进行翻拍后摆摊卖出去,都被销售一空。

    既然有着这样一个庞大的受众群,他们还也一点都不挑食,连摊位上的黑白翻拍都接受了,就不会没事出来一大波黑子挑刺,这个年代对想要出书的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时节。还不快行动,都白瞎了自己长了一双能看到机遇的眼睛。

    岳藏舟已经与伊凡老教授谈过了,他在苏联多年,又是在这样的语言学校在中,自然认识不少的实业界人士,里面也许没有卖石油的人,但一定有出版商。按照岳藏舟的计划,他们只做最精良的书籍。充斥在苏联坊间的武打书与功夫书鱼龙混杂,都是苏联人自己通过了翻译等手段把华国的东西生搬硬套过来,缺乏专业性与权威性,那么这个空位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一方面,岳藏舟联系国内找到专业的人士撰写功夫的书籍,再利用普希金学院的人力资源,很快就能组建起一支专业的翻译团队,这些学生们的名字也能出现在书页中,不再是翻译盗版书籍拿着烫手钱了。又通过伊凡教授牵头联络出版商,他们也能出一套《功夫那点事儿》,真正意义上为传播华国文化尽一份正面的力量。

    “等等,岳,你的想法很好,不过里面那个撰写功夫书籍的专业高人有着落了吗?难道你要亲自上?”唐纳德过了一开始的激动,马上就看到了关键所在,岳藏舟的野心很大,他绝不甘心只是出一些二三流的东西,但没有听说过岳藏舟点亮了功夫技能。这年头小喽喽易有,但是大师难寻,要去那里找一个高人?

    “别担心,我已经有人选了。”岳藏舟已经买了回京城的车票,他要当面与顾峘谈谈如何正确使用自身的所长。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虽说岳藏舟已经买好了票准备回京城,但时近年关总有其他的事情要办齐全。91年的除夕夜正好在2月14日,眼下国内仍没有兴起过情人节的风潮,家家户户还都期盼着一年一度的春晚,现在已经是1月23日了,最近的那趟国际列车要等到下周一,趁着这段时间要把年礼都准备好了。

    岳藏舟想着这段时间都没有去苏采薇那里看看,这次回去之前顺带走一趟,也问问她有没有什么要捎回家去的可以搭把手。岳藏舟来这里也有一个多月了,前后忙着也没有腾出时间去苏采薇的学校,现在按照地址找了过去,才发现他们这一波学生并没有住在学校里面,而是借在距离学校不远处的一个小区里。

    与前面料想的差不多,苏采薇与李立峰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虽然他们没有明说,可这种粉红的气氛是遮不住的,同时李立峰也不想让苏采薇与岳藏舟单独出门聊天。他已经了解了岳藏舟并不是苏家的亲戚,至多不过是半路遇上的合作伙伴而已,而随着岳藏舟不再跑火车的生意,两人之间的联系必然慢慢淡下来。要说李立峰有些小心思也不奇怪,主要是唐纳德与苏采薇之前的书信太频繁,岳藏舟就被牵连了。于是可想而知,李立峰对着岳藏舟没有表达太多的善意。

    苏采薇有些尴尬,她以为李立峰是不好意思了,并没有看出李立峰眼中对岳藏舟的疏远,因为他们三人这样出来吃饭,总有种带着男友见弟弟的感觉。

    好在岳藏舟没有让这样的气氛持续下去,随便聊起了苏采薇他们在校外的生活,“苏学姐,你们没有住在学校里面,在外面生活方便吗?四周的邻里好相处吗?”

    “还好,这里距离学校没有多远。这一带有不少的租客都是国内来的。”苏采薇说着想起了楼下的事情,最近一直有人上门弄得动静有些大,“就是年关到了,很多人都回家后空出了不少的房间,我们楼下的那户也是。听说搬来了一户小夫妻,还说是来度蜜月的,不过一直有朋友找上门,有些热闹。但大家都是出门在外,当然也要相互帮助,没有什么不和睦的。”

    岳藏舟表示这样就好,生活的环境舒适很大程度上能让人身心愉悦。苏采薇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他们学校在开春了之后会有一支团队去国内访问,不是为了学术交流,而是想要看看能不能与国内建立起相互合作的关系。毕竟苏联如今的物资贫乏,虽然政策上开放了市场,但一时之间要转变整个局面也不可能,就连高校也是要自主创收,与其他国家合作是必然的事情,华国无疑是很好的一个选择。

    这次当然也会去苏采薇所在水木大学,国内的高校可能不会直接参与商业合作,不过相关的企业一定会参与其中。根据苏采薇所知他父亲的一个朋友就已经打算接触苏联的高校,通过他们的人脉,打开苏联实业界的市场,苏教授也打算入股,就是不知道做什么更合适。“我爸爸的朋友是做餐馆的,小岳你说这在苏联能有市场吗?”

    岳藏舟并没有把自己最近筹划的功夫风云一事说出来,说真的他与苏采薇并没有推心置腹到那个程度。其实李立峰的定位不错,他们只是短暂的合作者,可能也能算是一般的朋友。

    苏采薇却没有想这么多,她在商业上不清楚,也只有问岳藏舟才最靠谱,他来苏联就是为了做生意。但她却忽略了一点,好的商业点子其实很值钱。

    岳藏舟像是没有计较这些,他对于苏联的餐饮当然研究过皮毛。谁都知道异国他乡一少不了唐人街,二少不了华国美食,可以说要在外国做生意,开餐厅是个很好的选择。

    在与浅川樱的元旦聚餐时,他们都注意到了苏联的伙食很简单,总结起来就三个菜,清汤或红汤搭配色拉的前菜,炸牛排或番茄牛肉配炸土豆的正餐,末了是冰淇淋甜点。

    这里才想要大吃特吃时,就被告之除了这些菜,没有别的东西了。在这样一个缺乏美食的国度开餐厅,如果有门路有技术,不会亏是一定的。

    可惜,岳藏舟没有相关的技能,别小看了餐饮业,它是很需要熟人的一个行业。如果只要在县城上开一个包子铺也就罢了,但在苏联开餐厅,那么货源怎么办,如何将口味调整到适应苏联人的喜好等等都要考虑。

    苏教授的朋友一定不是要小打小闹,而是要做大买卖,这里面的讲究是多了去了。

    就岳藏舟所知现在苏联最有名的两家中国餐厅,一家是莫斯科的京城饭店,看名字就知道它有一些官方的背景,坐落在马雅可夫斯基广场,六层楼高,下面是餐饮部,上面是住宿部,这里的很多原料都是从国内运输过来的,许多大型的谈判都在这里进行,少有其他的饭店能与之一争高下。

    还有一家仍未开张,在圣彼得堡的沪海饭店,应该会在今年的10月左右开张,岳藏舟是听伊凡老教授说的,这家餐厅是彼得堡与沪海的重点合作项目之一,誓要打造一个在彼得堡的华国餐厅,在那里能品味原汁原味的华国文化。单说装修那个地方所用的配件小到钉子都是从国内运过去的,没有背后的财力一般人玩不起这样的大工程。

    岳藏舟把这些与苏采薇稍稍说了一下,“其实苏教授的朋友如果只是想开一家小餐馆,也没有那么麻烦,左右来这里做餐厅都能赚一些。”

    苏采薇微微皱眉,能牵动高校的合作项目,怎么可能小,不会是随便开一家餐厅这样简单,当然是有野心的,如果格局本来就很小,谈什么高校与企业间的合作。“就没有其他可以入手的方面了吗?”

    岳藏舟笑着摇头,“苏学姐,你也别太高看我,我也就是个单打独斗的人,哪里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呢?”

    “小岳,你可千万不要小看自己,我觉得你比其他人聪明很多。”苏采薇觉得岳藏舟没有说实话,他能抓住列车上的商机总比他们想的远,能有他的点子,说不定就能在莫斯科打出一片天地来。

    可是苏采薇的这句话,却让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李立峰眼神一暗,看来自家女朋友对其他男人的信心很足啊!别人不知道,但李立峰很清楚,那个苏教授的朋友其实就是自己的叔叔,本来这次新年回去大家都坐在一起吃饭,相互认识对方的亲朋好友了。如今还没有与苏采薇说而已。

    岳藏舟微微低头,喝了一口饮料,并没有马上接话,让他想办法当然可以,但这时唐纳德的原则就格外的不错,在商言商,他的点子值几个钱总应该谈清楚吧。岳藏舟知道自己是参与不到餐饮行业这样的买卖中去的,只能是一个幕后贡献方案的人,但就是公司中贡献方案的小员工,如果方案被选上了也应该有红包。要不要是小员工的事,给不给却是公司的态度了。

    不过,苏采薇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只是期许地看着岳藏舟,希望他能有一个点石成金的想法。

    岳藏舟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努力想着相关的方案,随后苦笑了一下,“我对饮食行业不熟悉,外行不能太过指手画脚。我想着苏联多的就是牛肉,但口味都不如何,照我看来,不一定要大肆装修开一家饭店,也能做成品的生意。国内半个牛肉干加工厂与苏联合作也不错,把包装弄得漂亮一些更好。但里面的门道,我没有接触过,也不知具体的操作方式。”

    岳藏舟只是简单地说了这些,有点轻描淡写,但如果是个识货的人已经闻到了其中的潜藏利益,偏偏苏采薇没有这样的敏锐。她想了想,这要回家与爸爸说一下,眼看岳藏舟真的想不出具体的方案,也就不为难他了。她转念一想,这也难怪,其实岳藏舟只是一个大学都没有上的人,就算有好点子,具体操作总是欠缺,也没有什么人脉。

    李立峰听了岳藏舟的话,脑子却快速飞转了起来,别看只是一道加工程序,这却是吸金的利器,如果苏联买牛肉原料,国内加工,在拉上一个第三方的包装厂,完全可以打开一个利润可观的市场。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苏采薇,对方却没有及时想到其中可能的巨额交易,也看到岳藏舟不再说话了,心知这是女朋友不通商业上的事情,这会儿应该要有一点表示才行,不然谁会无常贡献方案。如果岳藏舟又能力参与到实体贸易中还能有他的份额分红,但是对方明显也没有这样的能力,能赚的的也只是商业点子的钱。

    不过,李立峰并没有提醒苏采薇,他是巴不得苏家与岳藏舟不要走的太近。他并不希望苏采薇变得各方面都太聪明,成为一个不可以掌握的人。

    之后,苏采薇也没有让岳藏舟带什么东西回去,她自己马上也要返京了,就不麻烦岳藏舟了。岳藏舟笑着与两人告别,离开了苏采薇的家,心中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即叹了一口气,罢了没有什么要感叹的,就当刚才所言是日行一善了。

    岳藏舟走到了一楼,却看到一户房门没有关实,里面传了出来讨价还价的声音,“这套二室一厅很抢手,已经很多人来看过了,你要是真心要,我给你一个实价。我们租给本国人要12万卢布的押金,一个月3000卢布,给你们外国人每月要多加30美金才行。”

    “你与他们说,这个价格高了,我身边没有这么多。最多给8万卢布的押金,每个月租2500卢布,外加30美金倒是也以。”一个男人说着一口京味普通话,对着身边的翻译说着。

    而翻译磕磕巴巴地把这段话翻译给了两个苏联人听。双方又讨价还价了一番,决定明天一手交钱,一手签协议。

    岳藏舟本来要直接离开的步子顿了下来,刚才苏采薇说了他们的楼下住了一对小夫妻是新婚度蜜月的,这个房子什么时候改成对外出租了。他朝着门内一瞄,这个胖子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聊斋中有个对子,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刚才他为苏采薇出的主意是有心为善,也没有得到什么赏,但眼下却觉得这个租房有些问题,应该有劝上一劝,那个翻译也是半吊子,真的不会坑了那个胖子?也就当做多管闲事,多行一善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哥们儿,借一步说话。”岳藏舟没有多其他的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刚才听到你们里面谈借房子的事情,我多句嘴,这间房子前几天还有人看到住的是来苏联度蜜月的小夫妻。现在的骗子多,你们签合同的时候,多个心眼吧。”

    胖子与翻译听到岳藏舟的话皆是一愣。胖子想了一下他们的租房经过,“我们是在红场百货商厦里面看到的招租广告,按着上面说的地址找过来的,那两个人手里还有钥匙,应该不至于是假的吧。”

    岳藏舟没有多解释,他知道地并不清楚,也多说不了什么,“我朋友住附近,没有听说这里有房出租,说不准是小夫妻刚刚搬走,不过出门在外多个心眼总没有错,你不怪我多管闲事就好了。”

    “不会,不会,你是好意。谢了啊!”胖子还是很感谢岳藏舟的直言告诫,看来明天自己要多当心一些,那个合同要好好看一下。

    胖子想要留岳藏舟一下吃个饭,在苏联遇到同胞能聊天也不错,岳藏舟却是谢绝了,出言劝告胖子,也是听着浅川樱说起了那些苏联人坑骗外国人的手法,不希望自己的同胞无辜被骗,多讲一句话若是能免去一件祸事,何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这次回国要到春节后才回来,这几天的时间很紧,下午本来就与普希金学院里的华国留学生们约好了,去谈一下书籍翻译团队的事宜。这些华国留学生无疑在俄文方面的造诣都不错,不过俄文好与翻的好是两件事情,先要培训起来。现在没有专业的培训老师,岳藏舟自己就充当了一把,他将那些涉及武术功夫的杂志与书籍都整理了出来,让他们先熟悉起来,好的翻译不是空口白话,往往对于所涉及翻译内容的背景与内涵要了解的很透彻。

    另一边,唐纳德与杰瑞负责去注册公司,这个公司算是合资,注入了三方的资金,虽然伊凡老教授在里面的股份只有1,但他也能通过这些年的人脉帮助他们打通很多的关节,不用在忍受那些龟速的审核手续。

    伊凡老教授很乐意有这样的一笔额外收入,他今年九月就去米国了,一个人愿意背井离乡总有原因,对于伊凡来说大学老师的工资太低就是很重要的原因,一个月才六七千卢布的工资,只是刚好买一件皮夹克的。难怪这么多人下海,要寻求赚钱的方式。

    岳藏舟忙完了手中的事情,带着大包小包先回了京城,这次他是一个人上路,唐纳德则是订了在晚一周的车票,到国内的时候正好是春节前夕,他死皮赖脸地说想去沪海体验一下真正的华国年。

    暂时先不管唐纳德到时候应该要住在哪里的问题,岳藏舟已经看到了来车站接他的顾峘,穿的仍旧是那套有些旧了的军大衣,手扶着一辆自行车,岳藏舟却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认了出来。顾峘也看到了身上挂着五六个大包的岳藏舟,连忙帮他把包袱都挂到了自行车上。

    “还好有顾哥来接我,要不然我想回家,可要非老大劲了。”岳藏舟已经坐到了自行车后座上,他很相信顾峘的骑车技术,就是后座上在加上一个他,他们也能安全的回家。

    顾峘没有多话,戴上了口罩,闷闷地只是说了三个字,“坐稳了。”他踏下了自行车,两人穿行在了京城并不拥挤的街头。

    冬天的京城终究不是适合骑车的日子,还好这几日没有下雪,不然积雪的路很危险,但风刮过脸上有些生疼,完全体会不到那种小清新电影镜头中情侣骑车的意境。

    岳藏舟侧坐在后座,手拉住了顾峘厚厚的外衣,说起来他还是头一次坐在别人的自行车后面,也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视角看过京城的街景,感觉很新鲜。路上已经挂起了红色的灯笼,还有十几天就是春节了,现在已经已经到处可见年味的踪迹,他也终于可以回家了。

    从半年前离开家时的一贫如洗,现在也是小有家产的人了,刚赚的那笔录像带翻译费已经用作公司的创办资金。身边留下的是在火车上倒卖物资、还有钱青那里给的计算机书籍翻译稿费。加在一起也有八万人民币,虽然说赚了钱,岳藏舟最想做的是改善居住环境,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为了给母亲治病欠下的六万债款还清,这才能让小舅卸下的心里负担。

    而岳藏舟一点也不担心没有钱,这次春节过后,他们的计划一旦实行,就会财源广进了,出书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

    “想什么呢?都笑出声音了。”顾峘听到了身后岳藏舟的笑声,他能说笑得有些傻吗?

    岳藏舟脑中突然想起了一句不合时宜的后世话,‘宁愿坐在宝马里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上笑’,他可从来没有这样自虐的想法,若有本事坐在哪里不是笑,若是依附他人,坐在何处不是哭。

    而现在岳藏舟希望自己能有本事带动身边的人多笑笑,“顾哥,我在信里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不要在剧组跑龙套了,都说知识改变世界,我们不能浪费上天给的吃饭本事,和我一起去苏联闯出一片新天地吧,我们的创业需要你。”

    顾峘也已经想了好几天,他必须承认岳藏舟描绘的那幅场景让他动心了。他分不清是因为能赚钱,还是那种想要人过留名的心愿。岳藏舟说了,他们要把真正的华国功夫传播到苏联去,让他们能为了华国的文化而倾心。

    而顾峘要做的第一步,就是编写一本介绍华国功夫的书,不要深奥难懂,而是要深入浅出,让大家都有一看的欲望。这样的事情对于善文的顾峘来说一点也不难。后面翻译出版的繁杂事宜,只要交给岳藏舟就行了。

    出书只是第一步,比起看书,更多人喜欢更加直观的视觉冲击,由顾峘牵线,组建起一支会功夫的队伍,这些人都有真本事,就能在异国打出自己的天地来。现在华国功夫风靡苏联,不抓住这样的机会,上天也不会原谅他们。

    一方面是能赚钱,更有一方面这样文化的传播契机可一而不可再。万万不能让它从眼皮底下溜走了。

    关于这一点,岳藏舟没有在信中详细写,而是要回来看看武馆的水平在做定夺。

    “小舟,书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你,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不过后面武术队的事情你具体是怎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情侣(划掉)骑车梗get(w)

    ☆、第二十一章

    想要在苏联的功夫热潮中取得自己的一席之地,仅仅是靠出书并不够,凡是想成大事者,脚踏实地、仰望天空,缺一不可。让顾峘执笔写第一本书,只是岳藏舟看重了顾峘在这方面的功底,既有着传承的功夫,也有着相当高的文学素养。而最重要的是,拉上了顾峘身后的人脉资源,形成一个链条式的产业结构,才有可能让他们立于不败之地。

    “我先前在信中已经提起过了,出书与功夫团的组建要同时进行。虽然现在苏联的报刊杂志很青睐关于华国功夫的报道,有这样的内容总能脱销,我们联系了出版商说了要出一本这方面的书籍,又有了伊凡教授的牵线之后,想要顺利出书不是问题,只是光有这样的动作是不够的。”

    岳藏舟经历过从无孔不入的自媒体时代,对于营销模式有自己的认识,现在当然不会有微博推广的方式,但全方面入侵人们的感官却是做的到的。

    唐纳德看到录像带的生意火爆,羡慕影视行业不是没有道理的,那个圈子最能圈钱,还是在你拍什么对方都会看的情况下,谁不想捞上一笔。如果进行对比,很难说同样的一个内容,是愿意买书看的人多,还是愿意去电影院或录像厅看的人多,这可能会牵扯到年龄层次、受教育程度、天气情况、时间分配等等因素。可有一点必须承认,如果同时出书又做电影,那么就成了一个商品链条,看着岛国动漫的发展就可见一斑,从漫画到动画化到游戏到动漫周边,把能圈的钱都给捞了一边。

    然而,如同岳藏舟所说他们现在没有实力进军影视行业,想要达成这样的一个链条要怎么办?

    变则通,不变则壅。岳藏舟没有对唐纳德挑明的是他之所以选择功夫文化的传播这条线路,最重要的就是因为这里有一种方式能够弥补他们现在没有实力影视化的空白。

    “我们组建一支功夫队伍,拉到苏联去给那些老毛子开开眼界,这比起电影的影响力会有过之而无不及。电影里头的功夫设计毕竟有些虚构,也会让人觉得不够真实,但是现实中的功夫演练就能弥补了这个缺点。那都是眼前实打实的招式,更能够取信于人。不过顾哥你选的人就一定要有真本事才好。”

    “我记得以前就与你说过,很多功夫要从小练起,你若是去少林寺问问,也多半是一样的答案。我哪里给你找那么多的高手。何况很多的高人都不会轻易出手,李白那句话说的好,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顾峘可不认为那些好不容易从十年的风波中活下来的老人们愿意做出头鸟,很多人都学会了大隐于市。

    岳藏舟在顾峘的背后怪叫了一声,“哎呦!我的顾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实心眼,我说的真本事,不要你弄一个真能胸口碎大石的硬汉子去给那些苏联人看,说白了有真的飞檐走壁的高人,我也藏着掖着,不能叫外国人把华国的看家本领学去了。

    我是说你从剧组中找找,那些武行的师傅们都是有底子的人,在剧组中久了,也知道怎么耍把式才能让人看的过瘾,当然了这里面也不都是演,而是更好地把真实表现出来。我的意思你明白吧?我们是用这样的功夫巡演代替了电影,让他们近距离的接触华国功夫,然后配上了我们出的书,这里面再有一些理论的解释,不就是书面领悟派与视觉体验派两者结合了。”

    顾峘顶着寒风,却感到了一阵热意,都是被岳藏舟撺掇出来的,听着岳藏舟的意思还有未尽之意,难道还有后招?“我怎么觉得按照你的意思还有后来?”

    岳藏舟微微笑了一下,想起来顾峘背后没有长眼睛,看不到自己的神色,就伸出右手戳了一下顾峘的背,“顾哥果然明锐,马上能领会我的深意。不过这后来的事情,还在商榷中,先把前面两步走完再说。”

    顾峘也不在意岳藏舟的卖关子,反正都是早晚能知道的事情,他耐心好得很。这段路有些漫长,但冬天的风大,两人也没有兴趣吃风,没再多聊什么,而是加快速度赶回家吃一顿热腾腾的火锅。“回家再说吧,不过这些年,你是第一个去我家作客的人,招待不周,不要介意啊。”

    “哪能呢,有地方歇脚就不错。”这次岳藏舟直接去顾峘那里落脚,他借住苏教授的房子这几个月都没有打扫,也不多费精力了。何况顾峘家相对离着火车站近一些,是在后海之后的一处的小四合院里面,是个一进的宅子,这个地方只有他一个人住。不要以为都是辫子戏里面的感觉,里面应该是有树有花,说不定还能看到雕梁画栋,好像有这样一个宅子能在京城就身价倍增了。

    岳藏舟只看到了残破掉漆的大门,北面的是正房,有三间屋子,左右两侧各有一间耳房也都上了锁。东西两侧的厢房像是很久没有人去了,连门的锁也生了锈。他们进门的这一侧南面是倒座房,厕所、厨房都在这一侧。

    顾峘在信里说过,这院子是祖上传下来的,严格说起来并不是顾家的祖产,不过是百年前有个公子哥儿赌输了钱抵给了顾峘的曾祖父,从前顾家人是从不会住到这样的房子里头,连看一眼也觉得寒碜。顾家是个名门大族,战事起来之后,有些去了海峡那头,有的去了米国,但是顾峘祖上这一支却一心要报效祖国留守在了京城,祖宅被卖了出去,支援了当年的抗战,更不用说家财也都散了出去,支援国家了。

    这样的做法也许有些傻,但是战争年代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国之不国何以为家,正是因为有了这些被后来人认作是傻子的人,他们有些失去了宝贵的生命,有些散尽了几代的家财,都毅然决然地舍弃了自身的幸福,才有了后来的现世安稳。

    不过,所有的故事不一定都是喜剧结尾,顾家留在京城的这一支后来的命运,却并没有顺风顺水。因为顾家的祖上背景,在六七十年代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才会让顾峘年幼失去了双亲,如今只剩下了顾峘一人。

    岳藏舟看着大门紧闭的厢房,也不知道顾峘为什么从来不打扫一下,而他进了院子之后就看到院子的正中央有棵歪脖子树,像是枯死了一大半,仍旧不愿意就此倒下,还在苟延残喘,按照岳藏舟贫瘠的植物学知识看不出它是什么树。“顾哥,这是什么树?”

    “那里以前是我大伯一家住的。”顾峘跳过了岳藏舟的问题,只是顺着他的目光看着西厢房,但后来的那句话让人顿时后背生寒,“不过他们在七三年的时候,路上遇到了斗殴的人,一家都被人用石头砸死了,里面还有六岁的堂哥。”

    那些斗殴的是什么人,谁给了他们这样轻贱人命的权力,又有没有血债血偿,为什么要朝着顾峘的大伯一家扔石头,答案都藏在了那十年的不堪回首的惨淡历史中,里头留下的都是一笔笔冤魂与血泪,至今都是连抱怨都不能有的痛恨。

    “对不起。”岳藏舟不知道还有这一段,顾峘以前没有提过,“我不是……”

    “又不是你的错。”顾峘打断了岳藏舟的话,这些往事他都没有记忆了,指了指大树,“这是黄杨,你认不出来也不奇怪,很多年都没有见过绿了,却又总死不了,也是够头痛的。爷爷不让我砍了,说是要留个念想,这棵树在,好像奶奶也就还在。”

    岳藏舟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如果白发人送黑发人,在那个年代被逼疯逼死的人不在少数,那么顾峘从没有提起的祖母,不会是在这棵树上吊死了吧?

    “在大伯一家过世之后,奶奶就是在这上面吊死的。”顾峘看着岳藏舟脸上的疑问,平静地承认了他的猜测。“这棵树是奶奶嫁给爷爷后,在院子中种下的,到现在也有六七十年了,听说当年他们从外头移植来的时候,说是会长成参天古木的,可见那些希望都是骗人的。”

    气氛顿时压抑了下来,岳藏舟也是明白了为什么顾峘前头会说这些年他是一个人来作客的人了,这个四合院里头压抑着太多悲哀的故事,就怕一不小心惊扰了对方。

    而进了正房,就看到墙上挂着一幅字,扑面而来一股肃杀之气,‘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没有落款,看着有些泛黄的纸张,应该是顾峘爷爷留下的字。

    顾峘看了岳藏舟的脸色,他暗自责怪自己,怎么一时嘴快把那些旧事都说了出来,也是在信里与岳藏舟直言久了,便自然而然地不小心讲出了往事,大过年的何必说这些。

    “你别多想了,不是说饿了,快搭一把手,我也能尝一口你从苏联带了的风干牛肉。说起来也有几天没有尝过肉味了,我先去把取暖的炉子点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顾峘升起了蜂窝煤炉,岳藏舟看着他熟练的添火姿势,也意识到这里并没有统一供暖,要熬过一个冬天不容易,“顾哥,这煤要过一个冬天,够用吗?”

    第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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