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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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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男为 作者:埃熵

    第16节

    “我怕……”如意突然哭丧了脸,看了卫奉国一眼,“我怕主子你过得不好,你过得不好我良心难安。都怪我,怪我没本事,才让主子你中了忘川这样的蛊毒。还没办法帮你解毒……”

    忘川若是有解,文以宁在心里笑,那么又何来锦朝悠悠百年,何来顾氏万世为王。

    拍了拍如意的脑袋,又若有深意地看了卫奉国一眼,文以宁开口说道:“如意,没有人能够为别人活一辈子,人活着就要自己选择,选择之后自己付出代价,也便罢了。”

    “我过得好不好,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你无需放在心上。”

    笑了笑,文以宁又转过头去看着卫奉国对如意说道:

    “再说了,我还是希望,如意你能够拥有自己的幸福。”

    如意看着他们两人,也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主子,可是如意想要留下来,这是如意的选择,至少要看到你没事,如意再离开,主子你可不许赶我走。”

    “眼下正是用人之机,”文以宁正色道,“我留你还来不及,怎会赶你走。如意你先出去,我有事想要问卫奉国。”

    看着文以宁脚上的伤已经上好了药、被卫奉国处理得妥妥帖帖,如意点点头放心离开了。

    “您想要问我什么?”

    卫奉国一边收拾手中的药一边问他。文以宁想了想却良久没有开口,等到卫奉国觉得奇怪了才转头过来看着他,文以宁这个时候冲着卫奉国伸出了手,待卫奉国带着满脸的疑惑握住了他的手的时候,文以宁才将人拉过来床榻旁边坐下:

    “我且问你,当初你真的没有想过复国吗?”

    卫奉国一愣,眼眸的颜色深了几分,看着文以宁。

    “我想过了,”文以宁偏了偏头,“依着你的性子,你是不会轻易就这么服输的,况且先帝欺你大戎在先,辱你家人在后,又让你遭受如此磨难……”

    文以宁眼中精光一闪,重新盯着卫奉国:

    “我不信你没有所筹谋。”

    “近来北疆战报频传,说似有戎狄军队动向……”

    宁王那边的火已经点燃,文以宁可不想现在出什么乱子,以往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现在必须重新来算。

    可是,

    出乎文以宁意料的是,卫奉国露出了奇怪的神情,眉目之间转了好几转,像是突然顿悟了一般、站起身来:

    “此事您无需过问,只需要交给我便可,恐怕是我那家仆不听我的劝告又起了事端……”

    卫奉国没有告诉文以宁,他在京城的那座全黑的宅邸里面虽然仆婢很少,可是各个都是大戎国的旧部,身为管家的老人更是当初大戎国的高官,官职算得上中原的宰相一位。

    文以宁所料不错,当初他之所以在锦朝苟且偷生,为的就是能有复国的一日。方才那些官员所报的敛财并非无中生有,他背靠宁王这棵大树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况且戎狄人不会轻易服输,他帮着宁王谋反,也是为了让锦朝混乱,好趁乱起事。

    后来,后来他遇上了一个人,也大约是因为这个人,卫奉国渐渐觉得所有的事情没有那么重要了,故国不再、戎狄部落聚拢又散,这些事情已经渐渐和他没有关系了。

    可是如今,不只是谁又找到那些旧部,联络上了他的管家,那老人一直耿耿于怀,想必一拍即合,现下事情又多有纷乱,卫奉国实不想让文以宁跟着他烦恼。

    他的事情,他必会一己承担。

    文景九年九月十五日,就在銮舆殿总管太监卫奉国离开北巡的队伍南下回京的当天,江南乱党起事,宁王谋乱宣布废弃“宁王”之号,复名顾诗心,起兵对抗小皇帝凌风慢和男太后文以宁。

    《锦绣书》载,文景末年,内战始于北巡。

    ☆、第五十九章

    宁王——或许现在该改口叫他凌与权——在北巡路途之上起兵谋反,原先在江南出现的乱党,入京也打起了凌与权的旗号,与在京城的兵力汇合,形成了凌与权全部的兵力。

    同时,宁王起兵谋反之时,晋王宣布誓死拥护男太后文以宁和小皇帝凌风慢,称凌与权早已无继承皇位之可能,起兵是为谋反——而非“清君侧”。

    晋王自蜀中起兵,辗转绕行南岭北上,在尘湖一代与凌与权的军队开战,胶着数日、胜败参半。自尘湖、凄溪、了尘郡以南各省,纷纷响应晋王号召,捐兵、捐粮,誓愿将凌与权击退。

    晋王称凌与权狼子野心,与自己嫡亲兄长相争太子之位失败,和帝垂怜让他入嗣宁王顾家,他不仅不知感恩、还怀恨在心,对和帝和先帝不满,才想着起兵谋反。

    面对晋王的指责,凌与权却抛出了一份来自于前朝的《锦绣书》记档,称后宫之中并不可能连续两年诞生嫡亲皇子,他的皇兄——桓帝凌与枢定然不是和帝与章献皇后亲生的孩子,他凌与权才是。

    从尘湖、琴川、阳河以北的省、县、府、道各位官员、兵士更相信凌与权的说辞,举兵混战,更有地主豪强趁乱而起,仰仗兵力地方割据。

    然则北方并非完全掌控在宁王的手中,此宁王起兵之日起,京畿之中三分之一的禁卫军还有兵部的部分兵士在三权首领纳言阁大学士、太傅和御史中丞的带领下反对宁王,牵制了宁王在京城的兵力。

    而从铭城以西、烟波江以北包括白袍将军陈家囤重病所在的北地羽城,在宁王起兵之日,就派遣了先头军队在漠北草原上接应文以宁和凌风慢。凌与权一路北上追去,羽城易守难攻,加之他的军队被截断在南北两端,并不能很快得手,反而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若是此刻不下羽城,文以宁和凌风慢便有机会接住白袍将军陈家的力量卷土重来,凌与权这个皇位也做不得几分,更可能被从京城赶来的三权给两端夹击而败。

    若是此刻转头回京,便可能被晋王和陈家的军队夹在中间,虽能夺取京城,却终归不能讲天下尽数收归自己手中。

    晋王的实力不容小觑,白袍军能以八百勇士灭敌五万,同样令他头痛。此刻凌与权坐在大帐之中,狠狠地看着北方羽城的方向:

    他从没有想过陈辉如此难以说服,陈老将军又那么倔强,不仅没有被自己说服,反而给他修书一封,劝他早日放下对皇权的渴望,做个闲乐王爷更快乐些。

    若是满足于做个闲乐王爷,凌与权冷笑,他又何须隐忍至今,又何须为了让自己的哥哥放弃太子之位,却自己错失了此生挚爱。

    凌与权永远不会忘记那年午后,他和他的皇兄两个人自兽苑打猎回来,无聊路过明光殿,看得当年科考的贡士们在进行殿试。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由厅堂北角出列、款步来到大殿当中,面对自己的父皇对答如流、面对三权当中其中两位的拷问面无惧色。

    所言成理,所论有据。意气风发,言笑晏晏。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文人,更没有见过自己皇兄看着那个人像是山中饿虎一般的眼神,更未曾想到,这个文人,后来成为了他、皇兄还有父皇母后一生的转折点。

    狠狠地敲了敲桌面,凌与权咬牙:当真小瞧了你,文以宁。能够让陈辉对你死心塌地不说,连晋王那只老狐狸都不知为何愿意支持你。

    “王爷。”孙傲客晃悠进大帐之中来,满脸笑得得意。

    凌与权翻起眼睛来看了孙傲客一眼,冷冷地开口,“我朝不似前朝,对皇室子弟加封双字王爵、又对外姓王加封单字王位。我锦朝的皇子,若则为皇帝、若则以排位称。”

    “本王既起兵谋事,”凌与权站起来,“孙阁主,你可以叫我二皇子。”

    “呵呵,”孙傲客在心里对凌与权的纠结好不在意,可是面上还是依言对着凌与权拜下,“是在下唐突了,二殿下。”

    凌与权不言语了,孙傲客才自己起身来对着凌与权道:

    “在下知道王爷烦心京城的那帮老奴,所以一早就帮着王爷备下了,却不知道王爷有没有这个胆量和这个狠心。”

    “什么意思……?”凌与权不解的看着孙傲客,同时,在距离他大帐不远的地方、三军开外,羽城严防死守的城墙、瓮城、城楼之后,白袍将军陈辉、陈老将军,还有满座的军士全部都惊讶地跳了起来。

    陈辉头一个冲过去拉着文以宁道:

    “你说的此话当真?”

    文以宁点点头,眨了眨眼睛,心道若是不当真,我怎会当初放任你离开京城,还似乎要与我拆伙?若不是手中握着这个最后的秘密,他怎么会有胆子当场和陈辉翻脸。

    陈老将军点点头,此刻更出来证实了文以宁方才所言:

    “看来事实确实如此,当年和帝临终,却有密函呈至我等手中,当年事,只怕也是一笔糊涂账。劳烦太后主子您查……”

    文以宁伸手阻止了陈老将军的话,“将军何必待我如此客气,还是叫我文以宁吧。若是此事能平,以宁还想保得完全,而非葬入帝陵。”

    他坦言至此,又是故人之子,陈老将军只能点点头,带着其他将士出门去商议事情。陈辉留下来,看着文以宁,良久才说:

    “以宁,是你变了,还是我根本从未了解过你?”

    这次,文以宁没有回避陈辉的问题,他替熟睡的凌风慢盖好被子,这才回身看着陈辉道:

    “你了解过,可是那是在我入宫之前。之后我的十余年人生,都已经和你陈辉所认识的不同了,陈辉,我如今还有一件事,想要在开战之前告诉你。”

    “什么事?”陈辉本来想问,可是问出口之后,他端得文以宁的表情,于是自嘲一笑道,“你是想要我放过卫奉国是吗?”

    文以宁沉默,算是默认。自小长大的玩伴,大约还是有默契的。

    “那个太监……”陈辉犹豫了一会儿,“真的有那么好?”

    “在你眼里,”文以宁笑了笑,“舒窈也不是一样的,就算她坏事做尽,你依旧深爱她,不是吗?”

    “这怎么能一样?!”陈辉大叫起来,“舒窈是女子我是男子,你、你和卫奉国都是男子,他、他还是个太监、一个戎狄阉人,你、你怎可拿他和、和舒窈……”

    文以宁皱眉,也不与陈辉争论,只是用脸色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男男相恋,人道伦常。这些,文以宁不想要陈辉认同他,更不想要陈辉去改变他的看法。陈辉认为男子一定要爱女子,他却觉得,他爱一个人,无关他是男是女,是太监还是戎狄,他只是恰好爱了这么一个人,然后才选择接受了他的全部。

    太监也好,戎狄也罢,这些都是卫奉国的一部分。文以宁不想要舍弃,因为缺少了任何一个部分,这个人就再不是他所长情的卫奉国了。

    而陈辉,

    还有这世上的万千大众,更多的是讲究人道伦常的,他们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一样只要平安喜乐便好。

    陈辉闭了口,他知道文以宁闭嘴不谈的时候其实是动了真火。两人沉默了片刻,谁也不相让,陈辉不会轻易放过害死他此生最爱女子的人,而文以宁势必要护卫奉国周全。

    最后,

    还是文以宁先开了口,“陈辉,你为何认定了是卫奉国害死舒窈?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意外。”

    “若不是他,舒窈又怎么会离开同心堂?若不是他,舒窈又怎么会被炸死?!”陈辉反问。

    “你只是想要,有一个人来承担你的怨恨和来不及挽救的后悔罢了。”

    陈辉瞪着文以宁,却无法反驳这句话。

    “中秋的烟花一早就放在那里,若非是那日在修缮三所和奉先殿,舒窈经过不会出……修缮?!”

    文以宁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管陈辉的惊讶,只快速来到了桌案前,迅速写就了一份书信,冲着陈辉伸出手:

    “快,我要那只木鹊!”

    “木鹊?”陈辉一愣,忽然明白了文以宁要什么,立刻从身上取出来给文以宁。

    文以宁却不管陈辉一脸的疑惑,手忙脚乱地将那书信装在木鹊里面,然后放飞木鹊:他刚才随口一说而已,怎么会料到这一句话里面有很多错漏。文舒窈虽然是在三所和奉先殿前面被炸死的,但是就算是合宫烟花爆炸、那些日子又是湿气重,怎么会有如此效果。

    那时宫闱修缮,有时需要爆破,断不至于将舒窈炸成那个样子。

    “怎么了?”陈辉问。

    “宫里,”文以宁看了陈辉一眼,面色难看,“不,应该说京中,或许被人埋了炸药。”

    ☆、第六十章

    卫奉国一路匆忙赶路,才到达京城没有多久,就发现整个京城之中的形势不大对经,却又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京城的那处私宅里,卫奉国只见到了一个年纪稍大的仆婢,老管家和其他下人早已经不知所踪。那个老仆婢又是个哑巴,不管卫奉国怎么问,都无法从她的口中套出老管家的下落。

    战事起,京中又混乱,卫奉国也一时间不知道要去何处找人。

    况且,也是到了京城之中,卫奉国才惊觉朝中三权首脑并非如他们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不理事实。太傅大人虽然平日里什么都不说,可是如今领军、带着京中百姓撤离,却像是演练过一般,迅速、且让人捉不住把柄。纳言阁大学士平日里是个和事老,如今站出来却是说一不二,能够动用兵部和部分禁军的力量,都是靠他在其中周旋。

    最令卫奉国惊讶的是御史中丞,那个平日里称病在家、十多年来不能在朝中见上一面的人,放任外御史侍郎那般造次不说,更让所有人觉得他命不久矣。

    这次宁王起兵,江南的乱党北上打的头一仗就是由这个久病不愈的御史中丞指挥的,卫奉国听着一路过来的百姓那赞叹的口吻,又有好多逃难中的女子满脸羞涩地说她们偷偷瞧过那位大人一眼,说他虽然已是不惑之年,可是那样貌可好看得紧。

    卫奉国现在可没有心思来考虑御史中丞到底有多么好看,他只是想要找到他的老管家,好让那些戎狄的旧部停止对锦朝的攻击。在京中瞎晃悠了不多时,卫奉国一无所获,想来也不能如此空手而归,不如留在宅邸之中几日,好想办法解决此事。

    就在卫奉国回到京城的第二日清早,他就被家中的老仆婢给叫醒,那女人手舞足蹈、满脸惊慌,似乎想要告诉他什么重要的事,可是却说不出话来,只管将他从床上拉起来,示意他快些离开。

    “怎么了?”卫奉国穿起身上的衣衫,为了隐藏身份——他没有穿蟒袍,而是随意选了一套中原旅的衣衫。

    可是还没有等他套上靴子,就听见外头轰隆作响——

    头顶青天白日,当然不是打雷,卫奉国这会儿明白为何这个仆婢要她快点走了:只怕是一天之内,战事有变,晋王的军队已经打到了京城。

    可是,卫奉国一边匆忙地往外走,一边奇怪为何宁王的军队如此不堪一击——忍辱了十余年,又是这般精心设计,况且江南又是鱼米之乡,比起晋王从蜀中赶来、疲敝交加,这些江南的“乱党”可谓是以逸待劳。

    莫非凌与权身边也生了变化?

    才从大门策马出去没有多远,卫奉国就被人给拦住,拦他的人乃是一个劲装的小厮,看上去并甚大不同,可是他身后那长长的军队、还有在队伍之中一顶挂着白色帘幕的竹轿就不是那么的平常了。

    “千岁大人,”那小厮恭恭敬敬地对着卫奉国行礼,可是却挪步挡住了卫奉国窥视的视线,“家公子听闻你还在京中,特来相救,还请大人跟着我们离开。”

    “你家公子是——?”卫奉国好奇,那小厮却不想答,顾左右而言他。

    “解意,无妨,”那竹轿中的人开口说话,伸出了一直苍白的手掀开帘子,冲着卫奉国微笑,之后却只能用另一只手掩口咳嗽了几声,“卫公公,许久不见了。”

    “中丞大人?”卫奉国听过这个声音,更惊讶,这么十多年来他见到御史中丞的机会屈指可数,而且总是远远看上一眼,这位大人瘦弱、而且总是不住地咳嗽。连卫奉国都觉得他将不久于人世。

    今日如今距离一见,卫奉国终于明白为何那些逃难的女子们会心心念念地想着他了。

    病弱,俊美,位高权重,却又命不久矣。这种矛盾,似乎满足了很多女子的妄想,或者还应该有男人。毕竟他久不见阳光的肌肤,透着病态的白,露出的一截小臂,让人总会想起汉白玉。

    “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公公随我速速离开,太傅大人和大学士都在等着。”御史中丞还是好脾气地说着,可是明显中气不足,声音愈来愈低。

    那个唤名“解意”的小厮明显不满地瞪了卫奉国一眼,卫奉国立刻点头跟着御史中丞离开。原先以为锦朝不过只有一班只懂得勾心斗角的老朽,此刻看着御史中丞这个样子,卫奉国倒真的觉得还好他一早遇见了文以宁。

    三权首领在京畿之外距离建邺不远的地方安营扎寨,卫奉国跟着御史中丞回来,太傅递过来一个东西——

    “卫公公,你可认得此物?”

    卫奉国一愣,他当然认得,那个东西他在文以宁的手中看见了很多次,文以宁唯一一次将它拿出来,就是他误会文以宁与陈辉有什么的时候,文以宁将这个东西还给了陈辉。

    见他表情认得,太傅继续说道:

    “今日我们接到了太后主子传过来的讯息,只是想着卫公公你还在京中,便让我们找机会将你带出来。”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卫奉国握着那只小小的木鹊,想要从上面找到一点文以宁的感觉。

    “太后主子说,京中只怕是有炸药。”

    “炸药?”

    “是,”纳言阁大学士走过来,满目的沉痛,“只怕是能够将整座京城炸平的炸药,京中的百姓我们已经想尽办法带走、劝走,可是今日晋王的军队就进城了,晋王怎么也不相信我们所言,我看怕是不妙。”

    当然不妙,卫奉国此刻明白为何御史中丞要出来找自己了,能够将京城炸平的炸药,这样的分量可不是小数。若是控制不好,可是能够将锦朝从太祖那一代开始,在前朝基础上建立的都城给夷为平地。

    “我不信晋王是为了千里勤王而来,”御史中丞换过衣服,虽是秋天里,大家却还没有披上厚衣裳,这位中丞大人却已经是全身裹在了大氅和狐裘里,手中还抱着一个手炉。他身边的小厮寸步不离,在他坐下的时候,给他膝上盖上了毯子。

    当真是重病。

    “中丞大人,你看人未免太过绝对,”纳言阁大学士摇了摇头,“哪怕还有一线希望……”

    “咳咳……”御史中丞咳嗽摇头,脸上泛起了一阵红,取过小厮手中的巾帕掩口,竟然咳出了血来,可是他还是带着唇边的血丝,陡然厉声说道,“临沂颜家的人都是这样,无论外表是如何的君子、如何的视权力如草芥,他们、他们一定会想要夺回属于他们的一切!”

    此言毕,御史中丞似乎还觉得不够,他不顾身边小厮的担心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歇斯底里:

    “若非是他们临沂颜家的人,我、还有我的家人,又如何会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苟且偷生、连祖宗姓氏,都不能恢复?!”

    纳言阁大学士听了这话,忽然沉默,别过头去道,“是朝廷欠了你们的。”

    “欠?”御史中丞忽然笑了笑,后退两步跌坐回椅子上,“如果当初,在宋国的时候,那一场大火就把人都给烧死,又如何会有后来的这么多纠葛?若是当年,我没有来到京城……咳咳咳……”

    “公子!”眼看御史中丞说了两句话又复吐血,那小厮可急坏了,众人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将他安顿下来,太傅才转过头看着卫奉国道:

    “让你见笑了,卫公公。不、或许我不该叫你卫公公,我是否该称您一句伯颜……”

    “大人过虑,”卫奉国摆摆手,“大戎已灭,既在锦朝,大人还是叫我卫奉国便好。”

    太傅笑了笑,意味深长,捋了捋胡子对着纳言阁大学士说道:

    “也好,总算是不辜负故人之子。”

    正在卫奉国奇怪的时候,太傅和纳言阁大学士将锦朝当年的故事对他和盘托出,原来锦朝的太祖皇帝当年建立锦朝之前,乃是六国乱世,乱世之中厉朝的六个诸侯割据,其中以律国为先,律国的国君将厉朝的厉殇宗软禁,并且最终取而代之。

    传言厉殇宗最后辗转成为了太祖皇帝身边的谋士,也就是宁王顾氏的先祖。而临沂颜家最早入蜀中的晋王颜惜阴,其实乃是律国国君的长子,因为父亲的始乱终弃、母亲的惨死,韬光养晦,一心统一六国的颜惜阴。

    “说来惭愧,”太傅大人笑得有些尴尬,“我们锦朝自认为是天命所归,其实我朝封的两位异姓王爷,实际上才是具有龙脉血统的后人,如今他们趁乱起事——也不怪中丞大人会认定晋王谋逆。”

    再也忍不住,卫奉国开口道:

    “晋王确实谋逆,晋王妃已将全部事情和盘托出。两位大人只怕还需更早谋好退路——”

    他不能将文以宁的计谋说出,好在有晋王妃在,可以让太傅和纳言阁大学士知道晋王所谋。这话明显让两位大人变了脸色,更听着卫奉国将所有细节一一说明之后,两人都沉默下来。当然,卫奉国隐瞒了文以宁参与谋划的事实,还有文以宁身中蛊毒。

    忽然,

    大帐之外来了先锋军的官报:“大人——京中事情有变——”

    ☆、第六十一章

    宁王回来了。

    凌与权在他最不该出现的时机、回到了他最不该出现的京城。放弃了他所有的重兵,只带着轻骑兵赶回了京城,没人知道为什么凌与权在京城已经被晋王占领的时候还那么不顾一切地要回到京中。

    相比凌与权反常的举动,晋王已经在京城下了命令,一定要活捉凌与权,更要请太后和小皇帝凌风慢回来。更是重金悬赏,只要有人瞧见了凌与权,凡线索皆有赏。

    凌与权行至京畿北部之后便停了下来,并没有急着进京。此番内战之中最为尴尬的人就是凌与权,若原先按照他的计划,他的军队从江南而上回合,北上面对白袍军的时候胜算更大。可是他没有想到晋王会千里勤王,更没有想到,看似无能的三权首领竟然如此韬光养晦。

    “大隐隐于朝,”御史中丞端着一杯参茶看着卫奉国说道,“戎狄似乎不似我们中原,这般喜爱勾心斗角、权力角逐。”

    卫奉国笑了笑,不置可否。

    “至少目前,”纳言阁大学士说,“晋王还没有反。”

    御史中丞抬起他漂亮的眼睛看了纳言阁大学士一眼,没有多余的表情,不喜不悲,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对方,莫说纳言阁大学士,卫奉国看了那样的神情都只能尴尬地转过头去。

    御史中丞见他们两人都不说话,自顾自地翻了翻眼睛,仰头喝下这杯参茶,因为略微有些苦,还是皱了皱眉。今天难得他身边的小厮不在,下意识地想要从旁边拿出巾帕,却忽然想起来解意并不在,于是他低头去找巾帕。

    “大人若不嫌弃,用这个吧。”卫奉国递过去一方整洁干净的帕子。

    御史中丞抬头看了看卫奉国,又看了看那帕子,终于是伸出手来接过。交接的时候,御史中丞的手指无意中碰到了他的手,卫奉国感觉到他的体温冰凉,几乎没有温度。

    御史中丞看着卫奉国,轻轻一笑,“很冷?”

    “是大人的手,”卫奉国坦言解释,“怎么大人身边的解意不在吗?”

    “他替我出去找药了,京中动乱,家中许多药来不及带出来,”御史中丞说到这里掩口咳了两声,“这副身子就是这般没用,药一日也停不得。”

    卫奉国本想要继续问问对方是什么病,可是想来自己问了也不能使其痊愈,更让对方劳心伤神罢了,况且对方身居御史中丞这样的要职,什么样的权势没有——会找不到名医来医治?

    卫奉国想着,却不知道御史中丞医治端得在端详他,看见他最后摇摇头笑了笑不再声响,那御史中丞却自己笑了出来:

    “千岁大人体贴,我倒有些羡慕起太后主子来。”

    “大人,我和太后……”卫奉国不知这位御史中丞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脸色微微一变,就要忙着澄清他和文以宁并无大不妥。

    御史中丞伸出了一只手阻止卫奉国继续说下去,他只是笑着摇摇头,看了看卫奉国身后的纳言阁大学士还有太傅,三个人均是一副微笑的表情。

    “卫公公你无需多心,”御史中丞对着有些不明白的卫奉国解释,“待天下初定,我想你会愿意带着他离开的。京城到底不是久留之地,能有幸运离开,我会祝福故人之子。”

    没有等卫奉国消化好这三权首领话中的意思,只听了先锋官又一次进来营帐之中传了信报:

    “大人,宁王的军队和晋王的军队在京畿北方打起来了。”

    这个消息对于他们来说是好也不好,好的是由晋王出面去打宁王确实很好,也节省了他们的兵力,只是唯一的不好便是他们不知道晋王会如何对待宁王,更不知晋王知不知道京城之中到处都是炸药。

    就在宁王军队与晋王的军队开战的时候,从北地传来了讯息:白袍将军陈辉带领着白袍军先头不对的八百余人从羽城出来,往南方京城方向赶来,而陈老将军护送太后和皇帝凌风慢回京跟在后头。

    卫奉国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却也没有说出来,他只想着文以宁身上的蛊毒。若是寻常人的方法没有用,那么不如找找堕星台上那个不老不死的东西看看能不能有解。

    相比三权首领这边,凌与权的境地并不十分好:

    腹背受敌不说,传来的战报都是败绩,今日早晨又发现有了逃兵。其实从孙傲客告诉他京城之中埋下了足以将整座京城都炸毁的炸药的时候,凌与权就觉得自己输了。

    一个好的上位者,应该知道自己所有的属下在做什么,并且无论他们做什么,全局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是当孙傲客将事情告诉他的时候,凌与权有些后悔,他后悔他不该沾惹这些江湖人,更不应该轻易地就听信了孙傲客的话,将卫奉国从自己身边赶走了。卫奉国就算再不济,就算再怎么和文以宁在一起,他到底是芠太妃的人,是这个世上唯一对自己很好的女人所信赖的太监。

    人一旦活着,就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孙傲客说,若是他有胆量,能够将祖宗家法全放下,便让晋王占领了京城又如何,让天下归为于小皇帝又如何,只消等他们全部进入了京城之中,便可用炸药将京城炸平了,最后何愁天下不是他的呢。

    凌与权看着孙傲客,忽然觉得这个人是个疯子,一个十足的疯子。和一个疯子共谋天下不如背水一战,若是能够将敢在陈辉来到之前将晋王击退,只需要一个胜仗,便可逆转形势。

    凌家的天下还是要他们自己来解决,牵扯了外人只怕江山要易主。

    凌与权在用兵上善用起兵、兵法上善用险棋,这和他的皇兄凌与枢是一样的,凌与枢当年还在太子之位就敢于带人去灭了大戎国、俘虏戎狄十二翟王,自然是用兵出神入化的缘故。

    凌与权在兵法上并不输给凌与枢,大概只是摆在不懂的用人和知人善任。也就只有到了穷途末路,被晋王围困在了一个小山顶上,他才觉得当初父皇和母后将皇位传给了他的哥哥凌与枢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

    晋王的军队在外围已经围困他好几天了,听说文以宁和小皇帝也在白袍军的护送下回京城来了,凌与权看了看头顶的天,秋天的天空高而且蓝,没有一丝云,却好像距离自己很遥远。

    “二皇子,你看我们……”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小兵,凌与权挥了挥手,长叹了一口气,从马上一跃而下。面朝着晋王的军队的方向,牵着马慢慢地走了过去。

    晋王若是当真勤王也就罢了,如若不是……

    凌与权看着晋王嘴角弯成了一个奇怪的弧度,在被人绑起来的时候,他脸上还是有那种笑意,也不怪旁人议论起来都说,那个造反的宁王也不愧是皇亲贵胄,哪怕是被捕、失败了,举手投足之间,却不像个阶下囚。

    晋王却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想这些,只是知道他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从王妃给他传递来的讯息来看,文以宁已经知道了自己中毒的事情,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好办了,所以当晚,晋王就将所有的城门大开,说是要迎接太后和小皇帝的到来。

    可怜晋王根本不知道他现在所在的京城下面埋着怎样的危机。

    文以宁带着凌风慢在三日后回到了京城,但是却停留在了京城北部并没有直接进京,晋王三番五次派人过来迎接,文以宁都用不同的借口挡了回去,说是小皇帝凌风慢不想要那么快回京,又说此次事发突然想要带着小皇帝去帝陵祈福,又想要去文家祖坟。

    总之,文以宁并不想要这么快地回到京中。京中有那么多的炸药,况且宁王已经被晋王所获,谁知道宁王身边那个江湖人会不会突然引爆那些炸药,然后令整个京城和皇宫都被夷为平地。

    入夜,

    在京城礼部专门看管皇亲国戚的牢房之中,凌与枢静静地坐在墙边,靠着墙透过小小的窗户看着外面如漆如墨的夜空和闪亮星斗。

    “王爷当真是好兴致。”

    “这句话也同样送给王爷。”凌与权也不回头,这种时候有闲情逸致来看他的人,也便只有晋王这种胜券在握的人了。

    “也对,”晋王耸了耸肩,“我是该称您一句二皇子,不过也要在您活着的时候。”

    凌与权弯了弯嘴角,他们这些做皇子的,当初和帝和章献皇后只有他和凌与枢两个嫡亲的孩子,他们两个又无甚大分别,凌与枢继承了皇位,他不能继承,本就是前朝留下来的隐患。

    何况,他的身世本身就是一个迷。他和凌与枢,到底谁不是皇帝和皇后的亲子?

    ☆、第六十二章

    比起凌与枢、比起凌与权,或者再久远一些,比起和帝来说,晋王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至少文以宁觉得他实在是太过猴急。

    三权首领驻扎的地方靠近建邺,建邺城说大不大说小不笑,况且又是当年太祖皇帝龙兴之地,文以宁借着各种借口没有回到京城,更大有要将建邺当做都城的态势。

    晋王的人三次、五次都请不到文以宁和小皇帝回去,不免让人们产生了奇怪的猜测,说什么的都有:说晋王和文以宁不和的,说晋王是另有所图的,说文以宁在和晋王谈条件的。

    总之,文以宁知道他再不做点什么,晋王只怕是要从京城出来亲自绑人来了。

    不同于京城的秋日,建邺的秋天总是会伴随着那么几场秋雨。今晨起床的时候,文以宁就发现本来一直睡在旁边屋子的小皇帝凌风慢,自己跑到了他的房间,在他的怀中窝成了一团。看着这小孩,文以宁有些哭笑不得:他的体温偏凉,身体也不大好,若非是因为师傅所传授的武功可以续命强体,只怕这样的天气,他也会和御史中丞一样裹在狐裘里、待在一间有地龙又升满了炭火的屋子里。

    建邺暂居的宅邸大约是当年梁国宰相凌顺之的府院,锦朝的开国皇帝太祖凌衍就是凌顺之的养子,后来成为了锦朝皇帝,这里也就一直得以保存下来。屋子的青砖碧瓦倒是和京城的红墙碧瓦大为不同:院中有回廊假山,有园林之趣,屋子以一间书房为中心、前后三套跨院对称分布。

    三权之中只有御史中丞住在这里,太傅大人直接住在了建邺城楼上,而纳言阁大学士说他在建邺城中有亲戚、是住在了亲戚家,文以宁没有点破对方的谎言,纳言阁大学士世代都在京中为官,这么推说不过是想要联络建邺城中大户,好保护百姓,并且暗中提防出事。

    将被子帮凌风慢盖好,文以宁搓了搓手脚从床榻上下来。昨晚上下过一场秋雨,可是今晨起来天色还是那么的阴暗,出了屋子看见高天上一片一片厚重的黑云,文以宁长叹了一口气,拢了拢衣衫,快步往前厅走去。

    半道上遇见了如意,自从在北巡的路上知道了如意的真实身份之后,文以宁就发现如意变了,变得更加沉稳了,以前只觉得这是个会胡闹的小孩,现在却觉得小如意一次长大了。

    文以宁问过如意很多次他到底叫什么,如意都不愿意告诉他,说是“如意”这个名字很好,他就喜欢他叫他如意。

    “主子,你怎么穿的这样单薄,听说等会儿肯定要下雨,我看解意给御史中丞大人弄得那些人参可好了,晚上我和平安去给你弄点?”

    文以宁笑,心想如意还是这样的护主,只是御史中丞的身体看上去可比自己差太多了,于是文以宁摇摇头道:

    “那可是人家救命的药,我现在好好的,没事吃什么人参。”

    如意撇了撇嘴,“那我去给您多拿件衣衫。”

    笑了笑算是默许如意的行动,文以宁看着如意匆匆忙忙跑回去,不就见到持剑靠在廊边的平安,文以宁冲着平安点点头,算是问候,然后不管平安那一脸面无表情,文以宁穿过了回廊就来到了前厅之中。

    厅中的火很旺,桌上摆着很多精致的点心。战乱的时候还能吃到这些精致的糕点真是难得,只是传出去恐怕要被人说成是他们这些皇家子弟只知道食人民的脂膏了。

    御史中丞坐在一边就着解意的手喝着一万参汤,文以宁看着他的脸色惨白,想着秋天里就这么难熬,也不怪御史中丞一直称病,因为一年当中有大半的日子他都要待在自己府上特制的地下暗室里,那里据说有火山石和温泉,能保证他冬天不至于被外头的寒气冻死。

    屋内的炉火很旺盛,御史中丞看见文以宁进来,冲他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甚至因为参汤不是那么好喝还伴了个鬼脸,文以宁一愣,立刻笑了出来。解意有些不明白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行礼,只是转过头去继续板着脸逼着自己家公子喝药。

    他们家的主仆和自己这边完全不一样,文以宁笑毕,自己坐到了桌边随手拿起桌上的点心吃了一口,滑而不腻,可是桌上的茶壶却不见了,东张西望了一番,文以宁还是没有在屋里找到能喝的东西。

    眼睛到处转的表情被御史中丞看见,好不容易喝完了那一碗参汤,借机别过头去开口冲文以宁道:

    “别找了,卫公公一早就出去了,这一桌子的东西可都是他给你找来的。我说以宁,你算是有后福之人呐。”

    文以宁面色平淡地忽略了御史中丞话中的揶揄,抬头面不改色地冲御史中丞说,“你身边的解意也不错啊,一大早就给你找了这么好的野山参。”

    御史中丞被文以宁这话给彻底地噎住了,咳了一阵才别过头去自言自语道,“以宁你的性子倒当真和十多年前一样没变,得理不饶人,半点便宜也不会让我占了去。”

    在心里哼了一声,文以宁心想你当我是第一天认识你吗。不过,文以宁又抬头看了御史中丞一眼,十多年来,这个人除了眼角多了一点细碎的纹路以外,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倒是他身边的解意从一个小孩长大了。

    真是妖怪。

    在心里默默腹诽了御史中丞,文以宁转过头去叼起另一块枣糕,这个时候大厅的门被推开,卫奉国迅速进来又很快地关上,手中还拿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水壶,看见文以宁叼着枣糕的样子,他先是愣了愣,然后立刻做过来给文以宁倒上了一杯热乎乎的……

    呃,文以宁看着那杯热乎乎的东西,含着半口没有咽下去的枣糕问,“这是啥?”

    卫奉国下意识捏了捏文以宁鼓起来的腮帮,然后才慢慢地说,“我们戎狄常吃这个,不过也不太一样……”

    挠了挠头,卫奉国继续说,“我们的吃法要更腥气些,只将羊奶煮热了佐上些膏油加上盐也就直接喝了——我想着主子您应该不喜欢,也就改了做法。”

    那东西甜甜的,倒是不腥气,喝起来也很舒服。

    文以宁眨了眨眼睛,看了旁边露出羡慕眼神的御史中丞一眼,然后拉着卫奉国坐下来,笑眯眯地递给卫奉国一块糖糕,“你也吃!”

    终于,

    御史中丞憋不住了,将自己裹成一团委屈地冲解意抱怨,“我也想要吃糖糕!”

    前厅的闹腾在解意将自家公子像是提小鸡一样提走之后归于平静,只剩下文以宁和卫奉国两个人温馨而安静地吃着他们的东西,那一桌子珍贵的点心可都是江南的小吃,文以宁小时候和舒窈没少吃,这会儿再吃,却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触:

    小时候,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做给他吃的。长大了,却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找来给他吃的。

    虽然这个男人有些部分不是很完整,文以宁倒觉得没所谓。吃完了东西,他开口对着卫奉国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要去找晋王。”

    卫奉国皱了皱眉,看着文以宁,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想要的东西我都能许给他,而且只有我能去和他做这个交易,”文以宁冷静地叙述这个事实,看着卫奉国等着他的回应。

    “我陪您……”

    “不,你不要同我一起去,”文以宁打断了卫奉国的话,“我有旁的事情要交给你,你帮我照顾凌风慢,他到底是这个王朝最为正统的继承人,无论最后是谁当政,稚子无辜,你又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亲,我若是……”

    “您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卫奉国也打断了他的话。

    文以宁一愣,然后看着卫奉国,两个人相视一笑,文以宁点点头,伸出了手握住卫奉国在桌上的手,“我会的。”

    “让平安陪着您去吧,他武功高强,若是有什么变动,您还可以脱身离开。”卫奉国似乎不放心,看着文以宁写信给晋王约他在建邺官道和京城交界的一处驿站相见的时候,他继续建议。

    文以宁摇摇头,“论武功,京中还有孙傲客,你不是说孙傲客的武功和我的、平安的师出同门吗?何况如意在这,我不想拆散他们,此事一了,我还想要他们离开呢。”

    卫奉国忍了又忍,终于点点头,同意了文以宁的说法。

    “对了,”文以宁想了想说道,“晋王妃这些日子身子不大舒服,你若得空记得帮她找个大夫来瞧瞧,韩太医忙着照顾御史中丞大约忙不过来打理。”

    “只是……”文以宁叹了一口气,将信折起来放飞了信鸽,“若是知道了我做了这样的决定,只怕那三权首领是不会肯与我甘休了。”

    ☆、第六十三章

    建邺往京城走的官道上,向南一面毗邻烟波江和阳河,在河岸的两侧种有桃花,据说每年春天,文人墨客们都会聚集在建邺城外赏花、观水,临风赋诗。可惜如今是秋天,主肃杀,且逢战乱,文以宁策马从建邺城出来,在官道上只见往建邺城去的人,却不见一个和自己同路上京的。

    卫奉国总怕他在路上冻着、伤着,给他身上多添了一件外衫不说,狐裘、披风还有袄子都给他塞了一身。如意更是个担心的,塞给他一大堆瓶瓶罐罐,说是里面都是宝贝,这瓶蓝色的能给别人下毒,那瓶红色的能够防止别人下毒,还有这个白色的说是上好的伤药……

    文以宁只觉得头大,他又不是去和晋王决一死战,晋王所求的不过是一个说法,文以宁也想要尽早脱身。

    与晋王相约的地方是一处驿馆,但是不知为何这处驿馆除了本该有的那些旗杆、马槽和官邸之外,整个驿馆外面围了一圈的木制平台,更将阳河的水引入其中,给人一种水上楼阁的错觉。

    文以宁远远就看见在驿馆旁边站着很多兵马,弯了弯嘴角,文以宁一点不意外晋王会破坏他在信上所写的要求“单独相见”,毕竟现在晋王拥有了半壁江山——至少晋王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门口的晋王士兵看见文以宁,远远就冲他跑过来,恭恭敬敬地冲着他跪下行礼,“太后主子,我们王爷再次候您多时了。”

    文以宁看了那个士兵一眼,漫不经心地笑了,从马上一跃而下,“怎么?你们王爷等不得我?”

    士兵抬头有些疑惑,可是转瞬之间忽然就明白过来文以宁所指何事——立刻跪地认真地说道:

    “太后主子明鉴,我家王爷并无僭越之心,是小的不会说话,王爷见太后主子您,是该早来候着。若非是您和王爷都是事务繁忙脱不开身,王爷定然要亲自从京城出来接您和皇上回去的。”

    反应倒快。

    文以宁多看了这个士兵两眼,把马交给马夫,然后指了指前面的驿馆,“前边带路吧。”

    晋王站在驿馆的二楼,一身戎装、负手而立。文以宁才刚刚踩上二楼的楼板,晋王就转过头来来对着文以宁说:

    “家父也喜欢舞文弄墨,家中还有许多他画的桃花,家母到了老时,总拿出来把玩,然后说本王不似家父。”

    “说来也怪,”晋王转过身来继续说,“家祖文墨和武功皆通,可是到了我们如今这代,竟然是一些人只能舞文弄墨,一些人只能如我这般做个只懂得舞刀弄枪的粗人。”

    “王爷的劲草写的不错。”文以宁笑着说。

    晋王也笑,可是却没有再接话,约他前来的人是文以宁,所以该先说话的人必然不是他,他只是装模作样地站在二楼临风的小窗看着外面他并不是看得太懂的风景而已。

    文以宁耸了耸肩,“王爷非要接我和瑞儿回京是为什么呢?”

    “若是你们不回京,”晋王瞪大了眼睛盯着文以宁,“这个天下如何会在我的手中?”

    文以宁笑了笑,摇摇头,“他才八岁,而我并非凌家人,王爷已经手握天下大权,又何必拘泥于形式呢?”

    “哼——”晋王冷笑,“谁不想要实至名归?我可不想现在坐上皇位,然后再花个十多年的时间来镇压乱党,再用十年的时间来和臣子们勾心斗角。我不是凌衍,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文以宁耸了耸肩,忽视了晋王突然叫了□□皇帝名讳的这个大不敬的举动——也对,在临沂颜家的人眼中,锦朝的整个皇族都并非是天命所归,真正他们服的人只有那个据说没有死的厉殇宗、还有就是他们颜家人。

    “王爷是想要我和皇帝回去,然后让瑞儿称病,最后我下命令让位于王爷您是不是?”文以宁不想和晋王绕弯子,毕竟外头天色变了,文以宁并不想要在雨中赶路,况且卫奉国说他在建邺等着他一起用晚饭。

    “文公子快人快语,可是本王也有一事不明。”

    “王爷请说。”

    “为何京城之中没有百姓,而你们、三权首脑都不愿意进京来?”晋王偏着头想了想,“就连凌与权都在用一种看死人的表情看着我。京中——莫不是有什么古怪?”

    文以宁看了晋王一眼,心想也瞒不过去,但是在说出来之前,文以宁想要和晋王做个交易:

    “王爷,今次我来就是为了此事而来。京中自然有古怪,而且是三权首领、我、陈辉将军都没有办法的事,我想王爷定然是有办法的。可是,王爷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王爷想要的,我也想要从王爷那里拿到我应得的。”

    晋王眯了眯眼睛,仰头一笑,“只要文公子带着那小孩子随本王一同回京,本王答允,在本王登上皇位那天,必定将解药双手奉上。”

    文以宁心里冷笑一声,这笔账我还没有同你算呢,你倒是先提起来。面上,他不动声色,只是摇摇头,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晋王。

    晋王见文以宁如此,愣了愣、收起了笑容,“怎么?难道文公子所求并非是那‘忘川’的解药?”

    晋王是个十成十只为自己考虑的人,文以宁一早看透了这一点,只是晋王以己度人这一点也好也不好,好的是跟着他的士兵十分敬重他,不好的是过于自信只会变成自负,让人觉得他这个人狂妄自大。

    “忘川的解药,王爷若是有,”文以宁笑了笑,“我自然高兴,只是难道王爷觉得,我本该中此蛊毒吗?此毒这般有情,王爷恐怕不是想要与我有什么吧?”

    晋王眼中杀气闪现,最后还是选择别过头去狠狠地说道,“本王是不懂你们文人这些臭讲究,更没有兴趣对着个男人发情!”

    “是,”文以宁还是一副好脾气,“王爷是勇武,自然不会同我们一般见识。王爷不问问我所求什么吗?难道我想要的东西,王爷都给得起?”

    “哼,”晋王冷笑,靠近了文以宁,逼视着他说,“除了这个天下和皇位,本王对其他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

    文以宁一步不让,勾了勾嘴角,扬起下巴面对晋王的眼睛,“恰好,我对天下和皇位都没有兴趣——”

    晋王翻了翻白眼,心想这话你不说我都知道。

    咳了两声,文以宁正色说道,“王爷,我所求的并不多,我只是希望你承诺善待凌风慢,那孩子到底没什么过错,又与王爷无冤无仇。”

    晋王点点头,那小皇帝他也不想杀,一个傻子养在宫里也就成了,多一个人吃饭而已他不会养不起。

    “还有,”文以宁开口,看见晋王皱了皱眉头,不过文以宁不打算住口,他要的不算太多,“苗人帮了王爷很多,希望王爷不要过河拆桥。”

    晋王哼了一声表示答允,接着文以宁就继续说道,“还有,王爷我希望你继续保持白袍军的独立。”

    晋王果然立刻变了脸色,狠狠地瞪着他。

    这是他们自从谋约以来唯一的分歧,文以宁希望白袍军独立,他不希望晋王一人独大,而且晋王好大喜功、又善征伐,若是白袍军也归到京城麾下,只怕晋王不久之后就会挥师北上,北边是漠北高原……

    私心或者其他旁的,文以宁不想要晋王带军攻打那里。

    “这个我不能答应你,”晋王摇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个道理文公子你应该明白。”

    “白袍军自锦朝建立以来就是独立的,这不是卧榻之侧,王爷你这话说得不当。”文以宁摇头,“何况陈家对王爷您又无成见,您何须这……唔……”

    晋王出手迅速,几乎是立刻就扼住了文以宁的脖子,将他狠狠地卡在了墙上,心烦意乱地吼道:

    第1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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