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WAV > 耽美 > 太子修仙记 > 正文 第11节

正文 第11节

推荐阅读:【崩铁乙女】总合集小说大纲里的女主觉醒后(NPH)招蜂引蝶临时夫妻(nph)无限流之夜晚来敲门(np)阿佩罗的回忆她撩人不自知(高h)木槿烟云(年上 ABO)蒙托克之夏,海风与影孤雌(nph)

    太子修仙记 作者:兰尊

    第11节

    ——呵呵,原来如此。他就说皇帝那样的黑鬼怎么能养出这样的儿子来,难不成还能是凭那个面目平平的皇后?或者那个一脸风流恶鬼似的杨国舅?不,他们怎么配!

    那蠢皇帝很可能是灯下黑,才从来没有察觉到他这个儿子一早就换了人!对呀,乐重深既活了那么多年,顶替一个人这种小事儿,当然会轻而易举地办到。想来,他可能是过烦了神仙日子,才跑到宫里回味他的皇朝生活。

    乐灵道压根不觉得顶替他人有什么不对,他只崇拜强者。不欺辱弱者,不代表他同情弱者。

    太渊感觉到乐翯还带着奶香的软嫩小脸,不由笑着,转头亲了亲他的脸蛋。小孩子红着脸,捂住亲过的地方,笑眯眯地一阵傻乐。

    太渊放下他,让他和邢列缺玩——太渊已经看到站在窗边,一脸怪异激动的乐灵道了。

    此时,太渊还不知道,乐灵道又通过那荒诞的联想,神奇得推测出了正确的结果。

    他还以为乐灵道是被刚才的鸡毛掸子气糊涂了。

    屋中的乐灵道见太渊看他,更是有些狂热,一副幽魂模样飘出了屋子。

    太渊一边进屋,一边问道:“你怎么了?”

    乐灵道按捺着跟进屋,等太渊坐下,他仔细盯着太渊的脸,猛不防叫道:“乐重深!”

    这前朝唯一的一个皇帝,也是历史上唯一一个传说成仙而去的皇帝!今日……今日终于被他见到了!

    太渊奇怪地看着他微微有些赤色血丝的双眼,道:“你怎么……”

    乐灵道僵着一张脸,满是控制不住的兴奋之色的脸上,露出一个略带扭曲的笑来:“别装了!你就是乐重深!前朝唯一的皇帝!”

    此时,即便是太渊也不得不赞叹一声乐灵道脑洞之大。当然,他硕大的脑洞似乎还真的猜对了。不过,乐灵道脑中补出的剧情一定和现实不一样。

    太渊好笑道:“这可真是奇了。你说说,我怎么就成了前朝的皇帝了?”

    乐灵道怒道:“你别想否认!我看出来了!就在宫里,皇帝有你的画像。想不到吧,你以为当年你弟弟把你的画像都烧了,如今就是了无后患,却没料到皇帝手中恰恰有一副不知怎么传下来的的画像!”

    太渊沉吟道:“父皇手中竟有前朝皇帝的画像?这倒是奇了,父皇还从没跟我说过呢。”

    乐灵道呵呵笑道:“他怎么会说。你明明是他的儿子,却和前朝皇帝长成了一个样?可能现在他还以为这是一桩奇事呢。他可还不知道,他的儿子早就没了!”

    太渊耐心道:“我可真是父皇的儿子,当初为我接生的产婆,如今还在宫中荣养呢。你若不信,大可去问问她们。”

    乐灵道冷哼:“如今你还想抵赖?你活了那些年的手段岂是可以小觑的,瞒天过海对于你来说,不过弹指之间罢了!你休要小看我,如今我已经识破你的身份,你再想抵赖可是不成了!”

    太渊笑道:“若我真是前朝皇帝,此时你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

    乐灵道看着他的眼里,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尊敬:“因为你知道,我是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尤其是皇帝。何况,以你的手段,要控制我实在是太容易了。乐重深,不,陛下,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我甚至可以把神门送给你。你还不知道吧,如今,我才是神门的门主!你想要什么,我可以为你寻来。”

    太渊见乐灵道已经把他当成了无所不知的神仙,有些无奈地支着头,道:“那你想要什么呢?”

    乐灵道顿了片刻,道:“我想请你出手,救救我外公。”

    太渊道:“他就是令你去寻回生灵药的……病人?”

    乐灵道当然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他急道:“我外公没有死!他只是一直昏睡,怎么也醒不来。”

    太渊道:“可我不是什么前朝帝王,你若要找他,那你来寻我,就是找错了人。”

    乐灵道一听,双目越发赤红,道:“你还是不承认!”

    太渊打断他,悠悠笑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外公看看这病症。”

    乐灵道骤然放松下来,急促地呼吸——好,不管他承认不承认自己是前朝帝王,这些都没什么,只要他愿意治疗外公,这便足够了!

    太渊又补上一句让他心神动摇的话:“前提是,他是真的活着的。我可没办法从阎王那里,把人给夺回来。”

    ☆、第四十九章 美人计

    屋外,小皇孙正抱着邢列缺的大头,噘着小嘴,大大地亲了他额头上“王”字一口,笑眯眯道:“九天,翯儿替爹爹亲你了,你不要气哦。”

    邢列缺拿头轻轻蹭蹭他,咕哝道:“我才没有吃醋呢。”

    乐翯忽然站直了身子,道:“翯儿才想起来,皇祖父让爹爹教翯儿每天读书呢。”

    邢列缺问道:“你这么小,要学什么呀?”

    乐翯道:“是《三十六计》,皇祖父原本说要亲自教我的,可能是他太忙了,又让我找爹爹来教我了。”

    屋中。

    太渊道:“你为什么就那么肯定我是乐重深呢?”

    乐灵道傲然道:“我的推断从未错过!”

    太渊艰难道:“……是吗?”虽然结果推测对了,但是乐灵道臆想的过程简直稀奇古怪。

    乐灵道见他怀疑自己的话,当下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外公可是神算,最擅长卜测过去未来。而我,自然继承了外公的本事。我虽然不会卜测,但一些感觉是很准的。”

    太渊笑道:“可是我确实不是乐重深,他已经死了。”

    乐灵道欲要反驳,一转念,想到自己现在正是有求于人的时候,得放低身段,便道:“好吧,这次就算我推测错了,你不是乐重深。你就是皇帝的亲儿子。”

    太渊见他不以为然的样子,哭笑不得道:“我本来便是父皇的儿子。”起码,这一世,他是真的投胎成了皇帝的儿子。

    乐灵道认真点头,道:“我真的记住了,这事我对谁也不会去说的。”表情带着些玩世不恭——他可再也不用惦记三皇子那的物事,为何还没有被人揭发了。能够找到救治外公的办法,谁耐烦留在宫里,和他们玩那些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呢。至于曲含舞,她从没有将外公放在心上,那自己这个外公的亲外孙,又何必将她放在心上呢。

    乐翯和邢列缺进到屋中。

    乐翯扑到太渊怀里,说了皇帝交代给太渊的活计。

    太渊把乐翯放在左膝上,让他坐稳,拿过一本《三十六计》来,问道:“翯儿学到哪一计了?”

    乐翯摇头道:“一个都没学,皇祖父翻了翻书,又放下了,说等让爹爹教我。”

    邢列缺抬起前爪趴在太渊右边大腿上,太渊摸摸他大头。乐翯却是正襟危坐,没有跟着去摸老虎的脑袋。

    太渊便笑道:“那翯儿想先学哪个?”

    乐翯瞬间改了姿势,一手捂住小嘴嘿嘿笑着,一手将书翻到一页上,说:“我想先学第三十一记。”

    太渊好笑地看着“美人计”三个字,有点明白皇帝为何不亲自教导他了,毕竟他才是一个三岁的小娃娃,是有些不好分说。鉴于这一计策的名字实在简单明了,太渊也没有对这三岁的小朋友仔细解说其含义。

    太渊提笔,简单画了一个美人,问道:“翯儿看,她美吗?”

    乐翯伸长了小脖子去看,狠狠点头,道:“美!”

    邢列缺也夸赞:“没想到太渊画起画来,也这么好。”

    太渊笑着给那美人于面上涂了一笔,墨汁瞬间遮住了美人的整张脸,他问道:“这下呢?”

    小皇孙咯咯笑摇头,搂住太渊脖子,亲了他一下脸,道:“爹爹最美了。”

    邢列缺也是赞同点头。

    太渊无奈拍了拍小孩脑袋,让他坐好,道:“翯儿明白了吗?只要一个被设计的人,并不认为这美人是美的。那么,这条美人计,便什么用处都没有了。”

    邢列缺道:“这个我知道,‘高飞之鸟,死于美食;深泉之鱼,死于芳饵。’这种软计谋,只要你不上钩,对方就无可奈何。”

    乐翯却还不大懂邢列缺那话里的深意,但是不上钩他是懂的。他觉得自己是不会“上钩”的,因为他爹爹最好了。于是小孩问道:“那如果别的人认为她美呢?”

    太渊顿了一下,道:“那要看认为她美的人是谁了。若上当的是个坏人,那就约束这个坏人;若上当的是于民有利的好人,那就只能约束那个美人了。“

    乐翯想了想,道:“即便那个美人是无辜的?”

    太渊笑问:“翯儿是说,这美人并没有什么坏主意吗?”

    乐翯点点头,道:“可能她也不想发生一些事的。”

    太渊道:“若翯儿舍不得她,就得能干一点,去揪出美人身后隐藏的大坏人了。”

    乐翯道:“每个美人身后都有一个大坏人吗?”

    太渊想了想,道:“宫外如何我不知道。但是在宫中,每个美人身后,确实都隐藏着一些人。但这些背后人有好有坏,还需要你自己去分辨。”

    乐翯似懂非懂地点头,道:“那翯儿要怎么分辨呢?”

    此时邢列缺已经昏昏欲睡了,太渊先将他放到一旁的榻上,才道:“翯儿先不要听他说了什么,也不要看他做了什么。你先看一看,他曾经参与的事情所发生的结果。然后再看他做了什么,听他说了什么。若结果和他所说不符,那这个人就值得你去细想一二了。”

    乐翯琢磨了半天,道:“那么那个上当的好人呢?既然他都上当了,他还是好人吗?”

    太渊道:“有些人,上当后会后悔不已,从此不再犯这种错误。此时,若他犯错带来的后果并不严重,那他就还算是个好人。若后果很严重,他便是个罪人。可有的人,上过一次当后,就会觉得这圈套里的世界真是美丽无比,从此,他便会成为另一种人。”

    乐翯点头道:“哦,有的人还会做好人,有的人就会和坏人学。这也得我自己分辨,对吗爹爹?”

    太渊不由笑道:“对,所以,爹爹好像什么都教不了你,翯儿只能凭借自己去学习思考了。”

    乐翯道:“谁说的,翯儿学到好多呢。那翯儿可以试用一下吗?”

    太渊不知他要如何试用,便放开他。

    乐翯跑到乐灵道身边,抬头看他,眨着自己的大眼睛,软嫩嫩问道:“灵皇叔,翯儿刚刚只顾着玩,差点忘了读书的事。你怎么没有提醒翯儿啊?”

    乐灵道听了刚才这番授课,深深觉得,比起乐翯这样求知欲旺盛的好学生,还是和五皇子那样不学无术的一同上课强些,起码他安静,一上课就打盹,也省得自己被强迫听这些怪问题。他道:“不好意思,我也忘了。”

    乐翯又跑回来,对太渊道:“爹爹,灵皇叔就不上当。”

    太渊笑道:“翯儿是觉得,自己是美人吗?”

    乐翯认真道:“我虽然不是美人,但是我乖巧可爱呀。这个不是我说的,是所有人都这么说哦。有时候我撒撒娇,皇祖父都会答应多让翯儿吃两块甜糕呢。刚刚如果灵皇叔愧疚,那翯儿就可以趁机多要两块甜糕,并且不让他告诉皇祖父。但是灵皇叔看出来了,他没有上钩,翯儿的计谋就没有成功。灵皇叔果然很聪明正直。”

    一旁的乐灵道因为最后的这句夸奖,差点呛住——这小娃娃是怎么推测出这个结论的?

    ——聪明?是,他当然很聪明。

    ——正直?即便他再自得,也无法承认他很正直。

    ——这小孩确定不是在挖苦他?

    ☆、第五十章 夜半深宫

    宫中。

    郑先生一派仙家风范,恭谨而不谄媚地献上了刚刚炼好的仙丹。

    他的那些徒弟,还没有觐见皇帝的资格。

    皇帝看他的礼仪纯熟,显然私下没少下功夫,不免有些得意,便道:“先生辛苦。”

    郑先生连道不敢。

    皇帝简单说了几句恩威并施的话,便让他退了出去。

    陈安捧着装药的盒子,犹豫地问道:“陛下,这药……”

    皇帝拿过盒子,打开,里面是几粒异香扑鼻的药丸。皇帝闻到这味道,便觉得神清气爽,他拈起一粒丹药,顿了一下,还是将它放回了盒子里。

    “陈安,你觉得它真的是仙丹吗?”皇帝淡淡问道。

    陈安小心道:“陛下,奴婢见识短浅,实在不知它是不是仙丹。不过,它这味道闻起来,倒是怪好闻的。”

    皇帝摇头笑道:“你呀,还是这么谨慎。”

    陈安干笑一声,没敢说话。

    皇帝叹道:“先将它放到桌上吧。”

    皇帝还是不敢直接去吃,尽管那郑先生已经试吃了一个月。

    他在心里慢慢思量着。

    郑先生和他那些弟子确实年轻异常。

    大长公主和杨国舅的身上,也似重新获得了年青人的活力。

    太渊是保证过他能够长命百岁。

    但长命百岁不代表到他七十岁的时候,仍然能和二十岁的人一样,精力旺盛。

    他仍然会一天天变得苍老,终有一天,他的身上也会散发出老年的腐朽的味道。

    如今,他已经要到知天命的年纪了,而乐翯却还那么小。

    等到他七十岁、八十岁的时候,即便他的身体还算健康,他真的还能在那个年纪,压住他那些蠢蠢欲动的儿子,压住满朝文武吗?

    ——人这种东西,当他看到你年轻力壮时,便会先怯三分;当他看到你年老时,哪怕你并不体弱,他也会多生出三分的杂念。

    难道他身为一国之君,就不能青春永驻吗?

    他甚至不需要长生,只要再有三十年的强健的体魄、敏捷的头脑,他便知足了。

    三十年后,他便可以放心地将天下交到乐翯的手中。

    夜已经很深。

    熟睡中的皇帝突然醒了过来。

    正当他纳闷自己为何在深夜中,如此快速地清醒时,他忽然发觉,寝宫之中,安静地有点太过了。

    皇帝的心跳骤然加快起来,他绷紧身体,让自己尽量沉稳起来。

    也许是临睡前的思量,让他对自己已经年老有了清醒的认知。此时,他发现自己的力量与速度,真的已经比不上年轻时候了。

    但这一发现,却让他整个人更加快速地平静下来。

    他必须比以前更加平稳小心,才能稳妥地应对已经到来的事情。

    ——这种安静,绝对不是正常时候会发生的事!

    他猛然伸手撤掉了床前的帐幔,将之在周身挥舞地密不透风,身体迅疾地扑到墙角边。

    他定睛看去,桌边的金丝楠木椅上,坐着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

    那人头上带着帷帽,周身气息冷厉沉静。

    皇帝顾不得细想其它,他大喝一声:“来人!”

    周围依旧一片静谧。

    ——难道这人已将那些宫人侍卫都杀了?!

    ——不对!即便人都死了,那些蚊虫呢?如今秋末,仍旧可听见一些窸窣虫声。如今却一丝杂音也无……这人究竟是谁?!

    那遮得严严实实的人突然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也是低沉冷厉的:“我倒不知,你是如此爱美。”他随手拨弄了一下锦盒里的药丸,声音里似乎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嘲讽。

    皇帝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不迫,他问道:“阁下何人?从何而来?”

    “好胆色。”那人低低的笑声从帷幕下传来,他道:“你不用紧张,我是不会杀人的。”他竖起一根手指,“如今,我不过是在你的屋子里下了一道禁制。你出不去,别的人进不来而已。”

    皇帝紧紧盯着他,发现这人的手指竟如玉一般白皙,他忽然对自己将要说出口的话没了信心——能将一双手保养得如此之好,这样的人会缺什么,会想要什么呢?他缓慢而郑重地说:“朕富有四海,不管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答应你。”

    那人站起身来,好像是大人看到小孩子说“我长大了”一样,好笑道:“朕?你竟然在我面前称朕?”

    皇帝看着他修长的身形,心里忽然闪过一丝怀疑——这身影好像太渊,又好像那副画中之人!

    他忽然迅疾如雷般掠到那人面前,抬手扫掉了那人头上厚重的帷帽。

    那人竟然连一丝闪躲的意思都没有,他就那样任由皇帝掀开了他的帷帽。

    皇帝看着这人的面孔——这张脸果然和太渊一模一样!但这人眼神冰冷如刀,与太渊温润如玉的模样,大相径庭。

    何况,他周身围绕的杀伐之气,也不是一个养在深宫之中的太子能够有的。

    他果然是画中之人!

    皇帝道:“既然是你,何必如此蒙头遮面,形容鬼祟。”

    那人一头乌黑发丝仅用一枚玉扣轻轻束住,他闻言,疑惑道:“你不觉得这里很脏吗?”

    ——因为这里脏,才要戴上帷帽来阻挡污浊。

    皇帝脸涨得通红,一方面尽量按捺住自己的怒火,另一方面,他却松了口气,放下了心中仅剩的一丝疑惑——这人果然不是他的儿子!

    他的儿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他面前如此理直气壮地否定这座皇宫的。

    除了那个人!

    ——乐重深。

    ——太/祖为其亲自拟定谥号的前朝武安帝。

    皇帝道:“你为何又回来了?”

    乐重深看着他,模棱两可地问道:“你认识我?”

    皇帝叹了口气,道:“是,朕……我认识你,你也应该知道我。但如今,我们已经不必去提从前的事了。”

    乐重深嘴边忽然现出一丝略带嘲讽的笑意,他问道:“为什么?因为现在,你才是皇帝吗?”

    皇帝心里忽然尴尬起来,他道:“毕竟,那些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一个前朝的帝王,再次来到深宫之中,是为了什么呢?

    乐重深一摆手,夹起一枚丹药——他的姿态动作比皇帝更像一个帝王。

    他曼声道:“我此次前来,可没有兴趣和你讨论龙椅之上的人选。我只问你,这东西,你究竟吃了没有。”

    ☆、第五十一章 上瘾

    ——对面的人对那皇位当真是全然不屑。

    皇帝再没有比现在更清楚这一点——果然,只有乐重深会如此。

    乐重深随手扔下药丸,转头看着他,道:“怎么不说话。”

    皇帝只好开口回答:“没有。”

    乐重深无声一笑,道:“还不算太蠢。”

    皇帝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道:“这药有问题?”

    乐重深道:“不过是天长日久,让你上瘾难断,成为他人的提线木偶,或者活着的厉鬼而已。”

    皇帝不敢置信:“他说这药对身体有利,能够永葆青春……”

    乐重深打断他,道:“你竟然信?”

    皇帝哑口无言半晌,才道:“宝淑……就是先帝的长女,她和朕的舅兄,都服了这药,效果真的很好。还有那炼丹的药师,他自己和一种徒弟都吃了。所以,朕才……”

    他的辩解消散在乐重深冰冷的嘲讽的眼神中。

    乐重深重又坐下,两手搭在两边的扶手上,淡淡道:“我劝你别白费心思,于你来说,这世间根本就没有长生不老。”

    皇帝的脸蓦然一白。

    乐重深看着他,道:“除非你能够历经生死。”

    皇帝知道,乐重深说的办法是他一定做不到的。

    果然,乐重深又继续道:“之后,还能够坚守本心,勇往直前。”

    他问:“你能吗?”

    当然不能。

    一个生于深宫,长于深宫的帝王,最怕的是什么?

    恰恰是死亡。

    应该说,世间大多数人都害怕死亡。民间甚至有老人,从不说自己的真实年纪——虽然大多数人心里都知道他的年龄,这些老人就是在害怕死亡。他们觉得只要说个假年龄,阎王爷就不会找到他了。

    乐重深显然不需要他的答案,继续缓缓道:“即便真有仙丹,那也不是凡人能够吃的。譬如,让一个尚未长牙的婴孩去咬一大块冰,且不说他咬不咬得动,就是都吃下了,他的身体会受得住吗?”他转头问皇帝,“你就那么想成仙吗?要知道那其实也挺没意思的。”

    皇帝辩解道:“朕也不是只为自己,朕是想着,若能为渊儿找到恢复身体的药……”

    乐重深笑道:“他以前亏损下的身体,我已经为他想出了办法。陛下还是先来操心这个人吧。”他伸出手,于空中轻轻一招。

    他的“陛下”二字说得意味深长,皇帝心里不由升起许多不自在。只是,不等皇帝细想,空荡荡的寝宫里便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正是炼丹的郑先生。

    乐重深收回手,道:“你仔细看看,这人究竟是谁。”

    郑先生似乎一下失了往日的仙气,他转身欲跑,谁知却根本跑不出这间寝殿。

    而后,郑先生身上的皮肤开始一寸寸剥落,这些皮肤碎屑化为一道道黑烟,消散在殿中,只剩下一些腐臭的味道。郑先生发出痛苦的无声的嘶喊,目光愤恨地看着皇帝。

    皇帝一时惊骇莫名,不光眼前的景象让他吃惊,更令他不解的,是郑先生的目光,按理说,他难道不该去恨逮住他的乐重深吗?

    直到郑先生的皮落尽,显出狰狞可怖的面孔,皇帝才明白他为什么要看自己——“你是蒋兴易!”或者说,是蒋兴易死后的魂魄!

    郑先生竟然是先帝时期一个不大不小的佞幸,先帝死后,皇帝很是处理了一批官员,这蒋兴易就在其中。不过,此人在狱中自尽而亡,他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皇帝便只把他家查抄了事,没再处理他家里的人。

    谁想,他竟然敢再跑到皇宫中来!

    蒋兴易的周身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牢笼将他困住,让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但皇帝依旧可以看出他的嘴型,他在无声嚎叫,“是你害了我的性命,你要还我性命!”

    皇帝心里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哆嗦,而后就是滔天的愤怒:“如你这般罪有应得的恶鬼,还有脸还寻朕报仇?!”

    乐重深将一本小册子扔到了皇帝怀里,道:“看看它。”

    皇帝翻开,字迹清秀,是女人的笔迹,上面记录了蒋家回到琼州所犯下的罪孽。

    乐重深道:“在蒋兴易死后,他的家人便回了琼州老家。在那座小城里,没有人能知道官场之上的风云,蒋家便谎称蒋兴易积劳成疾死于任上,全家回老家为其守孝。靠着提前转移的那部分钱财,不过几年,蒋家又成了那座小镇里的大户,从此作威作福,好不快活。”他笑道,“这样看来,那时奉命抄家的官员也有不少的小秘密。”

    皇帝的脸色一时难看到极点——一个被抄家的贪官家里,还能有这么多财富,里面涉及的丑事,想必不是一两件。

    蒋兴易状若癫狂地无声大笑:“这才是我蒋家的人!你们等着,我……我!”他的魂魄忽然间整个扭曲起来,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没等他说出下一个字,他的魂魄忽然间便消散了。

    一时间,他的罪孽和他所期盼的荣华富贵,似乎,都随之而去了。

    皇帝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乐重深凝重道:“不是我。是天道。他要说出的事可能关乎……可能会很重要。”

    皇帝不知道他想说的是“关乎”什么,正要追问。

    乐重深却转而道:“如蒋兴易这样的鬼,即便魂飞魄散也是罪有应得。其它事情,你可以去问他的那些徒弟——他们如今已经有些上瘾,不过,隔离一段时间,若意志力强些,当可戒掉。”

    皇帝叹道:“还有宝淑,朕也只能把她关起来了。”

    “那是你的事情,何必说来与我听。”乐重深道,“我听说,我那徒儿在宫中时,受了不少难以言说的委屈?”

    皇帝浑身一僵,道:“你要收渊儿为徒,可经了我的同意?”

    乐重深一笑,道:“你以为若他不是我的徒儿,我会来这管你这些闲事?”

    皇帝终于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心口——若这人不是乐重深,哪怕是他自己亲爹蹦出来,他也是不会忍下去的。

    ☆、第五十二章 飞鸟

    皇帝忽然想起一桩很少有人知道的秘辛——乐太渊这个名字,正是谣传成仙而去的乐重深的化名。

    他在那场变故之后,隐藏起了自己,也隐藏了自己曾经的名字。

    ——自己当年,到底是为何鬼使神差地,给长子也起名为太渊了呢?

    可惜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他如今已经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我要他做我的徒儿这事,连他自己都尚且不得而知,你又从何得知?”乐重深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要谁做我的徒儿,只要我自己满意,和其他人全无相干。我只问你,我的徒儿是否受了委屈?”

    皇帝不由反问道:“你是听何人信口开河?”

    乐重深起身,负手而立,轻松道:“别紧张,像你这样的地主老爷,天下间千千万万,我如何会真的生气。莫说你生在了这个年头,即便是几千年后,像你这样的男子也不在少数。不过——”他语调忽而一转,“我今日告诉了你,这毛病,你不能再犯——你那些妾的儿子和我的徒儿,你只管去选他们,我乐重深的徒儿,自有我亲自来护!只是,你再莫打着为了我徒儿好的借口,来行伤害他之事。”

    皇帝忍不住嘲讽道:“听你这话,你倒的确爱护渊儿至深。可惜,我从前可从未见你出现,来我这宫中替天行道!”

    “好一句替天行道。”乐重深忽而一笑,道,“我徒儿从未将你们这些鬼蜮伎俩放在眼里,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皇帝听了“鬼蜮伎俩”这四字,再忍不住,怒道:“你休要血口喷人!”

    乐重深道:“恼羞成怒了?只可怜我徒儿在宫中无聊,陪你们演了那许久的戏。”

    皇帝压下火气,沉声道:“渊儿敬我爱我,我二人的父子之情,非是你能离间得了的!”

    乐重深笑道:“真的吗?”

    ——父子之情。

    ——可皇帝却连他就是他的儿子这一点,都看不出来。

    ——他当然不会是乐重深。

    ——因为乐重深早就死了。这世上,只有乐太渊。

    ——如今,他也只会是太渊。

    ——已经被皇帝放弃的当朝太子,乐太渊。

    如今,皇帝看不出他就是太渊,一如从前,他看不出那对母子早早生出的杀心。

    ——这其实,全没什么。

    不过是红尘中人,被自己心中的念头蒙骗了双眼。

    太渊一面感觉自己在与皇帝说话,一面又觉得自己犹如至身于那场梦境——身为帝王的他被亲弟弟下毒害死,痛苦了半刻时间才咽下了最后一口不甘的生气。

    那时,他的魂魄离体,凭着心中一口怨气,成为了厉鬼,他站在那,目光冷冷地看着那对母子,想的是什么呢?对了,他在想,“你有千面,我却变化无能,这是何道理?”

    于是,他突破厉鬼由自身怨气组成的桎梏,转变成了一个鬼修。

    他的心中,始终没有让仇恨和鲜血完全占据。

    然后,太渊忽然从似梦非梦中醒来——他就在皇帝面前,骤然化为了一只巨大的飞鸟。

    他的羽毛乌黑发亮。

    他傲然展开双翅,穿过于他来说无可阻挡的墙壁,直直地飞出了皇宫。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深夜里寒凉的秋风,掺杂了水汽,变得更加冷冽。

    可这风雨全然落不到太渊的身上。

    他的羽毛浓密而光滑,风吹不透,雨淋不进。

    他迅疾而有力地向书院处飞去,如同一只真正的喜爱翱翔天际的飞鸟。

    ——和人心多变想比,这变化之术,真是何其容易。

    属于九天书院的那个小点,越来越大。

    太渊也越变越小,直到化为一只和邢列缺一样的,白羽蓝尾红嘴,头顶羽冠的小鸟。

    他终于看到了屋中的邢列缺。

    于是,小鸟便轻快地落在了老虎的头上。

    邢列缺高兴道:“你终于回来啦。”

    太渊轻轻地用喙啄了他一下,低低地应了一声。

    邢列缺使劲抬眼,想看清头顶上的小鸟——可惜这是无用功,他道:“太渊,你会变化之术了?你下来,让我看看啊。”

    小鸟站在老虎的头上,翅膀欲要展开,却又合住。太渊问道:“你说,是什么让一对母子认为,一个他们的嫡系亲人,一个……在世人看来,颇为厉害的亲人,一个一心护着他们的亲人,会是他们的绊脚石呢?”

    邢列缺想了半天这复杂描述,说:“大概……是因为他们比一般人傻吧。”

    小鸟顿时飞起,化为人形。

    太渊大笑着,亲了亲邢列缺毛茸茸的虎吻。

    邢列缺不由抬起爪子,略带羞意地挠了挠脑门,过一时又后悔道:“等我化为人形的时候,你再这样亲我呀。”现在这样,可真是亏啊。

    太渊伸长双臂,从他肚皮下穿过,抱起这头老虎,一面往床边走去,一面笑道:“这些以后再说,现在可是深夜了,我们先去休息。”

    邢列缺抬起一只前爪,搂住太渊的脖子,心里美道:“这也算怀抱美人了吧。”

    宫中。

    寝殿中那层看不见的牢笼,随着飞鸟的离去,似乎忽然破碎开来。接踵而来的虫鸣声,侍卫宫人的呼吸声,甚至是小雨落地、秋风吹过门窗的声音,都在一瞬间涌进皇帝的耳中。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适应了这声音。

    外面的值夜太监似乎听到了皇帝的动静,赶忙站到了珠帘旁,用极轻的声音问道:“陛下?”

    皇帝看着完好无损的墙壁,心知乐重深应该是用了穿墙术之类的手段。他抬手招进来小太监,问道:“刚才有什么事情吗?”

    小太监连忙跪下,道:“奴婢除了听到陛下起来的声音,别的什么都没听到。”

    皇帝让他起来,道:“你有没有看见一只鸟飞过?”

    小太监爬起来,摇了摇头,道:“奴婢没有看到。”

    皇帝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小太监害怕皇帝会觉得他有偷懒,便说道:“刚才奴婢确实什么事也没发现。奴婢只发现了一只蚊子,它已经被奴婢给弄掉了。再来真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皇帝不由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他一时有些意兴阑珊。

    ——想来也是,凭乐重深的本事,如何会让这些凡夫俗子看到他呢。

    ☆、第五十三章 琼州蒋家

    陈安这样的大太监,是不需要值夜的。等他接到圣命,急匆匆赶来时,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他利索地跪下道:“陛下。”

    皇帝道:“无事,你起来。”

    陈安小心看了一眼皇帝略带阴森的脸色,问道:“可是夜里寒凉,陛下睡不安稳?”

    皇帝道:“你亲自去,将丹室的人好好审问一番。至于那个姓郑的,朕已经另有安排。”

    陈安见了皇帝面色,心里便知道这些丹室里的人,应该有个什么样的“审问”法了。但皇帝要审问的,都有什么,他可不敢确定。他便保证道:“陛下放心,奴婢定会问出这丹药的真假。”

    果然,皇帝道:“不,朕要你问出,那‘郑先生’的秘密。”

    陈安虽然还不确定,皇帝到底是要什么样的“秘密”,但显然,他已经不好再去试探了——很可能,陛下都不知道这“秘密”是什么。他利落地应诺,恭敬退出了寝宫。

    至于那郑先生的下落,皇帝不说,他可不敢再问。

    哪怕这会影响是否能审问出结果。

    寝殿里,又剩下皇帝一人。

    他推开一扇窗,秋风瞬间挟裹着冷雨的寒气扑面而来。皇帝赶忙关好窗。

    果然岁月不饶人,曾经,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有许多这样睡不着的夜晚,都会打开窗,看一看外面的夜色。

    如同画中,武安帝所做的那样。

    那时,他无数次想过,乐重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会是一身正气凛然,还是周身冷厉无情?

    亦或,他也如普通的人一样,是多变而多疑的?

    但今日的乐重深,让皇帝觉得,他其实是什么都不在乎的。

    是啊,在享有过人间极致的权利后,又成为了这样不死不灭的存在,他还会在乎什么呢?

    第11节

    恋耽美

本文网址:https://www.7wav.com/book/36570/6142600.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https://www.7wav.com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