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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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漫]搞基是为了毁灭世界 作者:尼兹
第39节
但是后悔也罢心痛也罢，一度失去的东西便再也没有办法找回了。无论心境产生了怎么样的变化，陆生都必须要背负着他手刃了曾经的友人这一事实，继续面向着未来走下去。
事到如今谈什么如果重来一次又会如何如何早日失去了意义，他所能做的，不过是将这块鲜血淋漓的伤口掩盖在不羁于世的洒脱之下，用无所谓的笑容来让身边的人安心而已。
但可惜的是，平静的假面能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致人死亡的罪业’成为了束缚着陆生的魔咒，让他一闭上眼睛心思便会不受控制地回到那个夜晚，回到他被怒火支配了理智的血色月下，回到他向着面容模糊的友人刺下穿心之刃的时候……
这样一段不愿面对的黑历史连续出现在眼前，显然是极大的影响了陆生的精神状态，甚至在对战土蜘蛛这样强敌的时候，陆生也因为一瞬间的恍惚而身受重伤，导致了雪女冰丽被土蜘蛛当成人质抓走。
在土蜘蛛硕大的拳头势如雷霆地照头砸下之时，陆生甚至产生过‘要是这样死掉就不会在烦恼了吧’的荒谬想法。但讽刺的是，即使是这能将普通人类压成肉泥的恐怖一击，也没能夺走陆生小强般的生命。
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导致同伴被抓走了，这个事实让陆生陷入了更深的愧疚与自我悲观之中。而充斥在京都上空愈发浓郁的妖气也在昭示着羽衣狐分娩之时的临近，两厢压力之下陆生更是将精神绷紧到了一个极端，让即使是龙二这样看他不顺眼的阴阳师也稍微有些担心害怕陆生会承受不住压力崩溃疯掉了。
为了解决青春期少主的忧郁，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的奶牛……不对，应该是既为总大将挡过刀又为奴良组流过血，劳苦功高还得玩背叛培养少主的奶爸牛鬼又一次出马了。
“少主，那件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您还没能认清自己的真正想法吗？您……早已经喜欢上那个被您亲手所杀的少年了啊。”
☆、第108章 滑头鬼之孙
牛鬼的话恍若晴天霹雳一般地降到了陆生的头上,让最近一直苦恼于这个问题的陆生直接呆住了，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一样。看着呆若木鸡的陆生,牛鬼在叹息一声之后继续说道：“少主您也许不知道，当初您带着一个人类少年回家的时候，组内究竟为此而发出了多少的惊呼声……”
从小就因为宣称自己家里面有妖怪存在而遭受孤立的陆生，不但成功找到了一个有共同语言的人类朋友，甚至还与其之间友情迅速升温变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并且在认识不超过一个月的情况下就将对方带回了作为奴良组总部的大宅……
这个突然出现又迅速在陆生心中占据了重要地位的少年，自打一出现开始便引起了组内干部们的密切关注。
即使总大将奴良滑瓢的心思还没有明说陆生也无法顺利妖化，但是跟着一代滑头鬼一起打下江山来的老干部们自然知道老大的心思,都默认了未来将会由陆生来继承奴良组三代目总大将的位置。
而已经被确认为是奴良组三代目总大将继承人的陆生,竟然会因为区区一个人类而违背他们的劝阻，甚至为此而冲动顶撞了自己的爷爷……被对方牵动感情如此至深，实在是让干部们不得不担忧起奴良组的未来了。
但极其幸运的是,他们的少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大彻大悟，明白人类和妖怪最终不在一个世界了。不但将体内的滑头鬼血脉成功激活完成了妖化，甚至还在不久后以亲手杀死了那个人类少年的方式，来与身为人类的过去彻底斩断。
在那个突然闯入陆生生活之中的少年被他亲手杀死之后，奴良组的干部们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过去了。
但让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杀死那个少年之后陆生非但没有如同他们预料的一般认清自己妖怪的身份、从此与人类分道扬镳，反而还陷入了夸张的自我封闭之中。日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不吃不喝，即使来人了也只会用死气沉沉的眼睛望一下，然后又没有任何反应了。
陆生的反应让干部们在错愕之余也变得更加担忧，这一副心灰意懒了无生趣的样子跟他们想象中的样子也未免差别太大了。在陆生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不吃饭不说话的这段时间，他们也尝试过对陆生进行开导，告诉他他的行为没有任何错误，但最终却没有取得丝毫成效。
曾经一度被所有的人类同学所孤立，最后却又因为那个少年而走入了正常人世界的陆生，在亲手杀死了对方之后仿佛又将自己扔回到了被整个世界所孤立的原点上。而且比以往更糟糕的是，原本还会享受着妖怪生活的陆生现在对妖怪、对于杀死了少年的自己深恶痛绝，完全就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消沉样子。
没办法了的奴良滑瓢最终也只能用妖术让陆生昏睡了过去，然后请来了奴良组中最善医毒的妖怪鸩来调制了一杯毒酒，给昏睡中的陆生灌下之后，让他模糊了这段时间所发生事情的记忆。
等到陆生再次醒来的时候，捂着疼痛的脑袋吃力地坐了起来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自己睡着之前的事情全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因为最近几个月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了的原因，原本已经成功妖化了的陆生又恢复成了人类的模样，让期盼着少主已经可以成熟起来的干部们不得不为之扼腕而叹。
但这件事情留给陆生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即使是来自鸩的毒酒，也没办法完全消去有关此事的记忆。被刻意掩盖的事实在日常中一点一滴的又被陆生回想了起来，让那个刚回到过去能够露出开朗笑容的陆生又变得沉默了起来。
不过最后陆生还是自己度过了这个心结，将这件至今也让他会心骤痛的事情埋藏在了记忆的最深处。流逝的岁月让腐烂的伤口外面长好了粉嫩的新肉，从外表上来看已经是恢复如初了，但只有陆生自己才知道，每次回想起那个夜晚的时候都会如影随形的钝痛感，从未消去过。
而一直在旁观着陆生成长的牛鬼，同样也看得非常清楚。而且牛鬼比陆生自己看得更明白，这份夹杂了愧疚后悔与悲哀的情绪，在时间的发酵下已经渐渐演变成了某种更为炽烈的感情。
也许陆生最开始将对方带回家中的时候所付出的依然只是单纯的友谊、又或者是长年以来无从倾吐的思念。但是在他因为愤怒的冲动而杀死那个少年之时，这个不慎闯入了陆生世界又被他亲手逐出的少年便在陆生心中拥有了极其特殊的地位，甚至称之为是爱也不为过。
说是怀念也好，恐惧也罢，痛心也好，悔恨也罢……只有这一个人，才能让陆生连回想起来都会觉得难以面对，只有这一个人会让陆生换乱无措地一提到就下意识想要逃避……因为失去了挚爱母亲而堕落成妖怪的牛鬼非常能理解，这份光是回忆起来便压抑得让人窒息的深沉感情。
如果可以的话，牛鬼是希望陆生在漫长的时间之中自己渐渐将伤痕抹平，并且坦然面对这份感情，然后克服它超越它。但可惜的是，残酷的现实并没有留给陆生那么多舔舐伤口的时间。
无论是羽衣狐的复活，还是鵺诞生之日的迫近，都在逼迫着这个还未成年的半妖少年强撑起腰板带领着百鬼而战。大概是进入京都以后手上沾的鲜血越来越多了，以至于陆生又不可遏制地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情景，回想起了死在自己手上的旧友……
无可奈何了的牛鬼只能寄希望于破而后立，在点破陆生自己的真实心思之后能够让他迅速从过去的阴霾中走出来。
在陆生因为而牛鬼的话受到巨大冲击之时，以柚罗为首的花开院家阴阳师们却是正在继续艰难进行着重新封印之路。经过了第六道封印龙炎寺的意外之后，挡在他们面前的仍然还有四道封印没有完成。
阴阳师们知道封印妖气支柱能够极大削弱羽衣狐的力量，这点羽衣狐自己当然也知道。即使是忙于生产无暇分|身的羽衣狐，也不会坐视着阴阳师们就这样一点点撬动自己统治京都的根基所在。从属于羽衣狐手下的妖怪们，在就已经被派往了第五道封印至第二道封印，势必要在羽衣狐完成生产之前阻止阴阳师的脚步。
失去了陆生与退魔之刃弥弥切丸的协助，花开院家的阴阳师们自然是陷入了更为艰难的苦战。好在奴良组的妖怪们还是有些良心的，在自家少主掉链子坑队友了的时候，他们也摒弃了对阴阳师的隔阂与花开院通力合作，成功将守护后续三道封印的妖怪给打败了。
封印之所失守的坏消息接二连三的传到了坐守二条城的羽衣狐耳中，先前还是在迫近第五道封印呢，第二天就变成已经攻破了第三道封印、正朝着最后一道防线的相克寺前去了……
作为第二道封印的相克寺可谓是守护在羽衣狐面前的最后一道防线了，若是守护相克寺的狂骨与荒骷髅也被打败，那么困守二条城的羽衣狐就会赤裸裸地暴露在阴阳师与奴良组妖怪们的攻击之下。
但即使是情况已经危及到这个地步了，以亲吻方式夺取人类活肝的羽衣狐依然也还是气定神闲的模样。挥了挥手让火急火燎地传信妖怪离开之后，羽衣狐用苍白纤细的手指轻抚着唇角的血痕，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
既然是余兴节目，那自然是要做得有悬念一点才有趣了。就是要在阴阳师们自以为成功在即大功将成的时候，狠狠地将他们的希望捏碎扔在地上践踏……这才符合她的美学啊！
一鼓作气攻下了三个封印场所的花开院阴阳师和奴良组妖怪们自然是士气高涨，让守护相克寺的狂骨与荒骷髅倾尽全力也没能将他们击退。眼看着胜利在望的阴阳师和妖怪们拥有着无穷的动力，无论狂骨和荒骷髅打退了多少人，后面总是会有更多的人前仆后继地冲上来。
在仿佛洗脑了一样的人海攻势下，即使是狂骨和荒骷髅这样的大妖怪也有力竭之时。最终这两个可怜的妖怪还是被小强一样打倒了又继续爬起来主角一方给轮倒了，硬是被耗到只剩下逃跑的力气了。
将狂骨和荒骷髅打败之后，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希翼的神色，柚罗更是激动不已地拿出了封印木桩，准备亲自来完成这倒数第二道封印。
相克寺的封印完成之后，羽衣狐的力量将会被削弱到极致……接下来只要将困守二条城准备分娩的羽衣狐打倒封印，那么京都的和平又回来了！
但是啊……现实情况真的会有柚罗想象的那么轻松吗？
当然不可能了。
就在封印木桩即将插|入相克寺地脉将妖气遏制住的时候，从地脉中心骤然喷涌出了汹涌的烈焰，瞬息之间便将贴满了咒符的封印木桩烧成了灰烬。神炎皇乌利亚在灼热神炎之间翻涌咆哮着出现，以震天的长吟冲击吹倒了在场的所有人，滚烫的热浪与仰天的吟啸简直就像是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一般。
巨大的火焰长龙盘踞在相克寺的寺庙顶之上，围绕着寺院顶盖在空中盘旋飞舞着，身上不断落下一点就着的烈焰，将整个相克寺都会为了一片火海。柚罗等人被逼的没有办法，只能从烟云缭绕火焰漫天的相克寺之中逃了出来。
就在乌利亚火烧相克寺的同时，正在跟着牛鬼修炼平稳心境的陆生也似是有感应般地抬起了头，看向了火光冲天的相克寺方向。
不可置信与狂喜过望这两种矛盾的情绪同时出现在了他的脸上，陆生妖异的红眼中盛满了天空中的火光，难以压抑激动地喃喃自语道：“这声音，难道……”
☆、第109章 滑头鬼之孙
陆生如同电影中的警察一样姗姗来迟，终于在漫天的火海已经将相克寺都差不多烧成灰烬了的时候才赶到了现场。看见他来了之后,刚才还在困扰烦恼着该如何应对是好的众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虽说陆生怎么对付那个大家伙他们也不知道,但既然现在陆生来了那么这个问题也不是他们应该烦恼的了……操心这些事情本来就不是他们该做的工作，把烦恼扔给陆生然后等着他带领自己去解决就是了。
但是出乎这些妖怪意料之外的是,非常得他们信任的陆生赶到相克寺外面之后,并没有立刻组织他们去打败还在寺内横行无忌的大家伙，反而是面带有几分焦急地四望着问道：“人呢？周围还有其他人吗？”
“人？普通人类的话，早就已经被驱散了啊。”青田坊摸着头莫名其妙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又跟陆生嚷嚷道,“都这个时候了少主你还管什么人不人的啊，赶快带着我们把那东西弄死然后进行第二道封印才是正事。”
一路奔跑过来还在微喘着粗气的陆生直接忽略掉了青田坊的好战要求，脸上急切神色更重地转头对其他人问道：“在那个红色火焰长龙出现的时候,你们有看操纵着它的人吗？年龄不大是个少年的样子，应该应该就在这附近的……”
“操纵？！刚才那只恐怖的妖怪，竟然是被人操纵的？！”人群之中突然爆开了嘈杂的争论声，无一例外都是在讨论着将整个相克寺都给烧成平地了的火焰长龙到底是什么来头，“喂喂别开玩笑了好吗，要是羽衣狐都能操纵手下那么强大的妖怪了，那么我们还跟她怎么打啊！”
和妖怪们所表现出来的惊异不同，所有式神都在乌利亚面前被压抑地痛快嘶鸣直到刚才终于才得到解脱的柚罗一直都保持着沉默。等到其他人都炸开锅乱成一团了的时候，柚罗才低落地轻声说道：“那不是妖怪，是式神。”
柚罗的话正如同时在滚烫的油锅之中骤然倒入了一盆冷水一样，虽然一时间制止住了众人的额喧哗，但是很快便让争论不休的声音变得更为激烈。式神是阴阳师的得力助手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那么有式神出现难道意味着羽衣狐的身边还有阴阳师的协助吗？！
“不……虽然是式神，但是和我们花开院所使用的式神依然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不同。”柚罗说道，“因为包裹在外面的火焰太过强烈以至于没看清楚具体的样子，所以我现在也不敢断定那到底是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是，那只式神拥有着不下于神明的力量。”
“能够将它降服并且命令其行动的操纵着，无论怎么想都只能是另外一位神明了……”
柚罗的简单讲述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她口中还有着原本准本说出口的‘而长龙身上的气息也与之前在龙炎寺拜会过的那位神明异常相似’，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最终柚罗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没有说出来。
但即使是这样，柚罗的话也足以给在场的妖怪们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性震撼了。拥有着神明之力的式神，已经站在背后操纵着它袭击了相克寺的另一为神明……这是在说与羽衣狐相对抗的他们，其实同时也是在跟幕后支持着羽衣狐的神明相对抗吗？！
开玩笑的吧，光是羽衣狐这样活了千年的大妖怪应付已经让他们应接不暇了，现在突然又爆出来羽衣狐还不是最终oss只是个中boss，幕后另有神明在冷笑什么的，简直太冷酷无情无理取闹了！
在众人因为这一消息而哀叹不已的时候，陆生却是唯一一个对此无动于衷的人，只是继续向着柚罗追问道：“那操纵着这个式神的人是谁？现在又在哪里？如果柚罗有线索的话，拜托请一定要告诉我……”
“告诉你？凭什么要我告诉你？自己都是个谎话连篇的大骗子，还指望着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真话？”对陆生相当看不顺眼的柚罗冷笑道，“既然这么想知道的话，那就去找羽衣狐问呗。式神会出现在这里，那么主人必然是与羽衣狐有过接触了，也许那只母狐狸会乐意回答你的问题。”
冷嘲热讽完了之后，柚罗便再也不想呆在这里了，转头跟哥哥龙二招呼一声以后立刻离开了这里。被柚罗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傻眼了的妖怪们这才想起来，因为之前伪装成人类的事情所以柚罗跟陆生已经是水火不容的状态了。
不对现在大敌当前危机四伏的，你们两个还搞什么内部矛盾这不是作死吗！
在柚罗和龙二离开队伍之后，盘旋在相克寺天空中不断降下火焰的神炎皇也终于完成了自己烧尽异端的大业。把跟主人搞竞争的相克寺给烧成一把灰烬以后，乌利亚也仰天长鸣着离开了相克寺的余烬，游弋着向二条城的方向飞了过去。
而陆生等人面对着还有着火焰没有熄灭，但是所有建筑都已经被火海彻底吞噬掉了的原·相克寺，也只能相顾无言泪流满面了。
好吧，陆生他发现了，自从遇到了那个神经兮兮的乌鸦嘴大神以后，他的人生似乎真的倒霉了许多……
但不管怎么样，羽衣狐这种阶级敌人还是必须要打倒的。这不仅涉及到了陆生父亲奴良鲤伴被羽衣狐所杀的血海深仇，更是关乎到了羽衣狐与奴良组之间延续数百年的恩怨纠葛。现在又加上只有羽衣狐才知道着操纵火焰长龙式神的主人究竟是谁，陆生说什么也要打倒她然后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但是失去了弥弥切丸的协力，现在的陆生想要打倒羽衣狐又谈何容易。
即使是在四百年之前，只有八尾的羽衣狐也是在花开院秀元使用破军式神限制得无法行动之下，被奴良滑瓢用弥弥切丸所打倒的。现在又经历了一次转生的羽衣狐变得更加强大了不说，破军外加弥弥切丸的好基友组合还自己出了问题散伙了……
本代的破军使用者柚罗现在对着陆生各种横眉冷眼就不说了，连弥弥切丸也被那个乌鸦嘴大神给毁掉了……原定要将七处的妖气支柱都要封印起来削弱羽衣狐的力量，结果现在近在咫尺的相克寺却又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想封印都没办法了。
预料之中应该被全部封印的妖气支柱还残留了一条，那么羽衣狐的力量势必会比想象之中更为强大。而柚罗和陆生自己这边又故障重重，此消彼长之下还能够按照原计划将羽衣狐打败才见鬼了呢。
但是陆生又有着不将羽衣狐打败便不行的理由，父亲的血仇，奴良组的恩怨，以及式神背后的神秘主人唯一的线索……丝丝缕缕的因果之线早已经将陆生缠绕的动弹不得，把他逼到了羽衣狐的对立面上，不得不开始这场只能胜利不能失败的战斗。
最终苦恼的陆生挠破了头也想不出办法，只能非常没骨气地认怂了，自己再一次悄悄去了龙炎神社之中，拜会了那位跟复读机一样只会叫他坦白从宽牢底坐穿的乌鸦嘴大神。
原先听见那家伙说自己终究会有一天自己求上门来的时候，陆生心里是不屑外加嗤笑的。但是当真走到今天这一步之后，陆生却又发现，现在他除了捏着鼻子回去找骂以外还真的就没什么别的办法可言了……
反正情况已经不可能比现在更坏了，他就豁出脸皮去求助一下，说不定还会有些许帮助呢？
来到龙炎神社山脚下的时候，陆生的心情实际上有点不安和忐忑的。毕竟上次是被乌鸦嘴大神愤怒地扫地出门了，还被撂下了绝对不会原谅他的狠话，这让陆生着实担心自己会吃个闭门羹连连门都不让进。
但出乎陆生意料之外的是，这个行事作风丝毫没有原则基准可言的奇怪神明简直就像是将那天的事情全部忘记了一样。不但热情洋溢地下山把他迎进了神社里面，还亲自挽袖泡茶放到了他的面前，其待客之热忱都让陆生有点怀疑是不是对方在茶里面下了春|药，准备把他迷晕了以后卖到别人床上去呢。
没办法，现在陆生面前这位少年神明的笑容就是有这么神似青楼老鸨，让陆生想不产生这样奇怪的脑洞联想都做不到啊……
两个人的单独会面，热情洋溢地送上饮品，然后被迷晕之后扔到床上啪啪啪啪……这他喵的不不就是标准的里番剧情吗！
心情越发忐忑的陆生正襟危坐，对方泡的那杯茶根本连闻都不敢闻一下，直接跟对方提出了自己想要得到帮助的请求。
听见（仍然没认出自己是谁的）陆生如此直截了当开门见山的提出了要求，早有准备的伊格尼兹也是从茶几下面抽|出了一份文件扔到陆生面前，笑容不改地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回来呢，武器支援和其他帮助我都会提供的，只要在这份契约书上签上你的名字就好了。”
在看起来很薄的文件被对方随手扔过来的时候，陆生下意识地起身将文件接住了。但是看清文件正上方那一行用正楷打印的大标题之后，陆生的额头上却是不由自主地垂下了万千黑线条——
你想要得到最好的装备吗？想要打败羽衣狐吗？单挑boss，怒刷装备，屠龙宝刀，点击就送……一切精彩尽在龙炎神社会员业务，您还在犹豫什么？赶快跟尼兹大神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年吧！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以为尼兹依然还是那个小逗比吗？那你就输了！
现在的尼兹大神已经黑到骨子里面去了，只不过逗比本色暂时还没洗完天赋点而已！
☆、第110章 滑头鬼之孙
【契约发起人：伊格尼兹·阿尔法杰洛】【契约条件人：（________）】
【契约内容：契约发起人提供功效足以替代弥弥切丸的神器帮助契约条件人对抗羽衣狐及其手下妖怪，视情况酌情提供一定程度的场外支援,公开情报进行共享,以鵺的降生被破坏为契约完结的终点。】
【契约条件：契约进行期间发起人的一切付出均为无偿,直至契约内容义务结束。契约接受者须在契约结束后满足契约发起人的任意一个要求。】
和狂霸炫酷拽老长一串的名字比起来，记载在契约书上面的内容实在是不能再正常了，陆生将这短短的几行字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也没能找出一丁点可疑的地方来，除了那个显然有些过分的契约条件以外。
“在契约结束后,必须满足契约发起人的任意一个要求？”陆生照着卷轴上面的内容念道，，“这样的条件也太过广泛不明朗了吧？难道你叫我去死我也非得去吗……”
“啊，这一点你倒是大可放心,强人所难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强迫你去做的。最后的契约条件,肯定是你能够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情。”
伊格尼兹端着茶杯沉吟了一会之后,干脆一扬手改变了卷轴上面所显示的契约条件：【契约条件：契约进行期间发起人的一切付出均为无偿，直至契约内容义务结束。契约完成后，契约接受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从京都中离开。】
看清楚新出现在卷轴上面的契约条件之后，陆生都险些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眨眨眼再重新检查却发现内容没有任何改变之后，他才愕然问道：“为什么会是让我离开京都？这算是什么条件……打倒羽衣狐之后我本来也准备回老家啊。”
“没什么为什么的，突然想到了就写上了而已。你既没有任何值得本王期待的东西，也无法为本王带来任何想要的东西，契约条件什么的不过走个公平交换的形式罢了。”伊格尼兹眯了眯眼睛，漫不经心地说道，“非要说的话……”
“非要说理由的话，大概是我看你实在不顺眼，想让你早点从我眼皮底下滚蛋。”
……卧槽这深井冰是坚决要放弃治疗吗，药不能停啊亲。
陆生在心中对这个堪称神经质的理由默默吐槽之后，果断跳过这一点转而对契约书上的另外一个疑点提出了质疑：“好吧这种莫名其妙的条件我也能接受了……但是这条惩罚又是什么意思？违背此契约者灵魂永堕深渊炼狱不得超生……会不会太恶毒了点？这只是一份军火交易合同而已吧！”
在契约书的最末端，赫然用小字体写上了【契约违逆惩罚：违背此契约者灵魂永堕深渊炼狱不得超生】的内容，猩红的字体颜色搭配上每个字末尾似是凝固血液一样的墨水印记，实在是让陆生很难会不生出不祥的预感来。
“违反契约的惩罚嘛，不弄重一点怎么会显现出契约的神圣效果来。”伊格尼兹轻哼了一声，一边转动着手中不知道什么之后多出来的签字笔一边说道，“这么关注违反契约之后的惩罚内容……难不成在签订契约之前你就已经做好要违背契约的打算了？”
“不，这怎么可能。”陆生非常果断地否认了，同时在心中默默自语道：这种人傻钱多速来的好事赶着上都来不及呢，怎么会主动想拒绝呢。
接过少年递过来的签字笔，又检查了一次契约确认内容没有任何变动之后，陆生终于在契约条件人的空行上填上了自己的名字。就在‘奴良陆生’的名字落在契约条件人空白之上的刹那，白纸上的契约黑字都透出了暗紫色光芒，将记载在契约书上的内容全部投影在了半空中。
“契约……成立。”
等到所有闪烁着紫光的文字都渐渐变大穿过屋顶被吸到天空中之后，伊格尼兹才从矮小的茶桌边霍然起身，面无表情地说道：“在世界法则的见证下，我会帮你阻止鵺的降生。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够履行义务，在鵺的降生被阻止之后立刻从京都滚出去。”
还没等陆生对此作出什么回应，伊格尼兹便已经随手从虚空中抽|出了一把通体墨黑的武器扔到了茶桌之上。与传统上那些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日本刀如出一辙，这把刚被伊格尼兹扔到陆生面前的墨黑色武器也有着剑尖和刀锋这两个貌似矛盾的特性，看起来既像是用来砍人的又像是用来捅人的。
从四次元口袋里面抽|出这把墨黑色日本刀扔到桌上之后，伊格尼兹略带怀念的目光也在刀身上稍微驻足了那么几秒，“墨染樱……很早的时候就跟在我身边的斩魄刀，同样也很久没有出鞘过了。就让我看看，你能够将吾之神器运用到何等程度吧。”
在指尖接触到冰凉刀身的瞬间，陆生便因为刀刃上那股似是要直窜入他心中的寒意而打了个冷颤。但即使神器依然在不断以万载寒冰般的戾气拒绝着他的靠近，陆生也硬是咬牙将这把桀骜不驯的黑色斩魄刀拿了起来，对着从屋外渗进的阳光仔细品读起了新入手的武器。
凭心而论，从卖相上来说，这把名为墨染樱的长刀就要比滑头鬼家祖传的弥弥切丸强很多。即使是在阳光下也不会有丝毫光线反射的墨黑刀身，正如其‘墨染’之名一样充满了森严的霸气。
薄如蝉翼隐隐散发着寒气的刀锋，也让陆生不会对这把利器的锋利程度产生丝毫怀疑。感叹与敬畏心情交错的陆生抬起头来问道：“这把墨染樱就是你要借给我的武器？”
“不是借给你，是送给你。”伊格尼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身为神祗的本王已经不需要再动用刀剑此等杀伐之器了，但是就这么让宝刀蒙尘永远封藏起来也未免可惜……作为暂时的利息，送给你玩玩也没什么。”
陆生直觉式的感到了来自少年笑容中的微小恶意，但是还没等他对此产生什么头绪，那种古怪的感觉很快又消失了。最终陆生也只能将此归咎为是一闪而过的错觉，任由这把利刃从今天开始将会只属于自己的喜悦将心中淡淡的不安感觉掩盖掉了。
“好了，武器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接下来我看看……”伊格尼兹伸手一拉直接便在半空中显现出了透明的屏幕来，而屏幕上的内容赫然便是刚才他和陆生约定的契约内容，“情报共享和场外援助……喂，关于羽衣狐的事情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能够直接对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本王提问，这样难得的机会可只有今天一次哦。”
陆生沉默了一会，然后用降了几小调的声音问道：“我想知道羽衣狐和我父亲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会在我小的时候杀害了我的父亲。”
“这种陈年旧事鬼才知道。”伟大的、无所不知的、全能的尼兹大神翻了个白眼，哼哼唧唧地回答道，“像这样狗血的相爱相杀问题你还是去找羽衣狐本人问去吧，我不提供感情咨询服务！”
“我在相克寺里面看见过一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长龙，根据在场的阴阳师判断，那应该是被人操纵着的式神……它的主人是谁？跟羽衣狐又有什么关系？”
“它的主人就是它的主人，和羽衣狐只有很一般的关系。具体到底是多一般的关系，这个你只有去问式神主人本人或者羽衣狐了。”
……卧槽那你还让我问个毛线袜子啊！一问三不知的要你何用啊魂淡！
被少年理直气壮回答呛得有点气闷的陆生咬了咬牙，又问道：“那相克寺的第二道封印怎么办？现在相克寺被一把大火直接烧成了灰烬，连地基都差点没被烧陷下去三米……原本重建螺旋封印削弱羽衣狐力量的计划也失败了，还有办法将相克寺原址上的妖气支柱重新封印起来吗？”
八道冲空的妖气支柱让京都变成了羽衣狐支配下的千年魔京，而正是为了将妖气镇压起来花开院秀元才会才四百年前借助神社寺院的力量设下了螺旋封印。现在相克寺都没了，依赖先人智慧的花开院家族自然是对此没辙了，因此陆生也只能指望眼前这个以神社镇压了妖气支柱的奇怪神明能够给出点有建设性的意见来。
在感情咨询上面已经连续坑了两个问题的伊格尼兹，这次也终于认真回答了一回：“用大妖怪的尸骨为根基，在妖气支柱上面重新建立一个神社或者寺院之类的东西就可以镇压住邪脉了……”
“但需要注意的是，如果里面无人看守的话，在妖气的灌注下被杀死的那只大妖怪终将会复活然后把封印。所以建好神圣场所之后还需要有神职人员长期净化妖气才行……嘛，花开院的家伙们知道该怎么处理，愚蠢的人类大概也只擅长这点事情了。”
“至于用来重铸神社的根基……”沉吟一会之后，伊格尼兹直接给出了答案，“前段时间苏醒的土蜘蛛，以他的血肉作为根基来镇压妖气邪脉再合适不过了。”
一提到土蜘蛛，陆生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之前他带领着百鬼却被对方碾压打败了的悲惨经历。虽说失败中有着他当时心神不宁无法集中精神的原因，但是土蜘蛛那让人近乎无力抵抗的强大实力也是货真价实的，一想到要再去和那样可怕的妖怪对抗，陆生的心情也难免沉重了起来。
“怎么，一只土蜘蛛就让你害怕了？”伊格尼兹似笑非笑地看着陆生，“连土蜘蛛都打不过的话，我看你还不如直接跪在地上唱征服让羽衣狐饶了你算了。”
“……不劳操心，我会打倒他们的。”
哪怕不是为了重新把盘旋在相克寺上空的妖气支柱封印起来，陆生和土蜘蛛之间也有着不得不清算的旧怨前仇。之前被当成人质抓走的雪女冰丽还在土蜘蛛手里呢，就算是为了自己手下的妖怪，陆生和土蜘蛛之间必然也还有一场恶战，此次为了重新构筑封印镇压邪脉也只是一个契机罢了。
所有的疑问逐一得到解答之后，陆生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今天是不虚此行了。哪怕面对的是个有些神经质有些深井冰晚期的奇怪神明，但经过今日的对话之后自己也的确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提供了武器，再将如何打倒羽衣狐的攻略秘籍一一告知之后，伊格尼兹也基本算是尽到了自己的责任，接下来的工作都该陆生自己去做了。结果就在所有问题都得到回复，临近告别的前夕，陆生突然问出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来：“你的眼睛，怎么变成红色了？”
将这个突兀的问题问出来之后，陆生自己也从骤然冷凝下来的气氛中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但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应付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少年神明。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低着头杜口吞声看不清表情的伊格尼兹才惜字如金地赏给了陆生一句话：“滚。”
☆、第111章 滑头鬼之孙
“别藏了,裤子都拖到地上了，还真以为看不见你么。”一巴掌把迷迷糊糊的陆生抽到山脚下之后，伊格尼兹便甩了甩衣袖回头对藏在柱子后面的人说道。
听见了对方的嘲弄笑声之后,脸上挂着腼腆笑容的男孩才从柱子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上半身套着的宽大毛衣、以及下面穿着连脚后跟都给包裹起来了的长裤子显然与这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格格不入。
但即使是穿着这样古怪的衣服裤子，他的脸上也没有显露出丝毫不自在的神色来，清澈透亮的眼神中带着丝毫不作假的赤诚。
人的心总是肉长的,会对充满善意与正能量的家伙更加偏爱一些也是在所难免。即使同样都是为自己贡献了信仰的信徒,伊格尼兹也更加青睐于小男孩这样心灵澄澈胸腔中充满了了温暖祈愿的小孩子,而不是那些惶惶不可终日不断祈求着安全的大人们。
“伊甸,过来。”伊格尼兹招了招手,让笑容有点小羞涩的男孩走到自己面前来,轻揉了几把对方绒毛一样松软的头发说道,“待会去跟其他人通知下,趁着最近这段时间天晴赶紧离开京都，明白了吗？”
伊甸的父母在妖云漫天妖怪们祸乱京都的时候都已经不幸丧生了，不足八岁的小孩能够从妖怪的口中逃出来实在是幸运至极的事情了。不过好在坚强的伊甸很快就从失去父母的悲痛中走了出来，重新变回了那个有着暖暖笑容的样子。
伊格尼兹还不至于缺乏温暖到了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的地步，只是相比起那些哭丧着脸心思一片灰暗的成年人来说更加喜欢接近伊甸这样心思纯澈的人，起码不会因为对方那源源不断的负面忧虑而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在神社主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纵容之下，同样很喜欢这个年轻神明的伊甸就成为了到神社主殿来躲猫猫的常客。其他人再怎么羡慕伊甸得了神明的青眼能够呆在最安全的地方，叹惋之余也无力改变他们不够蠢不够萌无法让伊格尼兹喜欢起来的事实了。
心直口快和童言无忌都是小孩子所共有的特性，因此伊甸一点也没能藏住自己的心思，在伊格尼兹话音刚落的刹那马上就睁大了眼睛问道：“为什么要我们离开？难道你不愿意在保护我们、要赶我们走了吗？”
软软的疑惑童声之中缺乏着对神明的敬畏之心，但是比起一边在脸上诚惶诚恐一边在心中嘀咕怀疑着的两面三刀，伊格尼兹显然还是乐于与伊甸这样把心思都摆在了脸上的赤子交谈，“妖云已经散去，妖怪支配京都的统治已经摇摇欲坠，现在你们即使离开神社的结界范围也不会遭遇危险了。”
镇压着八道妖气支柱的螺旋封印一个接一个被花开院家的阴阳师们重建起来以后，乌云蔽日整天昏暗无光的情况也好了很多。笼罩在天空之上的阴云渐渐散去，和煦的日光穿透云层洒在林立的高楼之间，让那些只能在黑暗中生存畏光的妖怪们再也不敢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天空的放晴和妖气的散去也让躲避在神社中的幸存者们充满了期待，众人都在议论纷纷地猜想着是不是可怕的妖怪们已经从京都中离开了。但是在伊格尼兹没有开口的情况下，依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用生命去做小白鼠，穿过结界去用身体感受一下妖怪到底走了还是没走。
因此在伊格尼兹终于坦诚将这座城市不再属于妖怪这个事实说出来之后，伊甸的脸上出现了溢于言表的喜悦，按耐不住嘴角上扬的男孩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重复着问道：“这是真的吗？妖怪真的都已经消失了，不会再跑出来要夺走我们的活肝了吗？”
“是真的，因此你们也对那群阴阳师稍微带上点感激之心，他们好歹也是在拼上性命地从妖怪手里把京都给夺回来了呢。”伊格尼兹罕见地夸赞了下阴阳师们的努力，不过出于坏心地依然忽略掉了某只白毛妖怪的努力，“趁着天空晴朗的时间，赶紧从这里离开吧。”
伊甸闻言露出了不解的表情，“啊？既然妖怪都已经被阴阳师们打跑了，那我们为什么还要离开这里呢？这不是我们的城市吗？”
“因为，这里很快就要被毁灭了。”上翘的弧度在少年的唇边勾勒出了冰冷危险的笑容，忽明忽暗的殷红色眼睛仿佛毒蛇吞吐着的信子一般，让伊甸突然觉得眼前的人不再是自己所认识那个有点别扭又有点温柔的良善神祗了。
伊格尼兹微歪着头，任由唇畔寒意满载的笑容渐渐加深，一边轻抚着男孩的头发一边低声道：“这个世界的崩坏，即将从这个城市开始……毁灭，即是身为神祗的吾对此世的最终抉择。”
将男孩恐惧的面容映照在自己鲜红的瞳孔之中，周身都缭绕着不祥气息的伊格尼兹半捂着眼睛发出了低低的嗤笑声——
“在这个世界完全崩溃消亡之前，尚存着求生念头的幸运儿哟，尽可能地往着安全的地方逃跑吧……在世界迎来终焉之刻前，我的庇护永远与你们同在，直至世界毁灭之时……”
这即是，伊格尼兹对于信徒所施与的，最后的慈悲。
滚烫炽热的暗红色火焰在穿着祭祀服的少年周身肆意蔓延着，光芒黯淡却又热气逼人的火焰缭绕着其身畔久久不散，让近距离感受着这股破灭威压的伊甸下意识地抱住了头，本能地瑟瑟发抖着。
暗红色火焰之中少年的面容早已被影影绰绰的火光给遮掩得看不清楚，唯有那双闪烁着惊人恶意的血红色眼眸在火光之间熠熠生辉，仿佛要用怒火将这个世界整个一起吞没掉一般。
惶恐不安又茫然无措的伊甸已经完全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那个面带着微暖笑容对他们伸出援助之手，将他们从妖怪魔爪之下拯救出来的善良神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似是灾厄化身一样的骇人模样？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渐渐黑化的某个妮子快把小正太吓哭了的同时，再把目光转移到新装备get了的陆生身上来看看。
&√以后的陆生按照‘神启’的指示直接找到了土蜘蛛去干架，作为战斗狂的土蜘蛛自然是欣然应战，然后被通体墨黑低调奢华有内涵的神器墨染樱给……一个照面秒了。
在墨染樱仿佛切开一块嫩滑的豆腐一般把土蜘蛛给切成两半的时候，外表淡定依旧的陆生内心里面其实没比自己那些嘴巴快能塞下鸡蛋的手下们好多少，都是半斤八两的风中凌乱。
——卧槽这真的是土蜘蛛不是纸蜘蛛吗？！就这么跟纸糊的一样被一刀砍翻了真的没关系吗！之前一个把我们一群人都给打翻了的设定到哪去了！！！
在大家同样都很震惊的时候，能够看起来很镇静的震惊就显得档次很高了。偷偷把掉到地上的下巴重新装上去之后，陆生强行装出了一副我很冷静我早就知道了这玩意有这么吊的表情说道：“土蜘蛛已经被杀死了，接下来只要把它的尸身运到相克寺中重新建造一个封印就行了。”
像是修缮封印和重构结界之类的事情显然是阴阳师更为在行，所以陆生也没有想过要越俎代庖去给花开院家的阴阳师们代劳了。
成功将土蜘蛛这个号称没有人能够正面将其击败的大妖怪给斩杀掉之后，扛着锐不可当神器的陆生挥刀指向了羽衣狐所在的二条城方向，对手下的妖怪们大声呼喊道：“等到相克寺的妖气支柱封印完成之后，就是忙于生产的羽衣狐最为虚弱的时候……小的们，准备好闯进二条城去大闹一顿了吗！”
响应陆生的，乃是其手下百鬼异口同声‘准备好了！’，在其他妖怪都群情激奋准备冲进二条城里面去跟羽衣狐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刚刚被陆生救出来的雪女冰丽却是凝视着陆生手上没见过的长刀，露出了疑惑与担忧并存的表情。
“少主……”犹豫再三之后冰丽还是走到了陆生的身边，用笼在袖子里面的手指着乌黑利刃说道，“这件武器，您是从哪里得到的？”
陆生回过头来，诧异地看了冰丽一眼，然后回答道：“从某个臭屁欠扁的神明那里借来的神器，准备用它来痛扁羽衣狐一顿帮老爹报仇……怎么了吗？”
“不，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总觉得这个武器有些不详，具体的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但就是感觉不像是什么正气的武器。”
冰丽绞尽脑汁地想要把自己的预感说出来，但是语焉不详的模糊用词显然无法引起陆生的忠实。因此陆生对于冰丽的担忧也只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吧，我可不是玉璋或者秋房那种会被武器反客为主吞噬心智的笨蛋，别瞎操心了。”
即使陆生像这样保证了，但是冰丽心中的担忧却是不减反增……神祗的东西，借贷来真的会没有代价吗？
当然不可能了，精明的神明们可是从来不会做亏本生意的。更别说，这把锋芒内敛的利刃还是来自于某个心怀不轨的外道神明之手……
☆、第112章 滑头鬼之孙
陆生变得越来越嗜睡了。
属于黑夜的妖怪们本来是不需要睡眠的,但是频繁的活动也会消耗掉妖怪们旺盛的精力，迫使其在激烈运动结束之后会稍微小憩休息一会，像这样闭目养神恢复体力的行为,正是妖怪意义上的‘睡眠’。
陆生体内的妖怪之血并不浓郁，反而是人类的血脉占据了四分之三的比例，这也就使得陆生变成了一只需要真正意义上睡觉的妖怪。奴良组的妖怪们原本已经习惯了需要沉沉入睡的半妖少主,但是在陆生变成现在这样一旦陷入深眠便怎么也叫不醒的样子以后,奴良组的妖怪们却是不得不为此而忧虑重重了。
使用那把锋芒过于锐利的妖刀,对这个年轻的滑头鬼来说显然负担太重了。
陆生在战斗时候所爆发出来的旺盛精力,无一不是以墨染樱对他身体的压榨而逼迫出来的,再怎么强大的神器终究也只是被人所使用的武器,所能发挥出多大的能力,全看操纵着武器的人能够付出多大的代价。
与战斗时候充沛精力形成鲜明反比的嗜睡不仅引起了奴良组妖怪们的担忧,同时也让陆生自己心情变得沉重了起来。作为墨染樱的使用者，他当然知道这把居合之间便将土蜘蛛劈成两半的妖刀从他这里索取了多少的生命力，但这把危险的武器越是使用得久，他便不可抑制地对武器产生了越来越多的依赖。
年轻的妖怪少主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嘴上再怎么说着不会被武器反客为主，实际上却根本没办法抵御来自金手指的强大诱惑。哪怕陆生自己也已经意识到了这把漆黑如墨的妖刀恐怕不止是在压榨自己生命这么简单，也完全停不下来挥动着墨染樱的手臂了。
羽衣狐这只千年老妖狐在漫长的岁月中所聚集起来的势力实在是太过强大，远非陆生手下稚嫩的百鬼们所能与之正面的程度。现在的陆生光是在面对着羽衣狐手下的大妖怪们时便已经需要竭尽全力，想要和统帅京都妖怪的羽衣狐对抗，不借助神器之利也是在太困难了。
比起对妖刀贪婪吞噬着自己生命的那点忧虑，现在陆生明显还是更担心羽衣狐肚子里面的那只鵺。现在距离羽衣狐解开八道螺旋封印入主二条城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了，被残虐的京都妖怪们掠夺而来的活肝一直在源源不断涌入二条城中，羽衣狐腹中的鵺应该已经发育到了临近生产的程度了。
无论是为了自己、奴良组亦或者是饱受妖怪之灾的京都居民，陆生都不可能在这个地方停下脚步驻足不前，横在他与羽衣狐之间的不止有父亲奴良鲤伴的杀身之仇，更是有着自四百年前奴良滑瓢斩杀羽衣狐宿身遭受恶毒诅咒开始延续下来的不解之怨。
与同样受到了狐狸诅咒、还能依靠吸纳分家人才维持着本家香火的花开院不同，完全依靠妖怪血脉延续子嗣的滑头鬼一族对，于解开羽衣狐的诅咒要迫切得多。
只要无法与妖怪结合生下纯血子嗣的诅咒还紧缚着他们，那么滑头鬼的血脉便终究会有因为太过稀薄而断绝的一天，哪怕是为了遥远到不知道是多少代以后了的未来子孙，陆生也没办法和羽衣狐笑着和平握手。
所以即使陆生已经开始在心中担心被妖刀掠夺着生命的自己撑不到打到羽衣狐的时候，现在也只能继续佯作镇定地紧握着剑柄从群妖之间杀出一条血路来。羽衣狐分娩在即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光是看着京都妖怪们奋不顾身的狂热反扑，陆生就知道距离鵺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开始着急了的陆生只能发狠任由墨染樱更大剂量地吞噬自己生命，以此换来惊人的顽强战意硬生生在数不清的妖怪之间杀出了一条前进之路，成功率领着身后百鬼突破京都妖怪的防守进入了二条城之中。
能否阻止鵺的诞生，就看现在了。
在奴良组的妖怪们浴血奋战终于撕开一道口子进入二条城之后，在相克寺遗址上忙碌了好几天没能合眼的花开院阴阳师们才终于能够长吁一口气坐下来了。在土蜘蛛的尸身堵住了来自地底的风眼、阻碍了冲空妖气的上涌之后，他们终于在风眼上完成了简陋的镇压神社。
因为时间太过仓促的缘故，阴阳师们根本没有去请来神明降临建造神社的时间，所以现在搁在风眼上面的也只是供奉着天照大神的简陋香烛台而已。像这样山寨小作坊出品的神社到底能有多大作用谁也不敢保证，但现在能够阻止妖气支柱一段时间，让他们有机会打倒二条城里面的羽衣狐就足够了。
完成了对妖气支柱的封印之后，姗姗来迟的阴阳师们终于加入了与羽衣狐正面决战的战场。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在奴良组的妖怪与花开院的阴阳师们在阔别四百年而再度汇合之后，一度败于二者手中的京都妖怪们再次被阴阳师与妖怪联手的怪异组合所击败，拱手让出了前往二条城地下秘穴的通道。
但就在距离着羽衣狐生产只有数墙之隔的入口处，却是出现了让所有人骤然头皮发麻浑身紧绷的强敌。
“嚯呀嚯呀，你们还真是足够努力的，竟然能够一路突破到这里来……不过，你们的努力，也就到此为止了。”有着金黄色蛇瞳的萝莉妖怪狂骨捂嘴笑道，“不会让你们去打扰姐姐生产的……绝对不会。”
如果只是狂骨这个在相克寺里面被打得灰溜溜逃走的妖怪，那么陆生等人也不至于会摆出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来。但关键问题不是这里有只狂骨，而是在狂骨的身后，盘旋着一条周身翻涌着热浪、口中吞吐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地下洞穴的巨大火焰长龙。
曾经以势不可挡的力量在他们面前烧毁相克寺、又长啸着离去的神炎皇，再一次阻碍在了他们前进的道路上。明明羽衣狐分娩的场所已经是近在咫尺，但就是这短短的数墙之隔却又恍若生死境界线一般，让绝望的众人根本无从想象自己要如何突破神炎皇的防线，闯进羽衣狐的所在之处。
神的力量，终究是无法抗拒的。哪怕人类妖怪为此倾尽全力燃烧了全部的意志，那一霎那所能迸发出来的火花在神炎皇不灭的烈焰面前也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到。
紧握着剑柄的手心中已经渗出了汗液，目光紧锁着火焰长龙的陆生努力克制着不分心去思考操纵它的主人究竟身在何方，而是绞尽脑汁地思索起了要如何闯过这道天堑一般的绝对防线。
带着手下的妖怪们一起冲上去跟它拼了？像这样冒进而鲁莽的行为也许以前的陆生会采用，但是现在手握着墨染樱的陆生，却不敢拿同伴的生命堵在微小的奇迹可能性上了。
对神器之利接触感受越深，陆生心中对于神明之力的敬畏便越重。正是因为亲身了解到了神明所使用的神器中蕴含了怎么可怕的力量，陆生才更能意识到眼前拥有着神明之力的火焰式神是怎样可怕的敌人，想要与神的宠物战斗，就必须要具备同等的力量才行。
那天莫名其妙签下来的那个契约再一次浮现在了陆生的脑海中，山顶上那位奇怪神明所承诺的适量援助这一条款不断拨动着陆生紧绷的神经，催促着他呼喊出对方的名字，唤来山上的少年神明对付眼前的式神长龙。
但堪堪要脱口而出的名字刚到嘴边，却又生生被陆生给咽了下去。神的无偿帮助可不好领受，这一点对于已经被墨染樱蚕食了好几天生命力的陆生来说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不过是借助下神器之威就要付出如此的代价，那么请来神祗亲临救场又会被索取怎样的报酬呢？
要知道，各种故事或者书籍记载中因为请来神降，最后油尽灯枯死去了的巫女神官可不是一个两个啊。
如果面对的是羽衣狐这个恩怨纠葛甚深的老仇人，也许陆生一咬牙也敢拿自己的命去堵堵。但现在连羽衣狐的面都还没见到呢，要是在这种地方莫名其妙挂掉了那不是太让人笑掉大牙了吗？
就在陆生还犹豫着到底应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在空旷的地穴之中突然出现了清脆的响指声。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金发少年冲着火焰长龙的方向招了招手，糟点满满地呼喊道：“好了好了，小乌利亚酱的保镖任务已经结束了，不用再忍着狐骚味在那里守着了哟。”
回应少年的，乃是神炎皇响彻地穴的长吟，盘旋阻碍在入口处的巨大火焰长龙随着周身的火焰一起迅速缩小，变成了小蛇版纤细迷你的样子，从呆滞着搞不清楚状况的狂骨身边迅速飞走，作手环状缠绕在了金发少年白皙的手腕上。
“又见面了呢。”伊格尼兹侧过头，笑眯眯地看着众人，“我的宠物，似乎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呀，抱歉抱歉……看在暂时没弄死你们的份上，我就不跟它计较了~”
☆、第113章 滑头鬼之孙
那条凶恶的火焰长龙……竟然是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金发少年的宠物？！
刚才乌利亚咆哮着的骇人模样与少年人畜无害的眯眼笑脸来回在众人的脑海中晃荡，让他们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这个有着巨大反差的奇怪设定,强烈的冲击之下让他们甚至一时间连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少年究竟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被安利洗脑过的忠实信徒柚罗自然认出了尼兹大神,但年轻的阴阳师少女此刻却因为姗姗来迟的恍然大悟而陷入了极度的懊恼之中,无暇去拯救其他被惊呆的小伙伴们了。
在相克寺中第一次见到乌利亚的时候,她就觉得对方身上的神炎异常熟悉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直至现在伊格尼兹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之后，她才恍然想起这种怪异的熟悉感觉正是她之前在浮世绘町的神社中所感受到过的。
身为尼兹大神的忠实信徒,竟然这么迟才认出乌利亚的真实身份来,她真是太不称职了！
与柚罗此时因自觉信仰不坚定而产生的懊恼比起来,震惊德满脑子空白的陆生所受到的冲击显然要大得多。那个一直被他记挂在心上难以释怀的家伙，竟然会是眼前这个与他有过数次交集了的异教神明……
明明是荒谬无比的事情,但是在看见乌利亚变成赤红色小蛇缠绕到对方手腕上，亲昵地蹭来蹭去之后，记忆里面那个已经形象模糊了的黑发少年突然重合在了笑眯眯的金发神明身上，胸腔中阵阵呼之欲出的钝痛都在旗帜鲜明地叫喊着，就是眼前的这个人没有错。
想说的想问的话实在是太多了，嘈杂的千言万语一起涌上以至于呆呆张开嘴巴的陆生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此刻似乎所有的语言都显得无力而苍白，但陆生却又觉得就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地呆滞下去只会迎来更为糟糕的结局。
没等慌乱无措的陆生还没能整理好头绪、让僵化的思绪得出自己究竟应该做些什么，一出场便震住了所有人的伊格尼兹微微一笑，对着陆生的方向比出了一个‘ok’的手势说道：“撒，契约书上承诺的场外支援已经到位了哦……接下来，能不能阻止羽衣狐就看你们自己了。”
“别忘了，羽衣狐可是你不得不去打倒的敌人呢……不管出现了怎样的变故，你都肯定会杀死羽衣狐，阻止鵺的降生，对吧？”
似笑非笑的少年在留下了意味深长的问话之后，伴随着熄灭的火炎一起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似乎以伊格尼兹的离开为契机开启了什么开关一样，刚才陷入震惊中石化了的众人一个接一个回醒了，面面相觑着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但是，留给他们像这样茫然不解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啊——啊呀……呵、唔嗯……”
突如其来的晃动席卷了整个二条城，而羽衣狐痛苦的声音也在同时穿过石壁窜入了众人的耳中。浓郁的黑暗怨气从地穴深处往外渗了出来，几欲要化为实质的乌黑色气流用处，纷纷色变的众人立刻就意识到了不远处的羽衣狐已经到临产的关键时候。
再过不久，被京都妖怪们奉为黑暗之主的鵺就要降生了！
到了成败在此一瞬的关键时刻，陆生也只能强迫自己从混乱的思绪中镇定下来，将杂乱无章的心绪全部都暂时忘到脑后，先竭力阻止羽衣狐的生产以后再来捋顺自己乱成麻的心情了。
“不会……不会让你们过去的！”羽衣狐痛苦的呼喊声不止是将要前来阻止她的众人惊醒了，同时也让狂骨从乌利亚叛变的打击中清醒了过来。手捧骷髅头驱使着毒蛇的萝莉妖怪表情绝然地挡在了入口处，高举着骷髅头说道，“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去打扰姐姐大人的生产！”
羽衣狐正处于生产、鵺即将降生的事实化为了沉重的巨石压迫在众人的心头上，使得一贯要先以理服人的正义一方失去了跟萝莉妖怪狂骨嘴炮下去的心情，直接冲上去跟誓死要守住入口的狂骨缠斗了起来。
即使是有着大妖怪血统的狂骨，在一群妖怪加阴阳师丧心病狂的群攻之下也讨不到好。短短几分钟的功夫，以一己之力挡住众人去路的狂骨很快就被轮倒在了地上。但就是狂骨誓死延缓下来的这几分钟时间，让痛呼声渐渐加大的羽衣狐终于成功完成了生产。
地动山摇般猛烈的震动让整个二条城的地下都坍塌了一大部分，位于地下秘穴最深处的羽衣狐浑身赤|裸地坐在一个巨大的黑球之上，顺着因为坍塌而出现的通道一路漂浮到了二条城的顶端……
全身都覆盖着圣光的羽衣狐面带着难以言喻的慈爱笑容，对着下方暂时停止了争斗呆呆仰望着自己的妖怪们敞开了双臂，以喜悦之情由衷流露的声音说道：“撒，跟随着妾身的同志们哟，欢呼吧，雀跃吧，欣喜吧……妾身的孩子，黑暗之主鵺终于诞生了！”
羽衣狐完成了生产，鵺降生了……也就是，现在就在羽衣狐脚下这个巨大得有些过分的黑球，就是鵺的本体？！
在京都妖怪们瞬间爆发的欢呼声中，羽衣狐又继续对试图前来阻止鵺降生、最终因为失败了而绝望的其他人说道：“还有从浮世绘町以及远野远道而来庆贺妾身之子诞生的妖怪们，妾身也由衷欢迎尔等的到来……让吾等一起，随着鵺的降世而进入妖怪君临万物的新时代吧！”
就在众人都以为鵺的降世已经不可阻止，羽衣狐最终笑到了最后的时候，脸上幸福洋溢母性光辉灿烂的羽衣狐突然扭紧了眉头，转身冲着自己斜后方怒斥道：“你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你想干什么！！”
羽衣狐从欣喜到惊怒的转变实在是太过突然，以至于下方的妖怪们错愕不解之余视线也随着羽衣狐一同转向了她的斜后方。像是命运般的偶然，此时遮挡住皎洁月光的乌云突然散去了，任由银白色的清冷月光播洒而下，撩开黑夜的阴影将黑球上的另一个身影放到了所有人的眼前。
“我曾经说过，因为讨厌某只妖怪，所以我要帮助你实现夙愿让你的儿子再次降生。”与头顶清冷月辉融为一体，精致俊美不似凡间人类的金发少年漫步而来，对着惊怒交加的羽衣狐说道，“但是，不久前我因为一个异常划算的契约交易而改变主意了。”
“朝令夕改并非我的本意，但既然眼前有了更好的选择，那么出于好心卖卖前队友也是可以理解的嘛。羽衣狐啊，真是抱歉了，你的愿望大概得进地狱里面去实现了。”
骤然延展开的火光盖过了天穹上月亮的光辉，漫天的火焰将黑球以及羽衣狐一起围困在了热浪之中。原本已经变成细长小蛇缠在少年手腕上伪装成手环的乌利亚也自发飞了出来，在天空中现了原形如同盯上了猎物的毒蛇一般，紧紧缠绕住了名为鵺的黑球。
浑身燃烧着不灭神炎的乌利亚与鵺的身体刚一接触，像个肉团似的鵺立刻发出了震天的哀嚎声，浮现在黑球前方的五官上出现了痛苦难耐的表情，伸出来的短小四肢也无力地拉扯着紧紧缠住自己的火焰长龙，仿佛想要把这个烧痛了自己的混蛋扯开一样。
但是还没变成完全体的鵺根本就不是乌利亚的对手，无论那双短小肥胖的手再怎么努力地想把乌利亚从自己身上撕开，一点点收紧身体把黑球挤压变形了的乌利亚也不为所动，依然固执地缠绕在黑球身上不让它能有其他的行动。
在片刻的呆滞之后，表情癫狂的羽衣狐立即扑向了好整以暇看戏的金发少年，面容狰狞地嘶喊道：“放开他！放开我的孩子！！”
面对着表情凶恶似鬼的羽衣狐，伊格尼兹也只是摊开手摇了摇头，风骚地微微侧开身体避过了扑向自己的羽衣狐，然后扬手一道爆炎打在了来不及收回力道的羽衣狐背上，借着爆炎的冲击力直接将羽衣狐从黑球的背上打飞了出去。
好巧不巧的是，从半空中狼狈落下的羽衣狐，刚好就掉在了刚返回地面上来了的陆生面前。
“喂，羽衣狐我已经扔到你面前了，剩下来的事情还是你自己动手比较好咯，报仇什么的还得自己把刀子捅回去才能得到满足啊。”高空中的金发少年对陆生如是说道，“安心好了，现在的鵺还不算完全降生，只是一个空有着力量壳子却没有灵魂的怪物而已，现在打败羽衣狐杀死鵺还来得及。”
“鵺这边我会暂时帮你控制着，只要乌利亚依然缠绕在鵺的身上，鵺的灵魂就绝对没办法融入这个新制造身体之中。不过话虽如此，你跟羽衣狐之间的恩怨处理也最好快点，尽量在半小时之内解决掉羽衣狐吧，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控制就会失效，真正的鵺就会成功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别开玩笑了，伊格尼兹的后半句话，怎么可能是这种fg满满的台词！
炽热夺目的火光照耀在少年明亮的双眼上，从血色的眼眸中折射出了难以遏止的杀意，“不然的话，这个黑球就要被可爱的小乌利亚酱烧化了，那游戏可就不好玩了呢……”
“不是说好了吗？羽衣狐和鵺，都得由你亲手来杀死才行啊~”
☆、第114章 滑头鬼之孙
让陆生多年以来不敢面对无法释怀的伊格尼兹就在这里，让陆生决心要付出一切代价去讨伐的羽衣狐也在这里,但是陆生却突然觉得,有些什么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天空上操纵着火焰长龙的高傲神明,再也不是他记忆里面那个神经兮兮的蠢笨少年了。而被他视为强敌大仇人的羽衣狐,此刻却是重伤凄惨地匍匐在地上,只需要他轻轻挥动一下刀刃即可带走她的生命。
这和陆生的预想，这和陆生的认知,完全不一样。
沉默了片刻之后,陆生走到羽衣狐的面前,面无表情地问道：“羽衣狐，你跟我的父亲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杀害了他？”
“哈？你的父亲？你的父亲跟妾身有什么关系……”因为受到爆炎炸开的攻击外加落地瞬间的冲击,现在全身骨头碎裂的羽衣狐已经没办法从地上站立起来了。
但即使是不得不以匍匐于地的姿态仰头，她的脸上也依然保留着落魄的高傲，“滑头鬼，这次又是你们赢了，但是，妾身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狐狸的诅咒依然在延续，妾身的转生也不会停止……十年后，百年后，妾身终将会再度苏醒，再度让我的孩子诞生！”
“……回答我，你跟我的父亲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关系？”陆生并没有理会羽衣狐色厉内荏的威胁，反而是再一次问出了困扰他已久的问题，“那个时候的你明明笑得那么开心，看着我父亲的眼神也是那样的孺慕……为什么，你会用魔王小锤杀死他？”
在陆生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个黑发黑眼的漂亮姐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温柔地跟他一起玩耍。等到奴良组二代目大将奴良鲤伴找来的时候，那个黑发黑眼的女孩突然语出惊人地将奴良鲤伴称呼为了‘父亲’——
鲤伴在短暂愣了一小会之后，便真的如同女孩的父亲一样上前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女孩和陆生一起愉快的玩耍了一个下午。三人游经山吹花前的时候，追着蝴蝶离开的陆生返回时，看见的却是倒在血泊之中的父亲以及面带诡异笑容的漂亮姐姐……
记忆之中那个女孩的容貌经历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以至于陆生在看见羽衣狐的第一眼，辨认出了她就是当年那个温柔地跟他一起玩耍，最终却杀死了他父亲的女孩。
亲眼见证下的杀父之仇不会有任何的虚假，但是现在终于理解了鲤伴与羽衣狐之间恰似父女氛围的陆生却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羽衣狐会称呼自己爸爸为‘父亲’，并且鲤伴还对此毫无异议乐于接受的样子？
“妾身已然说过，妾身根本你的父亲是谁，更遑论和你父亲有什么关系……呃、有、又来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冷然嗤笑着的羽衣狐突然痛苦地摇着头，眼前白发红眼的陆生形象一阵模糊，突然变成了黑发黑眼，一只眼睛半睁着一只眼睛闭着的慵懒模样……
有关这个同样有着滑头鬼容貌特征的黑发男子，羽衣狐其实是有着印象的，这个男人的形象经常会伴随着头疼与梦境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但是像今天这样如此清晰如此明确地出现，却还是羽衣狐自从转生以来的头一次。
头疼欲裂的羽衣狐异常痛苦地用额头撞击着地面，试图以此延缓那致命的胀痛感觉，哪怕把自己姣好的容貌撞得鲜血淋漓了也不在意。羽衣狐突然做出来的自残行为同样也让陆生吓了一跳，完全不了解羽衣狐这是在做些什么。
……但是，陆生很快就明白了，在明白的同时，困扰了他多年的疑惑也终于得以解开。
在羽衣狐以头抢地把自己撞得血流如注的同时，如同玻璃碎片一样闪烁着银光的记忆残片也纷纷扬扬地洒落了出来，从半空中徐徐落下，将羽衣狐灵魂与这具身体不相容的冲突记忆完完整整的展现在了陆生的面前。
那是，为了再一次生下鵺而数次转生的羽衣狐的记忆，以及一个名为山吹乙女的女子，与奴良鲤伴相知相爱最终却因为无子嗣而托书离去的记忆……
『山吹花开七八重，堪怜竟无子一粒』
陆生终于明白了，那一天，被自己父亲用忧郁语气所念出来的俳句究竟是何意义。曾经与鲤伴相知相爱的山吹乙女，在死亡之后又作为羽衣狐的宿身被复活出来，被灌输了自己是鲤伴与山吹乙女之女的虚假记忆，受控于他人亲手杀死了自己挚爱的丈夫……
所有的记忆残片终于尽数落下之后，羽衣狐也终于停下了痛苦的哀嚎，反而是挂上了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用闪烁不定的目光看着陆生，几次徒劳的张嘴却没能说出任何话来。
破碎混乱的记忆终于得到了整理，困扰了她许久的男人是谁这一问题也终于得到了解答……
现在的她，既是那个为了千年夙愿而数次转生的妖狐羽衣狐，也是为情所困黯然离开鲤伴的山吹乙女，眼前的陆生既是为她所仇恨、数次阻碍了鵺诞生的滑头鬼血脉，也是她所挚爱之人唯一的子嗣……
与羽衣狐一同陷入了迷茫与烦恼的还有陆生，他怎么也没能想到，与奴良组结下了不解之怨又杀死了自己父亲的羽衣狐，竟然同时也是曾经与自己父亲相爱厮守共度过百年时光的山吹乙女……杀父的仇人就在眼前，却发现对方是自己父亲的前妻，这样荒诞的事实冲击之下个中滋味也就只有陆生自己知道了。
“这可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请允许我为这个不幸的偶然而默哀零点三秒。”在羽衣狐与陆生双双陷入沉默的时候，浮在天上的少年发出了假惺惺的哀叹声。伴随着烈火一起突然闪现在了陆生身后的伊格尼兹靠近了沉默的妖怪少年，跟他暧昧的咬着耳朵说道，“但是，犹豫可不行呢。”
“忘记了吗？你可是跟我签订了觉有着绝对效力的契约呢~我会帮助你打败羽衣狐、阻止鵺的降生。但与此同时，接受了我帮助的你……已经没有放弃、没有说不的权利了。”
金发少年如同烈焰一样体温炙热的手掌扶在了陆生握刀的手上，温柔却又不容抗拒地强迫着陆生握紧了手中的漆黑太刀，近乎于蛊惑地在他耳边低语道：“撒，亲爱的陆生，到履行契约的时候了……举起我的神器，你只需要轻轻划一下就可以夺走你仇人的生命了。”
看见受到太多冲击的陆生似乎已经丧失斗志了的样子，伊格尼兹不满地眯起了眼睛，威胁道：“被羽衣狐悲惨的故事感动了？我可得提醒你，别忘了附在契约条件最后的违逆惩罚哦……这一条规定可不只是限制了我，同样对你也有约束力呢。如果不履行你的契约责任，那么最后受到惩罚的也是你自己罢了。”
当然，这正是我最想看见的结果……
契约违逆惩罚是什么？违背此契约者灵魂永堕深渊炼狱不得超生。陆生当然知道受到诱拐签下契约了的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之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但是，要让他对着面前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的羽衣狐挥刀，要让他去杀死那个命运悲惨连死后也不得安宁的山吹乙女……
“抱歉，我做不到。”陆生垂着头，声音低低地说道，“抱歉……真的很抱歉，我对不起你的地方太多了，无论是之前的事情，还是现在无法履行和你之间的契约，每次都是我的过错……对不起。”
“对不起？不不不，你完全不需要道歉啊……因为，无论你在怎么道歉，你所对不起的那个愚蠢少年都不可能再出来跟你笑着说没关系了。”
伊格尼兹抬头看了眼还在天空中哀嚎挣扎的巨大黑球，悠闲地说道：“你考虑的时间还有很多，请好好分析下利弊，郑重考虑究竟是继续履行契约还是要死扛到底……在鵺降生之间，留给你的煎熬时间还有很多很多。”
带着恶意笑容的金发少年打了个响指，缠绕在黑球身上紧缚着鵺降生的乌利亚一声长鸣，再次缩小成了宠物蛇的样子窜回到了少年的手腕上。在钳制着鵺降生的乌利亚终于离开之后，之前因为火焰长龙禁锢束缚而痛苦不堪的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表情安祥地开始起了接受灵魂。
现在漂浮在天空中被羽衣狐所产下的这个黑球状怪胎，充其量也只是鵺的外壳，或者说是容器而已。真正的鵺乃是已经死去、灵魂在地狱中逗留的某个灵魂，只有在容器完成之后，真正的鵺才会从地狱重返人间，再次降生于这个世界之上。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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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但是后悔也罢心痛也罢，一度失去的东西便再也没有办法找回了。无论心境产生了怎么样的变化，陆生都必须要背负着他手刃了曾经的友人这一事实，继续面向着未来走下去。
事到如今谈什么如果重来一次又会如何如何早日失去了意义，他所能做的，不过是将这块鲜血淋漓的伤口掩盖在不羁于世的洒脱之下，用无所谓的笑容来让身边的人安心而已。
但可惜的是，平静的假面能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致人死亡的罪业’成为了束缚着陆生的魔咒，让他一闭上眼睛心思便会不受控制地回到那个夜晚，回到他被怒火支配了理智的血色月下，回到他向着面容模糊的友人刺下穿心之刃的时候……
这样一段不愿面对的黑历史连续出现在眼前，显然是极大的影响了陆生的精神状态，甚至在对战土蜘蛛这样强敌的时候，陆生也因为一瞬间的恍惚而身受重伤，导致了雪女冰丽被土蜘蛛当成人质抓走。
在土蜘蛛硕大的拳头势如雷霆地照头砸下之时，陆生甚至产生过‘要是这样死掉就不会在烦恼了吧’的荒谬想法。但讽刺的是，即使是这能将普通人类压成肉泥的恐怖一击，也没能夺走陆生小强般的生命。
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导致同伴被抓走了，这个事实让陆生陷入了更深的愧疚与自我悲观之中。而充斥在京都上空愈发浓郁的妖气也在昭示着羽衣狐分娩之时的临近，两厢压力之下陆生更是将精神绷紧到了一个极端，让即使是龙二这样看他不顺眼的阴阳师也稍微有些担心害怕陆生会承受不住压力崩溃疯掉了。
为了解决青春期少主的忧郁，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的奶牛……不对，应该是既为总大将挡过刀又为奴良组流过血，劳苦功高还得玩背叛培养少主的奶爸牛鬼又一次出马了。
“少主，那件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您还没能认清自己的真正想法吗？您……早已经喜欢上那个被您亲手所杀的少年了啊。”
☆、第108章 滑头鬼之孙
牛鬼的话恍若晴天霹雳一般地降到了陆生的头上,让最近一直苦恼于这个问题的陆生直接呆住了，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一样。看着呆若木鸡的陆生,牛鬼在叹息一声之后继续说道：“少主您也许不知道，当初您带着一个人类少年回家的时候，组内究竟为此而发出了多少的惊呼声……”
从小就因为宣称自己家里面有妖怪存在而遭受孤立的陆生，不但成功找到了一个有共同语言的人类朋友，甚至还与其之间友情迅速升温变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并且在认识不超过一个月的情况下就将对方带回了作为奴良组总部的大宅……
这个突然出现又迅速在陆生心中占据了重要地位的少年，自打一出现开始便引起了组内干部们的密切关注。
即使总大将奴良滑瓢的心思还没有明说陆生也无法顺利妖化，但是跟着一代滑头鬼一起打下江山来的老干部们自然知道老大的心思,都默认了未来将会由陆生来继承奴良组三代目总大将的位置。
而已经被确认为是奴良组三代目总大将继承人的陆生,竟然会因为区区一个人类而违背他们的劝阻，甚至为此而冲动顶撞了自己的爷爷……被对方牵动感情如此至深，实在是让干部们不得不担忧起奴良组的未来了。
但极其幸运的是,他们的少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大彻大悟，明白人类和妖怪最终不在一个世界了。不但将体内的滑头鬼血脉成功激活完成了妖化，甚至还在不久后以亲手杀死了那个人类少年的方式，来与身为人类的过去彻底斩断。
在那个突然闯入陆生生活之中的少年被他亲手杀死之后，奴良组的干部们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过去了。
但让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杀死那个少年之后陆生非但没有如同他们预料的一般认清自己妖怪的身份、从此与人类分道扬镳，反而还陷入了夸张的自我封闭之中。日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不吃不喝，即使来人了也只会用死气沉沉的眼睛望一下，然后又没有任何反应了。
陆生的反应让干部们在错愕之余也变得更加担忧，这一副心灰意懒了无生趣的样子跟他们想象中的样子也未免差别太大了。在陆生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不吃饭不说话的这段时间，他们也尝试过对陆生进行开导，告诉他他的行为没有任何错误，但最终却没有取得丝毫成效。
曾经一度被所有的人类同学所孤立，最后却又因为那个少年而走入了正常人世界的陆生，在亲手杀死了对方之后仿佛又将自己扔回到了被整个世界所孤立的原点上。而且比以往更糟糕的是，原本还会享受着妖怪生活的陆生现在对妖怪、对于杀死了少年的自己深恶痛绝，完全就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消沉样子。
没办法了的奴良滑瓢最终也只能用妖术让陆生昏睡了过去，然后请来了奴良组中最善医毒的妖怪鸩来调制了一杯毒酒，给昏睡中的陆生灌下之后，让他模糊了这段时间所发生事情的记忆。
等到陆生再次醒来的时候，捂着疼痛的脑袋吃力地坐了起来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自己睡着之前的事情全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因为最近几个月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了的原因，原本已经成功妖化了的陆生又恢复成了人类的模样，让期盼着少主已经可以成熟起来的干部们不得不为之扼腕而叹。
但这件事情留给陆生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即使是来自鸩的毒酒，也没办法完全消去有关此事的记忆。被刻意掩盖的事实在日常中一点一滴的又被陆生回想了起来，让那个刚回到过去能够露出开朗笑容的陆生又变得沉默了起来。
不过最后陆生还是自己度过了这个心结，将这件至今也让他会心骤痛的事情埋藏在了记忆的最深处。流逝的岁月让腐烂的伤口外面长好了粉嫩的新肉，从外表上来看已经是恢复如初了，但只有陆生自己才知道，每次回想起那个夜晚的时候都会如影随形的钝痛感，从未消去过。
而一直在旁观着陆生成长的牛鬼，同样也看得非常清楚。而且牛鬼比陆生自己看得更明白，这份夹杂了愧疚后悔与悲哀的情绪，在时间的发酵下已经渐渐演变成了某种更为炽烈的感情。
也许陆生最开始将对方带回家中的时候所付出的依然只是单纯的友谊、又或者是长年以来无从倾吐的思念。但是在他因为愤怒的冲动而杀死那个少年之时，这个不慎闯入了陆生世界又被他亲手逐出的少年便在陆生心中拥有了极其特殊的地位，甚至称之为是爱也不为过。
说是怀念也好，恐惧也罢，痛心也好，悔恨也罢……只有这一个人，才能让陆生连回想起来都会觉得难以面对，只有这一个人会让陆生换乱无措地一提到就下意识想要逃避……因为失去了挚爱母亲而堕落成妖怪的牛鬼非常能理解，这份光是回忆起来便压抑得让人窒息的深沉感情。
如果可以的话，牛鬼是希望陆生在漫长的时间之中自己渐渐将伤痕抹平，并且坦然面对这份感情，然后克服它超越它。但可惜的是，残酷的现实并没有留给陆生那么多舔舐伤口的时间。
无论是羽衣狐的复活，还是鵺诞生之日的迫近，都在逼迫着这个还未成年的半妖少年强撑起腰板带领着百鬼而战。大概是进入京都以后手上沾的鲜血越来越多了，以至于陆生又不可遏制地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情景，回想起了死在自己手上的旧友……
无可奈何了的牛鬼只能寄希望于破而后立，在点破陆生自己的真实心思之后能够让他迅速从过去的阴霾中走出来。
在陆生因为而牛鬼的话受到巨大冲击之时，以柚罗为首的花开院家阴阳师们却是正在继续艰难进行着重新封印之路。经过了第六道封印龙炎寺的意外之后，挡在他们面前的仍然还有四道封印没有完成。
阴阳师们知道封印妖气支柱能够极大削弱羽衣狐的力量，这点羽衣狐自己当然也知道。即使是忙于生产无暇分|身的羽衣狐，也不会坐视着阴阳师们就这样一点点撬动自己统治京都的根基所在。从属于羽衣狐手下的妖怪们，在就已经被派往了第五道封印至第二道封印，势必要在羽衣狐完成生产之前阻止阴阳师的脚步。
失去了陆生与退魔之刃弥弥切丸的协助，花开院家的阴阳师们自然是陷入了更为艰难的苦战。好在奴良组的妖怪们还是有些良心的，在自家少主掉链子坑队友了的时候，他们也摒弃了对阴阳师的隔阂与花开院通力合作，成功将守护后续三道封印的妖怪给打败了。
封印之所失守的坏消息接二连三的传到了坐守二条城的羽衣狐耳中，先前还是在迫近第五道封印呢，第二天就变成已经攻破了第三道封印、正朝着最后一道防线的相克寺前去了……
作为第二道封印的相克寺可谓是守护在羽衣狐面前的最后一道防线了，若是守护相克寺的狂骨与荒骷髅也被打败，那么困守二条城的羽衣狐就会赤裸裸地暴露在阴阳师与奴良组妖怪们的攻击之下。
但即使是情况已经危及到这个地步了，以亲吻方式夺取人类活肝的羽衣狐依然也还是气定神闲的模样。挥了挥手让火急火燎地传信妖怪离开之后，羽衣狐用苍白纤细的手指轻抚着唇角的血痕，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
既然是余兴节目，那自然是要做得有悬念一点才有趣了。就是要在阴阳师们自以为成功在即大功将成的时候，狠狠地将他们的希望捏碎扔在地上践踏……这才符合她的美学啊！
一鼓作气攻下了三个封印场所的花开院阴阳师和奴良组妖怪们自然是士气高涨，让守护相克寺的狂骨与荒骷髅倾尽全力也没能将他们击退。眼看着胜利在望的阴阳师和妖怪们拥有着无穷的动力，无论狂骨和荒骷髅打退了多少人，后面总是会有更多的人前仆后继地冲上来。
在仿佛洗脑了一样的人海攻势下，即使是狂骨和荒骷髅这样的大妖怪也有力竭之时。最终这两个可怜的妖怪还是被小强一样打倒了又继续爬起来主角一方给轮倒了，硬是被耗到只剩下逃跑的力气了。
将狂骨和荒骷髅打败之后，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希翼的神色，柚罗更是激动不已地拿出了封印木桩，准备亲自来完成这倒数第二道封印。
相克寺的封印完成之后，羽衣狐的力量将会被削弱到极致……接下来只要将困守二条城准备分娩的羽衣狐打倒封印，那么京都的和平又回来了！
但是啊……现实情况真的会有柚罗想象的那么轻松吗？
当然不可能了。
就在封印木桩即将插|入相克寺地脉将妖气遏制住的时候，从地脉中心骤然喷涌出了汹涌的烈焰，瞬息之间便将贴满了咒符的封印木桩烧成了灰烬。神炎皇乌利亚在灼热神炎之间翻涌咆哮着出现，以震天的长吟冲击吹倒了在场的所有人，滚烫的热浪与仰天的吟啸简直就像是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一般。
巨大的火焰长龙盘踞在相克寺的寺庙顶之上，围绕着寺院顶盖在空中盘旋飞舞着，身上不断落下一点就着的烈焰，将整个相克寺都会为了一片火海。柚罗等人被逼的没有办法，只能从烟云缭绕火焰漫天的相克寺之中逃了出来。
就在乌利亚火烧相克寺的同时，正在跟着牛鬼修炼平稳心境的陆生也似是有感应般地抬起了头，看向了火光冲天的相克寺方向。
不可置信与狂喜过望这两种矛盾的情绪同时出现在了他的脸上，陆生妖异的红眼中盛满了天空中的火光，难以压抑激动地喃喃自语道：“这声音，难道……”
☆、第109章 滑头鬼之孙
陆生如同电影中的警察一样姗姗来迟，终于在漫天的火海已经将相克寺都差不多烧成灰烬了的时候才赶到了现场。看见他来了之后,刚才还在困扰烦恼着该如何应对是好的众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虽说陆生怎么对付那个大家伙他们也不知道,但既然现在陆生来了那么这个问题也不是他们应该烦恼的了……操心这些事情本来就不是他们该做的工作，把烦恼扔给陆生然后等着他带领自己去解决就是了。
但是出乎这些妖怪意料之外的是,非常得他们信任的陆生赶到相克寺外面之后,并没有立刻组织他们去打败还在寺内横行无忌的大家伙，反而是面带有几分焦急地四望着问道：“人呢？周围还有其他人吗？”
“人？普通人类的话，早就已经被驱散了啊。”青田坊摸着头莫名其妙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又跟陆生嚷嚷道,“都这个时候了少主你还管什么人不人的啊，赶快带着我们把那东西弄死然后进行第二道封印才是正事。”
一路奔跑过来还在微喘着粗气的陆生直接忽略掉了青田坊的好战要求，脸上急切神色更重地转头对其他人问道：“在那个红色火焰长龙出现的时候,你们有看操纵着它的人吗？年龄不大是个少年的样子，应该应该就在这附近的……”
“操纵？！刚才那只恐怖的妖怪，竟然是被人操纵的？！”人群之中突然爆开了嘈杂的争论声，无一例外都是在讨论着将整个相克寺都给烧成平地了的火焰长龙到底是什么来头，“喂喂别开玩笑了好吗，要是羽衣狐都能操纵手下那么强大的妖怪了，那么我们还跟她怎么打啊！”
和妖怪们所表现出来的惊异不同，所有式神都在乌利亚面前被压抑地痛快嘶鸣直到刚才终于才得到解脱的柚罗一直都保持着沉默。等到其他人都炸开锅乱成一团了的时候，柚罗才低落地轻声说道：“那不是妖怪，是式神。”
柚罗的话正如同时在滚烫的油锅之中骤然倒入了一盆冷水一样，虽然一时间制止住了众人的额喧哗，但是很快便让争论不休的声音变得更为激烈。式神是阴阳师的得力助手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那么有式神出现难道意味着羽衣狐的身边还有阴阳师的协助吗？！
“不……虽然是式神，但是和我们花开院所使用的式神依然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不同。”柚罗说道，“因为包裹在外面的火焰太过强烈以至于没看清楚具体的样子，所以我现在也不敢断定那到底是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是，那只式神拥有着不下于神明的力量。”
“能够将它降服并且命令其行动的操纵着，无论怎么想都只能是另外一位神明了……”
柚罗的简单讲述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她口中还有着原本准本说出口的‘而长龙身上的气息也与之前在龙炎寺拜会过的那位神明异常相似’，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最终柚罗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没有说出来。
但即使是这样，柚罗的话也足以给在场的妖怪们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性震撼了。拥有着神明之力的式神，已经站在背后操纵着它袭击了相克寺的另一为神明……这是在说与羽衣狐相对抗的他们，其实同时也是在跟幕后支持着羽衣狐的神明相对抗吗？！
开玩笑的吧，光是羽衣狐这样活了千年的大妖怪应付已经让他们应接不暇了，现在突然又爆出来羽衣狐还不是最终oss只是个中boss，幕后另有神明在冷笑什么的，简直太冷酷无情无理取闹了！
在众人因为这一消息而哀叹不已的时候，陆生却是唯一一个对此无动于衷的人，只是继续向着柚罗追问道：“那操纵着这个式神的人是谁？现在又在哪里？如果柚罗有线索的话，拜托请一定要告诉我……”
“告诉你？凭什么要我告诉你？自己都是个谎话连篇的大骗子，还指望着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真话？”对陆生相当看不顺眼的柚罗冷笑道，“既然这么想知道的话，那就去找羽衣狐问呗。式神会出现在这里，那么主人必然是与羽衣狐有过接触了，也许那只母狐狸会乐意回答你的问题。”
冷嘲热讽完了之后，柚罗便再也不想呆在这里了，转头跟哥哥龙二招呼一声以后立刻离开了这里。被柚罗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傻眼了的妖怪们这才想起来，因为之前伪装成人类的事情所以柚罗跟陆生已经是水火不容的状态了。
不对现在大敌当前危机四伏的，你们两个还搞什么内部矛盾这不是作死吗！
在柚罗和龙二离开队伍之后，盘旋在相克寺天空中不断降下火焰的神炎皇也终于完成了自己烧尽异端的大业。把跟主人搞竞争的相克寺给烧成一把灰烬以后，乌利亚也仰天长鸣着离开了相克寺的余烬，游弋着向二条城的方向飞了过去。
而陆生等人面对着还有着火焰没有熄灭，但是所有建筑都已经被火海彻底吞噬掉了的原·相克寺，也只能相顾无言泪流满面了。
好吧，陆生他发现了，自从遇到了那个神经兮兮的乌鸦嘴大神以后，他的人生似乎真的倒霉了许多……
但不管怎么样，羽衣狐这种阶级敌人还是必须要打倒的。这不仅涉及到了陆生父亲奴良鲤伴被羽衣狐所杀的血海深仇，更是关乎到了羽衣狐与奴良组之间延续数百年的恩怨纠葛。现在又加上只有羽衣狐才知道着操纵火焰长龙式神的主人究竟是谁，陆生说什么也要打倒她然后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但是失去了弥弥切丸的协力，现在的陆生想要打倒羽衣狐又谈何容易。
即使是在四百年之前，只有八尾的羽衣狐也是在花开院秀元使用破军式神限制得无法行动之下，被奴良滑瓢用弥弥切丸所打倒的。现在又经历了一次转生的羽衣狐变得更加强大了不说，破军外加弥弥切丸的好基友组合还自己出了问题散伙了……
本代的破军使用者柚罗现在对着陆生各种横眉冷眼就不说了，连弥弥切丸也被那个乌鸦嘴大神给毁掉了……原定要将七处的妖气支柱都要封印起来削弱羽衣狐的力量，结果现在近在咫尺的相克寺却又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想封印都没办法了。
预料之中应该被全部封印的妖气支柱还残留了一条，那么羽衣狐的力量势必会比想象之中更为强大。而柚罗和陆生自己这边又故障重重，此消彼长之下还能够按照原计划将羽衣狐打败才见鬼了呢。
但是陆生又有着不将羽衣狐打败便不行的理由，父亲的血仇，奴良组的恩怨，以及式神背后的神秘主人唯一的线索……丝丝缕缕的因果之线早已经将陆生缠绕的动弹不得，把他逼到了羽衣狐的对立面上，不得不开始这场只能胜利不能失败的战斗。
最终苦恼的陆生挠破了头也想不出办法，只能非常没骨气地认怂了，自己再一次悄悄去了龙炎神社之中，拜会了那位跟复读机一样只会叫他坦白从宽牢底坐穿的乌鸦嘴大神。
原先听见那家伙说自己终究会有一天自己求上门来的时候，陆生心里是不屑外加嗤笑的。但是当真走到今天这一步之后，陆生却又发现，现在他除了捏着鼻子回去找骂以外还真的就没什么别的办法可言了……
反正情况已经不可能比现在更坏了，他就豁出脸皮去求助一下，说不定还会有些许帮助呢？
来到龙炎神社山脚下的时候，陆生的心情实际上有点不安和忐忑的。毕竟上次是被乌鸦嘴大神愤怒地扫地出门了，还被撂下了绝对不会原谅他的狠话，这让陆生着实担心自己会吃个闭门羹连连门都不让进。
但出乎陆生意料之外的是，这个行事作风丝毫没有原则基准可言的奇怪神明简直就像是将那天的事情全部忘记了一样。不但热情洋溢地下山把他迎进了神社里面，还亲自挽袖泡茶放到了他的面前，其待客之热忱都让陆生有点怀疑是不是对方在茶里面下了春|药，准备把他迷晕了以后卖到别人床上去呢。
没办法，现在陆生面前这位少年神明的笑容就是有这么神似青楼老鸨，让陆生想不产生这样奇怪的脑洞联想都做不到啊……
两个人的单独会面，热情洋溢地送上饮品，然后被迷晕之后扔到床上啪啪啪啪……这他喵的不不就是标准的里番剧情吗！
心情越发忐忑的陆生正襟危坐，对方泡的那杯茶根本连闻都不敢闻一下，直接跟对方提出了自己想要得到帮助的请求。
听见（仍然没认出自己是谁的）陆生如此直截了当开门见山的提出了要求，早有准备的伊格尼兹也是从茶几下面抽|出了一份文件扔到陆生面前，笑容不改地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回来呢，武器支援和其他帮助我都会提供的，只要在这份契约书上签上你的名字就好了。”
在看起来很薄的文件被对方随手扔过来的时候，陆生下意识地起身将文件接住了。但是看清文件正上方那一行用正楷打印的大标题之后，陆生的额头上却是不由自主地垂下了万千黑线条——
你想要得到最好的装备吗？想要打败羽衣狐吗？单挑boss，怒刷装备，屠龙宝刀，点击就送……一切精彩尽在龙炎神社会员业务，您还在犹豫什么？赶快跟尼兹大神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年吧！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以为尼兹依然还是那个小逗比吗？那你就输了！
现在的尼兹大神已经黑到骨子里面去了，只不过逗比本色暂时还没洗完天赋点而已！
☆、第110章 滑头鬼之孙
【契约发起人：伊格尼兹·阿尔法杰洛】【契约条件人：（________）】
【契约内容：契约发起人提供功效足以替代弥弥切丸的神器帮助契约条件人对抗羽衣狐及其手下妖怪，视情况酌情提供一定程度的场外支援,公开情报进行共享,以鵺的降生被破坏为契约完结的终点。】
【契约条件：契约进行期间发起人的一切付出均为无偿,直至契约内容义务结束。契约接受者须在契约结束后满足契约发起人的任意一个要求。】
和狂霸炫酷拽老长一串的名字比起来，记载在契约书上面的内容实在是不能再正常了，陆生将这短短的几行字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也没能找出一丁点可疑的地方来，除了那个显然有些过分的契约条件以外。
“在契约结束后,必须满足契约发起人的任意一个要求？”陆生照着卷轴上面的内容念道，，“这样的条件也太过广泛不明朗了吧？难道你叫我去死我也非得去吗……”
“啊，这一点你倒是大可放心,强人所难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强迫你去做的。最后的契约条件,肯定是你能够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情。”
伊格尼兹端着茶杯沉吟了一会之后,干脆一扬手改变了卷轴上面所显示的契约条件：【契约条件：契约进行期间发起人的一切付出均为无偿，直至契约内容义务结束。契约完成后，契约接受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从京都中离开。】
看清楚新出现在卷轴上面的契约条件之后，陆生都险些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眨眨眼再重新检查却发现内容没有任何改变之后，他才愕然问道：“为什么会是让我离开京都？这算是什么条件……打倒羽衣狐之后我本来也准备回老家啊。”
“没什么为什么的，突然想到了就写上了而已。你既没有任何值得本王期待的东西，也无法为本王带来任何想要的东西，契约条件什么的不过走个公平交换的形式罢了。”伊格尼兹眯了眯眼睛，漫不经心地说道，“非要说的话……”
“非要说理由的话，大概是我看你实在不顺眼，想让你早点从我眼皮底下滚蛋。”
……卧槽这深井冰是坚决要放弃治疗吗，药不能停啊亲。
陆生在心中对这个堪称神经质的理由默默吐槽之后，果断跳过这一点转而对契约书上的另外一个疑点提出了质疑：“好吧这种莫名其妙的条件我也能接受了……但是这条惩罚又是什么意思？违背此契约者灵魂永堕深渊炼狱不得超生……会不会太恶毒了点？这只是一份军火交易合同而已吧！”
在契约书的最末端，赫然用小字体写上了【契约违逆惩罚：违背此契约者灵魂永堕深渊炼狱不得超生】的内容，猩红的字体颜色搭配上每个字末尾似是凝固血液一样的墨水印记，实在是让陆生很难会不生出不祥的预感来。
“违反契约的惩罚嘛，不弄重一点怎么会显现出契约的神圣效果来。”伊格尼兹轻哼了一声，一边转动着手中不知道什么之后多出来的签字笔一边说道，“这么关注违反契约之后的惩罚内容……难不成在签订契约之前你就已经做好要违背契约的打算了？”
“不，这怎么可能。”陆生非常果断地否认了，同时在心中默默自语道：这种人傻钱多速来的好事赶着上都来不及呢，怎么会主动想拒绝呢。
接过少年递过来的签字笔，又检查了一次契约确认内容没有任何变动之后，陆生终于在契约条件人的空行上填上了自己的名字。就在‘奴良陆生’的名字落在契约条件人空白之上的刹那，白纸上的契约黑字都透出了暗紫色光芒，将记载在契约书上的内容全部投影在了半空中。
“契约……成立。”
等到所有闪烁着紫光的文字都渐渐变大穿过屋顶被吸到天空中之后，伊格尼兹才从矮小的茶桌边霍然起身，面无表情地说道：“在世界法则的见证下，我会帮你阻止鵺的降生。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够履行义务，在鵺的降生被阻止之后立刻从京都滚出去。”
还没等陆生对此作出什么回应，伊格尼兹便已经随手从虚空中抽|出了一把通体墨黑的武器扔到了茶桌之上。与传统上那些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日本刀如出一辙，这把刚被伊格尼兹扔到陆生面前的墨黑色武器也有着剑尖和刀锋这两个貌似矛盾的特性，看起来既像是用来砍人的又像是用来捅人的。
从四次元口袋里面抽|出这把墨黑色日本刀扔到桌上之后，伊格尼兹略带怀念的目光也在刀身上稍微驻足了那么几秒，“墨染樱……很早的时候就跟在我身边的斩魄刀，同样也很久没有出鞘过了。就让我看看，你能够将吾之神器运用到何等程度吧。”
在指尖接触到冰凉刀身的瞬间，陆生便因为刀刃上那股似是要直窜入他心中的寒意而打了个冷颤。但即使神器依然在不断以万载寒冰般的戾气拒绝着他的靠近，陆生也硬是咬牙将这把桀骜不驯的黑色斩魄刀拿了起来，对着从屋外渗进的阳光仔细品读起了新入手的武器。
凭心而论，从卖相上来说，这把名为墨染樱的长刀就要比滑头鬼家祖传的弥弥切丸强很多。即使是在阳光下也不会有丝毫光线反射的墨黑刀身，正如其‘墨染’之名一样充满了森严的霸气。
薄如蝉翼隐隐散发着寒气的刀锋，也让陆生不会对这把利器的锋利程度产生丝毫怀疑。感叹与敬畏心情交错的陆生抬起头来问道：“这把墨染樱就是你要借给我的武器？”
“不是借给你，是送给你。”伊格尼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身为神祗的本王已经不需要再动用刀剑此等杀伐之器了，但是就这么让宝刀蒙尘永远封藏起来也未免可惜……作为暂时的利息，送给你玩玩也没什么。”
陆生直觉式的感到了来自少年笑容中的微小恶意，但是还没等他对此产生什么头绪，那种古怪的感觉很快又消失了。最终陆生也只能将此归咎为是一闪而过的错觉，任由这把利刃从今天开始将会只属于自己的喜悦将心中淡淡的不安感觉掩盖掉了。
“好了，武器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接下来我看看……”伊格尼兹伸手一拉直接便在半空中显现出了透明的屏幕来，而屏幕上的内容赫然便是刚才他和陆生约定的契约内容，“情报共享和场外援助……喂，关于羽衣狐的事情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能够直接对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本王提问，这样难得的机会可只有今天一次哦。”
陆生沉默了一会，然后用降了几小调的声音问道：“我想知道羽衣狐和我父亲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会在我小的时候杀害了我的父亲。”
“这种陈年旧事鬼才知道。”伟大的、无所不知的、全能的尼兹大神翻了个白眼，哼哼唧唧地回答道，“像这样狗血的相爱相杀问题你还是去找羽衣狐本人问去吧，我不提供感情咨询服务！”
“我在相克寺里面看见过一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长龙，根据在场的阴阳师判断，那应该是被人操纵着的式神……它的主人是谁？跟羽衣狐又有什么关系？”
“它的主人就是它的主人，和羽衣狐只有很一般的关系。具体到底是多一般的关系，这个你只有去问式神主人本人或者羽衣狐了。”
……卧槽那你还让我问个毛线袜子啊！一问三不知的要你何用啊魂淡！
被少年理直气壮回答呛得有点气闷的陆生咬了咬牙，又问道：“那相克寺的第二道封印怎么办？现在相克寺被一把大火直接烧成了灰烬，连地基都差点没被烧陷下去三米……原本重建螺旋封印削弱羽衣狐力量的计划也失败了，还有办法将相克寺原址上的妖气支柱重新封印起来吗？”
八道冲空的妖气支柱让京都变成了羽衣狐支配下的千年魔京，而正是为了将妖气镇压起来花开院秀元才会才四百年前借助神社寺院的力量设下了螺旋封印。现在相克寺都没了，依赖先人智慧的花开院家族自然是对此没辙了，因此陆生也只能指望眼前这个以神社镇压了妖气支柱的奇怪神明能够给出点有建设性的意见来。
在感情咨询上面已经连续坑了两个问题的伊格尼兹，这次也终于认真回答了一回：“用大妖怪的尸骨为根基，在妖气支柱上面重新建立一个神社或者寺院之类的东西就可以镇压住邪脉了……”
“但需要注意的是，如果里面无人看守的话，在妖气的灌注下被杀死的那只大妖怪终将会复活然后把封印。所以建好神圣场所之后还需要有神职人员长期净化妖气才行……嘛，花开院的家伙们知道该怎么处理，愚蠢的人类大概也只擅长这点事情了。”
“至于用来重铸神社的根基……”沉吟一会之后，伊格尼兹直接给出了答案，“前段时间苏醒的土蜘蛛，以他的血肉作为根基来镇压妖气邪脉再合适不过了。”
一提到土蜘蛛，陆生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之前他带领着百鬼却被对方碾压打败了的悲惨经历。虽说失败中有着他当时心神不宁无法集中精神的原因，但是土蜘蛛那让人近乎无力抵抗的强大实力也是货真价实的，一想到要再去和那样可怕的妖怪对抗，陆生的心情也难免沉重了起来。
“怎么，一只土蜘蛛就让你害怕了？”伊格尼兹似笑非笑地看着陆生，“连土蜘蛛都打不过的话，我看你还不如直接跪在地上唱征服让羽衣狐饶了你算了。”
“……不劳操心，我会打倒他们的。”
哪怕不是为了重新把盘旋在相克寺上空的妖气支柱封印起来，陆生和土蜘蛛之间也有着不得不清算的旧怨前仇。之前被当成人质抓走的雪女冰丽还在土蜘蛛手里呢，就算是为了自己手下的妖怪，陆生和土蜘蛛之间必然也还有一场恶战，此次为了重新构筑封印镇压邪脉也只是一个契机罢了。
所有的疑问逐一得到解答之后，陆生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今天是不虚此行了。哪怕面对的是个有些神经质有些深井冰晚期的奇怪神明，但经过今日的对话之后自己也的确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提供了武器，再将如何打倒羽衣狐的攻略秘籍一一告知之后，伊格尼兹也基本算是尽到了自己的责任，接下来的工作都该陆生自己去做了。结果就在所有问题都得到回复，临近告别的前夕，陆生突然问出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来：“你的眼睛，怎么变成红色了？”
将这个突兀的问题问出来之后，陆生自己也从骤然冷凝下来的气氛中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但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应付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少年神明。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低着头杜口吞声看不清表情的伊格尼兹才惜字如金地赏给了陆生一句话：“滚。”
☆、第111章 滑头鬼之孙
“别藏了,裤子都拖到地上了，还真以为看不见你么。”一巴掌把迷迷糊糊的陆生抽到山脚下之后，伊格尼兹便甩了甩衣袖回头对藏在柱子后面的人说道。
听见了对方的嘲弄笑声之后,脸上挂着腼腆笑容的男孩才从柱子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上半身套着的宽大毛衣、以及下面穿着连脚后跟都给包裹起来了的长裤子显然与这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格格不入。
但即使是穿着这样古怪的衣服裤子，他的脸上也没有显露出丝毫不自在的神色来，清澈透亮的眼神中带着丝毫不作假的赤诚。
人的心总是肉长的,会对充满善意与正能量的家伙更加偏爱一些也是在所难免。即使同样都是为自己贡献了信仰的信徒,伊格尼兹也更加青睐于小男孩这样心灵澄澈胸腔中充满了了温暖祈愿的小孩子,而不是那些惶惶不可终日不断祈求着安全的大人们。
“伊甸,过来。”伊格尼兹招了招手,让笑容有点小羞涩的男孩走到自己面前来,轻揉了几把对方绒毛一样松软的头发说道,“待会去跟其他人通知下,趁着最近这段时间天晴赶紧离开京都，明白了吗？”
伊甸的父母在妖云漫天妖怪们祸乱京都的时候都已经不幸丧生了，不足八岁的小孩能够从妖怪的口中逃出来实在是幸运至极的事情了。不过好在坚强的伊甸很快就从失去父母的悲痛中走了出来，重新变回了那个有着暖暖笑容的样子。
伊格尼兹还不至于缺乏温暖到了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的地步，只是相比起那些哭丧着脸心思一片灰暗的成年人来说更加喜欢接近伊甸这样心思纯澈的人，起码不会因为对方那源源不断的负面忧虑而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在神社主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纵容之下，同样很喜欢这个年轻神明的伊甸就成为了到神社主殿来躲猫猫的常客。其他人再怎么羡慕伊甸得了神明的青眼能够呆在最安全的地方，叹惋之余也无力改变他们不够蠢不够萌无法让伊格尼兹喜欢起来的事实了。
心直口快和童言无忌都是小孩子所共有的特性，因此伊甸一点也没能藏住自己的心思，在伊格尼兹话音刚落的刹那马上就睁大了眼睛问道：“为什么要我们离开？难道你不愿意在保护我们、要赶我们走了吗？”
软软的疑惑童声之中缺乏着对神明的敬畏之心，但是比起一边在脸上诚惶诚恐一边在心中嘀咕怀疑着的两面三刀，伊格尼兹显然还是乐于与伊甸这样把心思都摆在了脸上的赤子交谈，“妖云已经散去，妖怪支配京都的统治已经摇摇欲坠，现在你们即使离开神社的结界范围也不会遭遇危险了。”
镇压着八道妖气支柱的螺旋封印一个接一个被花开院家的阴阳师们重建起来以后，乌云蔽日整天昏暗无光的情况也好了很多。笼罩在天空之上的阴云渐渐散去，和煦的日光穿透云层洒在林立的高楼之间，让那些只能在黑暗中生存畏光的妖怪们再也不敢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天空的放晴和妖气的散去也让躲避在神社中的幸存者们充满了期待，众人都在议论纷纷地猜想着是不是可怕的妖怪们已经从京都中离开了。但是在伊格尼兹没有开口的情况下，依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用生命去做小白鼠，穿过结界去用身体感受一下妖怪到底走了还是没走。
因此在伊格尼兹终于坦诚将这座城市不再属于妖怪这个事实说出来之后，伊甸的脸上出现了溢于言表的喜悦，按耐不住嘴角上扬的男孩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重复着问道：“这是真的吗？妖怪真的都已经消失了，不会再跑出来要夺走我们的活肝了吗？”
“是真的，因此你们也对那群阴阳师稍微带上点感激之心，他们好歹也是在拼上性命地从妖怪手里把京都给夺回来了呢。”伊格尼兹罕见地夸赞了下阴阳师们的努力，不过出于坏心地依然忽略掉了某只白毛妖怪的努力，“趁着天空晴朗的时间，赶紧从这里离开吧。”
伊甸闻言露出了不解的表情，“啊？既然妖怪都已经被阴阳师们打跑了，那我们为什么还要离开这里呢？这不是我们的城市吗？”
“因为，这里很快就要被毁灭了。”上翘的弧度在少年的唇边勾勒出了冰冷危险的笑容，忽明忽暗的殷红色眼睛仿佛毒蛇吞吐着的信子一般，让伊甸突然觉得眼前的人不再是自己所认识那个有点别扭又有点温柔的良善神祗了。
伊格尼兹微歪着头，任由唇畔寒意满载的笑容渐渐加深，一边轻抚着男孩的头发一边低声道：“这个世界的崩坏，即将从这个城市开始……毁灭，即是身为神祗的吾对此世的最终抉择。”
将男孩恐惧的面容映照在自己鲜红的瞳孔之中，周身都缭绕着不祥气息的伊格尼兹半捂着眼睛发出了低低的嗤笑声——
“在这个世界完全崩溃消亡之前，尚存着求生念头的幸运儿哟，尽可能地往着安全的地方逃跑吧……在世界迎来终焉之刻前，我的庇护永远与你们同在，直至世界毁灭之时……”
这即是，伊格尼兹对于信徒所施与的，最后的慈悲。
滚烫炽热的暗红色火焰在穿着祭祀服的少年周身肆意蔓延着，光芒黯淡却又热气逼人的火焰缭绕着其身畔久久不散，让近距离感受着这股破灭威压的伊甸下意识地抱住了头，本能地瑟瑟发抖着。
暗红色火焰之中少年的面容早已被影影绰绰的火光给遮掩得看不清楚，唯有那双闪烁着惊人恶意的血红色眼眸在火光之间熠熠生辉，仿佛要用怒火将这个世界整个一起吞没掉一般。
惶恐不安又茫然无措的伊甸已经完全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那个面带着微暖笑容对他们伸出援助之手，将他们从妖怪魔爪之下拯救出来的善良神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似是灾厄化身一样的骇人模样？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渐渐黑化的某个妮子快把小正太吓哭了的同时，再把目光转移到新装备get了的陆生身上来看看。
&√以后的陆生按照‘神启’的指示直接找到了土蜘蛛去干架，作为战斗狂的土蜘蛛自然是欣然应战，然后被通体墨黑低调奢华有内涵的神器墨染樱给……一个照面秒了。
在墨染樱仿佛切开一块嫩滑的豆腐一般把土蜘蛛给切成两半的时候，外表淡定依旧的陆生内心里面其实没比自己那些嘴巴快能塞下鸡蛋的手下们好多少，都是半斤八两的风中凌乱。
——卧槽这真的是土蜘蛛不是纸蜘蛛吗？！就这么跟纸糊的一样被一刀砍翻了真的没关系吗！之前一个把我们一群人都给打翻了的设定到哪去了！！！
在大家同样都很震惊的时候，能够看起来很镇静的震惊就显得档次很高了。偷偷把掉到地上的下巴重新装上去之后，陆生强行装出了一副我很冷静我早就知道了这玩意有这么吊的表情说道：“土蜘蛛已经被杀死了，接下来只要把它的尸身运到相克寺中重新建造一个封印就行了。”
像是修缮封印和重构结界之类的事情显然是阴阳师更为在行，所以陆生也没有想过要越俎代庖去给花开院家的阴阳师们代劳了。
成功将土蜘蛛这个号称没有人能够正面将其击败的大妖怪给斩杀掉之后，扛着锐不可当神器的陆生挥刀指向了羽衣狐所在的二条城方向，对手下的妖怪们大声呼喊道：“等到相克寺的妖气支柱封印完成之后，就是忙于生产的羽衣狐最为虚弱的时候……小的们，准备好闯进二条城去大闹一顿了吗！”
响应陆生的，乃是其手下百鬼异口同声‘准备好了！’，在其他妖怪都群情激奋准备冲进二条城里面去跟羽衣狐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刚刚被陆生救出来的雪女冰丽却是凝视着陆生手上没见过的长刀，露出了疑惑与担忧并存的表情。
“少主……”犹豫再三之后冰丽还是走到了陆生的身边，用笼在袖子里面的手指着乌黑利刃说道，“这件武器，您是从哪里得到的？”
陆生回过头来，诧异地看了冰丽一眼，然后回答道：“从某个臭屁欠扁的神明那里借来的神器，准备用它来痛扁羽衣狐一顿帮老爹报仇……怎么了吗？”
“不，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总觉得这个武器有些不详，具体的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但就是感觉不像是什么正气的武器。”
冰丽绞尽脑汁地想要把自己的预感说出来，但是语焉不详的模糊用词显然无法引起陆生的忠实。因此陆生对于冰丽的担忧也只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吧，我可不是玉璋或者秋房那种会被武器反客为主吞噬心智的笨蛋，别瞎操心了。”
即使陆生像这样保证了，但是冰丽心中的担忧却是不减反增……神祗的东西，借贷来真的会没有代价吗？
当然不可能了，精明的神明们可是从来不会做亏本生意的。更别说，这把锋芒内敛的利刃还是来自于某个心怀不轨的外道神明之手……
☆、第112章 滑头鬼之孙
陆生变得越来越嗜睡了。
属于黑夜的妖怪们本来是不需要睡眠的,但是频繁的活动也会消耗掉妖怪们旺盛的精力，迫使其在激烈运动结束之后会稍微小憩休息一会，像这样闭目养神恢复体力的行为,正是妖怪意义上的‘睡眠’。
陆生体内的妖怪之血并不浓郁，反而是人类的血脉占据了四分之三的比例，这也就使得陆生变成了一只需要真正意义上睡觉的妖怪。奴良组的妖怪们原本已经习惯了需要沉沉入睡的半妖少主,但是在陆生变成现在这样一旦陷入深眠便怎么也叫不醒的样子以后,奴良组的妖怪们却是不得不为此而忧虑重重了。
使用那把锋芒过于锐利的妖刀,对这个年轻的滑头鬼来说显然负担太重了。
陆生在战斗时候所爆发出来的旺盛精力,无一不是以墨染樱对他身体的压榨而逼迫出来的,再怎么强大的神器终究也只是被人所使用的武器,所能发挥出多大的能力,全看操纵着武器的人能够付出多大的代价。
与战斗时候充沛精力形成鲜明反比的嗜睡不仅引起了奴良组妖怪们的担忧,同时也让陆生自己心情变得沉重了起来。作为墨染樱的使用者，他当然知道这把居合之间便将土蜘蛛劈成两半的妖刀从他这里索取了多少的生命力，但这把危险的武器越是使用得久，他便不可抑制地对武器产生了越来越多的依赖。
年轻的妖怪少主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嘴上再怎么说着不会被武器反客为主，实际上却根本没办法抵御来自金手指的强大诱惑。哪怕陆生自己也已经意识到了这把漆黑如墨的妖刀恐怕不止是在压榨自己生命这么简单，也完全停不下来挥动着墨染樱的手臂了。
羽衣狐这只千年老妖狐在漫长的岁月中所聚集起来的势力实在是太过强大，远非陆生手下稚嫩的百鬼们所能与之正面的程度。现在的陆生光是在面对着羽衣狐手下的大妖怪们时便已经需要竭尽全力，想要和统帅京都妖怪的羽衣狐对抗，不借助神器之利也是在太困难了。
比起对妖刀贪婪吞噬着自己生命的那点忧虑，现在陆生明显还是更担心羽衣狐肚子里面的那只鵺。现在距离羽衣狐解开八道螺旋封印入主二条城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了，被残虐的京都妖怪们掠夺而来的活肝一直在源源不断涌入二条城中，羽衣狐腹中的鵺应该已经发育到了临近生产的程度了。
无论是为了自己、奴良组亦或者是饱受妖怪之灾的京都居民，陆生都不可能在这个地方停下脚步驻足不前，横在他与羽衣狐之间的不止有父亲奴良鲤伴的杀身之仇，更是有着自四百年前奴良滑瓢斩杀羽衣狐宿身遭受恶毒诅咒开始延续下来的不解之怨。
与同样受到了狐狸诅咒、还能依靠吸纳分家人才维持着本家香火的花开院不同，完全依靠妖怪血脉延续子嗣的滑头鬼一族对，于解开羽衣狐的诅咒要迫切得多。
只要无法与妖怪结合生下纯血子嗣的诅咒还紧缚着他们，那么滑头鬼的血脉便终究会有因为太过稀薄而断绝的一天，哪怕是为了遥远到不知道是多少代以后了的未来子孙，陆生也没办法和羽衣狐笑着和平握手。
所以即使陆生已经开始在心中担心被妖刀掠夺着生命的自己撑不到打到羽衣狐的时候，现在也只能继续佯作镇定地紧握着剑柄从群妖之间杀出一条血路来。羽衣狐分娩在即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光是看着京都妖怪们奋不顾身的狂热反扑，陆生就知道距离鵺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开始着急了的陆生只能发狠任由墨染樱更大剂量地吞噬自己生命，以此换来惊人的顽强战意硬生生在数不清的妖怪之间杀出了一条前进之路，成功率领着身后百鬼突破京都妖怪的防守进入了二条城之中。
能否阻止鵺的诞生，就看现在了。
在奴良组的妖怪们浴血奋战终于撕开一道口子进入二条城之后，在相克寺遗址上忙碌了好几天没能合眼的花开院阴阳师们才终于能够长吁一口气坐下来了。在土蜘蛛的尸身堵住了来自地底的风眼、阻碍了冲空妖气的上涌之后，他们终于在风眼上完成了简陋的镇压神社。
因为时间太过仓促的缘故，阴阳师们根本没有去请来神明降临建造神社的时间，所以现在搁在风眼上面的也只是供奉着天照大神的简陋香烛台而已。像这样山寨小作坊出品的神社到底能有多大作用谁也不敢保证，但现在能够阻止妖气支柱一段时间，让他们有机会打倒二条城里面的羽衣狐就足够了。
完成了对妖气支柱的封印之后，姗姗来迟的阴阳师们终于加入了与羽衣狐正面决战的战场。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在奴良组的妖怪与花开院的阴阳师们在阔别四百年而再度汇合之后，一度败于二者手中的京都妖怪们再次被阴阳师与妖怪联手的怪异组合所击败，拱手让出了前往二条城地下秘穴的通道。
但就在距离着羽衣狐生产只有数墙之隔的入口处，却是出现了让所有人骤然头皮发麻浑身紧绷的强敌。
“嚯呀嚯呀，你们还真是足够努力的，竟然能够一路突破到这里来……不过，你们的努力，也就到此为止了。”有着金黄色蛇瞳的萝莉妖怪狂骨捂嘴笑道，“不会让你们去打扰姐姐生产的……绝对不会。”
如果只是狂骨这个在相克寺里面被打得灰溜溜逃走的妖怪，那么陆生等人也不至于会摆出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来。但关键问题不是这里有只狂骨，而是在狂骨的身后，盘旋着一条周身翻涌着热浪、口中吞吐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地下洞穴的巨大火焰长龙。
曾经以势不可挡的力量在他们面前烧毁相克寺、又长啸着离去的神炎皇，再一次阻碍在了他们前进的道路上。明明羽衣狐分娩的场所已经是近在咫尺，但就是这短短的数墙之隔却又恍若生死境界线一般，让绝望的众人根本无从想象自己要如何突破神炎皇的防线，闯进羽衣狐的所在之处。
神的力量，终究是无法抗拒的。哪怕人类妖怪为此倾尽全力燃烧了全部的意志，那一霎那所能迸发出来的火花在神炎皇不灭的烈焰面前也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到。
紧握着剑柄的手心中已经渗出了汗液，目光紧锁着火焰长龙的陆生努力克制着不分心去思考操纵它的主人究竟身在何方，而是绞尽脑汁地思索起了要如何闯过这道天堑一般的绝对防线。
带着手下的妖怪们一起冲上去跟它拼了？像这样冒进而鲁莽的行为也许以前的陆生会采用，但是现在手握着墨染樱的陆生，却不敢拿同伴的生命堵在微小的奇迹可能性上了。
对神器之利接触感受越深，陆生心中对于神明之力的敬畏便越重。正是因为亲身了解到了神明所使用的神器中蕴含了怎么可怕的力量，陆生才更能意识到眼前拥有着神明之力的火焰式神是怎样可怕的敌人，想要与神的宠物战斗，就必须要具备同等的力量才行。
那天莫名其妙签下来的那个契约再一次浮现在了陆生的脑海中，山顶上那位奇怪神明所承诺的适量援助这一条款不断拨动着陆生紧绷的神经，催促着他呼喊出对方的名字，唤来山上的少年神明对付眼前的式神长龙。
但堪堪要脱口而出的名字刚到嘴边，却又生生被陆生给咽了下去。神的无偿帮助可不好领受，这一点对于已经被墨染樱蚕食了好几天生命力的陆生来说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不过是借助下神器之威就要付出如此的代价，那么请来神祗亲临救场又会被索取怎样的报酬呢？
要知道，各种故事或者书籍记载中因为请来神降，最后油尽灯枯死去了的巫女神官可不是一个两个啊。
如果面对的是羽衣狐这个恩怨纠葛甚深的老仇人，也许陆生一咬牙也敢拿自己的命去堵堵。但现在连羽衣狐的面都还没见到呢，要是在这种地方莫名其妙挂掉了那不是太让人笑掉大牙了吗？
就在陆生还犹豫着到底应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在空旷的地穴之中突然出现了清脆的响指声。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金发少年冲着火焰长龙的方向招了招手，糟点满满地呼喊道：“好了好了，小乌利亚酱的保镖任务已经结束了，不用再忍着狐骚味在那里守着了哟。”
回应少年的，乃是神炎皇响彻地穴的长吟，盘旋阻碍在入口处的巨大火焰长龙随着周身的火焰一起迅速缩小，变成了小蛇版纤细迷你的样子，从呆滞着搞不清楚状况的狂骨身边迅速飞走，作手环状缠绕在了金发少年白皙的手腕上。
“又见面了呢。”伊格尼兹侧过头，笑眯眯地看着众人，“我的宠物，似乎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呀，抱歉抱歉……看在暂时没弄死你们的份上，我就不跟它计较了~”
☆、第113章 滑头鬼之孙
那条凶恶的火焰长龙……竟然是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金发少年的宠物？！
刚才乌利亚咆哮着的骇人模样与少年人畜无害的眯眼笑脸来回在众人的脑海中晃荡，让他们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这个有着巨大反差的奇怪设定,强烈的冲击之下让他们甚至一时间连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少年究竟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被安利洗脑过的忠实信徒柚罗自然认出了尼兹大神,但年轻的阴阳师少女此刻却因为姗姗来迟的恍然大悟而陷入了极度的懊恼之中,无暇去拯救其他被惊呆的小伙伴们了。
在相克寺中第一次见到乌利亚的时候,她就觉得对方身上的神炎异常熟悉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直至现在伊格尼兹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之后，她才恍然想起这种怪异的熟悉感觉正是她之前在浮世绘町的神社中所感受到过的。
身为尼兹大神的忠实信徒,竟然这么迟才认出乌利亚的真实身份来,她真是太不称职了！
与柚罗此时因自觉信仰不坚定而产生的懊恼比起来,震惊德满脑子空白的陆生所受到的冲击显然要大得多。那个一直被他记挂在心上难以释怀的家伙，竟然会是眼前这个与他有过数次交集了的异教神明……
明明是荒谬无比的事情,但是在看见乌利亚变成赤红色小蛇缠绕到对方手腕上，亲昵地蹭来蹭去之后，记忆里面那个已经形象模糊了的黑发少年突然重合在了笑眯眯的金发神明身上，胸腔中阵阵呼之欲出的钝痛都在旗帜鲜明地叫喊着，就是眼前的这个人没有错。
想说的想问的话实在是太多了，嘈杂的千言万语一起涌上以至于呆呆张开嘴巴的陆生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此刻似乎所有的语言都显得无力而苍白，但陆生却又觉得就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地呆滞下去只会迎来更为糟糕的结局。
没等慌乱无措的陆生还没能整理好头绪、让僵化的思绪得出自己究竟应该做些什么，一出场便震住了所有人的伊格尼兹微微一笑，对着陆生的方向比出了一个‘ok’的手势说道：“撒，契约书上承诺的场外支援已经到位了哦……接下来，能不能阻止羽衣狐就看你们自己了。”
“别忘了，羽衣狐可是你不得不去打倒的敌人呢……不管出现了怎样的变故，你都肯定会杀死羽衣狐，阻止鵺的降生，对吧？”
似笑非笑的少年在留下了意味深长的问话之后，伴随着熄灭的火炎一起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似乎以伊格尼兹的离开为契机开启了什么开关一样，刚才陷入震惊中石化了的众人一个接一个回醒了，面面相觑着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但是，留给他们像这样茫然不解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啊——啊呀……呵、唔嗯……”
突如其来的晃动席卷了整个二条城，而羽衣狐痛苦的声音也在同时穿过石壁窜入了众人的耳中。浓郁的黑暗怨气从地穴深处往外渗了出来，几欲要化为实质的乌黑色气流用处，纷纷色变的众人立刻就意识到了不远处的羽衣狐已经到临产的关键时候。
再过不久，被京都妖怪们奉为黑暗之主的鵺就要降生了！
到了成败在此一瞬的关键时刻，陆生也只能强迫自己从混乱的思绪中镇定下来，将杂乱无章的心绪全部都暂时忘到脑后，先竭力阻止羽衣狐的生产以后再来捋顺自己乱成麻的心情了。
“不会……不会让你们过去的！”羽衣狐痛苦的呼喊声不止是将要前来阻止她的众人惊醒了，同时也让狂骨从乌利亚叛变的打击中清醒了过来。手捧骷髅头驱使着毒蛇的萝莉妖怪表情绝然地挡在了入口处，高举着骷髅头说道，“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去打扰姐姐大人的生产！”
羽衣狐正处于生产、鵺即将降生的事实化为了沉重的巨石压迫在众人的心头上，使得一贯要先以理服人的正义一方失去了跟萝莉妖怪狂骨嘴炮下去的心情，直接冲上去跟誓死要守住入口的狂骨缠斗了起来。
即使是有着大妖怪血统的狂骨，在一群妖怪加阴阳师丧心病狂的群攻之下也讨不到好。短短几分钟的功夫，以一己之力挡住众人去路的狂骨很快就被轮倒在了地上。但就是狂骨誓死延缓下来的这几分钟时间，让痛呼声渐渐加大的羽衣狐终于成功完成了生产。
地动山摇般猛烈的震动让整个二条城的地下都坍塌了一大部分，位于地下秘穴最深处的羽衣狐浑身赤|裸地坐在一个巨大的黑球之上，顺着因为坍塌而出现的通道一路漂浮到了二条城的顶端……
全身都覆盖着圣光的羽衣狐面带着难以言喻的慈爱笑容，对着下方暂时停止了争斗呆呆仰望着自己的妖怪们敞开了双臂，以喜悦之情由衷流露的声音说道：“撒，跟随着妾身的同志们哟，欢呼吧，雀跃吧，欣喜吧……妾身的孩子，黑暗之主鵺终于诞生了！”
羽衣狐完成了生产，鵺降生了……也就是，现在就在羽衣狐脚下这个巨大得有些过分的黑球，就是鵺的本体？！
在京都妖怪们瞬间爆发的欢呼声中，羽衣狐又继续对试图前来阻止鵺降生、最终因为失败了而绝望的其他人说道：“还有从浮世绘町以及远野远道而来庆贺妾身之子诞生的妖怪们，妾身也由衷欢迎尔等的到来……让吾等一起，随着鵺的降世而进入妖怪君临万物的新时代吧！”
就在众人都以为鵺的降世已经不可阻止，羽衣狐最终笑到了最后的时候，脸上幸福洋溢母性光辉灿烂的羽衣狐突然扭紧了眉头，转身冲着自己斜后方怒斥道：“你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你想干什么！！”
羽衣狐从欣喜到惊怒的转变实在是太过突然，以至于下方的妖怪们错愕不解之余视线也随着羽衣狐一同转向了她的斜后方。像是命运般的偶然，此时遮挡住皎洁月光的乌云突然散去了，任由银白色的清冷月光播洒而下，撩开黑夜的阴影将黑球上的另一个身影放到了所有人的眼前。
“我曾经说过，因为讨厌某只妖怪，所以我要帮助你实现夙愿让你的儿子再次降生。”与头顶清冷月辉融为一体，精致俊美不似凡间人类的金发少年漫步而来，对着惊怒交加的羽衣狐说道，“但是，不久前我因为一个异常划算的契约交易而改变主意了。”
“朝令夕改并非我的本意，但既然眼前有了更好的选择，那么出于好心卖卖前队友也是可以理解的嘛。羽衣狐啊，真是抱歉了，你的愿望大概得进地狱里面去实现了。”
骤然延展开的火光盖过了天穹上月亮的光辉，漫天的火焰将黑球以及羽衣狐一起围困在了热浪之中。原本已经变成细长小蛇缠在少年手腕上伪装成手环的乌利亚也自发飞了出来，在天空中现了原形如同盯上了猎物的毒蛇一般，紧紧缠绕住了名为鵺的黑球。
浑身燃烧着不灭神炎的乌利亚与鵺的身体刚一接触，像个肉团似的鵺立刻发出了震天的哀嚎声，浮现在黑球前方的五官上出现了痛苦难耐的表情，伸出来的短小四肢也无力地拉扯着紧紧缠住自己的火焰长龙，仿佛想要把这个烧痛了自己的混蛋扯开一样。
但是还没变成完全体的鵺根本就不是乌利亚的对手，无论那双短小肥胖的手再怎么努力地想把乌利亚从自己身上撕开，一点点收紧身体把黑球挤压变形了的乌利亚也不为所动，依然固执地缠绕在黑球身上不让它能有其他的行动。
在片刻的呆滞之后，表情癫狂的羽衣狐立即扑向了好整以暇看戏的金发少年，面容狰狞地嘶喊道：“放开他！放开我的孩子！！”
面对着表情凶恶似鬼的羽衣狐，伊格尼兹也只是摊开手摇了摇头，风骚地微微侧开身体避过了扑向自己的羽衣狐，然后扬手一道爆炎打在了来不及收回力道的羽衣狐背上，借着爆炎的冲击力直接将羽衣狐从黑球的背上打飞了出去。
好巧不巧的是，从半空中狼狈落下的羽衣狐，刚好就掉在了刚返回地面上来了的陆生面前。
“喂，羽衣狐我已经扔到你面前了，剩下来的事情还是你自己动手比较好咯，报仇什么的还得自己把刀子捅回去才能得到满足啊。”高空中的金发少年对陆生如是说道，“安心好了，现在的鵺还不算完全降生，只是一个空有着力量壳子却没有灵魂的怪物而已，现在打败羽衣狐杀死鵺还来得及。”
“鵺这边我会暂时帮你控制着，只要乌利亚依然缠绕在鵺的身上，鵺的灵魂就绝对没办法融入这个新制造身体之中。不过话虽如此，你跟羽衣狐之间的恩怨处理也最好快点，尽量在半小时之内解决掉羽衣狐吧，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控制就会失效，真正的鵺就会成功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别开玩笑了，伊格尼兹的后半句话，怎么可能是这种fg满满的台词！
炽热夺目的火光照耀在少年明亮的双眼上，从血色的眼眸中折射出了难以遏止的杀意，“不然的话，这个黑球就要被可爱的小乌利亚酱烧化了，那游戏可就不好玩了呢……”
“不是说好了吗？羽衣狐和鵺，都得由你亲手来杀死才行啊~”
☆、第114章 滑头鬼之孙
让陆生多年以来不敢面对无法释怀的伊格尼兹就在这里，让陆生决心要付出一切代价去讨伐的羽衣狐也在这里,但是陆生却突然觉得,有些什么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天空上操纵着火焰长龙的高傲神明,再也不是他记忆里面那个神经兮兮的蠢笨少年了。而被他视为强敌大仇人的羽衣狐,此刻却是重伤凄惨地匍匐在地上,只需要他轻轻挥动一下刀刃即可带走她的生命。
这和陆生的预想，这和陆生的认知,完全不一样。
沉默了片刻之后,陆生走到羽衣狐的面前,面无表情地问道：“羽衣狐，你跟我的父亲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杀害了他？”
“哈？你的父亲？你的父亲跟妾身有什么关系……”因为受到爆炎炸开的攻击外加落地瞬间的冲击,现在全身骨头碎裂的羽衣狐已经没办法从地上站立起来了。
但即使是不得不以匍匐于地的姿态仰头，她的脸上也依然保留着落魄的高傲，“滑头鬼，这次又是你们赢了，但是，妾身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狐狸的诅咒依然在延续，妾身的转生也不会停止……十年后，百年后，妾身终将会再度苏醒，再度让我的孩子诞生！”
“……回答我，你跟我的父亲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关系？”陆生并没有理会羽衣狐色厉内荏的威胁，反而是再一次问出了困扰他已久的问题，“那个时候的你明明笑得那么开心，看着我父亲的眼神也是那样的孺慕……为什么，你会用魔王小锤杀死他？”
在陆生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个黑发黑眼的漂亮姐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温柔地跟他一起玩耍。等到奴良组二代目大将奴良鲤伴找来的时候，那个黑发黑眼的女孩突然语出惊人地将奴良鲤伴称呼为了‘父亲’——
鲤伴在短暂愣了一小会之后，便真的如同女孩的父亲一样上前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女孩和陆生一起愉快的玩耍了一个下午。三人游经山吹花前的时候，追着蝴蝶离开的陆生返回时，看见的却是倒在血泊之中的父亲以及面带诡异笑容的漂亮姐姐……
记忆之中那个女孩的容貌经历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以至于陆生在看见羽衣狐的第一眼，辨认出了她就是当年那个温柔地跟他一起玩耍，最终却杀死了他父亲的女孩。
亲眼见证下的杀父之仇不会有任何的虚假，但是现在终于理解了鲤伴与羽衣狐之间恰似父女氛围的陆生却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羽衣狐会称呼自己爸爸为‘父亲’，并且鲤伴还对此毫无异议乐于接受的样子？
“妾身已然说过，妾身根本你的父亲是谁，更遑论和你父亲有什么关系……呃、有、又来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冷然嗤笑着的羽衣狐突然痛苦地摇着头，眼前白发红眼的陆生形象一阵模糊，突然变成了黑发黑眼，一只眼睛半睁着一只眼睛闭着的慵懒模样……
有关这个同样有着滑头鬼容貌特征的黑发男子，羽衣狐其实是有着印象的，这个男人的形象经常会伴随着头疼与梦境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但是像今天这样如此清晰如此明确地出现，却还是羽衣狐自从转生以来的头一次。
头疼欲裂的羽衣狐异常痛苦地用额头撞击着地面，试图以此延缓那致命的胀痛感觉，哪怕把自己姣好的容貌撞得鲜血淋漓了也不在意。羽衣狐突然做出来的自残行为同样也让陆生吓了一跳，完全不了解羽衣狐这是在做些什么。
……但是，陆生很快就明白了，在明白的同时，困扰了他多年的疑惑也终于得以解开。
在羽衣狐以头抢地把自己撞得血流如注的同时，如同玻璃碎片一样闪烁着银光的记忆残片也纷纷扬扬地洒落了出来，从半空中徐徐落下，将羽衣狐灵魂与这具身体不相容的冲突记忆完完整整的展现在了陆生的面前。
那是，为了再一次生下鵺而数次转生的羽衣狐的记忆，以及一个名为山吹乙女的女子，与奴良鲤伴相知相爱最终却因为无子嗣而托书离去的记忆……
『山吹花开七八重，堪怜竟无子一粒』
陆生终于明白了，那一天，被自己父亲用忧郁语气所念出来的俳句究竟是何意义。曾经与鲤伴相知相爱的山吹乙女，在死亡之后又作为羽衣狐的宿身被复活出来，被灌输了自己是鲤伴与山吹乙女之女的虚假记忆，受控于他人亲手杀死了自己挚爱的丈夫……
所有的记忆残片终于尽数落下之后，羽衣狐也终于停下了痛苦的哀嚎，反而是挂上了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用闪烁不定的目光看着陆生，几次徒劳的张嘴却没能说出任何话来。
破碎混乱的记忆终于得到了整理，困扰了她许久的男人是谁这一问题也终于得到了解答……
现在的她，既是那个为了千年夙愿而数次转生的妖狐羽衣狐，也是为情所困黯然离开鲤伴的山吹乙女，眼前的陆生既是为她所仇恨、数次阻碍了鵺诞生的滑头鬼血脉，也是她所挚爱之人唯一的子嗣……
与羽衣狐一同陷入了迷茫与烦恼的还有陆生，他怎么也没能想到，与奴良组结下了不解之怨又杀死了自己父亲的羽衣狐，竟然同时也是曾经与自己父亲相爱厮守共度过百年时光的山吹乙女……杀父的仇人就在眼前，却发现对方是自己父亲的前妻，这样荒诞的事实冲击之下个中滋味也就只有陆生自己知道了。
“这可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请允许我为这个不幸的偶然而默哀零点三秒。”在羽衣狐与陆生双双陷入沉默的时候，浮在天上的少年发出了假惺惺的哀叹声。伴随着烈火一起突然闪现在了陆生身后的伊格尼兹靠近了沉默的妖怪少年，跟他暧昧的咬着耳朵说道，“但是，犹豫可不行呢。”
“忘记了吗？你可是跟我签订了觉有着绝对效力的契约呢~我会帮助你打败羽衣狐、阻止鵺的降生。但与此同时，接受了我帮助的你……已经没有放弃、没有说不的权利了。”
金发少年如同烈焰一样体温炙热的手掌扶在了陆生握刀的手上，温柔却又不容抗拒地强迫着陆生握紧了手中的漆黑太刀，近乎于蛊惑地在他耳边低语道：“撒，亲爱的陆生，到履行契约的时候了……举起我的神器，你只需要轻轻划一下就可以夺走你仇人的生命了。”
看见受到太多冲击的陆生似乎已经丧失斗志了的样子，伊格尼兹不满地眯起了眼睛，威胁道：“被羽衣狐悲惨的故事感动了？我可得提醒你，别忘了附在契约条件最后的违逆惩罚哦……这一条规定可不只是限制了我，同样对你也有约束力呢。如果不履行你的契约责任，那么最后受到惩罚的也是你自己罢了。”
当然，这正是我最想看见的结果……
契约违逆惩罚是什么？违背此契约者灵魂永堕深渊炼狱不得超生。陆生当然知道受到诱拐签下契约了的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之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但是，要让他对着面前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的羽衣狐挥刀，要让他去杀死那个命运悲惨连死后也不得安宁的山吹乙女……
“抱歉，我做不到。”陆生垂着头，声音低低地说道，“抱歉……真的很抱歉，我对不起你的地方太多了，无论是之前的事情，还是现在无法履行和你之间的契约，每次都是我的过错……对不起。”
“对不起？不不不，你完全不需要道歉啊……因为，无论你在怎么道歉，你所对不起的那个愚蠢少年都不可能再出来跟你笑着说没关系了。”
伊格尼兹抬头看了眼还在天空中哀嚎挣扎的巨大黑球，悠闲地说道：“你考虑的时间还有很多，请好好分析下利弊，郑重考虑究竟是继续履行契约还是要死扛到底……在鵺降生之间，留给你的煎熬时间还有很多很多。”
带着恶意笑容的金发少年打了个响指，缠绕在黑球身上紧缚着鵺降生的乌利亚一声长鸣，再次缩小成了宠物蛇的样子窜回到了少年的手腕上。在钳制着鵺降生的乌利亚终于离开之后，之前因为火焰长龙禁锢束缚而痛苦不堪的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表情安祥地开始起了接受灵魂。
现在漂浮在天空中被羽衣狐所产下的这个黑球状怪胎，充其量也只是鵺的外壳，或者说是容器而已。真正的鵺乃是已经死去、灵魂在地狱中逗留的某个灵魂，只有在容器完成之后，真正的鵺才会从地狱重返人间，再次降生于这个世界之上。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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