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节

    [剑三]进击的少谷主 作者:萧泠风

    第18节

    但看着自家徒弟满眼亮晶晶的模样，谢渊无力地吐气，道：“行了，玄英去吧……季真和桎辕一同去。”谢渊只能寄希望这两人能看住玄英，莫要被莫雨那小疯子给带坏了。

    ………………

    天宝九年七月十五日，安禄山狼牙军兵临镇州。不过数日的时间，狼牙军一路从范阳直驱镇州，看似极为顺利，但安禄山的面上没有丝毫笑容，反而愈加阴沉起来。

    大唐军队疏于操练，必不是他们的对手，甚至会出现弃甲而逃的情况都在他的预料之内。然而这一路走来，途径十数个城镇竟十室九空，城中居民、米粮早已被转移，偏偏他手下的情报部门未得到半点消息！如此手段，与那无名是否存在着关联，安禄山不得不猜测一二！

    隐元会的手段，饶是他都忍不住心生忌惮。

    大帐内，安禄山面上阴晴不定。片刻后，他轻轻吐气，面上已是一片沉静——纵是无名怀有二心又如何！纵是唐军有着未使出的手段又如何！他安禄山可不是好相与的。李亨那蠢物为了夺下帝位，竟妄想与他里应外合，铲除杨国忠，废掉建宁王……当真可笑！杨国忠那家伙当初狗眼看人低，他不打算放过。建宁王这些年没少挡他的路，他自然也不是以德报怨之人。只是他李亨，论资质、论手段、论威望，样样不如他，凭什么他认定这中原沃土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这皇位，向来都是能者居之！莫要忘了，这李唐江山，不也是从隋朝那里夺下来的么！他若为帝，自当以圣武为年号，他便为大燕之帝！既然为帝，他又怎会屈居人下！

    思及此，安禄山冷笑着大步走出营帐。他微微眯起来，看着这个被二十万狼牙军围守却仍然坚持反抗的镇州，缓缓道：“区区镇州竟敢犯我狼牙之威，如何刁民，怎可多留！”

    安禄山的声音不大，但因他内力深厚，声音竟清清楚楚地出现在狼牙军众将士的耳畔，连镇州城上守城的将士都听得一清二楚。

    城下的狼牙军顿时喊声震天。

    安禄山嘴角勾起冰冷残忍的笑意，缓缓道：“传我号令——”

    “圣旨到！”就待安禄山准备下令的时候，一声尖利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却是手奉圣旨的李辅国到了。

    李辅国本是宦官，但因深得肃宗的信任，连肃宗与安禄山合作交易之事他也知晓一二。自从三日前肃宗登基，他这位大总管受到了各方势力的追捧，连宣旨册封安禄山为藩王之事都由他来处理，一时间可谓是春风得意。

    李辅国捧着圣旨，往日里的低眉顺眼早已被傲然之色所替代，他的目光落在安禄山身后黑压压的大军虽然略微瑟缩了一下，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此时他身后跟着的是天策府一千精英，距此三里开外是五万大军，安禄山手底下这十多万大军中也有主子的人，这一次叛乱是主子和安禄山早就谋划好的事情，就在两日前主子以着“杨国忠搜刮民脂民膏致使叛乱”的罪名撸了他的官职，只待过些日子令他们谋害老圣人的证据更加确凿，他杨家就会被抄家灭族了！

    他高捧圣旨，尖声道：“安禄山接旨！”

    安禄山身体站得笔直，面上没有半点表情，他只略拱了拱手，道：“安禄山接旨。”

    李辅国看在眼里，心中一怒，但转念想到如今两军对垒的情景，若是安禄山立时跪下接旨，说不定会令他怀疑此次动乱的内情。思及此，李辅国心中的火气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反而赞赏地看了安禄山一眼。

    安禄山面色不动，只嘴角的笑容越发讽刺起来。

    这主仆二人，还真是蠢得一脉相承。

    李辅国大声宣读圣旨，内容大致就是说安禄山此番起兵意在清除杨贼，是为有功，鉴于其功绩特封为王，范阳、平卢、河东是为其封地，世袭罔替。如今杨贼已除，安王可以功成身退，退兵后随李辅国回帝都受封。

    读完圣旨，李辅国昂着头，等着安禄山下跪谢恩。

    谁料，安禄山却慢慢地笑了起来，大声道：“陛下？！哪个陛下？！我安禄山从来只知道玄宗陛下，却不知这所谓的肃宗陛下从何而来？！”

    李辅国先是一愣，随即大怒道：“肃宗陛下便是太子殿下，如今先皇已逝，太子殿下奉召登基，你究竟意欲何为？！”

    安禄山垂下眼，缓缓道：“原来如此……李大人，我手底下的兵士连日奔行，未曾有过片刻的安稳，可否令他们先行进入镇州城休整一番，随后返回各处，我再随你去长安？”

    见这十数万兵将的统帅此刻“低眉顺眼”地与他说话，李辅国顿时有些飘飘然，方才心中升起的不祥预感顿时被他抛之脑后。他当即一扬手，冲着镇州城上的将士大声道：“开城门！”

    镇州城上的众兵士互相看了看，没有动。

    李辅国见镇州城上的将士竟敢违背自己的命令，而眼前新封的藩王正看着他，他顿时觉得面上火辣辣，心中恼怒愤恨，厉声道：“未见得王爷在此吗？！还不打开城门恭迎王爷进城？！你们莫不是想要谋反？！”

    谋反的罪名一出，镇州城上的将士顿时有些不安。李辅国身后，一直不曾对安禄山放心的天策将士有人忍不住，压低声音道：“李大人，若是万一安禄山……”

    “住口！”李辅国回头瞪了一眼那人，大声道：“杂家奉圣人前来迎接王爷，你如今质疑杂家就是质疑圣上！”李辅国冷笑着道，“莫非这就是天策府的态度吗？”

    那人咬了咬牙，退了下来。

    李辅国是钦差，在外代表的是新皇，无论镇州守卫对于外面的狼牙军有多么得忌惮，叛国的罪名压下来，他们只得打开城门。

    李辅国见城门缓缓打开，面上顿时露出得意的笑容。他转过身，道：“王爷请。”

    安禄山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他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右手高高举起，随即猛地下挥，大声道：“吾狼牙军的好儿郎，听吾号令——屠、城！”

    “什么？！”李辅国呆住了。

    安禄山回身，一手钳住了李辅国的脖子，缓缓收拢的手指令李辅国满面的愤怒顿时变成了惊惶恐惧。他用手拼命地想要掰开安禄山的手指，但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哪里及得上安禄山的力气。

    就在李辅国两眼翻白，几乎被安禄山掐死的时候，这个野心勃勃的胡人却随手一甩，直接将李辅国扔在了地上。他低头看着方才要耀武扬威的人如今正像是一只狗一般瘫倒在地上，拼命呼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的天策将士根本顾不上这位李大人，虽然对方的兵力是他们的数十倍，但要这些人眼睁睁看着狼牙军屠城，即使明知是死路一条，他们也不会退开半步。

    示警的信号已然发出，三里外的大军正全速往这里赶来。他们互视了一眼，长枪一挺，杀入了重围，直奔狼牙军不断涌入的镇州城城门处——无辜的百姓，能救一个也好。

    狼牙军的眼中闪着贪婪残忍的光芒，自安禄山的身后涌入镇州城中。而这个一手主导这一切的男人则气定神闲地看着蜷缩在他马腿边求饶的李辅国，微笑着道：“李大人，我拿这镇州城犒赏我那狼牙军好儿郎，可有什么问题？”

    “没、没有问题！”李辅国瑟缩着道，方才死亡逼近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他根本不敢违抗这个男人。

    “如此甚好。”安禄山眼中笑意更深，他的目光遥遥地看向帝都长安的方向，慢悠悠地道：“玄宗圣人驾崩，听说与那建宁王有关。可为何我听说，这和太子殿下有着干系呢？”他的手指轻轻点着节奏，看着眼前鲜血与战火交织而成的镇州城，满脸愉悦，但声音中却含着淡淡的愤怒，道：“太子殿下怎可如此？！殿下贵为东宫太子，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帝王。如今竟为了皇位对圣人下手，如此不忠不孝之辈，怎堪大唐君王？！”

    李辅国心中一颤，已然明白了安禄山的意思。

    耳边杀声震天，哭声、喊声交织，但安禄山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地穿过所有的噪音，在李辅国的耳边清清楚楚地响起：“我安禄山深受玄宗圣人的信任，委以范阳节度使的重任，怎能够因太子赐封便对此事视而不见？！”

    李辅国闭上眼，满心的挣扎、犹豫，但最终被死亡的恐惧压倒，尽数化为了妥协。他重重地将额头抵在地上，涩然道：“大人说的是。”

    安禄山满意地笑了起来，道：“我喜欢聪明人，聪明人总会获得长久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冒泡~话说周二那天加班到晚上十一点，谁叫第二天市教委来检查，图书还木有上架qaq来个肥章，五一快乐哈~~~

    莫雨和毛毛这档子事儿，快闹到面上来了，雨哥加油，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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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2、最新更新

    很快，前线的消息就传到了长安。李亨没有想到安禄山竟然会临阵倒戈,非但不退兵,反而在镇州屠城,并公开指责李亨皇位来路不正,而他的心腹李辅国竟然站在安禄山那边。一千天策将士尽数战死,五万大军,死伤半数,余下的皆缴械投降。安禄山整顿大军,直指东都洛阳。

    天宝九年七月七月十七日,安禄山在镇州称帝，国号大燕。

    李亨硬生生呕出一口血。

    引狼入室，不过如此。

    李亨这个皇帝做得并不安稳。当初玄宗多次有废黜太子的意向,虽然并没有付诸实施，但皇帝的态度已然使得朝廷的风向发生变动，人心逐渐疏远太子。前段时间竟然爆出一向被玄宗宠爱有加、多次赞许的建宁王谋害圣人之事，证据固然确凿，但太子与建宁王不和却是人尽皆知。

    太子因此能够持遗诏登基，旁人虽然不敢说，但心中却忍不住猜测太子为了皇位是否做下那天理不容之事。

    李亨的能力本就偏向守成，如此乱世将起，他的决策非但没能够挽救大唐于水火之中，反而使得安禄山野心愈加膨胀，甚至做下屠城之事，这使得肃宗的声望愈加摇摇欲坠。

    就在肃宗焦头烂额之际，被关押下掖庭宫中建宁王李倓却被人救走。

    肃宗大怒，责令神策军追查此事，务必将建宁王抓回。

    虽然建宁王被救离皇宫，但他离去之时以剑刻在墙壁上的字却流传出了皇宫，以至于整个长安都知道这位王爷的手书——“逆胡乱常，四海崩分，自当身先，死社稷，保江山！”

    建宁王虽被肃宗定为叛逆，但在民间的声望却急速攀升起来。

    枫华谷。

    武林中两大阵营联合，看似是一家之事，但其中牵扯甚广，明知双方合作势在必行，却不愿向对方低头，一时间进入了胶着状态。若非此番镇州被屠、国之危急，恐怕双方还要有的拉锯。

    王遗风已然退下谷主之位，此次两大阵营联合恶人谷方面自然尽数交予莫雨处理。新任十恶，小邪子坚持要保护莫雨，陶寒亭想要顺手处理了宋家的事情，谢离因为莫问跟着莫雨出来了自然不愿留在谷中，叶凡什么也不说，只是带着葬月剑跟出谷。既然是和谈，且他收到消息来和谈的浩气盟代表有他家毛毛，莫雨自然也不愿多带人，只各个都是江湖好手，绝非易与之辈。

    谢渊虽然没能抵抗自家徒弟渴望的眼神而将他派出，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虽然有翟季真和张桎辕跟着，但谢渊还是不放心，又派了武力值最高的可人和神出鬼没的天璇影跟着，总算还放心些。同时心中止不住地郁闷，要不是王遗风卸了谷主之位，此次来的是那莫雨，他非得跟去枫华谷不可！

    莫雨与玄英同辈，虽然如今莫雨的身份与他无异，但老对头雪魔在恶人谷好好地呆着，他若去了就显得自己在忌惮对方，凭白弱了一层，于是谢渊心中虽然郁闷，但他只能忍着，由着玄英出面。

    谢渊默默仰头，满脸无奈——他家玄英什么都好，无论是武功还是心性都是下一任盟主的上上之选，唯独这心眼儿没有恶人谷那小疯子多！谢渊倒不是希望玄英长成小疯子那模样，只是出门在外，明显他家玄英吃的亏要多得多！

    师父真不好当！

    谢渊第不知多少次在心中感慨，同时大手一挥，将自己手底下的天枢直属护卫又拨出百人，令其保护穆玄英的安全。

    …………

    浩气盟一行人赶到枫华谷的时候时辰尚早，距离两大阵营会见的时间还有近一个时辰。穆玄英站在浩气盟的营地中，忍受着四周隐晦而戒备的打量。

    穆玄英知道，他和莫雨哥哥这一层关系一旦曝光，浩气盟中必然有不满于他的声音。若非此时浩气盟需得和恶人谷联盟以抵抗安禄山狼牙军，恐怕他的境况不比当初的雨卓承好。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再如何也不能为难莫雨的兄弟，只是监视和戒备是少不了的。

    穆玄英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些人的行为是情理之中，但自从他记起前生的一部分记忆之后，他的武功逐渐逼近前生在战火中历练了八年的水平，这些自以为隐晦的监视与打量对于此时的穆玄英而言，简直就是再明目张胆不过的监视，令他浑身都不自在。

    真是够了！

    穆玄英磨了磨牙，他觉得自己可能被莫雨宠坏了，这么点委屈都有些忍受不了。他甩了甩手，转头就去找张桎辕，说是要去附近散散心。

    盟内的风声，张桎辕自然是一清二楚，在这个境况下，穆玄英留在营地中其实是最好的。但看着自己一向宠爱的孩子那藏不住心事的黑眸中隐隐带着的委屈，到口的拒绝变作点头。他伸手拍了拍穆玄英的肩膀，道：“注意安全。”

    穆玄英心中微暖，点了点头。

    出了营地，穆玄英直接运起轻功，转眼就没了踪影。那些监视他的人忙跟了上去，只可惜追了不到几百米就看不到人了，只能铩羽而归。

    翟季真坐在大帐中摇了摇头，道：“你不该让玄英就这样离开。他不带任何人，盟里对他的猜疑会变得更大。”

    张桎辕沉默片刻，道：“那孩子没有做错什么，莫……莫雨是他过命的兄弟，玄英这些年的努力你不是没看到，他努力习武救人，一方面是因为他本性良善，想要帮助更多的人。而另一方面则是他希望自己所行的善事能够抵消莫雨做下的杀孽。”他的声音清冷，带着某种喟叹的意味，继续道，“莫雨当初入恶人谷的情况你我不是不知，不过半大的孩子，即使是王遗风的徒弟，他也不可能为他挡去所有的伤害。在那个地方，想要活着，手上就不可能不沾上鲜血。”

    翟季真忽然开口道：“我看过莫雨的眼神。有人说莫雨是疯子，但我倒是觉得那个疯子比任何人都要清醒。红尘派的人……”他摇了摇头，叹息道：“就是太过通透，反而不容于这个世上。”

    “是啊，太通透，仿佛所有隐蔽的心思在那双眼睛下都无所遁形。”张桎辕似乎是笑了一下，道：“勘破红尘的通透，生与死对他根本没有半点区别，生命于他也没有什么意义……是玄英束缚了他。”

    张桎辕冷静地道：“莫雨什么都不在乎，除了玄英，他心甘情愿地被玄英束缚，以玄英的善恶为己身的善恶。”所以他会施药救人，会开仓赈灾，会做出许多不符合他“小疯子”之名的事情，甚至会在这一场大劫席卷中原的时候，带着远在昆仑的恶人谷前来相助。

    翟季真没有说话，只沉默着摇着羽扇。半晌，他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幽幽道：“兄弟啊……”

    ………………

    营帐外的一片密林中，穆玄英敛息站在高大林木的一处枝桠上，繁茂的树叶将他的身影掩藏得严严实实。他垂眼看着那几个天罡卫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林子里乱窜了好一阵然后一脸不甘地放弃，顿时笑得满脸得意。

    笑完之后，穆玄英默默地蹲下身，心中默默忏悔——这些个天罡卫都是从各大白道世家中挑选出来的精英弟子，年龄也就二十出头。反观他，加上前世的岁数，五十多岁的年纪，都是这些人的父辈了，他竟然对自己对自己将这些人溜得团团转而暗爽不已，这简直……

    穆玄英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好。

    默默地忏悔了一阵，穆玄英站起身体，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纵身跃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他静静地在林子里站了一会儿，半晌，他无奈地吐出一口气，喃喃道：“果然，还想去那个地方去看一看吗……”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毛毛被带坏了有木有，话说我真的倒霉死了有木有qaq吃虾的时候碎了半颗牙，~~~~(>_)~~~~ 救命我不想去牙医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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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伙伴么么哒~

    那个地方自然指的是紫源山。

    前生他为了保护小雨哥哥跳下紫源山，若非有孔真姐姐和林瑜姐姐相救,又有浩气盟的大家倾力医治,他恐怕早就死了。留在浩气盟,继承父亲的遗愿,这对于穆玄英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他仍是对当初稻香村中莫雨头也不回地和王大叔去恶人谷的事情耿耿于怀,认定了他的小雨哥哥不要他了。

    年纪小的时候担心小雨哥哥在恶人谷被欺负,年纪大些的时候听说的都是恶人谷的莫雨是如何杀人无数最终位列恶人谷十恶之一。一个人说他小雨哥哥已经不是从前的莫雨时,他不信。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无数待他极好的叔伯姐姐都说小雨哥哥的不是,他哪怕口上再说不信，但心底已经有了三分相信。

    童年的玩伴，十年相依为命的兄长已然是敌对阵营的大恶人,穆玄英心里不是不难受，他甚至忍不住怨恨当初在稻香村救了他一命的王谷主。

    他固然救了他一命，但他却夺走了他的小雨哥哥！

    他也恼他的小雨哥哥，为了力量就抛下他去那极恶之地，分明就当他是累赘，有了接手的地方就忙不迭地将他送走！

    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委屈中，直到一切无法挽回。

    真正失去莫雨，穆玄英自虐一般强迫自己回想曾经的点点滴滴，他知道这样会使他心痛得无法呼吸，但他却停不下来。

    稻香村的小雨哥哥，十年流浪时的小雨哥哥，已然是恶人谷小疯子的小雨哥哥……他迫使自己曾经下意识忽略的事情。

    紫源山上自以为是保护的跳崖，对于那时候的小雨哥哥究竟是怎样的伤害。那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穆玄英已经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了。他情愿那时候死的是他，也不愿莫雨为他而死。

    那个时候，被他独自留在山顶的莫雨，也是这么想的吧。

    以保护为名的牺牲，他们都不需要。

    还有那时候的穆玄英，究竟哪里来的自信，只要他带着《空冥决》跳下悬崖，那些激浪庄、烈焰庄的人就不会为难小雨哥哥？！以他们那时结下的仇怨，若是当初王谷主没有在那里出现，那些人绝不会留下莫雨哥哥的性命吧，无论是为他们曾经做的事情灭口，亦或是断掉日后被寻仇的可能。

    真是太天真了。

    还有当初在稻香村的时候，他为叛军首领所擒，死亡近在咫尺。那时候他看到小雨哥哥面上有焦急，有心痛，有愤怒，更有认命般的无奈。他大声喊道，你还在等什么？我答应了。

    然后王遗风出现，轻而易举地将所有叛军杀死，带走了小雨哥哥。

    后来的他知道了很多事情，比如说当初小雨哥哥与王谷主的那个约定，比如说小雨哥哥的疯病是靠王谷主的《红尘密意》才压制下来，比如说那些年小疯子的恶名在江湖上流传，不过是因为他的小雨哥哥开始向毁了稻香村的十二连环坞恶贼复仇。

    紫源山下，穆玄英的轻功几乎用到了极致，蓝色的身影在临终穿行，宛如幻影。

    他心中很急，但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这样着急。他不停地告诉自己，再快一些，再快一些！他的心跳得极快，每一次在岩石或是树枝上的借力都失了往日的灵巧，不自觉外泄的内力直接将落足的地方震得粉碎。

    待得穆玄英终于攀上了紫源山的山巅之时，他的目光瞬间就钉在了那个白色的背影上，熟悉的背影，黑色的长发。穆玄英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明明仍是喘息得厉害，但他却微笑起来。

    他看着背对着他的那个身影转过身来，熟悉的俊美面容上露出惊喜的神情，但这份惊喜很快就化为了惊怒。穆玄英看着那人疾步走到他的面前，厉声道：“怎么回事！可是有人对你不利？！”

    穆玄英没说话，他一头扎进了莫雨的怀里，双臂死死地抱住了莫雨的腰。

    真好……鼻尖是熟悉到了骨子里的味道，耳畔是那人的心跳声，穆玄英如是告诉自己。无论多少次看到这个人，他都忍不住感谢上天，他还在自己的身边。恶人谷也好，浩气盟也罢，只要他还活着，哪怕杀死了很多很多人，只要他还活着……那些罪孽，就报在他一人身上好了。

    他还好好地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莫雨紧紧地锁着眉，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心中翻滚着怒意，他家毛毛这么慌慌张张地跑上紫源山，还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寻求保护（？！），一定是有人对他不利！莫雨微微眯起眼睛，从红衣教的余孽想到浩气盟的不安分家伙，他还戳开系统小地图认真地看着扫视着可疑的红点。

    自莫雨的怀里抬起头，穆玄英见莫雨一脸的凝重，似在认真思索着可疑的人选，眼底还带上了戾气。明明那双漂亮得出奇的凤眸一旦带着戾气便会令人觉得心悸，但穆玄英看在眼中，心底却是一片柔软。

    穆玄英忽地笑了起来，莫雨几乎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莫雨难得一见的呆相被穆玄英瞧得一清二楚，脸上笑意更浓。

    莫雨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穆玄英的脸，脸上带着气恼，道：“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不许捏！”穆玄英抬手将莫雨的手拍下，白了一眼莫雨，气哼哼地道：“自然是看莫谷主你美色动人，秀色可餐而忍不住满心欢喜，不笑难道还要哭？！”当初莫雨调戏穆玄英的话，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不要以为他不记仇！

    莫雨嘴角一勾，喉中哼出一个气音，缱绻得令人面红耳赤：“哦？”莫雨将脸凑过去，额头相抵，双眸凝视着眼前有些慌乱的黑眸，慢慢道：“既如此，在下可曾迷住了穆少侠？”

    穆玄英耳朵都红了，好吧，他就知道，论起脸皮厚，他永远比不上莫雨哥哥！他恼羞成怒地推开莫雨的脸，有些破罐子破摔地道：“迷住了迷住了，被莫谷主迷得神魂颠倒行不……唔！”

    行是行，只是还不够！

    穆玄英从莫雨的眼中看到如上那一句话，后脑勺就被那人白皙修长半点不似武者的手扣住，唇上被堵得严严实实，连腰上都多出一条手臂，死死地箍住他的后腰将他的身体往身边带，穆玄英几乎有种这人想要将他的身体揉碎了融进自己身体里的错觉。

    或许不是错觉。

    不分地点、场合地胡乱亲热，其后果就是莫雨的后背被捶了好几下，只可惜那软绵绵的力道完全就被莫雨当成了情趣。

    穆玄英水润的黑眸恶狠狠地瞪着莫雨，他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嘴肯定就是肿了，再过大半个时辰就是浩气盟与恶人谷会见的时候，他现在这副模样怎么见人？！

    莫雨摸了摸鼻子，义正言辞地道：“都是毛毛太过诱人的缘故。”

    穆玄英微微眯起眼睛，威胁的神色竟与莫雨往日如出一辙。莫雨立刻改口，软了语气，有些哀怨地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毛毛，算起来你我已经有八个三秋未见，足足是二十四年啊！”莫雨语带控诉，幽幽道：“难道毛毛就不想我吗！”

    穆玄英的嘴角微微一抽，他无奈地挠了挠头发，有些泄气地道：“算了。”他从来都说不过小雨哥哥，这次……他就说自己在紫源山密林的时候被蚊子叮了好了。

    莫雨见穆玄英模样就知他心底打的主意，但和穆玄英在一起的时候，举止越发无赖的莫雨却不依不饶地道：“毛毛，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究竟是想我呢还是想我呢？”

    穆玄英一脸无奈，真的够了啊，两个大男人天天这么黏黏糊糊做什么啊，他好意思问他还不好意思说呢！

    穆玄英扭头就想跑，什么触景生情，现在半点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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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豪么么哒~

    忽然发觉只要莫雨毛毛在一块儿那就是黏糊啊

    莫雨却直接攀住穆玄英的肩胛，直接将他按在附近的那棵树上,作势凑近,声音微沉地道：“究竟有没有想我？”

    穆玄英挣了挣,发现无耻的臭小雨仗着武功比他高一点点,上身被他按住半点动弹不得,下身则挤在他两腿之间,姿势既暧昧又危险,几乎立刻就带起他曾经被酱酱又酱酱的记忆。

    时间、地点通通都不对啊！！

    “我想！”穆玄英只觉得被莫雨呼吸拂过的地方烫得厉害,隔着夏季略为轻薄的衣物,有什么东西正精神奕奕地顶着他的腰胯，穆玄英瞬间就惊悚了，连忙大声道。

    “我也想……”莫雨含着笑意,唇角在穆玄英唇上轻轻磨蹭了一阵，带着勃勃生机的离经内力顺着相接的地方导入穆玄英的体内，片刻间那处的红肿就消失不见。莫雨松开对穆玄英的桎梏，后退了一步，有些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接着道：“要毛毛，只可惜时间、地点都不是很方便。今晚再满足毛毛，你说好吗？”

    穆玄英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莫雨话中的意思，脸顿时烫得能够煎熟鸡蛋。

    这简直……这简直……

    眼瞅着他家毛毛就要炸毛，莫雨自认便宜也占了，油也揩了，这八天未见毛毛的郁闷已然一扫而空，真是不要太得意！当即就不再逗弄穆玄英，反而从自己系统的包裹中取出今个儿一早亲手做的银丝卷和桂花糕，让穆玄英吃一点垫垫肚子。

    穆玄英翻了个白眼，他决心不再姑息莫雨这种喜欢欺负他的坏习惯，当即冷哼一声，看不都看那些东西一眼，只哼哼说他已经吃过早饭了，现在一点都不饿。

    莫雨从善如流地收起那些糕点，也不为穆玄英的冷脸所打败，手一翻又掏出了一根糖葫芦。

    穆玄英嘴角一抽，他记得小雨哥哥说过他随身的包裹空间是有限的，且只能够同类叠加……不要告诉他，他那包裹中有三格已经浪费在这些个小东西上！

    莫雨却好像没有注意到穆玄英的表情一般，只笑盈盈地晃了晃手中的那根糖葫芦，红色的山楂果，晶莹剔透的糖浆，莫雨道：“吃一根消消食也好啊。”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穆玄英小声地嘟囔道，劈手从莫雨手中抢过糖葫芦，“啊呜”就是一口。

    见穆玄英一侧的脸颊鼓鼓的，像是正在啃着坚果的小松鼠一般，莫雨的眼中掠过一丝笑意。但看着他的嘴角沾着些糖浆，而专心致志啃着糖葫芦的穆玄英下意识伸出粉色的舌尖舔了一下嘴角，莫雨的双眸瞬间变得幽深。

    好像有些不妙啊……明明只是想要逗一逗他家毛毛的，但毛毛怎么能够这么诱人。

    只是……

    莫雨心中叹了一口气，如今两大阵营结盟在即，若是真出些纰漏，他倒无妨，他家毛毛非得自责死！思及此，莫雨只伸手扳过穆玄英的脸，在他家孩子一脸疑惑的表情中舔了一下他的嘴角，道：“沾到脸上了。”

    穆玄英刚恢复原色的脸又变得通红起来。

    做完最后揩油的动作，莫雨却不再看穆玄英。他席地坐在崖边，目光遥望着远处的苍山云海。穆玄英眨了眨眼，随即他感觉到莫雨身上逐渐蔓延开来的寒气，顿时就明白这个莫雨在给自己降温。

    穆玄英低下头，又咬下一颗红艳的山楂果，酸酸甜甜的味道还当真与他此时的心情有些相像。看在莫雨哥哥还算疼他的份上，刚才的无赖行径，他就大度地原谅好了。

    紫源山上，两次带来绝望回忆的地方却变得温馨起来。

    莫雨与穆玄英并肩坐在崖边，莫雨看着远处变幻的云海，忍不住微笑起来。他轻声开口，开始讲述第一世的时候在紫源山分离之后的事情。

    好的，坏的，都被莫雨以着一种平淡至极的语气讲述出来。那是他不曾告诉告诉穆玄英的过往，但今天他却想要说出来。

    穆玄英静静地听着，他嘴里含着的山楂果都忘记咀嚼。

    在听到王谷主想要收他做徒弟的时候，穆玄英忍不住有些小自豪，他家雨哥可是很厉害的，算王大叔有些眼光。

    当他听到王大叔和雨哥的那个约定，虽然已经是知道的事情，穆玄英仍是止不住气闷。

    当他听说跟着王大叔回谷的雨哥被各方势力试探，下毒、刺杀没完没了的时候，穆玄英已是心疼不已，更添几分对王遗风的恼怒——这费尽心力骗（穆玄英坚持这个字眼）了雨哥进谷还不好好照顾，任由那些人试探来试探去，雨哥要是不下狠手，还不得被那些恶人谷的家伙欺负死啊！！

    穆玄英恨恨地咬碎了口中的山楂果。

    礼尚往来，穆玄英也开始告诉莫雨在浩气盟的事情。

    他垂下眼，第一次没有隐瞒当初治病时候的事情。他说起那时候疼得厉害，但总想着再见莫雨一面，死咬着不肯就那样死去。说起那时候司空叔叔为了救他身入皇宫盗药，被大内侍卫重伤……

    莫雨轻笑着揉了揉穆玄英的头发，低声道：“虽然那时候我恨谢……谢苏苏（刻意模糊）离间你我二人兄弟之情，却也明白他这是为了你好。”莫雨唇角的笑容平和而温柔，“我始终感谢浩气盟救了你一命。”

    穆玄英的脸红了红，但他佯作不在意的模样，很平静地道：“虽然王谷主把你给教歪了，但好歹保住了你的命……也算是好师傅吧。”

    莫雨忍不住大笑起来。

    紫源山上的气氛太好，好到这两人说完了从前的事情之后，莫雨又从包裹中掏出来一个一人高的“风筝”，道：“这是工圣一行师父亲手所制的‘白羽焰翼’，可负重百斤。莫问对其改装了一下，经过调试能够承担约三百斤的重量。”莫雨挑了挑眉，道：“要来试一试吗？”

    穆玄英眨了眨眼，很心动。他一直很向往唐门的机关双翼，那是真能够在天空中翱翔好一阵子的好东西，只可惜那玩意儿需要和唐门的内功相配合，非是唐门中人根本没有办法操控。

    穆玄英最终没能忍住诱惑，和着莫雨一道攀附在白羽焰翼之上，纵身跳下紫源山。

    …………

    枫华谷这几日因为两大阵营的人源源不断地到达此处而变得异常热闹。恶人谷与浩气盟对立多年，可谓是相看两相厌。恶人谷看不惯浩气盟满口仁义道德，浩气盟何尝不是厌恶恶人谷只要自己痛快了就不顾及他人性命的狠辣。只是国难当前，两方的统领都决定联盟，他们只能暗自忍耐，只当对面的不是耗子/恶狗。

    辰时将至，约定会见的时间马上就到了。张桎辕、翟季真、林可人和天璇影已经到了，众人面上一片淡然，但眼底深处却淬着担忧——时辰将至却不见穆玄英回来，这和他往日守时的性子实在是相差太远，他们不得不担心是否是出了岔子。

    而恶人谷方面，新任的谷主未到，他们是一点也不担心——没看着对面那个穆玄英也没来吗！妥妥就是和那个穆玄英一块儿呢！以着小疯子的武力，他们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本来资质就妖孽，自从当了谷主就像是吃了什么天材地宝似的，武力蹿升到了看都看不出的地步。

    虽说准备结盟，但敌对多年的本能令他们开始下意识打量着对方阵营的新旧面孔，估算着对方的实力。浩气盟那方好说，都是老面孔，但恶人谷由于三恶叛谷，长老之位换了些人，比如说那妖道谢离，那个曾经惹得唐门、藏剑、霸刀三家结仇的叶凡，还有……一个不足腰高的小姑娘？！

    虽然知道能够坐在十恶长老之位的绝非易于之辈，但这么一个小姑娘坐在那里，生得玉雪可爱，谁能想到这是恶人谷的大恶人！

    恶人谷真心凶残，连这么一个小姑娘都不放过！

    而那位叶五少，当初可谓是春风得意，引得无数女子为他倾心，虽因着唐小婉的缘故被追杀了许久，但好歹唐家老太心疼孙女，允了他们的婚事，只可惜叶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悔婚，然而就失踪了。现在看来，他竟然入了恶人谷？！

    至于那个谢离倒是熟面孔，当初他们浩气盟满武林地追杀他，但还是让他逃到了恶人谷，如今他成了恶人谷的十恶之一他们倒是不意外，他如今懒洋洋的模样也不奇怪，只是……他脚边那只足有半人高的大黄狗是怎么回事？！这是那妖道新收的宠物吗？

    作者有话要说：扔雷的小伙伴ask，虽然你是军爷但是你一点都不渣，真的，看我真诚的眼神

    正在浩气盟默默打量着这几个新任十恶的时候，谢离忽然站了起来,精神奕奕地看向他们。他们顿时一惊,手立刻就按在了武器上,大有随时开战的架势。

    谢离的目光却直接落在他们身后的位置,笑盈盈地道：“阿问~”随即他们惊悚地看到杀人无数，手段残忍的妖道单手提着大黄狗后颈,瞬息间就来到一个身着黑蓝色劲装、面带半张银色面具的男子身边,一脸献宝的殷勤，道：“你瞧这只大黄狗怎么样？合心意吗？”

    莫问低头看着那只明明很凶悍大黄狗，偏生在谢离手中像是一只没断奶的小狗崽似，满眼都是讨好的神情,莫问的眼中有刹那的恍惚。

    当初因为体弱而被禁止出唐家堡,同辈的孩子被长辈告诫,生怕他因为和他们一起玩而伤到身体。门中的叔伯长辈，同辈的兄弟姐妹都宠着他，近乎予取予求，唯独不会带他玩，带他出门。他知道他们是为他好，但他们怎么知道，他就不寂寞。

    他小时候唯一的一次任性就是向无寻哥求来那只西域来的獒犬，取名大黄，倒是惹得门内上下鸡飞狗跳。大黄从来对别人不假以辞色，唯独对他永远是温顺的。在大黄死后，他再也没养过狗。

    谢离显然是从别人那里问到了他在唐门时候的事情，只可惜他那只是獒犬，并非这种大黄狗。只是……这样纯粹的心意，莫问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莫问抬手轻轻拍了拍大黄狗的前额，眸底带着温和，低声道：“多谢……劳你费心了。”

    谢离却怔住了，他下意识松手，眼中惊喜交加，结结巴巴地道：“阿、阿问？！”

    “嗷呜。”大黄狗被摔了个正着，但它不敢反抗亦或逃走，只老老实实地趴在谢离的脚边，冲着莫问吐舌头。

    莫问的唇角微微上挑，道：“你以后就叫大黄好了。”

    谢离却整个人振奋起来，道：“蜀中的熊猫怎么样？你喜欢的话我弄来两只在恶人谷养起来！小少林那地儿还不错，种些竹子应该能活。还有……阿问，等小少林有竹林了，不妨……”

    谢离的话还没有说完，莫问却仰起头，喃喃道：“来了。”

    场地中央忽然出现了一片阴影，却是乘着白羽焰翼的莫雨、穆玄英二人到了。在距离地面尚有十数丈的地方，穆玄英松开手，足尖在空中虚虚一踏，身体轻盈翻转，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地上。其轻功之佳，可见一斑。

    穆玄英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他一向不喜欢这样张扬，只是和莫雨在一块儿太开心，连时间都忘了。人都在白羽焰翼上才想起时辰的事情，没法子只好由着莫雨驾着白羽焰翼来到约定的枫林，这才堪堪赶上。

    在得了张桎辕的颔首后，穆玄英快步走进浩气盟的阵营，端端正正地坐在军师和可人的中间。

    仅半息的时间，莫雨也安然落在地面上。莫问上前，接过来他手中的白羽焰翼。

    “谷主哥哥~”小邪子欢呼一声，扑过去抱腿。在知道莫雨的名讳之后，小邪子本想改口叫莫雨哥哥什么的，但莫雨表示他听着实在不习惯，毕竟，这么多年只有穆玄英这么叫过他，于是小邪子就改口叫谷主哥哥了。

    莫雨拍了拍小邪子的头，转身来到恶人谷的阵营首座上。莫问神情平静地站在莫雨身后，努力忽视时不时落在他身上的哀怨视线，他有些庆幸自己带着面具，不然面上一定会露出无错来。

    他不是不明白谢离的心意，他的态度他不是没有看在眼里，只是……他却不知谢离究竟看上他什么地方。他从前那张脸确实生得不错，但比他好看的不是没有，更何况他的容貌已经毁了，他也无心用药祛除面上的刀疤。论性格……莫问虽然不想承认，但死过一次的人，再也没有从前的生机勃勃，就像当初他总是想着看看雪，如今他身在恶人谷，昆仑终年落雪，他却再也生不出半点兴致。

    这么闷的性子，谢离究竟看上哪里了呢？

    莫问心中费解。

    莫问不知道，当他开始疑惑那人的感情由来的时候，便是他逐步正视那段感情的时候。

    叶凡垂下眼，静静地抚摸着葬月剑的剑鞘。他明明知道的不是吗，他喜欢的那人近乎决绝的性子，一旦决意离去便绝不会回头。

    只是，到底舍不得。

    虽然莫问满心疑惑，但恶人谷与浩气盟的联盟却不会因此受到半点影响。

    莫雨的年纪虽然轻，但能在这个年纪走到了这一步，无人会因年纪而轻视于他。穆玄英站在浩气盟的阵营中，认认真真地和莫雨商议两方合作的要点，尽可能减少两大阵营在共同对敌的时候可能出现的摩擦。坦白说，穆玄英对于这些东西并不是很了解，有很多都是出门前谢渊提点过的，而谢盟主主要也是希望他能够历练一下，有翟季真和张桎辕看着，总不会被莫雨那小疯子给卖了。

    但两人听了一阵，发现他们根本就不需要费什么心思！他们玄英固然不擅长这些东西，但对面谈条件的那位根本舍不得玄英为难啊，一路商量下来，浩气盟得到了条件比预计的还要优厚许多。

    战争一向最烧钱，浩气盟与恶人谷纵然在武林中名声不小，但毕竟不是正规军队，根本不可能获得朝廷的供给。因此，想要参战保唐，粮草药材之类都得自己准备，都是极大的消耗。

    浩气盟的资金源自各大世家，但要这些世家散尽家财作为军饷却不太可能。而恶人谷一群亡命之徒，早年也就在长乐坊收收租子，比之浩气盟还不如。

    军饷问题是莫雨早就想好的，见众人一脸凝重，他耸了耸肩，道：“恶人谷与浩气盟的军饷问题就交给我吧。”莫雨以着一种很平淡的口吻道：“我手下有个小商会，赚了些钱，足够了。”

    翟季真不禁想起五年前正气厅中那摆了一溜儿那装满黄金的箱子，嘴角一抽——那算是小商会？如果说飞羽商会是小商会，那被它死死压制的四大商会难道只是小商铺？！

    虽然莫雨财大气粗地表示钱不是问题，但浩气盟却不能真的接受这个提议，毕竟，莫雨已经是恶人谷的谷主，若是欠了他人情，岂不是就是欠了恶人谷的人情！

    张桎辕蹙了蹙眉，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事情。

    穆玄英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沉默下来。

    两大阵营的隔阂，不是仅仅结盟就能够消弭的。

    仿佛看出张桎辕的想法，莫雨挑了挑眉，道：“不用觉得好像欠人情，这个商会本就是我和毛……玄英的，单是凭他手中的湛卢剑便可以在飞羽商会旗下钱庄无限制地提钱。”莫雨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道：“只是玄英从来没有取过。”

    钱是给毛毛的，不是给浩气盟的，这一点必须说清楚。

    众人小小地吸了口冷气，飞羽商会，必须听过。

    穆玄英侧了侧身，挡住瞟向他背后湛卢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脸，道：“我平日里也用不上多少钱。”

    莫雨轻轻一击掌，道：“飞羽的钱，四成拿来救济流民，三成我已然送给李倓招兵买马，余下的三成作为恶人谷与浩气盟的饷银，绰绰有余。只是……”莫雨笑了笑道：“这回我可算散尽家财，日后生活可就没有着落了。”莫雨嘴上抱怨着，但神态闲适，哪见丝毫为钱所困的神情。

    莫雨还真不缺钱，他手下商会的钱便是散尽，他系统包裹中还有几十万的金子！

    他前些日子继任了恶人谷的谷主之位，系统奖励他连升十级，他如今九十满级，武力值蹭蹭上涨，直逼他师父的境界。获得称号【恶人谷谷主】，恶人谷声望+20000，获得“一呼百应”效果，而浩气盟敌对+20000，“不共戴天”，同时系统奖励了五万金。

    这个系统在别的地方虽然都很坑，但在金钱方面却出乎意料得大方，每次任务的金钱奖励都极为丰厚。

    所以，根本就不需要担心钱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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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伙伴么么哒~话说我竟然进到后台了明明刚才还503来着~

    小剧场来一发：

    黑羊：阿问阿问，你看我送你的礼物，是不是和你从前养的那只大黄一模一样，喜不喜欢，我是不是特别特别贴心~~~~~(__)

    炮哥：我家大黄是獒犬，不是土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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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6、最新更新

    莫雨的话仅是随口一说，也是为了缓和一下现场的气氛,但穆玄英却听进了耳中,记在了心里。于是,穆玄英很郑重地说道：“雨哥,你放心，我会努力赚钱的！”

    穆玄英说得郑重,弄得莫雨一愣。但看着那双黑眸满满都是自己的影子,莫雨垂下眼，轻笑出声，道：“好啊，雨哥以后就靠毛毛了。”他家毛毛有时候就是太认真,不过……他喜欢,喜欢到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疑惑——怎么,就这么喜欢他呢。哪怕只是看着那张面容因他而起的细微表情变化，他都忍不住有些满足。

    穆玄英认真地点头。

    浩气盟：“……”

    恶人谷：“……”

    张桎辕嘴角抽，眼角也抽，莫雨身上就是一个铜板都没有了，但他还是恶人谷的谷主。偌大的恶人谷总不会饿着、冻着自己的谷主，玄英你凑什么热闹啊。

    翟季真却摇着羽扇，目光在莫雨、穆玄英二人身上转了转，眸底闪过一丝疑惑。

    小邪子又抱住了莫雨的大腿，仰着脸，认真地道：“小邪子也会努力赚钱养谷主哥哥的！”

    莫雨：“……”

    ……

    天宝九年八月初一，安禄山狼牙军兵临洛阳城。

    天策府乃是太宗李世民仍是秦王时设立的组织，一直为历代帝王视作心腹。但开国百年以来，经武朝、韦后之乱，天策府屡遭磨难，尤其在玄宗时期，皇帝重任杨国忠统领的神策军，一再对天策府打压，以至于天策府如今的兵力竟不及两万。

    不足此时攻城狼牙军的十分之一。

    但纵是如此，这些护城的红袍甲胄的将士面上却没有丝毫怯懦，他们有男有女，面上却是一样的刚毅。

    长河落日东都城，铁马戍边将军坟。

    尽诛宵小天策义，长枪独守大唐魂。

    打从入天策府的那一刻，他们已然有了以死殉国的觉悟。天策府哪怕仅剩一人，也绝不允许狼牙军染指东都。

    李承恩站在洛阳城城墙之上，俯瞰着已然将洛阳包围的狼牙军。

    “统领。”朱剑秋走到李承恩的身边，低声道。

    李承恩微微阖上眼睛，道：“还没有消息吗？”

    朱剑秋静默片刻后方才道：“陛下没有发兵的意思。”中央帝都的兵力足有八万，虽不及狼牙军近二十万的兵力，但若是与天策府汇合，协力共战，未必没有获胜的可能。只可惜……朱剑秋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攥紧，“陛下需要兵力在洛阳与长安的必经之处设防，不愿损耗兵力……”天策府为大唐出生入死，但一朝沦为弃子，不是不心寒的。

    朱剑秋的目光扫过城下的狼牙军，眼底掠过一丝厉色，道：“虽然帝都兵力不动，但方才已经收到了建宁王的消息。建宁铁卫两万余人，尽数向洛阳赶来。浩气盟与恶人谷暂时达成和解，也往洛阳这边来了。”

    “建宁王……”李承恩霍然睁开了眼睛，掷地有声地道：“好！好一个王谷主，好一个谢盟主！若是能活着将狼牙军这群孙子赶出中原，老子一定请他们喝上一杯，不醉不归！”

    朱剑秋露出一个笑容，道：“纵是帝都不派援兵，洛阳也并非没有一线生机。狼牙军围城，洛阳有许多商铺大肆哄抬米粮价格……”

    李承恩面色顿时一沉，国难当头却有人趁机赚钱，实在令人不耻！

    但紧接着就听朱剑秋继续道：“但城中却有十数家飞羽商会旗下的米粮铺子开仓放粮。他们将一半的粮食送到了北邙山军营，余下的每日按量分给城中百姓。我方才去看了他们的粮仓，足可以供应洛阳半年的份量。”说着，朱剑秋的面上露出些古怪的神色来，喃喃道：“奇怪，他们怎么囤积了那么多的粮食……”

    “那有什么！”李承恩大手一挥，道：“若非他们囤积了这么多的粮食，吾洛阳危矣。”

    朱剑秋眉头不见丝毫舒展，道：“不仅是粮食。他们在运来粮食的时候，还有十车的止血药材，金疮药之类数量不在少数。”朱剑秋的面色越来越古怪，“连将士的铠甲、兵器都不少。”太古怪了，好像知道马上就会开战一样，军需必备都准备得极为齐全。显然，他们也没什么掩饰的意思。

    李承恩神情一滞，这确实很奇怪，但是……

    “无论他们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他们能在此时全力襄助洛阳，可见并无异心。”李承恩一笑，道：“雪阳如何了？”

    朱剑秋面上掠过些叹息的意味，道：“她在擦拭她的枪。”

    李承恩的目光落在城门外随风而动的旌旗，道：“无论哪个结局，雪阳都不会好受。”城外率军的狼牙将领曹炎烈是她的同胞兄长，无论谁胜谁败，谁生谁死，于她而言都是一生难解的痛。

    正在这时，城外的狼牙军忽然动了，军队整齐划一地往两侧退去，中央留出一条宽越五丈的道路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子俊美得甚至有些艳丽，女子亦是容颜极盛，皆是白发蓝眸。

    朱剑秋缓缓道：“逐日长老令狐伤，摘星长老苏曼莎。”

    李承恩长笑一声，道：“来得好！今天老子倒要讨教一下，这西域第一剑神有多大的能耐！”

    朱剑秋却一脸无奈地道：“统领，今日是杨宁出战。”

    李承恩一呆，随即掩饰地挥了挥手，道：“阿宁出战，那我这个做兄长的就为他擂鼓助威！来人！”

    李承恩居高临下地看着城下的狼牙军，一字一句道：“抬战鼓来！”

    ……………………

    三年后，潼关。

    “十煌龙影剑！”

    穆玄英一声轻喝，手中的湛卢剑舞出缭乱的蓝色剑影，仅一个呼吸间，安禄山手下大将之一的武卫将军田承嗣便瞪大了眼睛，黑色的眼睛写满了惊恐，随即那人的身体崩裂开无数的血口，鲜血喷涌而出。

    田承嗣大睁着眼，满脸不甘地倒地，没了呼吸。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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