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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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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小市民 作者:缘何故

    第2节

    ☆、第七章

    两个房间一个给章父章母住,另一个在房间当中隔了一道布帘,章悌的那一半完全被遮蔽起来,露在外头的那一半放上一张房东的旧床,就是章泽的领地。

    这个年纪的他,早已对孩子们幼稚的领地划分不感兴趣了,和姐姐一起搭手将完全隐蔽的那一小半房间打扫干净,他自己就着破床单和破被单,脑袋一歪也睡得挺香。

    床有点汗臭,章泽早晨是被被单上的味儿给熏醒的,这气味比他做单身汉时候的房间更具侵略性。醒来的时候天不亮,章悌还在睡,他出来洗漱的时候,章母已经醒了。

    房东昨天教过他们在什么地方洗漱,章母弄脸盆打了水,回房看到章泽站在房门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原本对城市生活的忐忑霎时被化作甜意——在村里的时候,章泽去县城上学,隔一个星期才能见他们一面,感情也因此十分疏远。而现在,儿女都能照顾在自己身边,还不用受那些亲戚们的恶气,哪怕是辛苦一点,她也甘之如饴。

    她把医院开的药给翻出来,朝章泽招手:“泽,来把药换了。”

    罗慧砍的那一刀实际上并不多严重,只是出血多了些,人也因此有些虚弱,刀伤反倒愈合的很快,出院之前就把线给拆了。

    章母仍旧心痛,换好了药和纱布,手指头慢慢的在伤处周围淤青的皮肤上一寸寸划过,喉头哽咽:“疼不?”

    章泽摇摇头,想了想,又把手覆在母亲的脑袋上摸了摸:“早就不疼了。”

    章母哪里会相信,更觉得儿子遭逢大变懂事了不止一丁半点,手下迅速的帮章泽缠好绷带:“今天妈和你爸去外头找工,你和你姐在家要听话,别瞎跑,到时候找不回来了。”她顿了顿,又叹一声,“你姐胆子小,你做男子汉的,要好好保护她。”

    许久没听到这样哄孩子的话,章泽心中有些怀念,眼神也不自觉温柔了许多:“我知道。妈,你和爸打算去找什么工作?”

    章母有些犹豫:“现在还不知道这些……”她心中总有个念头在攒动,前几天和章父讨论时被打击的不轻,这会儿跟儿子讲着话,她不知道怎么的又给想起来了,“……泽啊,妈出来的时候,李书记跟妈说做生意来钱快。妈想着,要不做个生意也成?”

    章泽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说实话,他真没料到母亲会有这个胆量。在他的印象里,章母一直是个得过且过胆小怕事的人,哪怕被人欺负了也只会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哭,这次因为他受伤的事情章母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勇气,已经相当让他诧异了。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样的勇气只是被逼急了的兔子咬人而已,一口过后,兔子的本性总得恢复回去。

    章母见他眼神不对,心中越发失落,转过身去收拾手上的东西:“我只是说说而已,你爸讲的也对,人家是当官的,哪里懂这些老百姓的事情……”既然儿子也不同意,那做生意的打算暂时还是搁置下来吧。

    章泽连忙拦住她,连声回答:“不不不不不不不……做生意我同意啊!妈你别误会,我只是很奇怪你为什么会想起做生意,你不是一直……”

    章母的失望落空,心情骤然飞扬起来,她猛一回头,章泽后面的话就讲不下去了。

    “是不是想说妈的胆子一直那么小?”

    “……”章泽尴尬的点了点头。

    章母叹了口气,摸摸他的脑袋:“妈不是胆子小,只是不敢胆子大啊……但现在咱们现在来了市里,不胆子大一些,一家人就要饿死了。”不是突然出现多么惊人的改变,只是被逼急了,蛰伏的潜力被激发出来而已。

    于是一早让章泽在家的计划就变成了章泽和章母一起去考察市场。

    章父对一切新事物都秉承着一竿子打死的态度,如果不是章母用他的脸面来威胁,他就算是被欺负死也不可能离开栗渔村,而现在,他当然也是想能打工尽量不做生意,所以章泽和章母的计划是瞒着他进行的。

    章父虽然觉得古怪,但无奈脑子转不了太快,虽然章母的不跟随让他感到有些不安,但做父亲的人不敢自己去找工作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他想想还是踌躇着出了门。

    章母和章泽便后脚绕着自己居住的这片厂区查看起来。

    皮具厂的规模相当可观,这年头流水线并不普及,老厂区的各项工序几乎都要人力驻守,一些规模大些的厂内的职工人数达到上百上千并不困难,更何况这个皮具厂直到后世都将是整个承江省的纳税大户。

    绕解放路延后到河间路这段地方都是商业街,主要做的就是皮革厂近千职工的生意,再往后就是划分出来的居民区,无疑比解放路附近要冷清许多,虽然和中山路相隔了一条街,但皮革厂附近的繁华却和市中山路是不相上下的。

    然后就是距离皮革厂不远的菜市场,这个菜市场颇具规模,不光是皮革厂的职工,就连更远一些的居民都会选择来这里买菜,每天的人流量也相当可观。正因此,围绕菜市场的入口已经积聚了许多觅寻商机的摊贩,从早晨的早饭,到上午的自种蔬菜,再到晚间的夜宵排档,都搞的有声有色,相当热闹。

    母子俩在路口买了两个四毛钱的菜包子,蹲在原地半晌不动弹,他们心中默默数着,半个小时的时间,菜市场门口摊煎饼的摊子做成了六十二笔生意。一个煎饼加鸡蛋一元五,加油条则两元,不够吃加上两个鸡蛋的人也很多,哪怕按照一元五一个来算,一个煎饼的面浆、鸡蛋、葱花调料加上那点煤球的成本也绝对不超过一元,就算一个煎饼赚五毛吧,这个摊主半小时之内也至少有三十块钱的净利润。

    章泽一边心算一边嘴上说出来,他从后世回来,当然清楚在这个时代哪怕是捡垃圾也比职工们来钱快,这是个经济朝气蓬勃的时代,再没有任何一个时代比眼下拥有更多的机会了。

    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将母亲这颗尚且不笃定的心给安顿下来,只有拥有了家人的支持,他的一切设想才能有发挥的可能!

    章母眼睛都在发直,嘴里喃喃的重复着三十块三十块,这钱在她眼里来的实在是太容易了,就挂个面浆等几秒钟的功夫,就这样半小时也能赚到三十块!老天爷!

    乡下人章妈妈总算开了眼界,一颗野心就像吹气球似的,呼吸间肚子里都搁不下了!

    吃晚饭的时候,章父也回来了,蓬头垢面的,显然找工作的事情进行的并不顺利。章母暗示儿子女儿别去触霉头,自己在盛饭的时候状似不经意的将自己今天的见闻给说了出来。

    谁知道章父竟然一点心也不动,眉间皱起一个深深的“川”,也不接章母递来的筷子,脸色沉的能滴出水:“谁让你去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章母不像从前那样死守贤良淑德,她算是看明白了,章父这个脾气自己不强硬一点一家人就得去喝西北风了。于是章父生气她也不怕,桌子反拍的比他更响:“你吼什么吼!你要是有本事,我用得上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章父立马萎了,气势被压下一截,声音也轻了一些,半晌才道:“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章母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碗朝桌子上一撂,磕的章父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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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母现在动手能力超强,下了决定说做就做,和章父谈崩了,她第二天就带着一双儿女去市场去看设备。

    其实这种小生意,普通的生活用具已经足够,淮兴市有专门的市场批发这些用具,章母一边看,一边和章泽章悌合计要做什么生意。

    反正吃的东西是逃不过去了,章母回想起那天看到的鸡蛋饼摊,有些眼热:“要不咱们也去摊鸡蛋饼吧?”

    章悌怯怯的拉着她的衣角,还在犹豫:“妈……咱真决定了吗?我怕我爸他不高兴……”

    “怕他个蛋!”章母翻了个白眼,显然对丈夫胆小怕事的个性也膈应的不成,她问章泽,“我刚才那个主意怎么样?”

    章泽想想后摇摇头:“不行,现在在那里做生意的都是本地人,咱们初来乍到的就去抢生意,到时候惹上麻烦就不好了。”

    章母愣了一下,转念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不论是什么地方,外地人和本地人对上了都得长个心眼,毕竟没人家的人脉和关系网,这种潜规则哪怕是她这种村子里出来的人也是明白的。

    她点点头,顿时犯了难:“那你说咱们做啥好?我瞧那里做豆腐脑的也有了,卖牛奶的也有了,还有炸油饼油条的,旁边还有包子店,人家的包子也怪好吃的咧……”

    章悌一路都相当少言,此刻忽然拽了一下章母的袖子,章母低头对上她的视线,便瞧她伸手遥遥指着市场里的一个摊位。

    章泽也和母亲一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一家卖饼铛、炒锅、汤锅的店。

    “卖煎包子吧,”章悌的声音柔柔的、弱弱的,但当即在章泽和章母脑中点亮了一盏明灯,“妈你做的煎包子最好吃了。”

    是啊!他们怎么忘记了这个!

    ☆、第八章

    “煎包子”是章母自己琢磨出来的一道美食,其实做法就和许多人吃过的生煎包差不多。章泽小的时候,家里没什么可吃的东西,一家人更是极少能吃上鱼肉荤菜。那时章宝林已经开始找章泽和章悌的麻烦了,时常拎着自己家的炖酥肉专门跑到章泽章悌面前炫耀,一边吃,一边在章泽章悌垂涎的目光下故意将肉块上的肥肉给剔下来,吐上一口唾沫状似万般嫌弃,然后丢在地上拿脚碾脏,想要看章泽或者章悌抵不住诱惑在他脚下抢食的模样。

    好在章泽章悌那时虽然胆子小,骨气却一点不少,从未让他如愿以偿过。之后偶然一次这情景被章母碰上了,心疼孩子的章母从那以后就在每周一次的县城集市上给孩子带回一点肉皮和肉馅。

    这么点肉皮肉馅拿来炒菜还不够吃一嘴的,章母就拢出一小点面粉发开,将肉皮剁烂之后拿到临近的工厂锅炉房狠狠的炖化了,汤结冻,再将肉沫打上鸡蛋和香料做成咸香可口的肉泥,然后将那点少得可怜的肉冻与肉馅混在一起,包进发好的面皮里,煎熟,每次刚好做两个。

    那滋味从五六岁时伴随章泽章悌走过每个周末,后来虽然家里慢慢的宽裕了一些,也时常能吃上肉食了,可那股香味却让姐弟俩一辈子也无法忘却。

    章泽陷在久远的记忆中,章母有点犹豫,煎包子她从来只做两个,自己几乎没有尝过滋味:“那种东西能有人吃吗?”

    章悌狠狠的点头,那力道好像恨不得把脑袋给点下来似的,章泽回过神来,也豁然开朗:“当然有人吃,只要我们做出味道做出秘方,再卖贵一些都没关系!”

    做餐饮的门槛本来就是最低的,只要味道好,酒香尚且不怕巷子深,他们在人流量这样密集的地方,还愁没有客源吗?

    三个人于是当机立断,拐进店里去买了两个半米的饼铛。

    章父回到家,打开门就被一地的东西吓傻了眼,借着微弱的灯光他一项项辨认着——两个煤炉,一筐煤球、两个饼铛、几个搪瓷盆搪瓷碗,长筷子和铁钳……

    这得多少钱?

    章父打了个哆嗦,扯着嗓子朝屋里嚎起来:“他妈!他妈!”

    章妈围着围兜满手面粉的从房间里出来,应了一声。

    章父眼睛都红了,指着地上的一滩东西大吼:“这些都是啥!?”

    “饼铛、煤球、碗、还有辣椒末啥的……”章母莫名其妙的指着其中几个说了下名字:“你怎么连这些都不认识了?”

    章父就像一只暴跳如雷的狮子,嗓子都破了音:“谁让你买这些了?!谁让你买这些了!?”

    “章才俊!”章母眉毛一竖,“你讲点道理!我跟你商量过了!”

    “拿去退了!”章父盯着章母的眼睛,鼻孔一开一合的瓮动,“败家玩意儿,谁让你买这些!拿去退了!”

    章悌和章泽听到争吵声,一并从房间里出来,见章父到这个时候仍旧冥顽不灵,都有些生气。一家人有商有量倒是没什么,可没人比章泽更清楚,章父的脚踏实地论在这个年代是根本吃不开的。再这样荒废下去,为时不长的最佳创业期就会化为泡影,到时候就算再有雄心壮志,创业也绝不像现在这样容易了。

    章母不甘示弱的回嘴道:“买这些东西的钱是我儿子的买命钱!我败你什么钱了?我做生意怎么就糊涂了?哦,非得像你那样死脑筋领工资才是聪明人是吧?”

    章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一个女人抛头露面那么不检点……”

    他话还没说完,迎头一个抹布就丢了过来,章母气的见手边有什么东西都一股脑的砸了过去,眼泪成串的流了下来:“你要是有本事,我至于吗?我至于吗?!”

    章父躲了几次,被一个枕头砸了个踉跄,头晕目眩的时候又被章母说的话狠狠的打击了一把,登时蹲在墙角闷不吭声的掏出烟来抽。

    章母捂着脸哭了一会儿,夺门而出。

    “你去找妈,劝劝她。”章泽扯了下章悌,从兜里翻出五块钱递过去:“妈身上肯定没钱,她要是不想回来,你们俩就在外头吃。”

    章悌原本因为听到争吵害怕的不得了的情绪被章泽这样一托付,顿时烟消云散。她坚定地点了点头,接过钱撒腿就跑,路过章父身边的时候,头一次大着胆子瞪了眼正在点烟的父亲。

    章泽打开门窗透气,他心中对动辄拖后腿的父亲免不了有些厌烦,但却也明白这不是他有意在做一家人的拦路石。父亲就是这么个个性,封建、胆小、耳根子软,又大男子主义。栗渔村的村俗相当老旧,女人家最多在地里干点活,其他诸如附近的工厂啊、店铺啊,哪怕是到了后世,去工作的婚后妇女也相当少。男主外女主内在那个地方被扭曲成了一种奇特的民情,贫穷困难的人家顶多被村民欺负欺负,但妻子如果抛头露面去工作,或者远赴外地去打工的话,就会成为那些碎嘴村民口中的“破鞋”,妻子被叫成破鞋,男人所受到的屈辱比戴绿帽少不了多少。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章父古怪的脾气绝不是白来的,像他这样的男人,栗渔村里还有很多很多。如果这次没有章泽筹划的一系列事情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位典型的栗渔村男人是绝不会容许自己踏出故土半步的。

    这样的懦弱老实人向来吃软不吃硬,章泽开窗后靠着窗棂凝视外头片刻,心中排演几遍,终于转过了头。

    “爸,”章泽轻轻叫了一声,慢步走过去蹲在章父面前,取下了他手上的烟杆,“你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章父低着头,任由他动作,章泽在蹲下·身后,却也忍不住惊讶了一把。

    章父黝黑的,五官棱角分明的面孔上淌出了两排清晰的泪痕。

    爸……

    章泽默默的将诧异压了回去,装作没有看到父亲拭去眼泪的动作,他心中猛然升起一股辛酸——父亲纵然懦弱,为人却也是顶天立地,无愧于心的。章泽两辈子以来,第一次看见他这样掉眼泪。

    想到上辈子他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章泽忍不住为自己刚才的对父亲的嫌弃而愧疚,眼神也柔和了许多,他握住父亲的手:“爸,你别生气,妈也是为家里着想。我今天和她一起去找工,普通工作每个月连房租也赚不回来。摆摊这件事情我们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定会仔细去经营,你别担心亏本。”

    章父顺着他的手摸了摸他的脸,忽然叹了口气:“你妈说的对,我确实太没用,没办法给你们过上好日子。”

    章泽听他口风松动,心中一喜,连忙给了他一个拥抱,叠声安慰道:“瞎说!瞎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奔小康本来就是一家人的事情,怎么会是一个人的责任?咱们现在虽然辛苦一些,但家庭和睦生活美满,到时候妈那里做点小生意补贴,爸你去找个工作,我到了寒暑假也能和我姐一起去打工,好日子不是说来就来?”

    章父被他哄的苦笑一声,拍了下章泽的脑袋,但语气总算没有跟章母吵架时那么硬了:“把烟给我吧,你去看看你妈,别让她跑远了。”

    章泽这才放下心来,收拾好了章母乱丢的东西后去门口的灶台把晚饭给蒸了起来,章父在他出门后一个人安静的蹲在屋里抽了一会儿烟,等到摸烟丝的手抓了个空,才疲惫的揉了揉头发,起身朝着卧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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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母被那句抛头露面不检点的话给气到了,之后好几天不肯搭理章父。她拉着章泽满城转悠着买做生意要用的东西,终于在一个改迁小区里淘来了一辆一百块的二手三轮车,一切齐备后,她便准备尽早做生意了。

    这年头的肉价简直不科学的贵,头天做生意,章母哆哆嗦嗦的去割了五斤肉,又买了一些绞肉馅的人不要的肉皮,必要的香料也一一齐备,回家收拾了一个下午。

    肉皮加大蒜生姜黄酒和花椒使劲儿熬,旁边的皮革厂常年都烧着锅炉,火旺得很,寻常人去借个火并不困难。章母将放了料的大锅搁在锅炉旁边的小火坑里熬了五六个小时,直到被她切成碎末的肉皮被熬化了,她才将里头的作料捞出来,将汤放凉以后,就冰在冷水里等结冻。

    她的肉馅从不拘配什么菜,去了头的豆芽、冬瓜、芥蓝等等都能剁碎了朝里丢,配料啥的都搁的没头没尾,糖却放的多,还有一味栗渔村特产的薄荷状的香叶必不可少,好在这次因为要远行,一家人带了不少香叶做的辣椒酱。

    打上五六个鸡蛋使劲儿的搅,爆香了的大蒜末和洋葱末慢慢的加到里头,五斤肉加上蔬菜愣是弄出一大盆子馅料,章母将面发上,用湿布醒在搪瓷盆里,趁着天没亮的时候轻手轻脚从楼上给搬到楼下的三轮车上。

    章泽听到响动一个轱辘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的没有吵醒章悌,在章妈妈搬肉馅的时候自觉的抬着半发的面罐跟在后面,楼道里黑漆漆的,两人迎面碰上的时候把章母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出来了!”章泽这几天带伤养病,章母一直督促他要休息好,现在才五点钟,距离他们正常起床还有一个半小时。

    章泽单手抬着搪瓷盆,沉声说了声我也要去,随后在黑洞洞的筒子楼里健步如飞。

    章母叹了口气,无奈只能随他,最后将切好的结冻猪皮汤给抬出来,迎着晨曦带着小儿子朝着菜市场的方向骑车而去。

    虽然距离职工们上班的时间还早,但菜市场早已熙熙攘攘忙碌的不得了,进货回来的菜贩子、赶早来买菜的老人家,以及准备开张做生意的早餐铺子,章母到的时候,那个被他们当做考察对象的鸡蛋饼摊已经摆开了。

    她和章泽的到来引起了一些摊贩的瞩目,小贩们之间也是有潜规则的:有主的摊位碰不得,不能抢人生意等等,大伙儿抻着脖子朝章母车上一瞄——饼铛、肉馅和面?哦,没人做这个,那就没关系了。

    有热情一些的,还主动和章母问个好,少见的和气人让章母一早便心情飞扬了起来。她是个好脾气,为人又真诚,三两句话就和人攀谈上了,一边炸麻花的小贩还热心的给章母指了一个无主的位置。

    位置就在那个鸡蛋饼摊边上,摊主是对夫妻,年纪在五十岁上下,都微胖。那男摊主前前后后的搬着煤球炉,章母骑着车子路过他们的时候打了个招呼,男摊主有些迟疑的也跟章母问了个好,在前头拉面浆的女摊主翻了个白眼,嫌弃的瞥着章母的车:“停远点,这块地方我到时候要用的!”

    章母笑笑,顺应她将车子停在了远些的路边,手脚麻利的洗干净手就开始和章泽一起生火包包子。

    晨光微露,六点钟前后,第一批早起的职工开始朝着菜场的方向走。章母的第一锅包子也终于出炉,她挑了个特地包大些的煎包,放在饭盒里用筷子撕开,招呼章泽吃早饭。

    那香气从摊位上凶猛的升腾而起,顺着风向蔓延了几乎整个菜场通道。

    “好香啊……”

    “哎哟!什么东西那么香?”

    “……那是包子吧?”

    ☆、第九章

    章母的包子,肉馅是咸甜口的,带着爆香的蒜泥葱花特有的俨香。面皮发的恰到好处,又煎的酥脆焦香,配合皮上几粒爆开的芝麻,一口咬进去——简直外酥里嫩。肉皮熬成的冻被切成小块,每个包子里按上两小粒,被热气一化开,配合紧实弹牙的馅料滚出一股浓稠粘牙的甜汤,灌进嘴里舍不得咽下,咽入喉中又暖热了四肢百骸,简直让人吃多少都觉得不够!

    肉包比小孩的拳头大一些,外形白嫩可爱,翻过身来则是焦焦黄黄的脆底。用塑料袋装着,喜欢的人还能加上一勺醋,五毛钱一个。

    这和旁边摊位卖的大肉包子价格一样,体型却小了不少,一开始来问价格的人一听都有些犹疑。吃两个大肉包子能饱的人,至少要吃上四个煎包子才能饱,拮据一些的人自然会觉得不划算。

    章泽也不着急,按下了母亲想要降价到一元五四个的心思,专心的煎出一锅又一锅。没一会儿,被香味引诱的众人终于来了个吃螃蟹的,掏出一块钱买了两个带走。

    章母乐呵呵的给人装好,那客人接过包子估计还有些肉痛,回头比了半天大小才咬上一口——只这一口,他脚步倏地顿住了。

    那萦绕在脑海中的香味儿简直浓烈的不科学!一口就咬到了大馅,小包子也真材实料,他慌忙嚼着也不咽下,几息间从远处又站定在摊位前,嗓门巨大:“再给我来三块钱的!”这样好吃的包子,应该带回去给老婆孩子也尝尝才对!

    一顿早饭花四块钱的慷慨人可不多见,他的姿态让其他还在犹豫的客人也感兴趣起来,抱着吃一回也亏不到哪儿去的心思,许多人掏着五毛一块也想来凑凑新摊位的热闹。

    章家的包子皮薄馅大,用料大方,吃一口就能感觉到其中灌注的真心。

    六点钟到八点钟的两个小时里,章母一早发的面和肉馅就卖了个干干净净。她不禁有些后悔自己胆子太小准备的太少,看一看天色,普通人卖早餐至少能摆摊到十点钟,她心中就对自己明天应该准备多少东西有了数。

    身后就是菜市场,章母收好摊后进去称了十五斤肉,然后在菜场外的农民自发摆设的摊位上买了些当季的菜蔬和调料,带着章泽喜气洋洋的骑车朝家赶。

    腰间的包包塞得鼓鼓囊囊,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把车停好,然后拉着忙的有些脱力的章泽上楼。

    章父已经起来热了她熬好放那儿的粥,章母一进门,相当显摆的拉开包将纸币钢镚朝着餐桌上一倒——叮铃哐啷的,几乎都是散碎的小钱,在桌上堆起一个小山包。

    章父一口粥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眼睛瞪得老大:“这是啥?”

    “开张生意!”章母细细的将纸钞按面额分类,硬币数到一边,然后亢奋极了:“一百三十五!看到了没?一百三十五!”

    章父粥也不吃了,难以置信的去翻那一堆钱,自己又数了一遍,表情越发木讷:“……怎么……怎么会有那么多……?”

    “让你不给我做生意!”章母解开一口憋在心头的恶气,冲着章父重重的哼了一声,抱着那堆钱回了房间。

    章泽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这对活宝父母没了办法,章父却若有所思的执着筷子呆坐了良久,才默默吃完自己那一碗粥。

    第二天出摊的时候,章父闷不吭声的出现在三轮车旁,章母端着面盆下去的时候本想刺他几句,被看出苗头的章泽给扯了一下,想想还是没有逞口舌之快。

    章父颇有赔罪意味抢着骑车,男人的力气是女人不能比的,章母骑起来相当吃力的三轮车在章父脚下变得像一只小绵羊那样乖顺,骑到市场的时候,前一天见识过章母生意的摊贩都相当有印象的来打了招呼。

    章母也很客气,头一批出来的煎包还特地让章泽给人家分送,如此一来,素不相识的人们关系也就更融洽了。

    除了不远处摊鸡蛋饼的那一家。

    “……”章泽无语的看着被送回来的那个凉透了的生煎包,这家人可真有意思,不想要的话直接拒绝不就好了?偏偏收下后又要放到凉透再姿态甚高的给送回来,是想让章家即不得人情又损失一个包子?要不要那么幼稚?

    不是章泽心理阴暗,鸡蛋饼摊的老板娘那恶意的目光几乎都要凝成实质了,要是可以的话,章泽毫不怀疑她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咬自己一家人一口,简直是……何苦呢?

    章母做的煎包生意,和她的鸡蛋饼又不搭界,就算生气也应该是旁边的包子铺老板生气才对,他一个做鸡蛋饼的,能影响到什么生意?

    卖麻花和油条的小贩礼尚往来的送来了自己刚出锅的麻花和油条,女人们围着锅炉在难得的清闲时候讲几句八卦,说起鸡蛋饼摊,麻花铺老板娘撇撇嘴,小声的提点道:“这家人你可别去招惹,都这样,谁生意好她就这样折腾谁,恨不得全天下的钱都给自己赚了才高兴。”

    章母接触过不少这样的人,可到现在也无法理解他们的心理,闻言便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都是穷苦老百姓的,干嘛还互相难为,真是说不清……”

    油条铺老板娘连忙说:“这你可猜错了,人家可跟我们不一样,不是专门做生意的。那个老板娘倒是就干干这个,她老公却不一样,人家在旁边的皮革厂上班的,也就每天早上来帮帮忙。”

    章母朝那边看了一眼,正巧对上鸡蛋饼摊老板娘皱着眉头递来的目光,赶忙收回视线搅拌肉馅。

    这一天由于准备充分,原料足够,章泽一家直到十点半才收了摊子,章父和章母负责煎包子和包包子,章泽则专心收钱,分工合作下来,收入是前一天的两倍还要多。

    章父彻底叹服了,他原本想要去工地找个拉沙子或者搬砖头的工作,从这天以后就好像忘记了似的,再也没有提起过。

    时间临近九月,盛夏的灼热依旧,章泽也快要开学。

    他从小就是读书的料,其实也算是一种高分低能,为人处世糟糕的要死,对补习资料和试卷却情有独钟,考上淮兴一中可不是在重生以后发生的事情,因为在重生之前,他就是淮兴一中毕业的。

    淮兴市是承江省的省会,而淮兴一中则是整个承江省数一数二的高中,没有足够优异的成绩想要进去就得各展神通,钱、权,占上一样,问题就不是问题。

    于是这导致学校内除了品学兼优的优等生外最多的就是富二代和官二代,当然,大部分人还是靠实力进来的,哪怕是官二代和富二代,拥有更多资源的他们大多也只会比普通人家的孩子更优异。而上辈子,章泽就在这个高中里,结识了影响他一生的那个“好兄弟”——杜行止。

    因此他对上学这件事除了期待外,还隐藏了就连自己都不甚清楚的畏惧。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他也许会选择换一个高中去上学,可是淮兴一中的升学率本就是全市的佼佼,而年纪渐长后,他也明白了就读名校绝不止是师资力量那么点好处——这个学校的学生非富即贵,哪怕没有过人家境,学霸们日后的前途也必定不可限量,名校的价值,在于优渥的人脉。

    重活一世,章泽绝不可能像从前那样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遇上了困难只想着当缩头乌龟,那么他一辈子也别想有所成就。

    八月十五,他带着学费和通知单去淮兴一中报道。

    章悌拽着章泽的袖子,神情有些畏缩,淮兴一中门口停着的一水“豪车”把她给镇住了,那些来来往往的带孩子报道的家长们的打扮也是她前所未见的富贵,在这样的环境下,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只丑小鸭。

    章泽拍拍她的头,朝着校门口扫了眼,故作不屑地逗她道:“这些车子土气死了,等到过几年你就知道时尚淘汰的有多快。到时候给你钱你也不要开这种车。”这倒不是他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这个年代的车子有几辆好看的?方方正正、线条死板,连漆面也没有后世的圆润清亮,车内的摆设在外头更是一览无余,里头的配件在章悌看来稀奇,但在见多了新兴设计的章泽眼中无疑落后审美太远。

    也许是他说的太有底气了,章悌居然也生起一种“没什么好羡慕”的情绪,腰板慢慢的也挺直了,胆怯拉着章泽衣摆的手在不知不觉中松开。

    他俩越过旁边的那辆雪白的奔驰金标头也不回的朝着安保室去,在他俩的背后,那辆“方方正正”“线条死板”的奔驰560驾驶车窗缓缓的落下。

    杜行止表情有些复杂的开了车门下车,副驾驶的损友陆路猴子似的也跳出来,嘴巴咧到了耳朵根上:“哎哟!杜哥,那小子可狂!”

    杜行止缓缓伸手抚上自己的下巴,眯着眼神情古怪地盯着走远的章泽姐弟的背影。那人没有在说违心话,他听得出来,这人是在真的不屑他所看到的一切。

    他不由得有些想要发笑,结合这个家伙嘴里说的话,再回想起自家那些所谓“见多识广”的亲人的嘴脸,他心中居然油然而生一种说不出的快意。于是他难得对陌生人给予了较多的关注,由此发现到一件不容易被忽略的事情——

    “那小子长得不错。”

    陆路一愣,回想起刚才走过的章泽的模样,不自觉的点点头:“是不错,我刚才还以为见到观音了……”

    “亵渎佛门。”杜行止低笑着,对损友所说的话却不置可否,那小子眉间一颗血红的朱砂痣确实少见的漂亮。这人挺凑趣,皮肤那么白,却偏偏长一颗位置如此古怪的痣,额头上还凸出一条倒三角的发际线,和佛龛里供奉的观音像也就差了个衣衫的不同。

    陆路扶着车顶,眼神古怪的打量这个自己一向看不太透的发小。杜行止很少明确地表达过自己对什么东西的看法,就连他们这群发小有时也闹不明白他到底有没有什么别门的兴趣。这是他头回见到这人口上对陌生人发表评论,内容也太反常了一些。

    他刚在犹豫是否要开口询问,头顶一阵破空声,一串黑色的车钥匙划出弧线径直朝着自己的方向落了下来。

    陆路连忙接住:“杜哥?”

    “这车我不要了,”杜行止沉沉地瞥了眼自己新到手的生日礼物,眼中微不可查划过嫌弃,“你喜欢就拿去开吧,油费自己出就行。”

    ☆、第十章

    章泽带着章悌在校园里转了一圈,深刻地让章悌认识到城市里的学校究竟有多破。到教务处的时候,里面正趴着一个正在登记信息的学生,那人背着他弯腰在写着什么东西,办公室里除了他没别人。

    章泽敲敲门,写东西那人就不紧不慢的站直了身子转过头来,看到章泽的瞬间,他好像愣一下。

    章泽瞳孔紧缩,敲门的手登时僵在原处。哪怕是挫骨扬灰,他也不会认错眼前这个人。

    杜行止……杜行止……杜行止……这个名字如同魔咒一遍遍重复,游荡在他的眼前和脑海中,嚣张地扮演着自己死前所能见到的一切角色。然而下一秒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绝不可能为了那些现在并未发生的事情就开罪眼前这个人,他比谁都要清楚杜行止究竟有什么能力,只要他再轻巧不过的一句话,自己在这个学校中接下去的几年就会过的生不如死。

    他不想放弃得来不易的机会,和埋藏在心中的仇恨相比起来,家人和自己的未来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于是他只能尽量平静地开口问道:“……同学,这里是教务处吧?”

    对面那人的眼神变得了然,但表情还是那么生人勿近,张开嘴说话时,声音好似击玉敲金,铿锵有力:“你是新生?吴主任现在不在办公室,进来等他吧。”

    章泽松了口气,脸上扯出一个再僵硬不过的笑容。他拉着章悌缓慢走进办公室,却不由自主的因为发自内心的抗拒选择了一个离杜行止最远的位置。

    杜行止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移开视线,而是缓缓开口:“我是杜行止,读高三。”

    章泽心中一颤,缓缓点点头,伸出一只右手,垂着眼说:“……师兄你好,我叫章泽,这是我姐姐章悌。”他指了指站在旁边低着头的章悌。

    杜行止偏头看了看他,伸出手来和他碰了一下,随后意味深长的眯起了自己的桃花眼,上下打量一下章泽姐弟,开口说:“你们俩长得不像亲姐弟。”

    “……”章泽勉强笑笑,这人一如既往的不会聊天。

    说话间那位吴主任终于捧着茶杯回来了,杜行止交掉了自己刚刚填的那张单子,出去的时候还和章泽对视了一眼,眼神很是古怪,又不像友好,也没有恶意。

    见他走远,章泽不禁松了口气,他揉揉自己的脸,打定主意这辈子绝不要和杜行止再牵扯上任何纠葛!

    拿着办公室新开的教材证明和学费收据往回走,章泽打算领完了书以后就带章悌去七中报道。他心绪纷乱,才出办公室门就撞上个穿粉色t恤的学生。

    陆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鬼迷心窍的跟进来,他和喜欢独立自主的杜行止不同,既然有资源,应该乐得不用亲自张罗入校。可在门口等杜行止出来的那段时间,他又眼尖瞥到晃过校门的章泽,不由自主地就下车跟着过来了。

    迎面一细看,他眼睛都差点变直,对面那小子虽然穿的灰扑扑的,可一张脸却真没话说!杜哥的眼光果然一流!

    陆路头回知道这千奇百怪的世界居然还有人能长成这个模样,他住在淮兴市数一数二的高档别墅区里,周围的邻居哪个不是身价千万上亿?可哪怕是小区里最被人津津乐的漂亮孩子,在他看来也不及眼前这人一个小指。不必说五官,只周身那种少能见到的清雅气质,即便在他所崇拜的杜行止身上也很难寻觅。

    章泽半天才缓过气来,拽着章悌的手掌心冰凉。这个人他同样认识,当初入校时,就是陆路对他首先表示了友好,当然,那份友好因为他强烈的自尊最后无疾而终。

    哪怕再冷静,在一天之内遇上两个曾经有过交情的人,他也无法再强迫自己的内心平静接受这一切。章泽的脸上难以自控地浮上激动的嫣红,心率快到呼吸都有些困难的地步。

    “走吧,”他哑声侧头对章悌说了一句,撇开视线想着惹不起躲得起。这辈子他就是死也不愿意和这些人再搅合到一起了。

    才走出两步,那骚包的粉色就迅速的接近堵在眼前,章泽低着头,只听到头顶响起被刻意压低的嗓音:“hi,同学。教务处是从这边走吗?”

    章泽眼皮子一跳,忍住蹦起来掐住他脖子的冲动,低着头哑声应了一句“嗯”,随即拉着章悌加快速度,在陆路来不及再问出什么问题之前,迅速的逃脱了。

    “……”陆路靠在走廊上,不明就里的侧身看着那一双越走越远的人,忍不住抬手困惑的揉了揉眉心,这一揉让他又想起了章泽位置奇妙的那粒红痣,不禁手下一颤。

    嗨……陆路无奈地想,这小子虽然长的不错,可胆子也忒小了点。

    章泽强自镇定地带着姐姐去学校报名,七中虽然排名不咋滴,但教学器具和学区建设可比一中好了不止半点,因为章悌不是特优生,也无法减少学杂费,她的花销反倒多出章泽一倍。

    章悌从拿到收据以后就显得越发沉默了,姐弟俩刚跨出办公室,她便用力将章泽扯到了墙边,带着哭腔说:“这书我不读了……”

    章泽吓了一跳:“怎么了?你不喜欢这个校区吗?我觉得挺好啊,比一中好看多了。”

    章悌艰难的摇摇头,眼睛通红:“一个学期要交那么多学费……我那么笨,读书也没用,不如帮妈做生意赚钱。”

    章泽叹了口气,伸出指头弹了下她的脑门,章悌比他大一岁,却不长个头,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就像只受了惊的兔子。

    “二傻,你现在去帮妈赚钱,只能是卖苦力。可你要是学习到更多的知识,就能懂怎么玩金融开公司,到时候赚的钱可不是咱妈这一个小摊子能比的。”

    章悌从未设想过自己能有这样的未来,母亲的早点摊在她看来已经是相当暴利的行业了,玩金融开公司自己居然也能做到吗?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眶里盈满了对章泽所说的那一切的憧憬。

    ……

    ……

    回到家的时候,父母都不在。

    章泽有些意外,现在摆摊那么早,母亲下午通常会呆在屋里准备明天的材料或者说补个眠,父亲则洗锅刷碗什么的,极少出现两个人都不在家的情况。

    他俩放下放着新书和单据的背包,章悌去门口的厨房烧开水,章泽收拾了一下刚买的学习用具,房门一阵响动,章父回来了。

    他手上拿着一个厚厚的白信封,邮票上朱红色的邮戳亮得刺眼,借着这股红光,他老远便依稀瞥见地址栏上模模糊糊的“栗渔村”字眼。

    章泽差点跳起来,父亲怎么会和老家的人有联系?来到城里后章泽最庆幸的就是不用再和那群故人打交道,可好不容易离得远些了,竟然还是逃脱不得吗?

    他急迫的冲了上去伸手抢信:“爸!你和谁写的信!?”

    章父也是一头雾水:“我怎么知道?传达室让我去拿,我就去拿了。”

    说话间信被章泽抢过,他手忙脚乱的拆开一看,撩乱张惶的一颗心才缓缓飘然落地。

    信是从村政府寄出来的,还是正规的机打信件,有公章也有签名,这是份通知书,村政府通知章家那个破庙房要改建了,让户主回去办一下手续拿补偿款,如果不要补偿款的话,可以选择村政府三年之后预备建造的改签房一套,面积不下于一百平方。

    改签房当然是不划算的,栗渔村那么个小地方,房价估计一辈子都涨不到哪儿去,况且这类农村改签房多半没有可供买卖的房产证,拿在手里就是个鸡肋,卖不出去,自己也住不好。

    若非如此,上辈子章父也不会下策到被章泽的小叔婶婶鼓动一起盖房,那种自己盖的房子才是可以买卖的,能够变成可流动资金。

    想起盖房这事儿章泽就生气,一气自己那时不争气,没有现在的胆量,居然生生被小叔一家捏住了一个莫须有的把柄,要不是为了他的“前途”,父母根本无须妥协。又气父亲这个脾气委实太容易吃亏,明明有疑惑又不好意思刨根问底,还耳根子软。按理说,钱握在自己手里,哪怕是刀横在脖子上了,落谁的名字还不是他自己决定吗?

    在栗渔村盖房子并不便宜,当初改签款好几万,全拿出来之后也只是补上了房款的一半多。地基、泥沙、砖瓦、钢筋样样需要钱,人工这几年更是顶贵,与其把钱用来盖个死房子,拿出来做什么不比盖房好?更何况章泽一家现在已经到了市里居住,如果没有必要,章泽一辈子都不想回去再见那群人,几万块钱在现在的淮兴市,也够做个半大不小的生意了。

    改签的事情,来的恰好是个时机。

    章泽看完信,一惊一喜之下,腿都有些发软,额头更是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小汗。他吁了口气,难掩喜色:“好事儿!”

    原本看他表情古怪也忐忑起来的章父和章悌都齐齐松了口气,两人凑过来看信上的字儿:“写的什么?”

    恰好这时章母也回来了,听到她的脚步声章父腰板猛地一直。其实这也是很让章泽疑惑的一个现象,他原本以为天下不会再有比母亲更温柔好脾气的女人了,谁知道以前自己所见的居然还不是母亲的本性。自从做生意以来,慢慢拿下家里经济大权的母亲越发说一不二,短短一个月不到,就将大男子主义的章父调教的比从前老实太多。

    章母唱着《夜来香》,手上挎着平常出去买菜的布包,方一进门就发现全家老小都围在门口,愣了一下,随即掩不住的咧出个大笑:“哎哟,都在等我回家呐?”

    大家也都顺着她的话点点头,章母于是越发高兴,竟伸手从布袋里捞出袋粉红新鲜的大猪肉,瞬间叫家里三个肉食动物看直了眼。

    “我去找工作了!”章母喜气洋洋的宣布,随后解释道:“现在卖煎包每天就忙个早上,其他的时间闲着太可惜了。楼下你们胡奶奶人真好,给我介绍了一家带小孩的短工,我今天去看了一下,特别合适!一会儿肉烧好了,你们给胡奶奶端一碗去!”

    章泽闻言先是一呆,随后立刻不赞成的皱起眉头:“妈,你每天摆早摊已经够辛苦了,干嘛还要去带孩子?”

    章母瞪他:“你是太享福了,这还叫辛苦?我每天闲的骨头都松了。更何况带孩子又不累,人家刚出生的,我照顾到断奶就成,你们俩我不是一样带大了?好带!”

    章泽还想再说,章母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不容置疑的通知道:“不许再讲了!人家就让我带个孩子,也不用洗衣服也不用烧饭,每个月还给五百块钱。不去的是傻子。”

    傻子无奈,只好翻了个白眼转开话题:“那好吧,你自己得注意别老不休息。今天村里来信了,老房子要改签赔钱,妈你看看吧。”

    他说着,把手里的打印通知递了过去。

    ☆、番外

    五十平方的小仓库,内里空旷、无窗,不分昼夜都是死一般的漆黑。

    杜行止蜷在墙角,右手紧紧按着左肩的伤口,枪伤烧灼了弹孔周围的皮肉,现在那些死肉开始腐烂,臭不可闻。最开始一段时间的剧痛已经过去,现在他的半身几乎都处于麻痹,失血过多的后遗症很快显露出来——肌肉无力、头昏脑涨以及心率变快,感知变得不灵敏,这些症状对他来说也并没有一开始那么难以忍受了。

    原本还没有那么严重的,不过大概半天或者一天之前,他试图逃脱这里,被抓住以后好好教训了一顿就成了这样。他也没想到陆路会把事做的那么绝,竟然在这个小小的仓库外面配备了十来个荷枪实弹的精兵。不过这也难怪,他爸在分军区一家独大只手遮天,对付自己这么个本来就不太干净的小卒子恐怕只是开个口的功夫,真正于幕后坐收渔翁之利的应该还是巧舌如簧的吴王鹏,或者,应该再加上母亲家那些从未见过面的舅舅舅母?里头的关系太错综复杂,被事业上的混乱绊住脚的杜行止一时无法分析的头头是道,然而他还记得将自己关在这里的那天陆路对自己说的话。

    “你他妈就是个王八蛋!朋友妻不可戏你他妈知不知道?”陆路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狰狞地像一头饿过头的野狼,杜行止从未在他以往十多年里的云淡风轻中找出丁点他对章泽的执着。他很想告诉对方这十几年自己照样丁点便宜都没有占到,可很明显,陆路绝不会相信自己所说的一切。

    操,杜行止眨了眨眼,动弹了一下双腿,膝盖以下已经毫无知觉。吴王鹏那个王八蛋怕他跑路,被抓住的时候干脆就剔了他的脚筋,杜行止嚣张到三十多岁,也从未料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残废。残了就残了吧,到底还他妈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两说,残废算个屁啊!

    就是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杜行止记得自己家那个丧尽天良的爹在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说过会帮他奔走,这过程原本杜行止是应该全程参与的,可现在显然不可能来得及了,也不知道他爹会不会缺心眼地将他的失踪当做畏罪潜逃,最后让他死个不明不白。更重要的是,那批以他的名义流通并被扣下的k粉他压根儿一点也不知情,这块区域他一直交给陆路来负责,并全心全意信任自己这个好兄弟,没成想临了被背后捅上一刀。他大概能够想象在自己失踪的消息传出以后公司的股票会跌到怎样一个程度,这些玩意到时候会全归吴王鹏那个杂种,怎么想他都满腔的不服气。

    最让他担心的还是小观音,那小子一点心眼也没有,在个小办公室里都能被同事耍地团团转,杜行止原本打算今年赚的差不多就歇下来专心和小观音发展的,现在他忽然不见了,也不知道小观音到底会怎么猜测。

    想到这里他有些着急,新房的保险柜还有没签字的股权转赠书,该给小观音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还没送出去呢,自己要这样死了,小观音这辈子估计都要出不了头了。他家那对爹妈屁本事没有就知道闯祸和要钱,杜行止是不放心直接给钱的,小观音他爹那边的一群白眼狼可不吃素,只有股权才是根本,能让他一辈子不愁吃喝,哪天自己出了意外,大不了把股份甩卖,下半辈子的生计也不用发愁。可现在,原先的设想还未来得及实施,圣诞节礼物还锁在无人知道的新房地下室里,小观音也没和他亲过嘴上过床,这就蹬腿翘辫子,杜行止真觉得自己要死不瞑目!

    他这样想着,挣扎地在墙沿爬动两步,但使不上劲儿的脚到底拖了后腿,叫他毫不留情地摔了个大马趴。丢人!杜行止自嘲着,努力找出点力气把自己朝天翻了下来,盯着黑漆漆的顶棚,他沉默着,忽然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轻敌、轻信,真他妈活该!

    这就叫阴沟里翻船,杜行止看不上自家那个未婚先孕连孩子他爹都不知道是谁的表姐,也看不上小观音他家胖得像猪的那只表哥,可没想到这两个废物负负得正,临了竟然能为吴王鹏掀起那么大的风浪。这就是看不起小人物的下场!可现实再不会给他第二次翻盘的机会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杜行止简直是天底下闻所未闻的大废物!

    他开怀地哈哈大笑起来,扯着嗓子朝外面喊:“人呢!人都他妈哪儿去了?!”

    片刻后老远外的仓库门上一盏小窗被拉开,带着厚厚面具的亲兵冷冷问他:“什么事?”

    “给陆路打电话,就说我他妈认命了,认栽了,临死之前托付他一点事情。到底做了三十来年的兄弟,他不会连这点小事儿都推三阻四吧?”

    那戴着面具的兵显然是陆路的人,也没犹豫就拨了电话,老远丢过来一个蓝牙耳机,落在离杜行止大概一米远开外。杜行止说过那一番话后险些喘不上气,然而耳机微微闪动的亮光却让他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听到耳机掉在地上的一声脆响,他咽下想骂娘的冲动,伸出手来够了一下,还有一点距离。

    但他实在是没力气了,仓库门上那一点点微光都开始恍惚起来,杜行止强迫自己用力睁开眼睛,艰难地将自己爬了过来,指甲扣在地上,大腿一点一点磨蹭着,终于够到了那个小小的蓝牙耳机。

    耳机里已经没有嘟声,陆路的呼吸声从听筒里传来,频率对杜行止来说还算熟悉。

    “老杜,甭管你信不信,小观音跟我没什么。”杜行止喘息着将这些字极力清晰地从嘴里吐出来,闭着眼,疲倦地趴在地上。那头的陆路一声冷笑:“我知道,要不然我不留你的命那么久。”

    杜行止轻轻笑了:“吴王鹏在你旁边?”

    陆路沉默了片刻,回答:“没有。”他通常不说假话,尤其到这个局面,他没必要再骗杜行止,他说不在,那就是真的不在。

    “行,那我说,你听好了,”杜行止感到四肢百骸中的力气都在飞快地流逝,心中燃起一抹焦急,他一边费力地将蓝牙耳机戴在耳朵上,一边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要太模糊,“滨江公园十五栋,钥匙在门口铁树花盆里,一楼餐厅橱柜把手下面的木地板,翘起来,下头有个保险箱,密码是小观音生日,里头有几份文件,上面我的名字已经签好了,你找出来以后让小观音签名,就说是让他帮我打理,要不他不肯要……”

    话说到力不从心,杜行止猛然在地上磕了下脑袋,热乎乎的血从额头上淌了下来,枪伤处钻出一股揪心的疼痛:“嘶……这点破事别跟他讲,就告诉他我出国旅游了。以后你盯着他,别让他家那点破亲戚都来占他便宜……还有我妈,保险箱里有个给她开的账户信息,海外的,五千万里你至少给她留下一半……”

    陆路默默听着,忽然开口:“你怎么了?”吴王鹏说给杜行止一点教训,可现在他话里话外怎么像托付后事似的?

    杜行止眯着眼,声音越来越轻:“答不答应?”

    “你怎么了?”陆路一下子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声音里满是焦急,“你他妈装什么死!?”

    “答不答应……”

    “操你妈的!”陆路瞪大了眼,随手扯下椅背上的外套就朝外冲,一边冲一边朝着听筒大吼:“我他妈答应你!别装死!老子还没折腾够你敢死一个试试?!!”

    杜行止轻笑出声,终于疲倦地闭上眼睛,脑袋磕在水泥地上一声脆响——再没有半分动静。

    办公室门刷的一声拉开,陆路冲急了眼,然而只是踏出一步,就被外头把守的两个彪形大汉拦了下来。

    “你去哪里?”吴王鹏从彪形大汉身后慢步踱出,笑容温和地俯视陆路,却如何也遮掩不去满身的邪气。

    陆路狐疑地上下扫视他,眼神越来越警惕:“你干嘛?我去哪关你鸡巴事?”

    吴王鹏挑了挑眉,一脸惊讶地对他露出个笑容,随后退开一步,手一挥:“我不限制你自由,只是问问而已。”

    陆路眯着眼,慢步从他身边走过,一边紧紧盯着吴王鹏是否有异动,一边朝着还举在耳边的手机大声喊:“喂?喂?”然而电话那头只是一阵寂静,再听不到杜行止的回答。

    陆路咬紧牙关,心中升起一个不敢确定的念头,拔步就要飞奔,手上却忽然一空,吴王鹏将他的电话给抢了过去。

    吴王鹏微笑着:“合作期间,要离开这里,最好不要带着随身手机。”

    陆路不疑有他,加上心乱如麻,没有理会更多,瞪了他一眼就飞快离开。

    吴王鹏微笑着,随着他越跑越远的背影表情渐渐冷凝了下来。

    “蠢货,”吴王鹏轻哼一声,扫了眼手中精致漂亮的新款手机,掌心一合,将机身拆成两半。

    机身内,工艺复杂线路交错的主板上,赫然安装着一个本不该在那里的小小录音器。

    ☆、第十二章

    章母现在也大小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也一改从前对家中大事从不问津的习惯,从偶尔掺和家里的决定到握有家中一半的表决权,时间也就只用了那么短短小半个月。

    她做的决定大多不错,章母虽然是个女人,但比起某些男人来说实在强的太多。她虚心诚恳,吃苦耐劳,还果断刚毅,与事事软了吧唧优柔寡断的章爸爸站在一块,章爸活像个倒插门。

    果然和章父的傻开心不同,章母在看完了通知的瞬间便触及了事件的本质:“村里的房子我们要来也没用,谁住?现在在城里,还是拿钱比较方便。”

    章父对此基本没有看法,房子不错,但是要等三年,加上一家人现在工作前景良好,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回村子,既然如此,拿钱也没什么不好。

    “我妈那里……”章父有点犹豫,看了眼两个孩子,大概是拿不定该不该拿这种话题在孩子面前讨论。但章母一脸疑惑的神情还是让他硬着头皮讲了下去,“要是拿钱,我妈那里肯定要给一点……”

    章母的表情便从笑吟吟转为有点冷。

    这倒真不是她作为媳妇儿太小肚,刚结婚时,对于婆婆的刁难她还是相当有诚意的想要缓解过的。只可惜章奶奶并不喜欢章父这个大儿子,反倒对章泽油嘴滑舌的小叔疼爱入骨,作为大儿媳在家里就有点里外不是人。到了后来,因为婶婶罗慧的嫁入,章父和章母度日越发艰难,最后竟然被那小叔一家联合奶奶给“被分家”,险些就落得个净身出户的下场。

    章泽和章悌长到十来岁,没得到小叔和奶奶一个过年红包,小叔一家住着章家的大瓦房,也能心安理得的看着章泽一家吃不上饭。这些事情章母都能忍,做小辈的,不忍还能怎么样呢?

    可她万万不能接受章奶奶选择章泽在住院的时候来撒泼的举动,章泽先是落水,后又被刀砍,她这个做奶奶的别说一句安慰和心疼,反倒做足了恨不得孙儿去死的姿态,自那一刻起,章母就决定和这个所谓的“婆婆”恩断义绝。再不来往。

    如今事情才过去不多久,打架时被撕扯头发的疼痛尚且历历在目,章父这时候哪壶不开提哪壶,实在是戳到了章母的痛处。

    “你就知道你妈,大孝子,你有本事让你两个孩子少受点委屈吗?”章母冷冷的瞥了丈夫一眼。自从离开乡村,有了自己的事业后,她眼界越发宽泛,渐渐的对章父这种畏首畏尾沾泥带水的个性讨厌起来,讲话也不像从前那样小心翼翼了。

    章父显然也没有忘记医院里那件荒唐事,被章母这样刺了一句竟然也不生气,反倒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章泽拉拉章母的袖子——夫妻之间吵架太狠也伤感情。

    章母咬了咬牙,到底没有再把怨气发泄出来,因为章泽已经抢先开口将话题转开:“爸妈,我心里有个主意,你们看成不成?”

    章母对儿女从来不给坏脸色,章父正愁一个下角的台阶,于是都示意他继续讲。章泽说:“我妈每天这样出摊收摊,先不用说辛苦,以后城市要是整改起来的话,能不能继续做生意都是个难题。你们俩年纪大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生意,如果就因为那些小麻烦搞的不能做,得有多可惜?现在既然村里的房子有改签款,倒不如拿来买个店面,咱们做正规一点。到时候雇几个人,再加点品种,生意肯定能更好。”

    他提出这个主意,主要有两个顾虑——一,日后淮兴市的房价突飞猛涨,买下的店面即便是自己不做生意,收取的租金也足够让父母安度晚年。二则是,他真的完全信不过自己的爹!

    活了三十来年,他再没见过比自家父亲更立场不坚定的男人了,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从来不担心自己会上当受骗,眼界还浅,有点蝇头小利就热血上脑了。他这个个性这辈子没少吃亏,可愣是到了这把年纪仍旧不见长进。现在村子里的破庙房户主就登记的是章父,回去办理改签的这些天,一个不小心,只怕小叔一家就得趁虚而入。所以在此之前,他必须给章父打下一剂强心针,让他的潜意识里就落下这笔钱绝不可以挪作他用的暗示。

    章父一听果然犹豫,他这个脾气这辈子是定性了,工作的时候抵制做生意,做了生意虽然看到了现钱,但对需要投资的开店这种有风险的决策还是保持不太赞同的态度。

    章母却不然,眼睛登时亮了:“行啊!臭小子长大了,也能给家里出主意了!”

    章泽笑了笑,“我也是今天听人讲起,投入越多,收入肯定也会越多。”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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