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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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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小市民 作者:缘何故

    第9节

    银行卡下有一张黄色的便签纸,他拿起来,上面写着“我跟妈和姐姐去看房子,阿姨也去。粥在厨房的电饭煲里,咸菜和豆腐乳在煤气灶上面的柜子里,记得吃。卡里是十万块钱,密码888888,一直拖着没还不好意思。还有,谢谢了。”

    杜行止悬着的心一下落了地,手指摩挲着末尾处章泽的落款,泽字最后那一竖划地有些打飘,可以看出章泽在写这行便签的时候心情还是有点紧张的。

    是十万块就好,假使他仍旧保有心结,恐怕还回来的就得不止是十万了。

    杜行止松了口气,闭目养了会神,侧头望着窗外的蓝天,胸口开阔地像塞北一望无垠的原野。

    章泽母子三人挑来选去,选中了城西新文化大街附近一处新小区,小区内都是整齐规划的八层楼,房型大气,面积也不小,最小的户型也有五十平方,最大的足足二百五十五。章悌要了一套位于七层的二百五十五的大户型,而章泽要的是两套一百二十平方的中等户型房,一套在八楼一套在七楼,平均下来后是每平方三千三百多,章母付款爽快,又办了按揭,被那股痛快花钱的劲儿冲过了之后,她才想起京大离城西这十万八千里的,上学在这里买房有屁用啊!

    可那时后悔都来不及了,合同都签好了,开发商也不是能让主顾出尔反尔的人。章母一寻思也没必要那么死心眼,就带着姐弟俩乘出租车绕着管理学院外围转了一圈,最后终于在颐和园路上的房产中介所里找到一间合适的房子,95年盖好的,房龄还算短,房主看这几年涨价了想倒手赚个差价,要求是必须一次性全款。这房子总共九十五平方,格局通透楼层高还带阳台朝东,两个主卧室都是朝南的,风水和朝向都完美。九十五平方三十万一口价,一家人还了一下没还下来,章母看这地方距离学校就一千米不到的路程,也不心疼,拍板就买了,办好手续后就去找装修公司,里面的各种设计装修她要从头到脚重新弄过再给儿子女儿住。

    章母和章悌为了房子的装修风格忙的晕头转向的时候,章泽正没心没肺地倚在阳台上看风景。望着远处遥遥可见的京大校区,他心里盘算着日后不住了这房子能租出多少钱,他对这也没什么概念,可这是京大啊!还能缺少出来租房子的人吗?

    只要再找到几家合适开店的铺面,章泽觉得自己在校内期间所能做的许多事情就都圆满了。

    挂断龚拾栎他们从淮兴打来的电话,章泽走出学校的传达室,一路鼓着脸。

    那些臭王八蛋,电话里笑话他是土老帽,连bp机都没有。陈聪他爸给他买了个三星手机,在电话里陈聪就着手机的外形和铃声炫耀个不停,章泽心想呸!爷爷我苹果都用过了,稀罕你那豆腐块?章母之前是提过给他买个手机方便联系的,她自己现在包包里随时放着一个摩托罗拉,自觉也是相当追赶潮流的新派人,但章泽没肯要。现在的手机多贵啊,又不好看,再过不久就得淘汰了,一万块钱在现在的购买力有多大,拿来买这玩意儿实在是太亏本了。

    章悌跟他不同,有手机就要了,连卡一并办下来后花了一万一千来块钱,以前用的那个bp机硬是塞给了章泽,让看到数字的章泽心疼地肺都在抽搐。但也不能厚此薄彼啊,章悌担心弟弟要闹意见,磨着章母也给章泽买个一万来块钱的东西,章泽对上两个女人询问的目光,沉思了一会:“买黄金好了,给我买金条吧。”

    “……”饶是妈妈和姐姐早就明白章泽的不食人间烟火只是假象,这一刻仍旧止不住地无语。

    兜里揣着金条底气就足,章泽回到寝室时,老远听到楼道里瓮响的摇滚乐。他心中颤了颤,脚步一顿,陈元刷刷越过他走到前面去了。

    陈元身材高大,头发黑而浓密,像一根一根朝天树立的钢针,虽然长得不算多么英俊,却有种让章泽自叹弗如的男人味。大概是因为外形的关系,陈元在寝室里相当照顾章泽和华茂松这两个南方来的同寝,对同是本地的徐盛却没那么热情了。

    他一脚踹开噪音起源的寝室门,徐盛穿着黑色的背心和花短裤正在寝室中央陶醉地自嗨,摇头晃脑像磕了药似的来回扭动。他倒是陶醉了,华茂松白着一张小脸坐在床上看去可怜的要命,他身材细细瘦瘦的,很好欺负的感觉,跟块头大的徐盛完全是两种类型。章泽知道他喜欢安静,被噪音荼毒了那么久也真是够可怜的了。

    陈元可不惯着徐盛的臭脾气,上去就把电脑关机了。音乐声一停徐盛眉头就皱了起来,不善的眼神朝着坐在床上的华茂松扫去,随后才看到抱臂瞪视他的陈元,要出口的话立刻憋回了肚子里。华茂松看上去好欺负,可陈元却是个暴脾气,又是本地人,徐盛不敢惹。

    他悻悻地理了理衣领,小声抱怨:“胳膊肘往外拐……”

    陈元给他的理直气壮弄笑了,朝天翻了个白眼。华茂松担心他们打起来,赶忙上前抓住陈元的胳膊:“陈哥……”

    陈元瞥他一眼,也很有些无奈。徐盛欺负华茂松可不完全只因为他是外地人,外表弱,而是因为他的脾气实在也太好欺负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种处事方针,徐盛能忌惮他才怪!要叫陈元来说,孙子欺到头上了,那就揍回去!打他个鼻青脸肿爹妈都不认得他自己就学乖了,有什么可怕的?可这几天徐盛简直越来越过分,把寝室当做了给他发号施令的皇宫了。

    徐盛果真有了底气,收拾桌子的时候把书本摔地哐哐响。他合上电脑将手上的书册丢到抽屉里,翻了下里面的书本,忽然怪叫一声。

    “我钱呢?钱哪去了?”

    他开始撅着屁股翻动,可翻来翻去也没翻出个究竟来,章泽踏进寝室的一瞬间,听到他发癫似的开始狂骂:“操他妈的!寝室里有贼!”

    寝室里连他一共就四个人,他这话一出口三个人就都看了过来,章泽迷惑地扫了另两人一眼,得到华茂松一个无奈的目光。徐盛这些天总有一没意地给他下马威看,今天这样恐怕是又在发神经,搭理他他越发起劲,不如当做没看见。

    哦,这样啊。

    章泽越过他回到自己床边,把背包放下后收拾起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零食,章悌给他的bp机压在零食下面,他拿出来顺手塞到了枕头下。

    手腕一下被抓住了,他吓了一跳,回过头后看见鼻孔大小瓮动的徐盛更诧异了:“你干嘛?”

    徐盛冷笑一声,力气大的惊人,拨开章泽后拿出章泽刚刚塞到枕头下面的bp机,看了一眼:“摩托罗拉?哪来的?”

    章泽被他推地一个踉跄,多亏陈元手脚快扶住了他。听到徐盛的质问他先是没反应过来,等到知道他的隐意后立刻皱起了眉:“你什么意思?”

    徐盛的表情怪怪的,从眼角漏出目光斜睨章泽:“我没什么意思啊,好奇而已。”

    他来回翻看着bp机,在屋里走动了起来:“这东西早该淘汰了,可我记得你以前不用的啊,怎么忽然又弄了个bp机出来?”

    章泽冷笑:“我姐姐给我的,她买了新手机,不用这玩意了,就塞给我。不行?”

    徐盛脸色有点难看,但又忌惮站在章泽身后的两个舍友。他毕竟是孤军奋战,也害怕惹怒了章泽一会讨来好打,扯了扯嘴角,阴阳怪气:“行,当然行!买手机是好事啊!不过你姐买手机,怎么就没给你也买一个?”

    “关你什么事?”

    徐盛撇了撇嘴,痞气十足地笑了起来:“反应那么大干嘛?我又没说你偷我的钱,问问而已。毕竟这bp机现在也得四五百块钱呢。哎对了,你姐电话号码多少?”

    章泽见他几乎笃定的目光,顿时一阵哭笑不得。上辈子比现在穷了几百倍他也没生出过偷钱的念头,这辈子日子过得好了,反倒被人污蔑成小偷。

    不过还不等他出口讽刺自信过剩的徐盛几句,陈元就先他一步开了口:“说话好好说啊,你他妈以为全世界的钱都给你爹妈赚了啊?要脸不要?没证据的话别轻易出口,一会儿自己打了嘴巴喊疼可没人安慰你。”

    “你!”徐盛脸刷的红了,喘气如牛,“我的钱就放在抽屉里!五百块!现在没了,他拿个bp机回来,你让我怎么想?!”

    “谁管你怎么想?”华茂松也受不了他这种自说自话的脾气了,“就因为你把钱放抽屉里,我们所有人买东西都得看你的脸色?你那五百块钱是有多大啊?谁都盯着你偷?我放抽屉里的钱怎么就没人偷?”

    从入校以来章泽就没见华茂松发过脾气,现在冷不丁露了回怒容,平常总欺负他的徐盛也吓得一时闭了嘴。等到回过神,就是更汹涌的怒气:“仗着人多欺负人少是吧?都他妈给我小心点!北京城这地方掉块砖也能砸到三品官,以为我治不了你们?”

    陈元顿时就笑了,饶有兴致地打量他:“来啊,都在这等着,你也不信邓啊,我还奇怪你哪来的底气。爷爷我就站在这,看你能找来谁治!”徐盛气的嘴唇发抖,指向三个人的手指打着哆嗦,冷不丁瞧见华茂松去翻他抽屉,怒喝一声:“你干嘛!?”

    华茂松冷笑:“门上有锁,屋里就我们四个人,你说钱丢了,我们没有拿。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丢了。”

    他说完这话,刷拉拉将徐盛的抽屉拉了出来,把里面的书本倒到桌面上,一本一本翻看起来。徐盛要去揍他,被陈元和章泽一人一边按地死死地,华茂松翻动片刻,动作一顿,侧头丢给徐盛一个鄙夷的笑容。

    他手上拿着一本英语教材,翻开的页面里夹着几张百元大钞,华茂松拿出钞票来数了数,刚好五张。

    见到钱的时候徐盛也愣住了,挣扎的动作一顿,被华茂松用钱扔了一脸。

    三个人都不善地盯着他,陈元朝章泽怒了努嘴:“装逼被雷劈了?道歉!”

    徐盛站在那手握成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就是不肯说话。他忽然蹲下/身把钱一张张拾了起来,攥在手里,恶狠狠地点了点华茂松:“你给我记住了!”

    陈元一把拨开他的指头,引得徐盛怯看了他一眼。见三个人对他的态度都不善到了极点,也不敢放肆了,毕竟刚才还占的那点理由现在又丢的一点不剩。

    可张了张嘴,道歉的话在喉咙里却怎么也憋不出。

    他又不是故意的!钱少了怀疑一下而已,干嘛那么上纲上线地不给人面子?他又没有说一定是章泽偷的,也没说让章泽赔钱,问一问又不少块肉,矫情个什么劲儿啊?

    徐盛气焰一下又盛了,恨恨扫了三人一眼,闪身从阻拦他的缝隙里钻了出去,跑出了寝室。

    寝室里三个人面面相觑,互相对了个眼神,两人拍拍章泽的肩膀让他不要生气。章泽倒是还好,他心态一直挺平和的,反倒是不相干的陈元气的够呛,眼神阴阴阳阳片刻,咬牙说了句:“这孙子,我得让他吃点苦头才知道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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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下午辅导员又找上了他们,涛涛不绝地说了一堆大道理。什么寝室舍友要和平共处啊,什么不要搞小团体孤立啊,什么有缘相聚不容易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三个人听的古怪,默契对了个眼神,齐声问辅导员:“我们相处的挺好的啊?”

    辅导员住了嘴,推推自己的眼镜,眼神扫过三个人:“别瞒了,徐盛同学都告诉我了。大家在大学期间能碰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可也不能因此就排挤一些兴趣不同的同学。”

    章泽简直无语,打断了辅导员的训话后将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辅导员一听也傻了:“他没跟我说啊!”

    等回过神来,他眉头一皱,挥了挥手:“算了算了,我懒得管了。不过我给你们提个醒,徐盛他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可都不好糊弄。报道那天一堆老人还去宿管那塞了东西要求照顾。要是闹到见家长的地步,我可要担责任的,你们注意个度啊。”

    陈元笑了起来:“放心吧,我们顶多也就不理他,这种人能跟他计较什么啊?”

    但辅导员刚背过身,他脸上的笑容就消融地一干二净了。朝天翻了个白眼,陈元在原地暗自思索,章泽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他肚子里坏水翻腾的咕嘟声。

    隔天杜行止的电话打到了寝室的传达室,章泽懒洋洋和他说着话,脑袋里还在想着陈元会用什么法子来整治徐盛。

    杜行止听出他的心不在焉:“你在想什么?遇到难题了?”

    章泽笑起来:“你真是毛病大,一个学院里还要搞打电话这一套,想说什么事情白天直接来找我不就好了?电话费贵不贵啊?”

    杜行止的声音很安静:“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章泽耳朵有些发热,也没去想为什么,乐呵呵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给杜行止,还问他:“你说陈元会想什么主意啊?我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要怎么教训徐盛还不引来那一群老头老太太,难不成打他闷棍?一想就想到是我们了啊。”

    没想到电话那头的杜行止压根没和他一块开玩笑,声音一下冷了下来:“那个叫徐盛的是谁?哪个班的?跟你一个系的吗?”

    章泽想了想:“不是,他是市场管理系的,好像在一班。你问这个干嘛?”

    “呵呵,”杜行止轻轻笑了两声,调转话题:“问问而已。我猜你们寝室那个叫陈元的是打算把这人约出去黑一把。找个不好开口的场合,让他吃个哑巴亏还没法说,不犯法又简单解气。就你话里那个宝贝蛋,估计被老人从肚子里哄到大,现在还当做婴儿使。有些事他也不敢跟家里说的。”

    章泽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杜行止没有解释,他向来不喜欢让章泽接触到这些肮脏阴暗的算计。他只管安心读自己的书就好,阴人的勾当学多了会腐蚀内心,他希望章泽一辈子都不要学会这些。勾心斗角这种技能,有时候不懂反而更幸福一点。

    挂断电话后他思索了片刻,随手拨出去个电话。徐盛这种角色,他对付起来甚至不用亲自动手。

    这第二个电话打完之后,一个全然陌生的号码便见缝插针地穿了进来。杜行止没有留下对这个异地号码的印象,但做生意时时常也会出现合作伙伴更换新机的事宜,他想了想还是接到耳边:“你好。”

    “行止吗?”电话那头的声音让他脸色倏地黑了下来,“行止是你吗?我是爸爸啊……”

    “身为北京人没去过酒吧怎么像话?”

    陈元就用这一句话将徐盛给激了出来,四个人坐在出租车内,徐盛在副驾驶其余三个人都挤在后座,小圈子泾渭分明。徐盛看也不看章泽华茂松,有事情仍旧只跟陈元说话,其余时间就把脑袋撇向窗外,满面置身事外的孤高。

    他将陈元约他出来的举动当做赔礼道歉,但他并不打算那么快就接受他们的歉意。在寝室孤身面对恶意的三个人的那次是他这辈子最难堪的一天,这样轻易原谅伤害自己的人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京大距离酒吧街有点远,到达那里的时候天色已近微黯,青年们下了车,环顾四周,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劲儿。

    不同于正经的白日,夜幕降临后的北京有一种完全相反的气质。灯红酒绿、流光溢彩,华灯映照出如昼的街市,来往车水马龙,走过各种夜晚才会出现的衣着暴露身材火辣的美人,来往豪车络绎不绝,有一种糜烂颓废的奢华。

    章泽扫到那些裙长差点缩到屁股上的短裙,有点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眼神落到这些人浓妆艳抹的脸蛋,那么一点点可怜的心动立刻不见了。

    他还是喜欢清水出芙蓉一点。

    让他意外的是华茂松对这种场合似乎并不陌生,有路过时暧昧朝他抛媚眼的女孩,他也毫不羞涩地反调戏回去。章泽瞧见他反手拍了下一个搭过他肩膀的女人的屁股,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又瞧瞧路过那些挺翘的pp,最后还是把手塞回了裤兜里。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华茂松家里也有些家底,章泽虽然不太懂名牌知识,却见过华茂松穿过不少次自家品牌的衣服。这些衣服的标价章泽可比谁都要清楚,那完全是不讲理的。既然如此,从小在优渥环境下长大的华茂松大胆些也并非不可能,他估计只是外表文静罢了。

    陈元带着三个人来了一家名为“蒲团”的酒吧,章泽原本看名字以为是个清吧,但推开门的瞬间就被里头冲出来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吓得差点倒退回来。里头是一眼望去灯光恍惚的舞池,此刻正是音乐嗨点,池内群魔乱舞,音乐暧昧低沉,被陈元带着拐到里头的卡座处,华茂松想坐在里头,被陈元拽了一把,徐盛越过他坐到最里面去了。

    进去后他傲慢地没再说话,随着音乐的鼓点慢慢摇晃脑袋,陈元眼睛咕噜一转,露出个热情的笑容靠着他坐下。章泽听到他大声问:“喝什么酒???!”

    侍应生也过来询问,徐盛不知道怎么想的,漫不经心来了句:“路易十三有吗!”既然是向他赔罪,那他可得让这群孙子出点血。

    侍应生登记的手一顿,露出个无奈的表情:“我们这没有路易十三。”

    徐盛骄傲了,路易十三都没有,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入流的小酒吧:“那尚马爹利、拉菲和干邑也没有咯?”

    侍应没理他,直接看向他身边明显带着嘲意的陈元,陈元憋住笑,佯装正经地说:“看着上吧,来好点的。两瓶度数高点的两瓶度数低点的。”

    侍应点点头离开,路过的啤酒妹撞了下他的肩膀,视线朝卡座这边一瞟:“公子哥?”

    侍应撇撇嘴,想起刚才徐盛那低端的炫耀,翻了个白眼:“公个屁,土大款来找面子的。”

    酒很快上来了,两瓶五百多的威士忌和两瓶四百多的百利甜酒,明明喝不了那么多陈元却一下全给打开了,热情地给拿乔的徐盛倒了一满杯,几个人就忽略掉他相互喝了起来。

    徐盛坐了一会儿,发现陈元倒酒之后好像当真不打算对他正面道歉,不由有些生气。然而一个人孤坐也怪没意思的,他端起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空杯往章泽眼前一放,抬了抬下巴,示意章泽倒酒。

    章泽挑起眉头,心想着要不要这样给他一拳,陈元忽然对他挤了挤眼睛:“啊呀换歌了换歌了,咱们去跳个舞!”

    他说着站起来拉起章泽和华茂松朝着舞池的方向走,走出两步后转身回到卡座对徐盛说:“哥们担待着点,这俩人死脑筋,我去开解开解他们,一会儿叫他们给你赔罪。”

    徐盛冷笑一声:“这些小地方来的一点规矩都不懂,我能跟他们计较?”

    陈元拉出个笑容,倒退着离开了。

    章泽被华茂松拉着朝舞池中间走,人越来越多,狂欢的气氛带着他也有些激动,没留神拉得不紧的两个人就被挤散了。章泽一个人没走出几步,屁股被人捏了一把,诧异回过头,却周围都是男的,并不像他想象中出现很随便的女人。

    百思不得其解地继续走,屁股又被捏了好几把,他这次学聪明了,被摸的时候闪电般抓住对方的手,抱着兴师问罪的想法回过头去,他却发现自己抓住的是个健壮男人的手腕。

    “……”这人怎么回事?

    那男人赤裸着上身,肌肉紧致结实,胸肌好大两块,皮肤泛着蜜色的光泽。见章泽回头看他,还朝章泽抛了个媚眼,贴近了一些:“弟弟,一个人?”

    “……你在问我?”章泽实在忍不住露出诧异的神色,这人是个男的吧?不是自己犯癔症看错了吧?

    那人先是惊讶,仔细看了章泽几眼后懊恼地嘬了个牙花子:“认错人了,对不住。”他说完挣脱开章泽的手,力气特别大,转眼就不见人影了。章泽百思不得其解地钻出酒吧,华茂松早已等在外面,看他出来后连忙靠近:“我说你怎么一转眼们就不见了?”

    章泽想着刚才被摸屁股的事,觉得华茂松这种公子哥见识估计多些,刚想开口华茂松却越过他朝后面打招呼:“陈哥,这!”

    陈元从人群中挤过来,和华茂松对视了两眼,哈哈大笑起来。

    华茂松问:“点了多少啊?”

    “两千多。”

    “那也不多啊!”

    “哼,”陈元冷笑了一声,“你看他平常装逼,还以为他真那么大方?我在食堂里撞到他三回,次次想蹭我的饭卡…… 不说他了。”

    讲徐盛讲地有点不得劲,陈元摆摆手:“出都出来了,咱们换个地方喝酒去。开学那么久也没机会联络感情,今天可得不醉不归一场。”

    他说着有些亢奋地拉着两人四下查看,发现一家叫“crazy”的酒吧也是异常热闹,没多想一头钻了进去。

    里面人声鼎沸灯光昏暗,跟刚才那家“蒲团”也没什么两样。挤满了人的舞池顶端漏下彩色的灯光,盯着看久了头都发晕,封闭的酒吧内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闷闷地敲在心上,带动心跳也随着节奏一起搏动。陈元乐地要命,原地蹦跳了两下,下意识随着音乐摇晃脑袋,晃了一会儿后他才想起后面带着的两个弟弟,急忙回头看他俩在不在,一看之下就有些眩晕。

    章泽两辈子下来接触这些场合都能数得上趟,单位里有些时候聚会会选择在酒吧,为了鼓动气氛。但毕竟是事业单位,挑选场合也不会选在如此充满暗示的夜场,章泽还是去清吧更多,那里从没有这样振奋人心的音乐。

    他虽然心态不年轻了,但到底是个热血的男人,此时放的音乐正好对了他的胃口,他一面欣赏一面抬头扫过整个舞厅,却见所有人都像要将世俗烦恼抛出六界似的忘情,不由得也憧憬起来,激动地脸上发红。

    他脸小五官好,因为带着佛像,白天里分毫毕现的,就显得格外超然世外。可是在这种灯光昏暗的场合,白天里那种隐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不知不觉就被消弭了。陈元见他长长的睫毛被灯光打下一层朦胧的氤氲,眼神无端迷离了起来,让人想看清他的模样和心事,一时望着他出神。

    章泽激动劲过了,兴高采烈地望向陈元:“这地方太有意思了!”

    他一开口,动态再活泼一点,那种欲拒还迎的味道立马被冲散开。陈元一愣,这才咳嗽一声移开视线,心想章泽这模样看起来也太妖孽了一点,实在对不起他夺得院内校草头筹的那个“宝相庄严”的封号。

    带着章泽和华茂松去吧台前落座,陈元刚要张罗点单,吧台远处一个调酒师就端着一杯橙黄色的冰镇酒液放在了三个人的面前,对章泽说:“先生,这是那位桌的客人请您喝的长岛冰茶。”

    三个人被这意外闹地一愣,章泽有点不好意思,就听说大款请女人喝酒的,今天他是吸引到款姐的青眼了?不过他不习惯天上掉馅饼,拒绝了酒之后扭头朝调酒师指的位置看过去,打算对那位热情的款姐点个头,也算谢过她好意。

    可他找地眼睛都花了,却腾地意识到——这酒吧里怎么会没有女人?

    ☆、第四十五章

    这不对劲的一幕他很快拉着快要点单的陈元和华茂松说了。陈元倒还好,华茂松定睛一看脸色也刷的变白。

    可不是吗?酒吧里热闹虽热闹,却阳气旺盛,不见半点阴柔,偌大的舞池里挤得满满当当的都是男人。有些人打赤膊,大块的肌肉扎实地横在身上,有些人穿着白天的着装,但无一例外都解开了衬衫的扣子,很多男人脸上还化了妆,浓密的眼线和粉嫩的嘴唇,在灯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诱人的姿态。

    陈元啧了一声:“这运气……”

    华茂松也愕然:“这是……”

    他在温州玩地虽然疯,可那地方g吧可不常见,他还是第一……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

    章泽才坐上高高的椅子,就被两个人联手给拽了下来,还没问出口原因,陈元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摆摆手解释:“出去以后跟你说。”

    这就要走了啊……

    章泽有点舍不得地抿了抿嘴,好不容易来酒吧一趟,也没喝到鸡尾酒也没摸到女人的手,吧里没有女人,可说不定一会儿就来了呢?

    留恋的眼神扫过偌大的酒吧,他视线倏地僵住了。

    眼神被定格在不远处的一个卡座上,桌面的酒瓶东倒西歪的,周围坐着几个赤裸上身的男人……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到两个打赤膊的男人凑在一起……他们在接吻?!

    揉了揉眼睛,章泽不敢置信地确定了一遍——没错!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两人脸上的陶醉和迷离,甚至口齿暂时分开时纠缠的舌尖也隐得窥一二,两个男人亲地兴起,周围的男人们在不断的起哄,章泽看到那个位于上方的男人偷偷用手去抓了一下下面那个男人的裤裆!

    他抓了一下下面那个男人的裤裆!!!

    裤裆!!!

    手拉开拉链伸进去了!!

    他们在干嘛?!!!

    被拉出酒吧重新接触到清新的空气时,章泽的脑袋里还是晕的。脑海中一遍一遍不停回放着那只伸进裤裆里的手,章泽拼命地回忆,确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那是两个长着胡茬阳刚气味十足的男人,那个亲吻也绝不是朋友间的笑闹。活了三十来年,这点东西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陈元见他傻愣愣的模样,有点担心:“你怎么了?”

    章泽恍惚地吐出一口浊气:“没事……我觉得,我……我好像喝醉了……”

    陈元愣了一下,眉头高高挑起,章泽今晚喝酒了吗?

    但定睛一看他面色潮红加眼睛水汪汪的模样,又觉得自己大概是记错了,就章泽平日里那种冷冷清清的神态,要不是喝醉了,谁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

    晚上熄灯时徐盛也没回来,陈元催着有点良心不安的章泽去睡觉,洗好澡钻进被窝里他阖上眼,堕入一个有点离奇的梦境。

    梦里他一如往常坐在不知道谁家的沙发上看电视,电视还是后世那种超薄屏的,屁股下面的沙发特别大特别软。屋子里本来只有他一个人,可忽然有人开门说了一句“我回来了”,语调有点像蜡笔小新,声音沉沉的很含糊,却又有点说不出的耳熟。梦里的他居然也没觉得不对劲,反倒心情特别好地回了一句“你回来啦?”,还上去给那个来人换拖鞋脱外套。

    来人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款式土土的,也有些似曾相识,但绝对是个男人无疑。

    梦境本该在动画片的剧情上平稳发展,但没多久画风就变地奇怪起来,那个进门的男人居然一把抱住了章泽,对着他的嘴啃了下来!

    湿湿滑滑的舌头钻进口腔,带着说不出的亲密和战栗,章泽整个人都软地没法动了,还抱着那人的肩膀凑上去亲。亲来亲去两个人就挪到了沙发上,沙发特别大,两个人趴在上面还绰绰有余,那男人亲地高兴,又伸手在章泽身上乱摸,每一把都带起章泽无边的情潮,把章泽弄到浪成一滩水。然后听到一声“滋”的拉链声,一只滚热的大手从拉链处钻了进来,把章泽伺候地飞上了天……

    他飞啊飞,快活地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没成想迎面飞过来一架波音客机轰然在眼前炸开,声音震耳欲聋,吓得他一下从云层上蹦了起来。

    一个激灵睁开眼,他迷糊地抚着胸口惊魂未定……飞机失事真是可怕……

    寝室里忽然响起陈元的骂声:“你他妈动静能小点吗?!”

    章泽以为在骂自己呢,吓得扫了过去,却看到下铺的华茂松也醒来坐起身,再一看,徐盛回来了。

    徐盛把门砸了个震天响,双眼发红地站在寝室当中,心中的屈辱简直无以言表。

    他着实没想到自己会被人这样阴上一把,原本出尽风头一雪前耻的道歉晚会成了费尽心机捉弄他的陷阱。他从小众星捧月长大,哪个不是对他千依百顺的?作为老徐家的独苗,各家长辈哪怕有一分钱也得再贴一倍花到他身上,徐盛活到那么大,就不知道拒绝是个什么滋味!!

    京大宿舍和他绝对相克,就是从在这住校开始,他遇上三个蛮不讲理自以为是的舍友。两个南方来的乡下蛮子装无辜耍心机都是一流,唯独一个自己本地的却老胳膊肘往外拐,还帮着两个乡巴佬找他的不痛快……不就是眼馋他有几个钱吗?羡慕嫉妒恨至于这么明显?

    想到今天自己被人监视着去取钱付款的一幕,徐盛恨地牙都在发痒。两千多块钱!他要多久才能攒下这一些?原本打算下个月去耐克买新球鞋和新运动服的计划彻底泡汤了,家里人虽然宠爱他,但零花钱也不是任由他索需的!

    进门的时候他是打算撒泼的,可陈元一声喝骂将他未出口的恶语给吓得吞回去了,他知道陈元不是好惹的,系里有人说过陈元他爸在警察厅做官,加上陈元长得比他高也比他壮,真打起来徐盛不确定自己能占到便宜。加上今天被阴了一把,徐盛满腔的怒火顿时被自己是否能干地过这一屋子人这个疑问给压下去了。

    他站在黑暗的寝室中间脸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章泽以为他会砸东西的时候,这位大宝贝却忽然脱了衣服,闷不吭声地爬了自己的床铺里面。帘子一拉,里头是什么动静就没人知道了。

    章泽撇撇嘴,满脑袋睡意却被刚才砸门的动静清地差不多了,他抽了抽鼻子闭上眼打算酝酿一下睡意,却冷不丁回想起刚刚那个梦境,身体一下僵直了。

    才醒来时因为担心徐盛会发难他没注意,可现在安静下来后他立刻就觉察不对了,虽然对这方面的欲望比较少,但生理知识也学过这种现象是正常的,可梦到和男人做那种事……真的正常吗!?

    章泽忽然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在被子里将手探入裤腰当中……触到湿意,他如同被烫到般缩回手——

    ——他居然在那个和男人做的梦里……射了出来!?!

    不敢置信地抬手捂住脸,章泽一夜未眠。第二天他起的比谁都早,偷偷潜入厕所洗掉了自己的内裤后,他带着学生卡和钱去了学校机房,开了一台电脑开始搜索起自己的疑问。

    他在bbs里面发了个帖子,将自己昨晚的梦境一五一十交代出来,bbs里人才济济,立刻盖起高楼:

    no1:楼主还在否?在下不才研究过此类专题,楼主第一次有类似梦境?曾经有过对象为异性的吗?

    no2:男人和男人真是恶心死了,神经病吧?

    no3:楼上此言差矣,性取向是天生基因决定的,和神经是否有问题并无联系。

    no4:拍拍楼主,喜欢男人也不要紧,只要悉心经营都能收获爱情。

    no5:楼主是来求助的吧?

    no6:认清楚心意之后千万不要去鬼混啊!楼主我是为你好,国外很多同性恋人群得艾滋病了,都是乱搞关系传染的!

    章泽被三个字刺痛了眼睛,愣愣地下了线,在机房独自坐着,浑身冰凉。

    杜行止挂断电话后,心情又憋又闷。从父母离婚之后他就刻意让自己不去留意父亲的消息。父亲对不起母亲,对他也颇为冷淡,可毕竟血浓于水,一起生活了二十余年,要是轻易就能遗忘掉这个生活中占据重要角色的人,才是一件怪事。

    离婚后的父亲过的并不如他当初想象中那么安逸,这有点出乎杜行止的预料。现在的他虽然能越来越轻易地洞悉人心,可遇上感情这种事情仍旧是个生手。杜父十几年如一日的不着家,一有休息天肯定近半消磨到窦顺娟那边,对杜媛和杜媛那个不知道另一半血脉是谁的孩子百般宠爱,杜行止甚至以为父亲一定爱惨了窦顺娟那个女人。

    他那时为母亲遗憾,二十余年的付出只换来父亲离开时的解脱,母亲芳华不再,父亲却仍旧手握权柄怀抱爱人,没得到一点点的教训。可今天他却发现自己从前自以为吃透的社会关系仍旧需要重修。

    张素和杜如松离婚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从以往和张素有来往的太太圈子开始,到杜行止小有来往的发小人群。淮兴市上层的圈子总共就那么大,杜如松有心隐瞒却也不得其法,一开始他没有察觉到很大的差别,但就在不久之前,淮兴中院副院长的位置定下来了,一年前院长还拍胸脯保证杜如松上位,可现在,风光的却变成了另一个人。

    杜如松原本的意气风发顿时被消磨地一干二净,为了竞争副院长这个位置,他给上位的对手下过不少绊子。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胜者王败者寇,谁上位了谁就是道理。可这一准则只适用于胜者身上,杜如松败了,以往的恩怨就从无关紧要的矛盾变成了可让他如芒在背的催命符。

    他试图去找以前那些关系铁杆的“朋友”疏通一二,然而曾经酒桌上与他勾肩搭背的院长却总也抽不出时间,院里几个老领导更是各有各的忙碌,在被拒绝了几次会面之后,杜如松心就凉了半截。

    很快的,新上任的副院长三把火就烧到了杜如松身上,被穿了好些次小鞋后见面仍得礼貌客气,杜如松忍不住了,不由怀念起曾经工作上的顺风顺水。

    院里退休的老领导在得知他离婚的消息后拍着他的肩膀叹息他“糊涂”!

    杜如松一开始没当一回事,但现在却回过味来,开始后悔万分。他原本以为这些年的经营已经足够他在失去妻族的前提下在淮兴市站稳脚跟,毕竟从一个一穷二白的大学生奋斗到如今的地位,哪怕有张家无形的光环笼罩,他所经历的磨难也足以让他对生活有了透彻的理解。在职场学习了那么多年,他的圆滑老练可以说不输于任何一个同事,在取得成就的时候他无法不去在意他人的眼光。杜如松认为自己得到时至今日的地位至少有百分之七十来源于自己的能力,可旁人却觉得他至少有百分之七十托付了妻子的提携,这就是他的不平衡所在。

    这种不平衡使得他在离婚时除了对妻子的留恋不舍外,还升起过难以自持的窃喜。那时的他以为副院长的位置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等不及看见旁人在以为他要跌落深渊时他却见他是更上一层楼时的诧异,可事到如今,现实证明蠢的一直以来都是他。

    杜如松无法克制自己去回忆去章家找张素的那天,眷恋和温存唤醒了他内心深处的记忆,那一天的张素如同他们热恋时那样美丽。不用于窦顺娟静静位于角落安静绽放的柔美,张素的美是热烈的火红色,是栽植在最上等的骨瓷花瓶中怒放的玫瑰,肆无忌惮地炫耀着自己的脱俗和魅力。而这种魅力经过时间的沉淀穿上一层优雅的外衣,更显高贵美艳。

    这么多年下来,杜如松以为自己尝遍群芳,美人再美也只是那一回事,对曾经爱如珍宝的张素逐渐不屑一顾。是多年生活的柴米油盐磨碎了那种迷恋。可兜兜转转,回到这一刻,他暮然回首,却发现在心中留下最深烙印的,仍旧是嚣张的玫瑰。

    可惜玫瑰虽美,却有独属于她的傲骨,放手一回再念念不忘,花茎上的毒刺却不会顾念旧情。

    杜行止婉拒了父亲询问母亲电话的要求,听他吐了一下午的苦水,心情糟糕地不行。他推开堆满桌面的书册,脑子里乱嗡嗡的,情绪低落到极点,一夜未眠。疲惫地盯着天花板,半晌之后他从床头柜摸到了手机,循着记忆中章泽宿舍管理办公室的电话打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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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泽正因那个不该降临的春梦心慌意乱。

    同性恋三个字对他来说太陌生了,章泽甚至连恋爱的滋味也没品尝过,就忽然被告知其实其实你有可能是个同性恋……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好不好?不用太多常识他也知道这不是个好词儿,章泽上辈子在单位里被女同事嘲笑过,说他那么大年纪了也不结婚,性格又那么弱,是不是同性恋。那时一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两个敌对的派系都拿着章泽取笑,章泽手足无措地坐在位置上,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些年晨起时很少出现的晨勃,难道这就是同性恋的症状?

    章泽很少会出现生理现象,他上辈子第一次遗精是在十七岁,梦到了什么东西他早已忘了。这辈子更是连梦都很少做,偶尔有了感觉就自己纾解一下,那些文字上写的灭顶快感什么的,他也没有多么明确的感觉,于是总以为欲望的美妙多是人们的杜撰和以讹传讹。

    可昨晚梦里那种飘飘欲仙的快乐却让他首次感觉到如此的难以忘怀,章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难道真的放弃自己娶妻生子的未来?他浑浑噩噩地回到寝室,却恰好赶上了杜行止打来的电话。

    有种在空空荡荡的胸口忽然摸到主心骨的庆幸,在这种六神无主的时候章泽根本不想一个人呆着,只是上午上完课后他还跟中介约好了去看门面,即便很想尽早跟杜行止碰面,他也不得不将时间延后到下午六点。

    放下电话,他长出了口气,眼神恍惚地落在传达室放电话那漆面斑驳的木桌上,飘忽不定的心被即将到来的见面压地稳实下来。

    从上次在家里跟杜行止大闹了一场后,章泽原本对他的偏见就少了不少。兄弟俩见面后他又一般受到杜行止无微不至的照顾,导致现在受到打击之后他竟然第一时间想到要去和杜行止相处,即便不倾诉,那种恬淡自然的温馨环境也能让胸口变得暖和一些。

    上午几堂必修课后他收拾了一下笔记和书,匆匆离开教室。和中介约好下午一点钟见面去看店面,哪怕心情不好,为了未来着想现在他也不能懒怠不动。

    他走后教室里发出一阵遗憾的嘘声,有意无意坐在章泽附近的女孩们也收拾好书本起身离开。她们本来打算待久一点再鼓起勇气去跟章泽打招呼的,可几天下来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几个蠢蠢欲动的女孩们急的脸都红了,偏偏见到人时又不敢上去吐露心声,看的旁人无端着急。

    徐盛和章泽同系不同班,但大课是在一起上的。下课后又见到这样的盛况,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他就是闹不懂女人为什么都那么肤浅,一张脸皮就能引得他们趋之若鹜。在他看来章泽除了一张脸实在是没有半点可取之处,连用个bp机都要捡他姐姐剩下的。可偏偏却比起自己受欢迎那么多,徐盛不是不服气的。他从入校开始就挺喜欢自己班的班花肖苗苗,肖苗苗大胆泼辣长得也漂亮,除了是四川人这一点让他不满意外,其他条件几乎都相当合乎徐盛对女友的要求。

    要是本地人就好了……

    他一面遗憾地想着,一面看到肖苗苗遗憾望着章泽的背影,腾的一股火气冒上脑门。他听肖苗苗的闺蜜问她:“你不是挺大胆的吗?喜欢就去说啊!你不说到时候a班的祁茶肯定也要出手的。平常胆子那么大,怎么遇上章泽忽然就萎了?”

    肖苗苗柳眉一竖,美丽的像一只骄傲的海燕,又是郁闷又是委屈地说:“你知道什么?你有胆子你去帮我说啊!没看到那么多人拿着信不敢去送啊?祁茶她倒是敢呢!?”

    这能怪她不争取吗?实在是章泽的气场太强大了好不好?虽然总看他笑着,但只要接近一臂之内她就总感觉到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势在阻止自己再接近章泽。她也是不甘心的,好几次试图豁出去和章泽表白,可一冲到他面前,近距离看到那张几乎没有缺陷的脸,她就总是先涨红了脸说不出话,反倒让章泽来关心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倒是想就这样说呢,可出了好几回丑,她更加不好意思去开口了。

    徐盛阴沉着脸,越过一堆女生出了教室,看到走廊上一个圆脸男生时眼神一亮:“你来了?帮我问到有用的东西了吗?”

    那圆脸男生左右看看,凑上来附在徐盛耳边:“打听出来了,你们寝室那个华茂松,他爸是北京温州商会的会长,报名那天是开着军区的车牌来学校的。那个叫陈元的,他爸是省公安厅的领导,不是厅长,但官衔不小,具体没打听出来。剩下那个叫章泽的,她还有个姐姐在京大,但不是我们管理系的。他们姐弟俩从淮兴市一起来的,章泽是省内高考状元,他姐姐倒不是。家庭关系上他俩填的是单亲,来报名那天开着一辆红旗车来的,老型号了,牌照也是普通的。”

    徐盛听地眯起眼睛,半晌后拍了拍这人的肩膀,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塞给他,那人笑眯眯地离开了。

    章泽对门面的要求挺高,他上辈子的这个时候没有来过北京,不知道这个全球化的大都市日后要发展哪些细节,更不像本地人那样能对哪块地方要拆迁哪块地方有发展如数家珍。他只能尽量依靠后世的发展方向提出要求让中介公司替他寻找。

    这个年头卖房子的人不少,卖店的人却不多,生意好做是众所周知的,很多沿街商店开发后直属街道管辖,更加不拿来买卖,多是用来收租。章泽在中介挂的要求实际上已经半个来月了,这才是头一回听到消息。

    门面位于二环内,一处人流济济的商业街上。店面位于一个新楼盘底层,才竣工不久。章泽看着外墙崭新的临街大楼,不由感叹北京的发展果真快了淮兴好几大步。

    商铺很好,但价格也不菲。这些统一由开发商设计好的隔作一百平方一间的店面开价便是每平方价格九千元,饶是这样也在开盘之后就被抢购一空,现在换了二道手的房主还要再赚一些,要一万块一个平方。

    章母他们在西城区买的店面也才一万多块钱。出现这样一种价格,代表房地产业的升温蜜月期已经逐渐来到了。

    北京的房子不愁卖,国内各个城市的人都挤破了脑袋想到这来发展,章泽看房主爽快物业知名店铺的质量也高,没多犹豫就决定买下这块地方。虽然通过中介还要交一笔不菲的物业费,可比起两眼一抹黑地一家一家询问,无疑中介的效率要高得多。

    一百平方的商铺,一平方一万元,总价就是一百万。最后还价两万元,刚好填补中介费。对方不接受按揭,章泽不确定自己是否有那么多现钱,去银行查看了一下余额之后才惊觉户里的钱好像多出来了。

    仔细回想之后他差不多明白到这是怎么回事了。从平分干股的拍档公司建立之后,章母无心管理包子铺的生意,包子铺实际上一直都是章泽和章悌在代劳。章母也很放心地直接让他们处理一切事物,包括每天的营业额和每个月的开支数目。章悌从前是帮忙管账的,可跟章泽开诚布公谈过她对店里的生意没兴趣之后,包子铺的工作就完全被移交给了章泽。每个月包子铺产生的收益也都被存在章泽的户头。

    老店一个月大概能产生五千元左右的净利润,这是扣除掉店内的开支和人员工资的,从去年暑假开始,到现在也有好几万块钱了。在中山路的新店赚得更多,光景好时一天收入两三千都有可能,只是人员开支也比老店要付出多一些,每个月的收入少说都在万元上下。老店每个月的贷款是章母在缴纳,章泽现在负担的是淮兴一个百货大楼商铺的房贷和中山路店面的房贷,加上新文化大街两套中等户型房的贷款,每个月大概要支出四千多元,差不多就花费掉了老店的营业收入。

    多出来的钱是段金刚存到账上的中山路生煎包店的营业收入。章泽现在将她的工资涨到了每个月一千元,在淮兴市来说是个比较高的收入了。段金刚做的也很尽心,根本不怕得罪人,店里的两个男人都叫她管的井井有条的。至于新来的两个打杂员工,厨房里的那个章泽就让赵明明全权负责,他始终记得杜行止说赵明明心思多有小虚荣的话,能在单位里做个小领导,赵明明的满足感也被填补了,之前被章泽警告后的低落逐渐消失。从段金刚的待遇上他能看出,章泽喜欢的是一心一意干活的人,会不会拍马屁真的不重要。

    因为之前新店的装修和买了几个店面,算上新店的营业额章泽的存款并没有一百万那么多,他想了想,先给章悌去了一个电话。章悌正逃课在证券公司看大盘,听到章泽要借钱,也没有多问原因,找到附近的银行给他转去二十万。

    她笑话章泽:“你谈女朋友啦?一下子要花那么多钱?”

    章泽有点不好意思,他本来应该保护姐姐的,现在却和姐姐借钱。刚想说回去打欠条,章悌满不在乎地嗨了一声:“不跟你说了,要真有女朋友带回来给我和妈看看哈!女孩子要是骗你买房子买车你可别随便答应,记在纸上回来跟我们商量以后再说。”

    “不是……”章泽低声解释,“我拿来买房子。”

    章悌一顿,带着笑意:“买房子也好啊。不过我现在手头的钱没那么多,都投进去了,要是不够你再去跟别人借借,利息别太高,月底我给你还。”

    “不用了。”章泽心中有点暖。他想到从前在办公室里听到同事们的家长里短,几乎有百分之九十的矛盾都围绕在金钱上。人们常感叹现代社会物欲横流,钱比感情重。可章泽一直觉得,为一个人付出与否从来都和感情无关,靠的是信任。哪怕他再关心父亲,在深知父亲的懦弱后他也不可能毫无顾虑地借钱给他,可同样的情况下,对着章悌和章母他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身影,章泽眼神有些闪烁,其实如果杜行止跟他借钱,他应该也会很信任的。虽然上辈子被他害惨了,可这一世的杜行止却比上辈子的更坚韧更有责任感,章泽早已习惯了信任他所说的每一句话,现在的他虽然没有上辈子那么盲从对方,可也绝不是像刚重生时那样满怀疑窦了。

    章泽叹了一声,他实际上还是相当幸运的,能如此相互信任的人在这世上能有几何?他一口气就集齐了三个,已经是上天给予他的恩典了。

    看他如此轻易地掏出定金,中介也不敢猜测他是何方神圣。毕竟北京城有能耐的人家太多,一百多万对小人物来说是天文数字,可对某些特殊阶级的人来说也许只是洒洒水的功夫。加上章泽长得那个模样,周身又气度不凡,他们顿时不敢怠慢,承诺会尽快办好手续。

    章泽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钟,想到跟杜行止约好了六点见面,他没有接受卖家邀他吃晚饭的好意,在签好了中介的意向合同后匆匆地上了一辆出租车。

    杜行止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在颐和园路过去一条街,是个风景优美的老社区,人文书香气息很浓郁。因为每天开车上学,杜行止倒是不像章泽那样在意房子是否离学院够近,毕竟杜行止每个月有近半的时间都奔波在外省,住地再近,也不像章泽那样时时能够受惠。

    小区占地不大,近半都是绿化设施,秀气的居民楼隐匿在葱葱郁郁的数目之后影影绰绰,老墙上还有居民自己栽植的爬山虎。章泽下了车,驻足小区之外观察了一会儿,出色的样貌很快迎来了旁人的注意,他却在感慨,再过不多久,这种安逸的居住环境就必须要用金钱来堆砌才能看到了。任哪个开发商也不愿意将仅有的土地拿来种树不盖房。

    不过眼下这地方房价也不便宜,还没有校区旁边的升值空间大,章泽这种小市民哪怕是羡慕的要命,也不会选择把买房的选择定在这种地方。

    他手上有杜行止家的钥匙,想到自己今天的烦恼,心下有些忐忑。他一直在回忆自己梦里出现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刚才在银行里的时候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了,那身旧西装不就是杜行止穿过的吗?

    把杜行止当做了yy的对象,章泽又是羞愧又是难堪,偏偏还约好了一定要见面,如果有选择,早上他就不答应过来了。

    ☆、第四十六章

    杜行止那边忙的不行。

    他没料到章泽还真的同意来和自己吃晚饭了,挂断电话后连睡回笼觉的念头也生不出,一个轱辘就从床上爬起来去布置了。好容易章泽肯来一趟,他当然不会选择去外头吃饭,一是知道章泽不喜欢那些极尽奢华的东西,心疼钱,二是他也不太想一边吃饭一边醋那些服务员似有若无留在章泽脸上的眼光。

    他索性打电话在吃惯了的饭店叫了个锅子,特意嘱咐酒店将刚杀的新鲜羊肉切片,配着刚炒制喷香细细研磨好的芝麻酱花生酱送到家里,菜蔬水果挑拣最新鲜甘美的,亲手洗干净择干净摆盘,时针转的越大圈,他心中就越发七上八下。

    也不知道章泽喜不喜欢吃羊肉……

    结果下午饭店送东西过来的时候跟他说,酒店里新找到一家鹿肉养殖基地供货。鹿肉可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对男人来说,杜行止想到章泽那瘦的一只手掌就能握起来的胳膊和两条细细的麻杆腿,当即就让人回去给他弄来一斤片鹿肉。他也是傻的,章泽只是骨头细,身上的肉一捏一大把,章母就老笑话章泽没良心吃不胖,杜行止还跟他睡了那么久呢,居然也没发现到这一现象。

    看时间到五点五十五的时候杜行止就坐不住了,章泽是个守时的人,说来就一定不会迟到。他又担心章泽会不会喜欢自己准备的菜,又担心他会不会有事情今晚不来。在屋里来回慢慢踱着步,他就着餐厅里咕嘟嘟的滚汤声细听外头的动静,直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入耳朵,他眼睛登时亮了。

    化成灰他也能听出章泽的脚步声。没心没肺不疾不徐,天大的事儿都得一脚一脚踩到实处,上一脚从脚尖到脚后跟都接触过地面了,他才会落下另一步。一如他的为人,稳重淡定,不忘本。

    杜行止就喜欢他这老头子的劲儿,往常章悌笑话章泽未老先衰的时候还总是跳出来帮章泽说话,在他看来章泽自然是千好万好,连软绵绵的性格也同样可爱的不得了的。

    门锁被转动的一刹那,他浑身一震挺直了脊背,眼睛下意识瞥了眼侧前方的电视机,从屏幕的反光处看到自己衣着整齐发型不乱,他点了点头,这才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自然微笑着面对门口等待章泽的出现。

    章泽心事重重地开门进屋,来不及打量这房子长什么样,扑鼻而来的高汤浓香就将他压了一个倒仰。他这才察觉自己早上和中午居然都没有吃饭,拖着空腹在北京城转了小半圈,这个点早已经饥肠辘辘了。他下意识露出个轻松的神情,透过玄关的博古通今架空格看到不远处的餐桌,火锅?火锅烫肉他最喜欢吃了!还得是芝麻酱的!

    看完了火锅后再看看肉和菜,章泽这才剩下功夫寻找本该呆在屋子里的人,就见到杜行止站在自己左前方正一语不发地盯着自己,眼神又是欢喜又是复杂,却迟迟没有说话。和自己对上眼神后,杜行止才往前走了一步,手插在裤兜里很随意地咧了咧嘴,也看不出多热情:“来了?”

    章泽点点头,条件反射回了他一个微笑,看了眼挂钟刚好六点,汤都沸腾了杜行止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有点不好意思,但心中下意识宽泛了起来。他能看出杜行止在漫不经心的态度下隐藏着的真心,他能记得自己喜欢吃肉,也能想到提前热好锅让自己到地方就能动筷,这种被无微不至关心着的感觉实在是相当好。

    他将那个稀奇古怪的梦境抛到脑后,那只是个梦而已,和现实还是有差距的。然后笑着反手关上门,嘴上寒暄;“久等了,下午事情办好我就赶过来,还是晚了一些。”

    “那么客气干什么?”杜行止缓缓回答着,眼睛柔软地弯出一个弧度,努力克制自己的欣喜收敛表情。可心中却恨不得把章泽看了又看,印在眼睛里不要剥开。十几天不见好像又瘦了。虽然两人同在一个学院,但杜行止实在是太忙,北京河北两地跑,连课有时也上不齐,虽然时常想念章泽,却未必有时间去见面。

    电话里能听到章泽的声音,却看不到他的身形,今天忽然会面,杜行止才惊觉自己深埋心中的想念比他所以为的多得多。

    忍不住笑着去拉章泽的手:“去洗洗吃饭,我准备了鲜羊肉和鹿肉,锅里还蹲炖着青蒜鹿血,想啃骨头也有,鹿腿压了三四个小时了。喝碗汤去先。”

    章泽被说得口水泛滥,也不客气,被杜行止带着洗手换鞋,迫不及待在汤里涮下粉嫩的肉片,只荡了几秒就捞出来蘸酱塞进嘴里,眼睛眯成了两条缝。

    入口即化,肉香满溢,汤味清甜酱汁香浓,他两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涮锅,不由问道:“这肉怎么那么好?”

    杜行止笑了笑,心中的忐忑渐渐平稳下来,章泽喜欢吃就好,也不枉他高价包下饭店里刚到的极品银川活绵羊。绵羊肉质细嫩,银川的羊腥膻味儿也淡的多,又是从小吃无公害的嫩草长大,在草原上肆意嬉耍的,膘和瘦肉一丝一丝嵌在其中,不像普通羊肉那么难炖烂。运输活羊的成本高,可冷冻后总会流失一部分的美味,北京城虽大,可愿意出本钱养一段时间活羊的实在没几家,价格更是高到离谱,章泽没吃过也实属正常。

    章泽确实没吃过,他上辈子没富裕的时候,哪能吃到银川去?美食节目里看看倒是有的,不过也只是看着主持人吃。他没什么品味,尝不出这东西有多么新鲜可贵,但美食本就是不用人多介绍的,他吃的头都不抬,下去足足一盘子鲜羊肉后才撂了筷子,初秋的天气,吃了一脑门的热汗。

    羊肉就是暖人,章泽兴致高涨,脱了外套后脸红扑扑,看的杜行止喜欢地不得了,也不用动筷子就饱了。章泽一停嘴,他立马盛了碗鹿血汤推过来:“尝尝这个,好东西。”

    章泽是那种去酒席上视线会被最贵的菜色吸引去的小市民,鹿肉对他来说可是个稀罕东西,自然不能不尝,一喝之下发现蒜香浓郁更是胃口大开。杜行止在一旁仔仔细细地照顾着,涮肉蘸酱,章泽埋头的时候他就自己吃上几口,居然也逐渐填饱了肚子。

    等到捂着肚子躺在沙发上唉唉叫吃撑了的的时候,章泽哪里还剩下多愁善感?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对他来说也不是目前需要考虑的问题,梦里虽然梦到的好像是杜行止,可那也不能代表什么啊,说不定只是他和这个素材呆的时间长下意识用上了呢?当了两辈子的兄弟,章泽可不觉得自己对杜行止生出过非分之想。

    原本想要倾诉的念头也被抛诸脑后,没心没肺的章泽这会儿只知道吃饱以后心情好。

    他这才有机会打量杜行止的家。房子不算大,进门后就是餐厅和客厅,在玄关处用一个百宝架区分开位置。房子的格局比较通透,不像普通的老小区房那样压抑,大概是朝向好的关系,室内的阳光很充足并不显得阴冷。房间的装修较多应用木质中式结构,没贴壁纸,最普通的白墙,客厅电视墙弄成了一大片及天顶的书架,但除了这一块区域比较特殊外,其余的地方和章泽脑海中杜行止会采用的奢华标准区别实在太大了。

    章泽是很了解杜行止的,他骨子里是个高调的人。或者是不屑于低调吧,总之上辈子的他品味是比较浮夸的。他喜欢那些一看之下就能发现价值不菲的物品,比如连边角都布满精美浮雕欧式家具,比如碧翠油滑的玉石,哪怕座驾都更喜欢拉风的敞篷跑车。眼下这个房子,让章泽一下记起了张素说笑时曾经谈起杜行止最近比较穷的话题。

    不过能在北京把这种房子给买下来,那种穷跟章泽所熟知的穷肯定是有点差别的,见杜行止洗好了碗筷从厨房里一边擦手一边出来,章泽便顺势提起了杜行止跟他打电话这件事:“好好的为什么忽然请我来吃饭?”难不成遇上烦心事了?

    杜行止瞥了他一眼,神情有些莫名,这是在关心自己?

    眼中带笑,杜行止坐在章泽旁边,伸手揉了揉他的肚子:“你呢?平常你可不会那么痛快地答应来我这吃饭。到北京那么久,这还是第一次上门。”小没良心的。后面这句他没敢加。

    章泽果然有点不忿,不忿之后又有点惭愧,他也是躲鬼躲魔障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之前提防杜行止,索性就连门都不登,现在被捞出来说,就变成笑话他的话了。不过被杜行止的话勾起那段梦境,他脸上一时还是没有藏住,眼神变了几变,一时有点不敢对上杜行止的视线。

    杜行止挑起眉,章泽脸上的细微变化他自然不会忽略,小孩藏不住东西这也是他一直以来觉得好笑又担忧的。

    他还想坐近一些,盖在章泽肚皮上揉着的手却忽然被拨开,章泽红着耳朵拢着外套坐起身来,神情有些慌促。他有点后悔晚上吃那么多羊肉了,羊肉性燥,吃多了他肚子里好像燃起了一团火,杜行止的手盖在肚子上隔着衣料揉按的感觉就让他下意识回忆起那个梦境,心中简直是无比的别扭。

    看眼时钟,已经七点多了,他开口告辞:“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寝室了。”

    杜行止有点失望章泽还没见面多久就要走,他早已把给章泽睡的客房收拾出来了,也不想不争取就让他离开:“一晚上不回去也没事,这个点你赶回去也要熄灯了,还得把舍友吵醒。不如就在我这凑合一下,反正还有空房间。”

    章泽低着头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就犹豫那么一秒的功夫杜行止已经起身去开客房了,他没有办法只能站起来跟在杜行止身后。细看之下他才发现,这房子的两个房间是正对门的,右手边是杜行止自己睡的主卧,打开左手边的房门,杜行止开灯后,章泽就有些发呆。

    这房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给客人临时睡的客卧,屋内灯光昏黄温暖,宽大的床铺上被面是一眼能看出的蓬松舒适。脚下的地板一尘不染,墙角的书桌上还安装了电脑,墙上挂着章泽拍摄的宣传照片,简直就像是专门为他打造的房间似的。杜行止拉他进屋打开衣柜,里面是熨烫过后整整齐齐的衣裤,被整齐地分门别类放好,自家的男装品牌,都是章泽的尺寸。杜行止从抽屉里给他找出几条崭新的短裤:“浴室有两个,但只有我房间里那个有浴缸,你想泡澡随时去我房间没关系。脏衣服脱下来之后丢洗衣篮里面,记着别忘记洗澡之前脱手表。”

    章泽愣愣地看着他离开,恍然发觉心中有些激荡。他压下口中说不出的滋味,在衣柜里翻找,果然发现睡衣都是他穿惯了的纯棉,指尖微微发颤。

    洗漱间里有全新拆封的牙刷和毛巾,跟杜行止原本用惯的并排放在一起,一模一样的漱口杯,映着浴室的灯光打出一种让章泽说不出话的滋味。浴室里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是他很熟悉的杜行止身上的气味,洗过澡后他才发觉这原来是放在洗漱台上的一瓶黑色香水。他拿起这个香水瓶,黑色的四方形,材质透过灯光泛着蒙蒙亮,看起来很高档。鬼迷心窍地,他拿起瓶子在腰侧喷了一下。

    气味浓郁起来时他一下子回过神来,耳朵一下子烫了起来,匆匆擦干身子后换上睡衣去房间,却发现杜行止正呆在客房里给他调空调。

    听到声响杜行止回过头,眼神却仍然黏在遥控器上,声音里泛着暖意:“吹风机在床头柜里,没吹干不能上床睡觉,晚上睡觉的时候别……”

    他声音一顿,抽了抽鼻子,疑惑地扫了章泽一眼:“你用我香水了?”

    章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恨不得有个地缝让自己钻进去。他真没想过故意做什么事情,只是一想到杜行止常用那个香水,下意识就有些心痒拿来用了。可现在脑子清醒了他才觉察出自己刚才心中的一切有多龌龊,杜行止不问还好,一问之下他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对方。

    他的紧张太明显了,杜行止知道这人是个死心眼,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又钻牛角尖,但到底知道不能多问,再叮嘱几句之后就关门出去了。

    章泽懊恼地扑倒在床上,扑鼻一股阳光的芳香,发现这被子今天才晒过后他心中腾的暖了起来,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变红,抓紧了背面也不知道该安慰自己什么。杜行止明明是他两辈子的好兄弟,他怎么会生出那么不要脸的想法呢?他自己一个人恶心也就罢了,可到了人家家里还在胡思乱想,被人知道了恐怕要戳着他脊梁唾弃的。就连他也看不上这样不知廉耻的自己。

    浑浑噩噩地吹了吹头发,也没去管干不干,章泽缩在被子里一边自责一边委屈。明明之前不是这个处境,短短几天时间怎么会出现那么大的变化?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就算是喜欢男人,怎么又偏得对这个有感觉?

    杜行止趁早把衣服洗干净晾好,擦桌子收拾干净剩菜,见时针已经指向十点钟,又是遗憾又是满足地叹出口气。

    他看着章泽房间的方向,一想到魂牵梦萦的那个人正躺在里面酣睡,他就忍不住心中燃起暖洋洋的热意。不过他不敢提出让章泽跟他住同一个房间,这个房子里没有章母和张素做他的醒魂铃,他也怕自己脑子被热血蒙蔽后会做出一些日后要后悔的事情。

    将明天要煮粥的米泡上水,杜行止终于打算睡觉了,他洗好澡后摸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吹风机好像在章泽屋里?

    贴在章泽门上听了一会儿,他好像还没睡,屋里有浅浅的动静,杜行止放了心,打开门打算拿吹风机随便跟章泽说句晚安。屋子里拉了窗帘,关灯后几乎没有半点亮光,声音从床上隆起的一团中传出来,窸窸窣窣的,像做恶梦被魇住的响动。杜行止吓了一跳,摸索到开关打开灯,走到床边想把章泽叫醒,入眼的景色就将他未出口的话给结结实实地推回了肚子里。

    章泽踢掉了被子蜷成一团睡着,脸上泛着两团微醺的红晕,他穿着杜行止给他准备的睡衣,因为睡觉时不老实的姿势蹭大了领口露出半边弧度圆润的肩膀。就着灯光裸·露出的肌肤泛着莹润的光泽,每一寸的骨骼都生长地恰到好处。

    杜行止听到章泽逸出轻微的喘息,他缓慢地摆动着身体在床单上磨蹭着,好像恨不得将自己的所有裸·露出来的肌肤都贴在上面。他的半边身子依旧掩藏在背面下,腰部在无意识地微微晃动,杜行止很快就明白到他在干什么,一时间竟然不敢置信——

    ——章泽他居然……做春梦了!

    被眼前的景色惊地后退了两步,杜行止来不及思考,脸上就腾的热了起来。他手足无措地挪开了眼睛,然而几秒后又将视线不舍地拉了回来,怔怔地凝在章泽身上。他对章泽遐想已久,也曾经幻想过他有欲念时该如何解决,沉浸在欲望中的章泽一定是异常美丽的,甚至比起平时高不可攀的他会更加诱人。然而再如何遐想,假的就是假的,杜行止这一秒仍旧不能避免被章泽狠狠地惊艳了一番。

    他有些舍不得离开了,就想这样天长地久地看下去,哪怕不能触碰,视觉也能给他无限的满足感。但只是这样看着,他的下腹就猛然涌起一股火热,这股热气来得猛烈,让他额头上一下子冒出豆大的汗水。杜行止膝盖有些发软,眼眶渐渐爬上细密的血丝,他靠墙站着,迟缓地抚上自己仅穿着睡袍的下身,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硬的快要爆炸了。

    杜行止露出一个苦笑。章泽对他产生的影响甚至比他想象的要更大,只是这又能怎么样?看得见摸不着而已,哪怕是这种只能用眼睛接收的福利,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几时。

    他克制不住自己接近床沿的脚步,这景色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遍,这一刻却是活生生的!

    凑近后,章泽细细碎碎的呻·吟声更加明显,一声声地如同最甜滑的油膏钻进耳朵,唤起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的饥饿和酥·痒。试探着伸出手去一寸一寸接近,杜行止抚上了章泽的肩头。

    两个人都是浑身一震,热气从掌心涌进四肢百骸,杜行止难掩欲壑地咽了口唾沫,鼻腔有些发痒。他摸了鼻下一把,幸运地发现没有流鼻血,但呼吸也不可避免地粗重起来。另一手抚上自己的下身缓慢撸动,杜行止的视线紧紧地钉在章泽身上,眼神中透出难掩的疯狂,这要是他的……如果是他的,该有多好!

    章泽在睡梦中被熟悉的手掌抚弄,那只手掌挑逗过他的下腹和胸口,捻住他胸前的乳珠来回揉动,酥·痒让他浑身都提不起力气,只能满脑空白地任由快乐袭上头顶。但是不够,不知道哪里不够,他心中好空荡,有什么必须填满的部分却被忽略了,章泽急喘着想让对方发现到自己的不满,可是手脚都没有力气动弹,只能不满地小声哼哼。

    下一刻一股火烫的气息袭上了他的肩膀,炽热的温度要将他整个人都烫化了。章泽徒劳地浑身抽搐,被填补空虚的满足让他整个人都快活地飞了起来,身体越发轻软,眼前一道逐渐亮起的黄光……

    他微微睁开眼眸,眼眶里全是挥之不去的湿意,头脑还是一片空白的,只能任由身体一颤抖,快·感来的太激烈太汹涌,让他无法抵抗和习惯。

    杜行止迷恋地抚触着章泽裸·露出的肌肤,恨不得这一秒能天长地久地持续下去,章泽的呻·吟声越来越微弱越来越甜腻,听的他胸口塞了满满的爱意,手心像被吸盘吸住,无论如何也挪不开手……

    然而下一秒,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章泽在一阵细微的颤抖后缓缓的平静了下来,竟然慢慢睁开了眼睛。

    杜行止告诉自己现在要快些抽身离开,不能让他看到自己流露出来的丑态,可那双半闭半睁的眼眸荡着柔软的湿意和盈盈水波朝着自己这边望过来时,竟然如同闪电击中了他的理智,将他整个人瞬间用木钉扣在了原地,一时连呼吸都静止了。

    几秒后他找回了声音,慌促地收回了手先要解释:“我……”

    第9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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