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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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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珠圆玉硬(寝妓) 作者:沉默是金

    第18节

    丁嘉听了这话,恍然之余,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安慰,那天刘衡中抱着他的腿喊爸爸,就算刘迪明心知肚明,却没有拒绝和否认。当年母亲在诞下自己的那一刻,就明白了丁嘉不是周川的孩子,所以选择了绝望去死。

    同样的故事,却有着不同的结局。这是因为母亲熟知周川的秉性。

    丁嘉握着话筒,说:“你别着急,我马上回来帮你找。”

    第11章

    离开x市,进入下河地界,快到约定的地点,臧梦下了车,拉出了刘衡中,行色匆匆。

    刘衡中必须小跑才能跟上他妈妈的步伐,问:“妈,我们去哪儿啊?”

    臧梦不回答他,只是疾步向前走,风吹在人脸上如割肉一般。街道这边突然出现一个带着鸭舌帽的高个男人,横穿栅栏过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儿子,抱了起来。

    臧梦一声惊呼,刘衡中立即乱踢,其中有一脚踢到了要命的地方,那人憋了半天后,说了一声“ouch”!

    臧梦看清来人的面孔,对刘衡中说:“叫陈叔叔。”

    那人正是陈雄。陈雄立即带着母子二人向一间宾馆走去,进了电梯,按了16楼。

    下电梯后,还未到门口,臧梦便看见一个穿灰色外套的大眼青年,正是云烟。云烟看到她,微微点了一下头,刘衡中一见云烟立即退避三舍。

    云烟笑出声来,上前把刘衡中抱了起来,说:“听丁园长说,你想上一辈子的幼儿园?”

    刘衡中听了这话万分羞愧,扭动了几下,从云烟怀中挣扎出来,跑到他妈身后。

    云烟大笑:“哈,居然还害羞。”刘衡中很郁闷,云烟老师每次见了面都笑话他。

    81608的房门还关闭着,隔着门板,臧梦也浑身发起冷来。陈雄有些怜悯地看了她一眼,说:“江磊和他爷都在屋里。”

    一听到这个名字,臧梦的嘴唇又惨灰了一个色度,陈雄敲了敲门,门开了,屋里坐着三个男人。

    一个带帽的老者,两个成年男子。一个身形肥胖,一个背影清隽。

    听见了她的脚步声,那两个男人都起身,向她走了过来。

    周肃正说:“臧梦,好久不见。”

    是的,太久了。当年清俊冷淡如同仙人的男生,如今面容憔悴不堪,仿佛受尽了折磨。但看到她的那一刻,一双眼睛里含着真正的笑意。似是许久不笑,都不会笑了。

    臧梦嘴唇抖了抖,正要说些什么,但重逢的喜悦立即被一旁的另一个人冲淡。

    原本房间里橘黄的灯光十分温馨,母子一进来,江磊立即将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壁灯,廊灯,台灯,吊灯,无数面大镜子,灯光的直射,反射,令人头晕眼花,太阳穴也突突的疼。

    刘衡中有点受不了,伸出一只手臂盖住了眼睛。

    臧梦却将他那只手臂夺过来,放下,动作十分粗鲁,刘衡中有点疼,想将脸埋入臧梦身上,臧梦却一把将他揪过来,将脸正面朝向那个老者。

    这个姿势绷得难受,刘衡中喊:“妈,我头皮疼。”

    屋里没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刘衡中的五官上,那老者鉴定许久之后才缓开金口:“并不太像,要做dna鉴定。”

    臧梦冷笑一声:“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说着一把将刘衡中扔上飘窗,打开了窗户,一股极大的冷风扑面而来,整个屋子都被灌满。

    如此高楼,如此大风,刘衡中“啊”了一声,被吹得摇摇晃晃,臧梦将他后领抓住,又往窗口一送,说:“这孩子你们要便要认,反正我是不要了。”她露出个微笑,“我已经结婚了,马上还能再生一个。”

    刘衡中的脚已经被逼到了窗棱上,他嚎啕大哭:“妈我错了,我再也不逃学了,我好好上课,我听你的话,妈妈不要杀我……”

    周肃正皱了皱眉,窗边的臧梦,长发被风吹得四散开来,眼神倔强坚定,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居然有这样的韧性和狠劲。

    江磊大喊:“你不要冲动!”

    说着他快步向前,将刘衡中抢了过来,刘衡中像捡到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住了他,哇哇大哭。

    江磊也望向那老者,哀求着叫了一声:“爷爷!”

    那老者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说:“好。”

    江磊将近两米,体重200多斤,臧梦一见他点头,立即将刘衡中从江磊怀中抢了过来,含泪亲了亲儿子的面颊,刘衡中又牢牢抱住了臧梦,说:“妈妈我们回去吧,这么高的楼我好害怕。”

    臧梦便抱着刘衡中向外走去,江磊在后面追了过去,追得气喘吁吁。电梯口,母子停了下来。

    臧梦冷冰冰地说:“你别内疚,这是我自己选的,当年我爸的手术虽然失败了,但我还是很感激你,至少我不是什么都没做,眼睁睁看他去死。你让我有选择的余地。”

    江磊过于肥胖,一身的毛病,婚后生下的两个孩子都是畸形,未满月而夭折。刘衡中是他唯一的希望。这孩子小脸圆圆,小腿很长,某些地方确实像他,而且都是优点。

    江磊说:“你放心,我爷爷既然答应了帮忙,就不会让龙君梅顶罪。你……”

    电梯来了,臧梦牵着刘衡中进了电梯,面无表情地说:“谢谢。”说完,电梯门便合了上来。

    在电梯里,臧梦蹲下来,抱着儿子无声饮泣。刘衡中见不得母亲哭,忙说:“妈妈,这个叔叔好胖啊,他能减肥吗,听说丁园长以前也是个胖子,可现在一点都不胖了!”

    臧梦擦了一把泪,对儿子解释道:“周叔叔对妈妈有恩,所以刚才妈妈对你有点凶,但这样能帮周叔叔的忙,你不要怪妈妈,妈妈最爱你了,不会不要你的!”

    刘衡中立即帮臧梦把眼泪擦干,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最爱妈妈。我还爱爸爸。爱刘阿姨,爱爷爷(刘芷的爸),爱奶奶(刘芷的妈),爱丁园长……”

    臧梦说:“回家之后,你爸问起,你怎么说?”

    刘衡中说:“不能告诉他,我们偷偷出来旅游了,就说……说……”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到借口,他觉得爸爸很可怜,不能和他们一起来玩就算了,还要被人欺骗,他觉得受不了。

    之后,臧梦带着刘衡中去游乐场玩了整整一天,直到天黑才开车回x市。

    臧梦对刘迪明说:“我怀的是个女儿。”

    刘迪明泣不成声,说:“好,好,儿女成双,好……”

    刘迪明见到母子二人,几乎是嚎啕痛哭,失而复得的爱人尚未捂热,又要得而复失……口头上的憎恶,又怎能比得上内心真正的感受。

    这时候,丁嘉正从下河赶回x市,他尝试着打了臧梦的电话,臧梦已经回家了,他的一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这十年间,丽人岛的房价已经高到了一个离谱的价格,开发商将这里的房子只租不卖,可突然一夜之间,就卖了个精光。丁嘉看着租户一家家搬出,撤退,离开了这里。寝室长当年买到这套房子,想必也动用了不少关系。

    丁嘉小心翼翼前去问了一下,听到幼儿园必须保留是这些房子出卖的条件之一,他才放下心来。

    这样的变化让丁嘉心中不安。他手中有一把301的钥匙,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敢上去过,也不敢打听消息。

    他害怕房子被卖给了别人,也怕房子换了锁。

    可这次,他不得不上去了。锁道长期不开,有些生涩,但依然被打开了。房间走之前,收拾得很干净,但还是充满了灰尘的气息。

    丁嘉走进书房,书上落满了灰,一吹便是一呛。

    他又走进卧房,卧房不大,除了床,一张小落地桌,就只有一个衣柜。他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寝室长曾经的几件旧衣服,他一一收了起来,准备带回去洗一洗。既然要搜,就搜得彻底。然后他在最底下的一个抽屉中,看到一个包装严密的纸盒,打开一看,里面是那件301寝服。

    干干净净的t恤。有点宽大。丁嘉觉得耳朵有点发烧,因为这件衣服,是他的。

    寝室长偷了他最喜欢、最常穿的一件衣服用来做什么,丁嘉觉得……还是不要细想了。

    第12章

    到了夜间,地面冻得僵硬,三个人走了出来。

    陈雄等人并未就地在这酒店住下,而是驱车回x市。奔波数载,终于有了个定论。三人都觉一身轻松,周肃正上车后,也将后背轻轻靠在后座上,难得的放松了神经,阖上了眼。

    开车的是云烟,他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周肃正的疲惫,关了电台。

    速度不快,车灯的探照下,雪片如撕烂的试卷一样纷纷扬扬掉下来。

    四十分钟过后,已经驶入x市地界,云烟说:“要不然,我们去找嘉嘉玩?”

    周肃正听了这话,睁开眼,正直了身体,苍白憔悴的面颊焕出病态的红,露出了少见的为难之色。

    陈雄笑了一声,说:“云烟,嘉嘉前年放了狠话,一年之内你再不给他打电话,他就和你绝交。算一算时间,你俩现在已经没关系了。雄哥可是把话带到了的,到时候别赖我。”

    云烟骂了一句脏,说:“人家出钱买命,我t还不得消停点儿啊!”

    周川参与影视投资已有十几年了,他在不少场合多次遇上在这一行内试水的云烟。一来二去,两人便渐渐联系上了。云烟虽不清楚周川和丁嘉一家的过往,但并不喜欢这个室友的叔叔。然而,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眼前的利益,云烟并不介意与周川往来过密。

    好几次,周川都不怀好意地说:“像小云这种长相,没有十个八个男女为你争风吃醋都说不过去。”

    云烟呵呵,说这个真没有。

    周川说,你长成这样还没人要,你这性格得多讨人嫌。

    这是实话。云烟荧屏上的形象好,观众比较喜欢,但圈内口碑很差。同是搞投资的,男女都知他爱财如命,见猎心喜,一听到大利润就眉开眼笑,那股不加掩饰的贪婪劲儿,没人看了能心里舒服,这一点连他自己的经纪人同事也受不了。在这个美色寻租的圈子里,最缺的是钱,最不缺的是美人,得多好色、多自尊心弱、多脸皮厚、多想不开才能把这么一个掉钱眼的货拐弄自己床上来啊。而云烟也心高气傲,对外宣称,对方得像唐僧的老婆那么有钱,他才能答应(此宣言度娘可寻,经纪人已疯)。但云烟是一个良好的合作伙伴,投资就是为了产生回报,为了艺术、为了感恩、为了回馈社会十分伟大,但……这样的大好人就留给别人去做吧,所以云烟自诩有市场,愿意有人与他搭伙,这周川不就寻来了吗?

    可惜周川不是想要他的人,而是想要他的命。周川许久之后才知道,和侄儿纠缠不清的另有其人。可云烟胆敢公然诈他八万块,耍了他一道,他咽不下这口恶气。毕业后,云烟多次在电视台上寻呼他侄儿,民间又落下一个戏谈,这给了周川一个很好的借口。

    在罗市长女儿的生日宴下来,云烟喝了酒,有些醉歪歪的;周川的车十分宽敞,然而车内放了一个巨大的铁笼,一只黑色的巨型杜宾静静地卧在座上。但周川很宠这条狗,抚摸着它的头,得意地说:“我嫂子不会看人,但会看狗,她说这狗不错。”

    云烟似乎有点困,摆了摆手,让那条狗进笼子里去,别占地方。

    周川却不悦道,嫌占地方,你自己进去睡呗。

    这时候的车已经开到了红菱湖,十分荒僻,林间停着一辆黑色的林肯。周川的车徐徐向前,开到湖边,林肯中出来两个人将铁笼抬下来,又将云烟拽了出来,塞进了铁笼中。云烟这时候依然一脸没醒酒的模样,毫不挣扎。两个人锁上铁笼,将之丢进红菱湖。

    周川将云烟的手机和包也一并丢进了湖中。

    湖中心冒了一阵巨大的水泡,之后就再没有反应了,仿佛投入的是块石头,而不是一个活人。甚少抽烟的周川向司机要了一支烟,点燃,自己含了一口,冒出一缕青烟后,他将烟掷入了湖中。

    两辆车一前一后分别离开了。

    神不知鬼不觉,就这样结果掉了一条人命。这并不是周川第一次这么干。

    云烟一沾水,立即不醉了,从手腕上摘下预备好的特制掏耳勺将锁打开,在铁笼沉入湖底之前,憋着一口气,像条水蛇一般瞬间滑出三十多米,潜藏在对岸的菖蒲丛中。直到两辆车走远了,他才敢上岸,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云烟心想,他还没到被淹死的时候。

    今天在去赴宴之前,他遇上了一个熟人,一个让他十分恶心的人。

    自丁教授的葬礼之后,刘迪明就巴上了周川,在建筑这行上跟着混饭吃。

    见到刘迪明,云烟十分倒胃口,因为他和刘迪明眼下的角色一样,影视和地产是周川的两个投资方向,硬要说起来,地产还是实业,高了影视一头。

    刘迪明这人见了谁都像孙子,一脸虚伪的热情。但私下见云烟的时候,却面无表情,人前人后,两幅面孔,若非陈雄不在,云烟肯定上去揍他了!

    结果刘迪明十分嚣张,说:“我们虽是校友,但相互之间并不待见彼此。”

    云烟见他不说人话,心中窝火,却还是耐着性子等了后续。

    刘迪明说:“丁嘉的外公去世了,他很伤心。”

    云烟皱着眉,没吭声。

    刘迪明沉默了很久,似乎故意留给他足够长的时间来难受。

    云烟抬头望了刘迪明一眼,刘迪明才说:“你这人吧,狡诈奸猾,投机倒把,恶毒成性,死不足惜。但丁嘉却当你是朋友,你要死了,他肯定不高兴。”

    云烟一听这评价,差点大喊一声:反弹!这每个字都是他想对刘迪明说的,结果对方抢了先!这孙子有什么资格对他讲这种话?还是用这么一本正经的口吻!

    云烟还未回过神来,刘迪明用极低极快的语速说了一句“周川要把你沉湖”之后匆匆转身离开。

    云烟自然不信,刘迪明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但却将那件多年不用的万能行头套在了腕上,从高勘手里捡了一条命后,颠沛流离的那些年,开锁,扑克牌等街头魔术,他一直玩的很溜。

    从红菱湖爬出来后,云烟在很长一段时间不敢露面,这件事他只敢对陈雄一个人讲。周川是周肃正的叔叔,云烟不敢与他攀比在他侄儿心中的地位。

    陈雄拍着胸向云烟保证,老周很高兴看到你被周川插刀。

    周川一直主张让他嫂子龙局长帮人顶雷,保下周家在本省的现在、将来,他苦口婆心对周肃正讲道理,周家这代就你一个儿子,将来都是你的。你妈就算救下来,政治前途也早完了,周家在本省一切归零,从头再来,你爸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你,你就忍心?

    父亲周岳保持了沉默。周肃正知道,要救母亲,只能靠他自己。红尘之中,他尚有父母恩情未绝。

    ……

    所幸,奔波这些年,千辛万苦,终于有了结果。

    云烟嘴硬地说:“有老周的八年在前面顶着,我这……不算什么吧……”

    他话未落音,就听到陈雄突然喊:“老周,老周!”

    云烟从后视镜中看到周肃正的身体歪在后座,他捂着口鼻,指缝中渗出大量的血,忙对陈雄说:“把他放平,不要让血呛进气管!”

    云烟赶紧倒车,向校外开去,直奔医院。

    这个晚上丁嘉的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睡不着。

    他披上云爹给买的那件黑貂大衣,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下着雪的天,有一辆车向这边开过来,光柱照得很远,却又突然打了个转,走了,仿佛临时改变了主意。

    那辆奥迪a6消失在雪夜中,丁嘉想,这样的车,他从前也有一辆。

    第13章

    检查结果不算好,也不算太坏,是十分严重的胃溃疡引起的上消化道出血。

    听到是胃不是肺,云烟和陈雄松了口气,起码留下了一条命。

    这几年周肃正是怎么过来的,他们最清楚。高度的压力状态之下,整个人连轴转,每天休息不到4个小时,大多数时间都在路上奔波。海南,浙江,四川,重庆,北京,贵州,从本国到伦敦,到里约热内卢,这些年能找的人,能办的事,他马不停蹄,睡不解衣。为了给某位副国级领导的母亲贺寿,他亲赴缅甸寻找翡翠;为了缓合一位领导的父女矛盾,他找遍伦敦,只为了请求那位倔强的小姐回去过一个中秋;知道某位喜欢盆景,他高价拍下了那盆对节白蜡“微言大义”……甚至连母亲最爱的那条犬也让给了别人。

    龙君梅在这个位置上干了几十年,她不能保证自己清白无辜,但她问心无愧,生死无悔。无论认与不认,均于周家有利,毕竟周肃正是她的儿子,母亲为儿子做出牺牲是值得的。因此,她心中十分坦然。但儿子为了她举世辗转,辛勤奔命,她又怎能令他寒心?龙君梅公开了一封承诺书,声明自己绝不自杀;并且放了一份体检报告,表示自己一切心血管功能正常、精神状态稳定。她犬不离人,枪不离身,不给周川任何“被自杀”的机会。

    周肃正与母亲做过保证,无论怎样都绝不放弃。

    支撑了这么久,仿佛一个弹簧被拉升到了极限。绷紧的弓弦终于断掉了。黎明在即,他稍一松懈,身体便迅速地垮了下来。而在从前的时候,周肃正根本不敢生病。

    没有什么可考虑的,云烟做了主,马上入院,做了胃部部分切除手术。

    虽然现代医疗成熟,周肃正的病情发现及时,然而剖膛剖肚乃是元气大伤,云烟好几次要去找丁嘉,周肃正都说再等等。

    既然上苍给他预留了时间,就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他要完好地站在对方面前,不能比离开的时候缺太多的零部件。

    陈雄忐忑地回了北京,公司还要不要他,就另一说了。最后的结果还是令他欣慰的,只是降职处理,每个月少了1200块的补贴。陶春林要去美国了,因为他追的妹子读完博后去了万恶的美利坚,他对陈雄说:“你在国内混不下去了,就来美国找我!”

    陈雄说,没问题,哥英语过了四级,还能打黑拳。

    陶春林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帮我打一个人。说着,发给了陈雄一个链接。陈雄点开一看,是一个视频。陶春林指着视频中的人说:“就是这小子,谢巽喜欢过的。”

    陈雄黄果树瀑布汗。这视频正是老周帮他讨钱时做的那个。陈雄摸出手机来当镜子来照了照,难道自己与从前的变化有这么大,以至于近在眼前的陶春林都不认识了?

    陶春林露出个阴险的表情:“找到这个人,抽他一耳光。”

    陈雄点了点头。

    上飞机前,人来人往的大厅中,陈雄突然说:“哎呀有蚊子!”说着拍了一巴掌自己的脸。

    又响又脆,旁边的旅客吓了一跳。陶春林浑然不觉,陈雄心想,雄哥也算没亏欠你。

    周岳、周川在本省的建筑资金链断了,周家兄弟拆东墙补西墙,捉襟见肘。周川料不到侄儿如此厉害,竟然请动了一尊前代大佛,嫂子不仅人身安然,还恢复了工作。只是苦了他们。周川气得哆嗦,说:“你究竟是姓周,还是姓龙?我和你爸辛辛苦苦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你败的是你自己的钱!”

    周肃正平静地说:“既然是我的,那我就自行处理了。”

    而这一次周川不能再打他,因为病床上的侄儿随时一幅一命归西的模样让他又气又怕。然而他从三楼坠楼却并非因为气愤,据护士声称,周川声称是遇见了鬼。

    云烟给周肃正请了两个看护,一老一少,周肃正到底是年纪轻,底子好,三个月便下床走动了。吃流食十分苦恼,好在人心中有盼头,周肃正的精神状态十分不错。

    周肃正给刘迪明打了个电话,刘迪明十分意外。周肃正问:“你不是想拿红菱湖污水处理厂的标吗,过来吃个饭吧。”

    周肃正牵线搭桥,刘迪明拿下了这桩33亿的市政工程,这是刘迪明自毕业后做成的最大的一笔。

    云烟知道后,咬牙切齿:“你他妈疯了,这一笔你自己赚多好!”

    陈雄说:“人家好歹救过你一命,别说是刘迪明了,就算是个猴子救的你,也该给根香蕉吧!”

    云烟十分郁闷地说:“我的命也值不了这么多啊,他这次最少可纯收800万。”云烟最大的愿望,就是刘迪明有一天讨饭讨到他门口来,可照这么下去,刘迪明的财富累积瞬间就将他甩了几个档次,他还混个毛啊!

    周肃正微微一笑:“这个钱不好赚,如果不是刘迪明,别人轻易拿不到。”

    云烟这才想起来了,桌上吃饭的人中有江磊,亲生儿子在人家手里,就当是给个生活费了。

    那天,臧梦以儿子威胁江家祖孙,小朋友刘衡中往窗外瞧了一眼吓得浑身发抖的模样,令周肃正心中一颤。十年前,有个笨蛋也是这样站在七楼的窗台上,企图用一跃来阻止某些事的发生。

    周肃正对刘迪明说:“开个同学会吧。”

    刘迪明这才醒悟,这个污水厂是他将丁嘉卖给周肃正的打赏。周肃正曾对他说过,丁嘉是他的,别人管不着。

    吴泾诓了奖学金到手的那晚,班上的人都喝得大醉,丁嘉在窗边擦了擦眼泪,从背后抱住了周肃正。丁嘉的脸贴着他的后背,轻声说:“你也会走吗?”

    周肃正没吭声,他闻到丁嘉一身的酒气,还在打酒嗝。

    丁嘉想了想,鼓起勇气说:“可是,我觉得,你有点喜欢我……这样,你也要走吗?”

    周肃正还是没说话。

    丁嘉急迫地说:“你不问问我吗,说不定我也喜欢你呢……那样的话,你还是要走吗?”

    虽然丁嘉抱得极轻,但周肃正想要挣开,却花尽了全身力气。

    没有得到回应,丁嘉似乎很郁闷,自言自语地说:“不能不走吗……”

    确实不能不走。

    但是因为有你在,哪怕是毫无兴趣的同学聚会,还是会来的。再无聊,再忙碌,只要一想到你会来,就会容光焕发地欣然应约。

    但也仅此而已。

    第14章

    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同学会,刘迪明提前一年开始通知。

    丁嘉知道后十分惊喜,刘迪明果然还是他的朋友,居然克服了这么多同学不在国内的困难,将所有的请柬一一送到。

    这个筹备工作进行了很久,要确保人人都可以来。

    这是他刘迪明人生最辉煌的时刻,与爱人结婚,儿女成双,事业又兴旺发达步入了一个新台阶,人生的光明正向他张开了怀抱。

    丁嘉还记得,刘迪明说过,刘衡中不是他儿子。可丁嘉细细观察,刘衡中这小子每天除了幸福,还是幸福,幸福得冒鼻涕泡了。

    刘迪明比周川大度百倍,臧梦更是比丁铃坚韧百倍。丁嘉想,刘衡中也会比自己幸福一万倍。

    闲来无事,丁嘉就会翻出那包照片。在一张合影照中,有周川,有外公,也有那个人,所谓的父亲。丁嘉只需将这张照片拿去问一问外婆,就会有结果。但他没有这样做。这个人的存在,对现在的他而言,没有半分意义。对方可能早已结婚,有了孩子,他又何必介入别人宁静的生活,何况,多一个亲人,在他离开的时候就会多一分悲伤。丁嘉觉得,不要自讨苦吃了。

    他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用等着,等那一天到来……

    丁嘉照了照镜子,他的脸没大学时圆了,不知寝室长是否会嫌弃,要不晚上买个猪蹄吃吃……

    他并不知寝室长最中意什么样子,可惜的是,他没能维持当年的原貌……现在的他,寝室长可能会不喜欢。

    现在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觉得丁园长怪怪的,脸突然就红红的像苹果,朴贞姬说他一看就是恋爱了。

    丁嘉没敢承认,也不愿意否认。

    现在的丁嘉,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听儿歌都能心头荡漾。

    那些童声合唱着他幼儿园时代的歌,原来竟是这样多情:“喜爱春天的人儿是,心地纯洁的人,像那紫罗兰花儿一样,是我知心的友人;喜爱夏天的人儿是,意志坚强的人,像冲击岩石的波浪一样,是我敬爱的父亲;喜爱秋天的人儿是,感情深重的人,象抒发爱情的海涅一样,是我心爱的人;喜爱冬天的人儿是,胸怀宽广的人,象融化冰雪的大地一样,是我亲爱的母亲——”

    由于首歌涉及父母,在小时候为丁嘉所不喜,文娱委员每次发歌,他都只是象征性张张嘴,可是现在他依稀记起寝室长曾说过,他最喜欢秋天。这首歌没说错,喜欢秋天的那个人,确实是他的爱人。

    周肃正的身体痊愈也花了不少时间,之后的日子里,他生活得极有规律。

    与丁嘉一样,距离同学会的日子,他是数着过的。在庙里数高考倒计时,也没有这样难熬。

    终于到了2015年中秋前的那个星期六。所有人应约而来,七年未见,有人结婚了,有人晋级为父母了,还有人辗转在相亲会上,有人人生得意,有人落魄,有人平淡,有人大起又大落……好在大家都全须全尾,没有遍插茱萸少一人的遗憾。

    刘迪明在太子酒店订了最大的包间,请来了当年的老师,大家混居一堂,相互道喜,相互夸赞,晚宴快要结束的时候,周肃正和刘芷还没来到,丁嘉的心跳的仿佛打鼓一样,几乎想要退场。

    他的心情十分忐忑。如果寝室长这次失约,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就要老老实实接受与外婆的三年之约,在外公的墓碑上镌刻一个孙媳的名字。

    晚宴将尽结束,刘芷和周肃正都没有出现,在场有两个人是失望的。

    吴泾脸上长了点肉,不像以前那样瘦了,还是眉眼细长的样子,帅了不少,很潮的一个青年才俊。

    刘芷在最后一刻出现,她特意做了头发,穿得很漂亮,在场男生都小小的惊艳了一把。吴泾摸出一个戒指,磕磕巴巴开始表白,求婚。大家不由感叹,吴泾的一口普通话已经烂到不忍卒听,刘芷会要他吗,会原谅他吗?

    丁嘉心想,会的呀,一定要原谅他,不要责备他半个字。如果不是他,还会是谁呢?

    就像他等了八年,也同样是为了这一天。

    若干年前,一场聚会他们分别,若干年后,这场聚会他们团聚。刘芷和吴泾分开了十年,刘芷比自己还能等呢!

    丁嘉心想,我要不要向她学习,再多给寝室长两年的时间呢?你看,十年才是一个好日子嘛,十年磨一剑,十年寒窗苦读,十年戎马倥偬,十年生死两茫茫……

    丁嘉擦了擦眼睛,大不了十年嘛,十年的时候,还会有一场同学聚会,对不对?肯定会有的,到时候,寝室长一定会来的……

    晚宴进行了大半夜,准备狂欢到天明,发了财的刘迪明给大家在这里定了房,可丁嘉还是在凌晨四点多,回到了教师小区。

    月亮很大啊,很美啊,可是为什么缺了一点点……

    人事如月,少有圆时。

    这就是人生的遗憾啊,没能得到最爱的那个人。

    桂花很香,丁嘉打了个喷嚏,有点寒意。

    月光的照射下,一切都很漂亮,很朦胧,也许有一天,太阳累了,就由月光来负责照耀地球。那时候,世界就会总是这个样子。

    丁嘉开门的时候,有个人影从铁门外走了过来,声音有些疲惫:“你们都玩些什么,这么久?”

    这个声音,让丁嘉被点穴一样,久久没敢动。

    对方也没了回答,刚才这句看似随意的搭讪,他其实已经酝酿了好半天。没得到回应,他也没有胆子再开口调戏下一句。毕竟理亏的是他。

    对方又问:“我是不是……来得有点晚?”

    丁嘉一愣,继而猛烈摇头,赶紧说:“不晚不晚,杨过十六年才见到小龙女,我才他一半……”

    周肃正走到月下,手里提着东西,说:“进去吧,我还没吃饭。”

    丁嘉立即给他刷卡,开门,将他带进了屋。打开灯后,丁嘉一直不敢看他……为什么不敢看,明明这人,早应该就是自己的,丁嘉心中泪奔,我好怂啊……

    四个菜中有两个蛋类。周肃正热了饭菜,夹了一筷子喂给丁嘉,丁嘉摇摇头,轻声说:“我已经不吃鸡蛋了。”

    外公去世之前,去菜场买菜。别人发现他的时候,他手中的鸡蛋摔碎了一地。从那时候起,丁嘉就再也不吃鸡蛋了。

    两人在饭桌前慢吞吞吃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为了不太尴尬,丁嘉打开了电视,凌晨的电视都是前一晚的重播。周肃正看了一会儿,在沙发上阖眼睡着了。

    周肃正穿着外公的一双旧拖鞋,丁嘉给他盖了一条薄薄的毛毯,又细细看了看他的睡容,按捺住心脏的狂跳,溜到了阳台外。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四下寂静,阳台外那个刻意压低的声音依然清晰。隔着玻璃门,周肃正依然听得很清楚。

    丁嘉对在意大利旅游的齐教授说:

    “姥姥,我以后就不是一个人了。”

    (第二季·社会篇·完)

    第三季·相逢篇·

    番外1

    丁嘉打完电话,从阳台上悄悄进来,又忍不住走到沙发前,在一米开外站定。

    寝室长回来了,像梦一样……

    屋里多了一个人的气息后,就变得莫名温馨了起来,仿佛离家多年的主人又回来了,原来这间房子竟也还记得他,忠诚得像条狗。说起来,寝室长也来了不过五六回。

    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一片皎洁。

    丁嘉凝视着沙发上的人,久久移不开目光。

    也不知寝室长梦见了什么,眼角边不停有泪珠滚下来。

    寝室长这几年过得太辛苦了,丁嘉看到了他手背上的伤痕,白皙修长的手指都有些粗糙。梦境中对过去的反刍太苦涩。

    丁嘉心中惊异又刺痛,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该看到的场面,转身就想离开。

    但他没有迈开腿,鬼使神差的,他关掉了客厅的灯,在沙发边坐下,轻轻靠在了寝室长的身边。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丁嘉很快就安心地睡着了。

    次日丁嘉醒来,已经是九点了。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也并没有什么寝室长。

    他呆呆坐在床上,鼻腔有点酸涩,原来真是南柯一梦。他没来由的一阵愤怒,摸起身边的枕头向外砸去。

    也不知道心里恨的是谁,丁嘉突然一股委屈再也按捺不住。

    自己真是个傻逼,为什么还要心存幻想……

    直到有人进来,将地上那个枕头捡了起来,丁嘉一看到他,立即又倒头装睡。

    妈呀,为什么总干这些丢人的事。丁嘉手忙脚乱,用被子将头捂住。

    周肃正习惯性睡得少,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算起来,他也三十了。

    岁月不饶人,最该花前月下的年纪,却用来两地相思。

    丁嘉的脸朝向墙壁,小声说:“你怎么又突然回来了?”在庙里拜拜菩萨,吃吃素,念念经,坐坐禅,跟和尚聊聊天,小日子不很爽歪歪吗,回来找他这个胖子干什么?丁嘉虽然之前一千一万遍告诫自己,若他回来,定不加责难一个字。但是,还是忍不住像个怨妇一样。唉,一见到寝室长,他就英雄气短,真是要不得。

    而原因,周肃正有点难以启齿。正如他无数次借助外力离开,这次回来,依然非他一人之力。

    他这病,严格说来,叫早期胃癌。“我心与君同”论坛里有人得知消息后,便去医院看了他,阿瑞也来了。

    阿瑞讲了自己这么些年的感情波折,对一些尘埃落定的人十分羡慕,又传递了圈内一些故人的消息,他突然说:“小雨,你还记得吗,当年我帮你救了ceasar,你还欠我一桩人情。”

    周肃正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阿瑞说:“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周肃正点点头,今时今日,他还能为别人做的,实在太有限了。

    阿瑞说:“不要被那些幼稚的誓言禁锢,小严不是你男朋友,你没必要为他守活寡。答应我,去找你喜欢的人吧,让自己幸福起来。”

    周肃正有些为难。

    阿瑞笑了,小雨为难,正是因为心动了。

    阿瑞说:“如果这个条件你不答应,那就把ceasar弄我床上来,二选一,你看着办。”

    周肃正很感激。

    这世界上,自己得不到的幸福,却能真心实意、发自肺腑去祝福他人的人,不算多。

    随后,丁嘉起床去买菜,在蒜苗摊前,他接到了周肃正的电话:“你什么时候回来?”

    丁嘉心中警铃大作:“你又要走?”

    周肃正说:“我不走,但别把我锁在你房间,上厕所也不方便。”

    买完了一些家常菜,丁嘉没有逗留,迅速回家,将周肃正释放了出来。

    接下来丁嘉每次要出门,都会将周肃正锁在厕所,少则半个小时,多则半天。

    周肃正有些无奈,说:“你怎么神经兮兮的?”

    丁嘉小声说,我害怕你又走了。

    周肃正说,我现在又穷又病,除了这里,没地方去。

    丁嘉要去幼儿园,不可能天天在家看着人,便将周肃正带去学校食堂,给大师父帮忙切菜。

    大师父一边剁骨头,一边问在一边切胡萝卜丝的周肃正:“园长给你工资开多少?”

    周肃正说,没工资。

    大师父问:“你欠了园长的债?”

    周肃正点头,欠得实在太多。

    大师父就明白了,得把这人给看牢了。

    之后,周肃正去丢垃圾也好,取毛巾也好,大师父的两粒眼珠子都盯着他。

    周肃正接了电话之后,就向小区外走去,大师父立即大喊:“园长,园长,人跑了——”

    丁嘉飞一般从办公室跑出来。

    周肃正哭笑不得:“我收快递。”

    丁嘉说:“你不是说你没钱吗,怎么还淘宝?”

    周肃正扬了扬手中的包裹,说:“是陈雄给寄的药。”

    许多人一谈恋爱智商就为零,但丁嘉却相反,机敏得像条狗,疑心特别重。丁嘉的神经一直紧绷,梦中时常惊醒,从外婆房里起来,去看一眼周肃正可还在。稍有风吹草动,便大为恐慌,严重缺乏安全感。

    就跟山里人看守买来的媳妇一样。

    这一点,周肃正很苦恼。

    苦恼之余,更是揪心难过,这是丁嘉枯等八年的后遗症。

    失而复得之人,自然是万分紧要的。

    如何解开丁嘉的心结,让他打心底相信自己呢?

    周肃正没有正经谈恋爱的经验,也不能打电话问云烟,他只能自己摸索。

    番外2

    做了幼儿园园长之后,丁嘉与一干小孩斗智斗勇,双商碾压了整个幼儿园,未能充分启迪的智商迎来第二春。朴贞姬用唱歌一般的腔调问:“动~物~园~里~谁~最~聪~明~”一大群小孩异口同声说:“是~小~猪~”朴贞姬又问:“幼~儿~园~里~谁~最~聪~明~”小孩子答曰:“丁~园~长~”朴贞姬就哈哈大笑。小孩的恶意必须有个指向,单亲儿不行,内向儿不行,肥胖儿也不行,那个牺牲只能由园长来做,她经常带着小朋友一起放肆大开园长的玩笑。丁嘉十分无奈,朴副园长手中的股越来越多了,虽然他是园长,但她才是这三所幼儿园的核心力量。

    两所分校分别于13年、14年开张,丁嘉不得不三边跑,分身乏术,每当这时他就恨不得把寝室长变成一个小小的袖珍人,装在口袋里随身携带。现在的他十分理解从前的云烟,当一个人于你万分紧要,却又充满了万分的不确定,你必然内心焦急,大失方寸,行为过激,在外人看来不可理喻,疯了一般。

    在寝室长离开之前,丁嘉总是梦见他又回来了,一如外公去世后,丁嘉总梦见他还活着一样。在梦里,有时候回到了学生时代,丁嘉在食堂吃饭,排了长长的队伍,就快要轮到他了,却在人潮中惊鸿一瞥发现了寝室长,于是他放声大喊。然而食堂十分嘈杂,他的呼声被吞没,于是丁嘉放弃排了好久的长队,匆忙追了出来,一路分花拂柳,逆人流而行,千辛万苦,如摩西出埃及一般艰难,眼看就要出食堂门、追上寝室长了,突然间涌入几千个穿着军训服的学生来打饭,人山人海,人潮如蚁,又拦在了丁嘉的面前……这个梦做过三次,每一次丁嘉都在梦中喊得声嘶力竭,醒来后也万分不甘心。为什么即便在梦里也找不到他……还有一次,他在餐厅与女孩子相亲,突然一扭头,发现坐在邻座、从头看到了尾的那个陌生人,却是寝室长!他不得不去解释,可寝室长只是微笑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仿佛对他说的话一个字也不相信……各种各样的场景,不一而足,就算在梦里,也从未圆满过。

    现在寝室长回来之后,丁嘉却又天天做噩梦,梦见他又走了。

    中秋之后,丁嘉挪到了齐教授的房间,将自己的床让给了寝室长。每个被噩梦惊醒的夜里,他都会大汗淋漓起床,悄悄跑到寝室长的床边蹲着,看一看那夜色中模糊的轮廓,心中才会踏实,才肯回到自己的床上去睡。有一次又梦见他不辞而别,丁嘉哭着跑过来,伏在周肃正床边小声抽泣,周肃正抚上他流着泪的冰冷面孔,柔声说:“回来睡吧,床这么大。”

    丁嘉的床是外公为他特制的,五岁那年他从床上摔下来过一回,鼻血满脸,丁教授心疼得半死,就给他做了一张可以横卧两头成年水牛的儿童床。

    丁嘉没同意,也没说拒绝,周肃正起身,将他拉了过来。本该是抱上来的。

    就算在幼儿时代,丁嘉与外公外婆同睡,为了防止着凉,大家都是各盖各的被子。周肃正没料到他家是这个传统,觉得有点失算。卧牛床实在太宽了,睡两个成年男子都能各不相扰,就算假装打个滚,翻个身,也压不到对方。

    果然,躺在寝室长身边之后,丁嘉的噩梦就少了。虽然隔着一床被子,但寝室长的气息却无时不刻在他身边萦绕,理智虽已沉睡,鼻子和毛孔却都在告诉丁嘉——他在呢。

    一个周末,周肃正做了饭菜,丁嘉吃过后,周肃正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丁嘉。

    里面是五张卡,农工商交广各一张,以及一些账面流水,丁嘉看了看上面的数字,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你又要走!”

    周肃正赶紧抱住他,说:“我不走。只是让你了解一下我目前的财务状况。”

    丁嘉这才“喔”了一声,擦了擦脸,说:“我还以为是分手费呢。”说着,他仔细看了看那些流水,说,“你花钱好凶,都没剩多少了。”话到最后,语气已经平缓了下来,大为放心。

    周肃正十分惭愧,丁嘉已如惊弓之鸟,他该早些坦白的。

    丁嘉表面平静,内心深处却十分激动,寝室长没他有钱!账面五张卡加起来三十万还不到!还没有工作!他居然混的这么惨!丁嘉几乎要掩嘴窃笑了,以后寝室长只能在家给他做做饭,擦擦桌子,暖暖床来过日子了……

    丁嘉咳嗽了一声,克制了自己的yy,这是不道德的,因为自己不够强大,居然靠对方的自我削弱来捆缚他,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周肃正诚恳地说:“我现在很穷,还得了绝症,随时复发,你若不要我,我只有死路一条。”

    一听这话,丁嘉心中大为怜惜,用力抱住周肃正,大声保证:“我绝对不会抛弃你!绝对不会!我要是抛弃你,就天打雷劈!”

    周肃正笑了笑,又说:“分手之后,你一定要给我分手费,不许赖掉。”

    丁嘉不高兴了:“你这个人,尽说丧气话。”说完,他又加了一把抱力,将周肃正抱得更紧。

    丁嘉明白他要给寝室长吃一颗定心丸,于是严肃地说:“从今以后,我保护你。”

    周肃正强忍住笑,柔声说:“我会交保护费的。”说着,轻轻一碰丁嘉的嘴唇,说,“我一无所有,只能这样回报你,可以吗?”

    寝室长这楚楚动人、一脸顺从的样子真令人心动啊!丁嘉红了红脸,压抑了一下澎湃的心情,正色道:“可以。”说完,松开手一溜烟跑走了。

    丁嘉逃走后,周肃正长吁了一口气,他原本打算带着丁嘉去拜谒母亲,见了长辈可能会增加一些丁嘉的安全感。没料到丁嘉居然吃这套,直男的保护欲,还真是莫名其妙。

    第1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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