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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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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遗忘的神明 作者:每天都被自己帅醒

    第7节

    格雷杵在原地没有动作,皱着眉看着约克,眼里只写着:练习……什么?

    “果然和你这种蛮力战斗份子说技巧完全无法沟通啊,”约克无奈地摊手,随后想了个简单粗暴的办法,“我直接给你演示一遍吧。”

    约克拔出弯刀,右手平行持刀,然后闭上了眼睛,几番平稳的呼气吐气过后,他突然猛一挥刀,刀片快速擦过空气,漩涡般的气流掀起了一阵疾风,而后空气又瞬间恢复平静。同时,顺着约克挥刀方向,稍远处一颗树上的枝干纷纷坠地,虽不见刀真正砍上去,格雷却看到落枝的切口一律整齐得如同机器切割一般。

    约克满意地收刀:“我刚刚就是借助了空气里的缝隙,让挥刀的力量通过空气有效传递,直接转移到那些树枝上。”

    而格雷慢慢撸起袖子,神情不屑:“这样的攻击,我随便都能做到。”

    约克立即拦住了格雷的攻击,恨铁不成钢地嚷道:“禁止蛮力,也禁止灵压!我是在教你技巧,不在于攻击的目的,而是过程。实战中你应当珍惜每一点体力,能使巧劲绝不使蛮力。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与其浪费时间去找敌人的弱点,不是直接击垮来得简单么?”

    “诶、你是想让我给你普及战斗的基础课么?听着,战斗时的力量分配很重要……你明白了么?”

    “……”格雷两眼向上瞄了一眼,最终老实地回答,“不明白……”

    约克终于发现教一个攻击力在他之上的人是一件多么无奈和困扰的事情,他想到了另一个稍微可行的办法:“这样,你跟着我坐下。”

    格雷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学着约克的姿势盘腿而坐,“我们做什么?”格雷出于谨慎问道。

    约克已经合上了双眼,原地静坐,沉着地答:“冥想,感受空气的流动。”

    “我们真的要这样?”他皱眉道,格雷一直觉得冥想是一件浪费时间又毫无意义的事情,而约克却像是进入了冥想的境界一般,丝毫不为格雷的态度所动。什么空气的流动,多么可笑!格雷心里这样想着,还是闭上了眼,只当是个片刻的休憩。

    然而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过去,格雷非但没有觉得困倦,反而周围的一切变得格外清晰,树动,鸟鸣,甚至是空气的拂动,在脑海中组合在一起,清晰得如同亲眼所见。格雷惊诧地睁开眼,竟与他闭眼感知到的分毫不差。

    约克见他顿悟的样子畅然一笑,开口道:“入门的速度倒比我想象的要快,我们可以进入下一步了。”

    三个小时的特训后,格雷已能粗浅察觉到空气流动中的缝隙所在,他以指为剑,对着空气一划,气势是有了,姿势也很帅,可结果只是掀起了些许微风,他面前的草叶只是在风里摆动了两下,又傲慢地挺直。

    “空气中的缝隙是流动的,你刚刚的速度太慢了,完全没有对准了缝隙砍下去。”约克在远处叼着烟卷,罗列出格雷的一堆毛病,回应他的则是格雷不悦的冷脸。

    格雷虽然表面露出不悦,心底则对约克留有敬佩,特别是亲自尝试之后,才发现这门单纯靠自然之力不依赖灵压的攻击技巧是多么精妙,如果后期辅之灵压,那攻击的强度将上升数个百分比。

    “再来一次。”约克掐灭了烟,走了过来。他认真起来时无形中给人一种值得信赖和敬重的感觉,这样的个人魅力,以及他的才干,才令他从一个乡野来的新兵到如今成为反政府军的副指挥官。

    ☆、遇袭

    营地灰绿的帐篷内坐着四五个后援部队的士兵,克鲁尼也在内,他们看上去面容焦虑、无精打采,而且人数上明显比早上的时候少了近一半。他们正在低声交谈时,突然帐篷的门帘被从外面猛得掀开。

    “约克人呢!!”帐篷外传来一声低吼。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把里面的人都怔住了,只见格雷探身走进帐篷,摆出极不耐烦的表情,目光如针般一一扫过里边的人,靠门口的那个蓝领子的年轻人认出他是约克反复对他交代过的那个徒弟,于是站起来冷静地答道:“请不要就这样闯进来,你是问副指挥官?他说要出去勘测一下地形,天黑前就回来。”

    “哼,他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格雷还记得一小时前,约克接了一通通讯后就说要去厕所,结果他人根本不在车间,顺带,营地的人也一下少了许多。

    克鲁尼挠头道:“这个……他也是临时决定的。”

    “嗯~哼~嗯~喵喵、喵~”猫猫趁着没有医生看管的空隙,一个人拐着拐杖跳下了车间,哼着她自编的儿歌散步,正巧撞见了格雷与驻留营地后援部队的人发生争执,她好奇地凑过去,动物般敏锐听觉发挥了作用,她清楚地听见格雷在问约克的下落,她是知道约克叔叔的下落的,骄傲地脱口而出:“约克叔叔去了前线呀!”

    而看见格雷铁着脸从帐篷里走出来,“糟了!”猫猫捂脸大叫,她才想到,约克走之前对她千叮万嘱不要告诉格雷他的下落……坏了。

    帐篷里的克鲁尼赶忙追了出来,拦在了格雷前面,他急得脸涨脖子红,说话也变得结巴了起来:“等、等,你不能去前线,约克他、他也是为了你好,至少先养好伤,现在前线的状况不适合你去冒险。”

    “你这话什么意思?”格雷微扬下颚,目光锐利,“早上传来的情报说前线胜券在握,为什么突然请求支援?甚至还动用了后援部队的人,营地的人少了这么多,前线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随后跟出来的那个蓝领子的年轻人上来将他俩拉开,面色沉重地对格雷解释说:“你冷静下来听我说,一个小时前前线来报,说敌方来了强大的援军,前线部队损失惨重,一听到这个消息副指挥官立马带部分后援军赶过去支援。”

    “哼、我可不会……”嗅到危险的气息,格雷警觉地噤声。

    几乎同时地,一股高温气流自他们斜上方向他们冲来,高温的中心只隐约看一个亮点,亮点在他们视野中迅速放大,后方拖着一条长而耀眼的火光。

    “居然用火箭弹!”后面的人群中有人大喊了起来,森林里用火武器是大忌,一旦火势蔓延无异于玩火自焚。

    紧随其后的,数发火箭弹如火球般纷纷砸向他们的营地,弹体与空气高速摩擦发出尖锐的嘶鸣。

    事态紧迫,克鲁尼毅然把猫猫拉到身后,充当妹妹的□□。作为后援部队,防御是他们的必备技能,留下的后援士兵都与克鲁尼一起张开了银白色的魔法防护罩,数十个防护罩如巨大的雨伞般撑开,将其他人不具战斗能力的人比如医生和伤员纳入其中。

    而格雷在那几秒里,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如同观看无声的默片,见那枚火箭弹毫不收阻地轻松穿过防护罩,维持以原先的速度,砸落在他与克鲁尼之间,直到那一声爆炸的巨响,才将他从空白的世界拽回来,一瞬间,他所有的感官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刺激。

    他眼睛被火焰灼伤,即使紧闭双眼也不能减轻双目灼烧的刺痛,浑身被灼烧的痛感煎熬得如同炼狱酷刑,同时皮肤烧焦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嗅觉,火箭弹落地时的一声巨响剥夺了他的听觉,以及思考的能力。身体剧痛得仿佛不属于自己,视觉和听觉的消失令他听不到自己或者别人的呻、吟,他伸出一只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而摸到的却是烧焦的凹凸不平和滴落的血液。

    他感到自己在艰难地喘气,却听不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强烈的疼痛一再刺激他的神智,暴戾的血液在他体内沸腾。不,格雷按住了自己的手腕,不能在这里发狂。尽管他现在看不到听不到,但理智告诉他周围还有许多军营里其他人,反政府的后援军不会就这么被击垮,而一旦他变成鬼王,杀戮的欲望将完全剥夺他的理智。

    冷静!冷静下来,失血的晕眩感如潮水一次次地袭来,格雷掐住自己的手腕,告诉自己不能睡,一旦丧失意识,他出于自卫的本能什么都干得出来。

    ☆、幻境

    格雷的世界安静得如同一片死寂,他身处无尽的黑暗中,听不到也感觉不到周围任何人的存在。他的手掌尚还有直觉,而手臂上的皮肤已经失去了感受疼痛的能力,他感到手心湿漉漉的,不可能是汗,只能是血,额头上也有同样粘稠的液体淌下来,一直滴到胸口。格雷以为他这样的人从来不会知道什么是害怕,而此刻沉重的心跳,颤抖的呼吸,和头部的晕眩感,第一次令他体验到什么是死亡,什么是挣扎。

    热风擦过他的颈侧,那里暴露在外头的鲜红血肉如受刀剜一样紧张地抽搐,引得呼吸也在打颤。

    克鲁尼,猫猫,周围的那些人呢?活着,亦或是……死了?

    敌人又在哪里?或许有一双眼睛已经注视了他很久,正扛着轻型火箭筒逼近,准备将他炸得粉身碎骨。

    苦苦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格雷的意识开始恍惚,他的眼前不再是黑暗,而是如走马灯一样浮现出曾经的一段记忆,那日,他得知贝尔纳多要罢免他的高级议员的身份。

    “贝尔纳多那个疯子,混蛋,你敢免了老子的议员怎么就没种出来见人,哈哈哈,小白脸,瞧瞧你那懦夫样,毛都没长全也敢在老子面前装腔作势!还裁判长,呵,滚回家过家家吧!”

    卡米洛在议会楼前高声怒骂,对着空气挥舞拳头,当年的满腔愤怒在现在的格雷看来,毫无风度、甚至有些可笑。他与贝尔纳多之间矛盾,从贝尔纳多正式上任起便不断激化,贝尔纳多是第一个敢正面反驳他、忤逆他的人,甚至一道令下罢免他的议席,当时卡米洛被怒火烧掉了理智,只想立刻冲到顶层把贝尔纳多揪出来,按在地上狂揍一顿。

    “卡米洛,算我求你了,别再往里走了。”要不是阿梅代奥拦在他面前,单凭门口区区几个护卫,哪里是卡米洛的对手。

    “你听我说好么,这次真的不是贝尔纳多的意思。”阿梅代奥神情焦灼地紧抓住卡米洛的上臂,往日那个气场威严的军官居然在此刻卑微地曲膝,“贝尔纳多已经强行否决了长老会发布的审判书,现在正和长老会的人谈判,你现在进去了,只会让他更难做。”

    “呵呵,让他难做?”卡米洛用嘲笑的口吻说,贝尔纳多会帮他?这恐怕比废除奴隶制来得更不可能,他推开阿梅代奥执意要往里走,阿梅代奥坚决不让,他便用脚尖狠踢对方的小腿。

    格雷看到阿梅代奥那条腿微颤了一下,心里竟跟着抽痛了一下。

    而当时阿梅代奥无论如何被拳打脚踢,依旧如石头一样纹丝不动地站在卡米洛面前,“你他、妈是石头做的吗!”打人的都喘起气来了,被打的连丝汗都没出。

    阿梅代奥看到他心尖上的那人面露不适,立即扶住了他,眼里流露出深切的担忧:“怎么会这样,身体还没恢复好吗?有没有哪里难受?”

    换来的,却是那人的不领情,“把手给我放开!”

    “卡米洛,先别生气了好么……”阿梅代奥已不仅仅是哀求,声音甚至带了颤抖,“贝尔纳多打算让我接替你的位子,一来议会的人无可非议,也好堵住长老会的嘴,二来在议会的决断我什么都依你,你原先的那些权利一分都不会少。”

    话说到这份上,卡米洛安静了下来,他心里自然是知道的他这次捅了多大篓子,记忆重塑术,是禁术中的禁术,而他不仅研究了,还用在了一位曾上书弹劾他的政府要员身上,先灭口再抹掉那人的存在,数据库里关于那人的资料即刻被消去,空出的职位也被人看作理所当然,如若不是贝尔纳多和长老会的一些法力高深的长老抵抗住了此等记忆干扰,这一切都本会按计划进行的神不知鬼不觉。

    “嘁,都是因为失败了……”卡米洛懊恼地别过脸去。

    他突然感到人体的温度靠了过来,再看到阿梅代奥的手臂环上他的腰,卡米洛惊讶得忘了推开,他们尽管是法定上的夫妻,可两人却从未有过真正的身体上的接触,这一次,那个凑近说话都会脸红的人居然主动抱住了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逾越了他们之间纯粹的助理和上司的关系。

    “卡米洛,”阿梅代奥在他耳边苦笑着喊着他的名字,一阵微妙的酥麻感自他耳侧散开,“别再用那个禁术了好么,那件事发生后我一直在想,如果消失的人是你,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正常’地起床、上班、下班、睡觉,唯独……不记得你,”

    阿梅代奥将他抱得更紧,“不记得你,那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我会生不如死。我求你……别这样……”

    “呵,别傻了,如果忘了的话,连痛苦的感觉都不会有。”卡米洛本想这么嘲讽他,而话到嘴边,犹豫许久,最终没有说出口。

    但我最终还是这么做了,成为另一个叫格雷的人,与你形同陌路。而我这么做的目的,却还是为了你,为了真正地得到你,那便是……死亡。

    一想到能死在阿梅代奥怀里,格雷笑了起来。收下吧,我的生命,到那时你才真正是我的,我也会是你的。

    而我怎么能死在这里,可笑!

    格雷的头脑倏地冷静下来,感知的敏锐度提高了数倍,他逐渐能“看到”约克所说的空气的流动,也真切的感觉到风的温度,而他突然发现,风其实是凉的!

    气流是平稳的,气温是正常的傍晚温度,遭到军火扫荡的森林怎么可能这样平静!

    而除非!那一切都是假的!

    一旦受控的人知道自己身处幻境,找回意识则容易得多。

    幻术,粗浅的只能干扰人的视觉,高等的,能操控人的视听嗅触觉,极高境界的幻术师甚至能骗过高等战士的感知能力,能让人平地踏步却以为自己身处深山,能让人睡在床上却以为自己溺沉海底。刚刚发生的一切实在真实得可怕,如果真的是幻术所致,那么施术者本人的力量已经超过了联邦划分的高等魔法师的水平,他塑造出的真切痛苦感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受控的人慢慢在绝望中结束自己的呼吸。

    能用幻术杀人,是何等高超的技艺,而能做到这样逼真的境界,格雷知道的,只有一人!

    安娜!

    睁眼的瞬间,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孔居然就在他一步之外。出于自卫的本能,格雷立即抓住了安娜伸向他胸口的手,果然,一个散发着诡异紫光的蜘蛛印记卧在她的手心。

    他终于见到了他一直挂念的那人,然而,却是以最糟糕的见面方式——敌对。

    作者有话要说:  艾玛,我写的好感动,写了十万字的热血文,第一次写到阿梅代奥对卡米洛的感情。

    我女神也正式粗场了,下一章要写女神专场番外!!!

    顺便说一下,目前咱已经写过了跳河跳楼死法,溺水窒息死法,爆炸烧伤死法。

    大家可以任意选取自己感兴趣的……不准尝试好么!

    ☆、龙族

    两个幼小的身影在野地里快速穿梭,一追一赶。

    如果你认为这是两个孩子在做游戏,那你就错了,因为他们手里都拿着闪着寒光的兵器。

    后面的那个孩子头发稍长,发丝因狂奔的速度掀在脑后,他探入腰侧的皮袋里,抽出一把铁镖,看似随手那么一掷,那些铁镖却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飞出去,如黑云般笼罩在跑在前面的那个孩子头顶,狠厉地瞄准那孩子落下。

    “唔。”即使被铁镖扎入后辈,那孩子也只是闷哼一声,脚步丝毫不敢懈怠,只因为一旦被追上,等待他的将是来自地狱的罗刹。

    没能一招毙命,后面的孩子绷紧了脸,月光照在他尚还稚嫩的面庞上,却露出与年纪不符的冷漠,眼看一路追赶效率太低,他转变方向,踏上了树边的一块巨石,连番跳跃,落在树干上,再跃起,跳到更高的树枝上,直到高度足以俯瞰他的猎杀目标。他跃到高空,右手对着他身后上方的月亮举起,手心突然爆裂出一股强气压流,这样小的年纪就能使出灵压是极为罕见的,那股反冲力模糊了月色,将他的身体如导弹一样弹射出去,身形如鬼魅一样。

    他直直地扑在他的目标身上,两手呈鹰爪般掐住对手的肩骨间的空隙,然而下冲力过大,他的小身板还无法稳住平衡,带着他的猎物一起,顺着倾斜的土地滚到一侧。两人停住时,他跨坐在对手腰上,两手依然死死卡住对方的肩骨。

    被压制在下面的孩子背上的铁镖已经扎得深入,血洒了一地,而他看着上面的孩子,只露出不服输的坚毅和对疼痛的忍耐。

    上面的孩子,松开钳制对手的右手,利落的拔出别在背上的短剑,对准那人的心脏,高高举起,快速刺下。

    面对白晃晃的剑刃,那孩子带着哭腔高呼一声:“不要杀我!”

    挥剑的一方顿住了动作,剑端悬在对手胸口,他低着头,微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表情。

    “我们……不是兄妹吗?”说到兄妹时,哭腔更重,话音都变了调。

    如果仔细看的话,上面的那个孩子胸脯稍高,盆骨也稍宽,其实是个女孩。听到这句话她缓缓抬起头,如黑宝石的眸子微一颤动,随即恢复平静,无情地扬起手中的刀:“龙家,只有嫡长,没有长子!”

    夜色里血肉撕裂的声音是无比凄凉,半截刀已没入男孩的胸口,他的瞳孔痛苦地放大,而他却拼命忍住自己的惨叫,硬是挤出一个扭曲笑容,“是他让你杀了我?哈哈哈,”他笑的时候,血液止不住地自口中涌出来,“他要的,咳咳,只不过、是……一个……血统,他、根本、咳不爱你,不……爱……你……”

    他最后拼劲全力念出那三个字,结束了自己呼吸,那三个字却如同诅咒般在黑夜里盘旋。

    “妄图弑父夺位的你根本不配说他。”女孩拔出了短剑,然而她的手是颤抖的,呼吸也在颤栗,这是她第一次杀人,杀的还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同父异母的哥哥。

    她只想赶紧回到父亲身边,只有那样才能消除她此刻的恐惧和动摇。

    回到象征龙族地位的城堡,她的眼里只能看到层层台阶上那高居正中的墨色房间,她的父亲,龙族的主人就住在那儿。她无心理会两侧下人恭敬地对她行礼,匆匆登上了台阶。

    而就在门外几步处,她父亲身边最受器重的男人横在了她面前,高大身躯如一座山投下一片黑影。

    “你做什么!让我进去。”

    男人的声音也如同山神一般厚重:“安娜少主,请您稍安勿躁,请问主人吩咐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年幼的安娜,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拔出背上的剑,丢在了地上,她再也不想去碰或者去看那把剑以及剑上的血迹,“他已经死了,让我进去!”

    这一次,男人主动为安娜闪开身子,举止间增了几分恭敬,他安娜身后沉重地说了一句:“少主,请默哀。”

    安娜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她立即冲到门前,而侍女已为她打开了门,她愣住了,如这里所有的人一样,神情哀伤。窗边摆着一张宽大的床,上面安静地躺着她最敬仰的人,她的父亲。安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忍住哀伤走进那件房间的,她颤抖着伸出手探过父亲颈侧的动脉,安静得毫无动静。

    当侍女再次为她打开门,外面的台阶上跪满了黑压压的人。站在高台上年幼的安娜显得实在瘦弱且气势不足,下面的人表面恭敬,而又有多少人在心里蔑视这个尚未成年的新任龙族族长呢。

    “恭祝安娜族长即位!恭祝安娜族长即位!恭祝安娜族长即位!”

    真心说这句话的又有多少呢?

    “龙族听令!”尽管有传令官代替重复,安娜却令他退到一旁,自己对着下面的人群大吼道,“从今往后!凡有龙族血统者自杀,皆视为大逆不道,直属亲系与之同罪,一律逐出龙族族谱!”

    这声令下,下面人头攒动,唏嘘不已,而安娜没有那个心情去维持纪律,她转身走回那间没有一丝生气的屋子,肩上过于沉重的责任令她步履维艰,走得摇摇晃晃。

    自杀,这是多么愚蠢的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活到不想活这种可笑的自杀理由,无论我的生命多少恒久,我都不会选择以自杀的方式来将它结束。我的父亲啊,我此生最敬佩最崇拜的人,为什么您要撇下家族,舍弃您崇高的地位,以这样愚蠢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而同样被父亲抛下的……安娜转过头,在人群的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亲弟弟达米恩和二姨太的小女儿萨曼莎。以后我们就只能相依为命了吧,安娜对那个方向投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看到姐姐,达米恩腼腆地点了下头,嘴角扬起,脸颊上露出两个酒窝,而萨曼莎却露出恐惧的神色,躲在哥哥达米恩背后不敢看她,至于原因,安娜瞥了一眼那把被她丢在地上的沾血的短剑,死去的孩子——是萨曼莎的亲哥哥。

    萨曼莎是家中最小的孩子,非嫡非长的她理当也不会对族长的继承产生威胁,所以上一任族长没有教导安娜把她列在敌人之列,但萨曼莎自小便对这个二姐充满了畏惧。安娜想,萨曼莎即使现在怕她,但是总能和弟弟达米恩玩到一块去,以后若是好好相处,还是能消除隔阂的吧。

    世事难料,安娜怀着美好的期望,最后却落得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达米恩为了萨曼莎与她决裂,那个笑起来有酒窝的孩子已经长成了一个颇具领导风范的男人,震惊世界的龙族剧变一夜发生,这个原本威震三界的名门大族一夜间一分为二,两方势力间战火不断,矛盾愈演愈烈,直到七战爆发,最后一场激烈的对决才令双方退居一方,演变为安娜领导的东龙族和达米恩分裂出去的西龙族。

    作者有话要说:  又多了一种死法,集齐七种就可以召唤冥王了。

    我会告诉你冥王很好看= ? 才不告诉你呢

    ☆、印记

    秋末的原野呈现一片衰败之景,枯草摇曳之景凄凉得像极了那个孤零零地坐在山坡上的女孩的心情,她坐在枯黄的草地上,膝盖蜷在胸前,两臂环在膝上,视线投往远处的山坡。冷风扬起她黑色的发丝,兴许是额前的发丝扰了眼睛,她漂亮的黑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她随即合上了眼睛,抑住眼泪。

    迎着风,闭着眼,安娜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上一会儿。倦意渐渐涌上来,安娜把头埋在了臂弯里。

    这时她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光球,光球渐渐变大,浮现出一个女童的身影,她周身莹莹地泛着光,淡黄色的头发随身体浮在空中,她的眼睛也是淡黄的,通透得犹如镶嵌在那里的两片琉璃。

    女童自光圈中探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伸向安娜的发顶,就在快到碰到的时候,有所感觉的安娜动了一下,女童像是受了惊吓似的立即收回了手。

    “又是你?”安娜瞥见对方,像是已对此习以为常,她几乎懒得摆脸色,又把头埋了下去,“三神的玛雅,呵、到底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我这儿还能有什么……”

    王……玛雅的嘴动了一下,并没有真的发出声音,但安娜却能清晰地听到玛雅说的话,如同耳边的呢喃。玛雅可以让她指定的对象听到她说的话,无论多远,周围多嘈杂,甚至是对方捂着耳朵,都能清晰地听到。而这样的对话方式令安娜极不舒服,如同自己的领地被侵犯一般。

    “我拒绝。”安娜语气里有丝愠怒。

    为什么?

    “我已经回答过很多次了!”安娜抬头瞪着玛雅,当时三神之下分布了王权,各王的领地受王权庇护,作为条件则要听命于神权,玛雅以收复西龙族为交换条件要求安娜加冕为王,却屡遭拒绝,“失去的我自己会抢回来,不需要借助什么神力!我龙族身为上古氏族,千万年来,自立一方,绝不会听令于三神!”

    玛雅欲言又止,她将漂浮的身体放到地上,个头只与坐着的安娜一般高。安娜当然不会相信玛雅真的只如外表一样是一个小孩,她甚至怀疑,一个高居神坛的人难道还具备普通人的感情吗?至少玛雅给她的印象,永远是一个面无表情的瓷娃娃,安娜永远猜不透面具之下的玛雅到底在想什么。

    玛雅转过身与安娜面朝相同的方向,她看向远处的平原,再次开口:不能……再去那里了呢。

    安娜的呼吸一滞,她明白玛雅的意思,玛雅说的“那里”是她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任族长的陵墓。安娜父亲的陵墓在不久前的战役中被达米恩统领的西龙族占领了,安娜从此无法涉足,而今天就是父亲的忌日,她却只能坐在这里遥望。

    战争一再失利,东龙族私底下甚至传出闲言碎语质疑安娜的领导才能。当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看重的那片土地被达米恩占领时,安娜内心不是没有动摇过,自己还是不是能在这个位子上撑住?

    “安娜是怎么看待自己的父亲的呢?”玛雅稚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父亲……想到那个人,安娜的眼帘失落地垂了下去。“有传闻说父亲的血统不纯正,是靠着弑杀兄长才成为族长,可是他明明是个那么善良的人,走路遇到蚂蚁都会避让,他还曾释放了大批奴隶,并且下令禁止龙族贩买奴隶。”

    “可是他明明也命令你杀了自己的兄长,不是么?”

    玛雅曾一语道出了她的很多事情,所以安娜也不意外玛雅知道那一夜发生的事,她无助似的闭上眼,眼前回放起那些不堪的往事,“如果我不杀兄长,兄长就会杀了父亲。”

    “可是,你的父亲,最后却选择了自杀,”玛雅知道安娜不想提这件事,伸出食指拦在安娜嘴前示意她先不要说话,自己则慢悠悠地继续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安娜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了玛雅接下来将说的每一个字,父亲自杀的原因困扰她至今,她当然想知道。而玛雅却静静地看着她,浅黄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一丝笑意,玛雅对她笑了!安娜惊讶极了,虽然玛雅的表情没有变,她却知道玛雅是对她笑了,这种感觉对她而言极其奇妙。

    “啊——等有一天安娜打下那片陵墓,我就告诉你。”玛雅微侧着头眨着眼睛说道,如果忽略她万年不变的表情的话,这样的小动作还颇有几分童趣在里头。

    而听到这样玩笑般的话语,安娜冷下脸,语气强硬道:“如果不知道的话,就不要拿我父亲的事开玩笑。”安娜不想再和玛雅玩什么孩子间的游戏了,她站起来欲要离去,背后却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

    “嗯~呵呵,”安娜回头的一刹,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她甚至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她居然看见玛雅对她露出了笑容,是非常自然的,天真得犹如一个平凡的小孩的笑容,琉璃黄的双眸月牙般弯起,真如天上的月亮一般夺目,嘴角也轻快地上扬:“安娜就是这样,最不会骗人了,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打仗的时候也是,总是一鼓作气直攻敌军,恩~玩游戏不作弊可不会赢哦。”

    安娜依旧沉浸在震惊中,浑然没听明白玛雅话里的意思。只见玛雅笑着朝她走过来,握住了安娜的左手,说道:“让我来教你怎么玩骗人的游戏吧。”

    安娜的手心感到一阵暖流注入其中,等玛雅松开她的手,她往手心一看,那里竟出现了一个趴着的蜘蛛印记。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问安娜的老子为啥要自杀,我就不写就不写,啦啦啦——

    静候以后的番外吧。

    ☆、预言

    作者有话要说:  安娜剧场两集联播,现在回归剧情啦,还记得不?

    格雷睁眼的瞬间,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孔居然就在他一步之外。本能地,格雷抓住了安娜伸向他胸口的手,果然,一个散发诡异紫光的蜘蛛印记卧在她的手心。

    安娜只因面前这个男人的突然醒来愣了一秒,随即快速反应过来,右手持匕首刺向格雷的腹部。经过约克的训练,格雷已能摸清安娜的套路,他迅速侧开身,另一只手推向安娜的手腕,按照之前约克教他的套路,他接下来应该紧抓对手手腕不放,将对手绊倒在地上,然后迅速拗断对方手腕。

    可是当对象换成安娜,格雷的动作顿住了,安娜是他这一世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安娜教给他大陆常识以及基本的格斗技巧,虽然她总是对他不冷不热的,却算得上是他最信赖的人之一。

    格雷片刻的犹豫给了安娜反击的机会,她手腕一转,被钳住的左手欲反抓住格雷的手腕,看到安娜手心的蜘蛛还亮着紫光,格雷立即松手,却猝不及防地被安娜牵倒在地,安娜动作如猎豹般迅捷,匕首快速逼上了格雷的喉咙。

    “你知道我的能力?”安娜眼神凌厉。

    安娜善战格雷是知道的,而真正面对如此强劲的压迫感,说没有被震慑到是假的。

    “不知道……只是觉得你的左手很诡异。”格雷假作慌张态辩解道。

    安娜左手压上格雷的胸口,“哼,是不是知道,一试便知。”

    “啪”一声格雷死抓住了安娜左手的手腕,已顾不上喉咙边的匕首,他决不能让安娜手心的印记的碰到他,安娜除了幻术外还有一种神秘的复制能力,而一旦被发光时的印记碰到心脏,被碰到的人就会被读取信息,不管是体态、声音还是记忆全都会被刻录下来,安娜能根据这些信息具象化出一个高度逼真的牵线木偶人,这些木偶人甚至能在遵循安娜指令前提下,根据自身的记忆和习惯,作出自主判断,难辨真假。

    而一旦被安娜读取,他的秘密将暴露无遗。

    安娜没想到这小子的力气居然这么大,不管他清不清楚自己的能力,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直接灭口,她握匕首的手腕转势要刺入格雷的喉咙。

    “啪!”一个蓝色的便当盒掉在地上,盒盖被摔开,里面的饭菜撒了出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莫妮卡弯下腰把盒盖合上,重新拾起便当盒,递向一旁,“真是笨手笨脚的!撒了一大半,我看你还是重买一份吧。巫术·清!”

    看到地上的饭粒和菜汤应声消失,莫妮卡心情舒畅了不少,可手上的重量却没有少,饭盒根本没有被接过去,莫妮卡脾气上来了,直把饭盒推到了对方怀里:“吉尔!!你在发什么呆呢,自己突然摔了饭盒,我帮你清理了,你就木头似的杵那儿,连声谢都不会说!”

    “啊、谢……谢。”吉尔仍是一副没有回过神的样子,他的眼睛面向莫妮卡,里面却漆黑得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倒影,莫妮卡第一次感到这个小男孩的眼睛有一丝恐怖。她假装镇定地不去看吉尔的眼睛,大步向前走去,“别愣着了,傻子!我陪你去食堂重买一份晚餐。”

    吉尔小声地应了一声,腾出一手擦了下额角密布的汗珠,慢吞吞地跟上了莫妮卡,可他依旧能感受到心脏在急促地跳动,从他刚刚眼前一黑起就开始如此,不安、恐惧、动摇是他从卡米洛的颜色中读到的感情。

    一路走神的吉尔突然撞上了一面柔软的墙,一看,居然是莫妮卡的背,她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对、不起。”吉尔知道莫妮卡脾气火爆,匆忙道歉道。

    而莫妮卡仿佛没有听到吉尔说话一样,纹丝不动,“上神将死,众生嗟叹,心之所向,魂之所葬。”

    “你说什么!”这绝不是平时的莫妮卡!吉尔站到莫妮卡面前,却见莫妮卡面无表情,眼神虚无得仿佛在看往另一个世界。

    “上神将死,众生……”

    莫妮卡曾说过她的能力是预言,预言时的情状就如现在一般,吉尔双手抓紧了莫妮卡的肩,迫切地追问:“上神是谁?”

    “卡米洛。”

    是他的哥哥,格雷……吉尔不可置信地拔高了声音:“你、你说什么?卡米洛怎么会死,他是鬼王,是上神啊,他怎么会死?”

    如果一旁有人听到吉尔这番话一定会觉得这个孩子疯了,在胡言乱语,崇高的鬼王、上神之衔怎会落在一个无人听闻的叫做卡米洛的人身上,同样曾表示没听说过卡米洛的莫妮卡此时却平静地问答了吉尔的问题:“上神卡米洛,亡于七日之后,联邦刑台,执刑人——阿梅代奥。”

    吉尔的眼睛震惊地放大,他隐约觉得自己曾听说过这个名字,混乱的头脑却理不清是何时何地听来的。

    “那个阿梅……”吉尔还想追问却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诶,”莫妮卡如还魂了一般,眼睛迅速恢复了神采,她一把打掉了吉尔还放在她肩上的手,不客气地嚷嚷道,“傻子你碰我做什么?”

    莫妮卡瞅见吉尔眼神不对劲,狐疑地眨着眼睛,“哼,看你被吓得不清,我刚刚是不是预言了?老实交代,我说了什么!”

    吉尔看了眼手里的便当盒,再看看莫妮卡,踌躇地答:“对……你说……我这次考试会不及格。”

    “哈哈哈哈哈!”莫妮卡止不住地大笑了起来,这时有个别早早吃完晚饭的同学路过,被这夸张的笑声引开了注意力,而看到是学校出了名的坏女孩莫妮卡,又纷纷识相地收回了揣测的视线。

    吉尔还以为莫妮卡会安慰她一下,却听莫妮卡笑得没心没肺地说:“哈哈哈,傻子,这种事不用预言,我也知道你会不及格。”

    ☆、倒戈

    冰冷的枪头隐没在枝丛中,准心瞄准了格雷的眉间。

    “你知道我的能力?”

    听到安娜这样的质问,埋伏在后的蓝斯特饶有兴趣地抬起了扣在扳机上的食指。

    “不知道……只是觉得你的左手很诡异。”

    格雷脸上虚伪的表情骗得过安娜,骗不过蓝斯特混迹官场的眼睛,他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撕开那家伙虚伪的皮囊,而手中的金属质感时刻提醒他务必冷静下来。

    “哼,是不是知道,一试便知。”

    安娜的动作再次逼近,背影完全遮住格雷,失去了瞄准目标的狙击手变得焦躁起来,准心在原地晃动,焦点也变得模糊,随后准心下移,徘徊在安娜心脏一带。

    那两人之间似乎僵持起来,忽然见安娜持匕首的右手有了动作,有取格雷性命的架势,蓝斯特立即提高警惕,准心瞬时清晰,瞄准了安娜后背心脏之处,“嘣!”开枪的一瞬间狙击手的心情是最放松的,何况蓝斯特已经预见到了下面的几种结局,无论哪一种,他都不吃亏。

    “沙——”安娜迅速跃开,脚底与地面的摩擦声。

    “唔。”弹体插入心脏时格雷发出的一声闷哼。

    一石二鸟的计划看来是失败了,持枪的人不满地啐了一声。

    安娜的目光迅速扫了过来,蓝斯特也毫无掩饰的意思,大大方方地从高处跳下,姿态优雅地落在安娜和格雷之间,豪不躲闪地与安娜对视,眼神戏谑:“哟,辛苦了,安娜……”

    看到安娜眼底的阴霾,蓝斯特才慢悠悠地补上了她的姓氏,“龙。”,而他的左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小□□,对准身后,枪口正抵上他身后正欲偷袭他的格雷的额头。

    “呵。”蓝斯特看到格雷虚弱地捂胸喘气却故作沉着地瞪着他的样子,心底舒畅不已,几天来的郁结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次我还得谢谢你,族长大人,要不是您制造出我方增援的假象调虎离山,我也不能这么轻松地到叛军后营来拿人。”

    蓝斯特说这番话时,格雷不留痕迹地观察安娜的脸色,他不明白安娜为何会协助政府?而蓝斯特显然没有把安娜当成同盟来看。

    安娜的话和表情一样少,而她不会忘记刚刚蓝斯特狙击时投在她背后别有深意的眼神,只是安娜向来不懂得与人周旋、玩弄手段的道理,遇上蓝斯特这样的人,能杀的则直接杀了,不能杀的,她只能忍着或者视而不见。正如此时,与蓝斯特对视数秒后,安娜自觉落了下风,转过头去,准备一言不发地离开。

    “喂,亏你也是个高级猎人,原来靠的就是躲在女人后面狐假虎威么?”尽管头上抵着枪口,被迫半跪着的格雷依旧气焰嚣张,一脸不屑地吐出嘲讽的话语。

    安娜闻声看过去,几乎在同时……

    “嘣!”那个刚刚还在冷嘲热讽的年轻男人已在枪声里倒下,头上溅满鲜血。

    蓝斯特吹了下枪口的青烟,冰冷的眼神扫过格雷倒在草丛中的躯体,顺势着还抬起军靴踢了踢对方的手脚,“嘁,别装死,这一发可不是银子弹,你要是死了我怎么跟贝尔纳多交代。哼……罢了,他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运个尸体回去总比活的轻松。”

    安娜没有兴趣再去看那血腥之景,继而转身离去,只是心底产生了动摇,那男人宁可顶撞蓝斯特也要说那些话,是在维护她吗?安娜的左手松了松,设在前线的幻术耗费了她大量精力,是时候解除了。

    格雷倒下的时候没有一丝痛苦,反倒是随着脑门儿上的那一枪,胸口的灼烧感也消失了,接着就是所有的知觉都消失,他倒下的时候还能看见天空,但很快眼前立即变得模糊,变黑,最后安静得如睡着了一般。

    这样的感觉令他很熟悉,似乎在极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也是在这样的沉睡中度过。

    那些被安娜幻术控制的后援军不少已经奄奄一息了,毫无还手之力,蓝斯特下令自己的部下就地扫射,不留活口。而蓝斯特没有想到叛军在前线的人居然这么快折了回来,他们中显然有高等传送魔法师相助,很快就有大批叛军调回营地,火速赶来的叛军立即支起了防护罩,并随着人数的增多开始反击,蓝斯特的主力军大多还滞留在前线,势单力孤的他不得不下令撤离。

    蓝斯特一路拽着格雷的领子,将他已经停止心跳的尸首丢进了后车厢,等他回到驾驶室时,却见司机正呆滞地愣在那里,他怒喝道:“发什么呆,我让你干什么?开车!”

    “长、长官……我们的系统被、被黑客了。”

    蓝斯特看过去,果不其然,操作系统对输入毫无反应,屏幕上只嚣张地不停旋转着一个红色的名字——西蒙。

    “好……”蓝斯特虽然在笑着,话语却令人不由得手脚阴森地发凉,“叛军还有点本事。”

    蓝斯特推门下了车,只搁下一句话“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修好系统!”,而这十分钟,叛军,我来陪你们好好玩玩,蓝斯特的眼神变得危险,这是猎人猎杀时特有的眼神。

    蓝斯特曾经高居猎人榜首的记录不是徒有虚名,尽管他用枪,但狙击并不是他的长项,他原本的战斗方式以狠和快出名,直到加入贝尔纳多的手下才被迫改变为低调的战斗方式以符合政府形象。

    “终于……苏醒吧!我挚爱的武器!”蓝斯特张开双臂,空气中掀起黑色的阴风,紧接着他的臂膀上空浮现出两个黑色的弹膛。而弹膛与他的肩膀融合在一起,如两只大铁块嵌在那里,他的手臂如同成了枪管一般,十指则如枪口。

    蓝斯特面对敌人举起了双手,十指火光四射,密集的子弹往敌方射去。

    “啊、啊!!”轰炸声中传来对面的惨叫。

    叛军中真正擅长防御的后援部队尽半数已经倒下,余下的人在防御方面则显薄弱,于是蓝斯特的子弹轻易地穿过对方搭起的屏障,凶猛的攻势瞬间夺去多人的性命。

    突然,自对面射出一支箭矢,通体包裹着幽蓝的鬼火。箭法很准,正对蓝斯特的眉心,而在蓝斯特看来,速度却慢得可笑。他起身往那箭矢的方向跃起,居然轻易地用手抓住了箭身,鬼火受他灵压震慑瞬间熄灭,手指再一用力,那支箭已断成两截。

    是谁如此胆大妄为地敢攻击他呢,蓝斯特往那人群中看去,随即眼中有了笑意。

    射箭的是个魔族法师,当看到身边的队友中弹倒下,他被愤怒烧去理智,无视指挥便举起弓箭射向那个正肆意开火的银发男人。有着百发百中的箭术的他怎么也没有想过能有人能空手接住他的箭,事情发生的太快,只见那个男人朝他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然后瞬间消失踪影。

    去哪儿了!弓箭手慌张地后退了一大步,后脑勺却抵上一个硬物。

    “找什么呢?”背后传来诡异的询问,不必回头,也能感受到是那个银发男人危险的气息。

    蓝斯特右手作□□状抵在那弓箭手的后脑上,“砰。”他轻声说道,手指一扬,一发子弹瞬间穿透对方的头颅,看到对手喷溅的血液,倒下的身体,蓝斯特觉得这世上真是没有比爆头更有趣的事情了。

    “是敌人!!”

    “攻击,别让他跑了!”

    “上——”

    反应过来的叛军瞬间朝蓝斯特扑过来,然而处于敌人包围中的他却显得意外地冷静,他张开十指,轻蔑地扫视敌人一圈。他一脚踮起,另一脚似圆规的另一端在地上划过,快速旋转一周,这是枪法的艺术,敌人的鲜血和哭喊则是对这艺术的赞美。

    这次的火力更猛,更快,更密集,枪弹自他的位置往四周散射,看到一具具躯体倒下,蓝斯特发出残酷且满足的笑声,“呵呵哈哈哈——”

    这时传来车子启动的声音,果然不一会儿,他部下驾驶着军用越野车往这个方向冲过来,越野车开足了马力,将来不及避开的敌人通通撞开,车子发出鸣笛,蓝斯特也不恋战,等车子靠近,随即打开车门,飞身闪进驾驶舱。

    “回本部!”蓝斯特下令道。

    叛军中有人冲出来试图阻扰他们离去,但立即被蓝斯特紧随其后的部下缠住,蓝斯特所乘的越野车将马力开到最大,扬起一片尘土,顺利冲出敌人的包围圈,驶进森林深处。

    “联络上前线了吗?”蓝斯特紧接着问,操作台看上去已经恢复了正常。

    开车的人答道:“报告长官,叛军的主力依旧集中在前线,他们还有一个巫坐阵,我们的人处于不利形式,恐怕……”

    “撤军!都撤回去。”蓝斯特在车载电脑上快速敲击指令,头也不回地吼道。

    很快车厢广播传出提示音:“政府军撤军指令已下达,警戒级别,三。”

    事情办完,蓝斯特才松了口气,将背部倚靠在座椅上,突然想起来车后的格雷,又警惕地坐直身子,在电脑上按了两下,电脑画面随即切换到后车厢监控,看到格雷依旧以原来的姿势躺在角落,除了地上血迹的增加,毫无异样,蓝斯特这才将一直绷紧的神经放下,倚靠在座椅背上,将视线投往前线的方向,眼底闪过狠厉之色。“安娜,你居然敢耍花招!”,本有机会歼灭叛军势力,却被安娜临阵倒打他一把,蓝斯特咬牙切齿,心中已盘算好了该如何将此事添枝加叶地报告给贝尔纳多。

    此前听闻安娜想借此合作在议会增设龙族议席,蓝斯特便在心里忍不住嘲讽,清高自傲的龙族居然会想投靠政府,接着战场发生这样的变故,他更不会容许那个女人的计划得逞。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还是很善良的,一枪爆头的死法并没有多少痛苦。

    ☆、婚戒

    纸张声哗哗作响,看的人心不在焉,他已习惯了用电脑阅读,对于议会使用的传统纸张毫无耐心。

    “咖啡。”背后那人轻声提醒他,卡米洛把胳膊往身边挪了下,一只白瓷咖啡杯跟着托盘被摆到他手边。

    他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文件,伸手去拿杯子。

    “这次是低因的,上次你喝了咖啡说胸口不适。”阿梅代奥站在他身后,眼光温柔地看着坐着的那位,他名义上的上司,亦是他名义上的丈夫的人。

    卡米洛喝了一口,豆浆拿铁,是他一贯的口味,虽说是低因咖啡,味道与以往的倒没有什么分别。

    “这些文件有什么问题么?”在卡米洛喝咖啡的空隙,阿梅代奥简单扫了一眼那叠文书,虽然页码已被卡米洛打乱,仍能粗略看出是有关越境者事件的报告。

    “嗯,”卡米洛放下咖啡,“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这是下次议会的内容,贝尔纳多那小子让我开会前看完。”

    听得出来卡米洛口气里对贝尔纳多的不满,阿梅代奥替他把文件按照原来的顺序摆好,微笑着说道:“我之前负责过这一类的事件,可以帮你整理出要点,这样你看起来轻松点。”

    卡米洛没有说话,眼神跟随着阿梅代奥手上的动作,那些单页的纸张在他手里有序地归为一叠,最后被一个文件夹稳妥地固定起来,直到阿梅代奥收回手,他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视线。

    “恩,麻烦了。”卡米洛点头道,他支着颚继续端起咖啡,热气扑上他漆黑的眼睛。由于他自身神力的缘故,他的情绪经常不稳定,对下属使用暴力的行为也很常见,唯独阿梅代奥成为他秘书以后,只要两人一同办公,卡米洛的心情就会平和许多,他们之间似乎有种长期磨合才能养成的默契,他总有耐心等阿梅代奥说完他的话,而阿梅代奥也总能不偏不倚地把握他的意思。

    “我之前以前见过你吗?”卡米洛问过他很多次,而每一次,阿梅代奥都没有正面答复过他。

    同样这一次得到的,也只是那人一个意味不明的浅笑。

    这样的态度令卡米洛感到无趣,他眼光上下打量着阿梅代奥,期许自己能找出点什么线索,而他的视线投往对方的手上时,就像刚刚阿梅代奥帮他整理文件时一样,他总觉得对方手上少了什么。

    “对了,”卡米洛拉过阿梅代奥的手掌,终于发现是少了什么,“说起来,登记以后,我们还没有买婚戒。”

    “可是……”我们并不像一对真正的伴侣啊……本以为卡米洛起初随意地登记婚姻,有一天也会随意解除这样的关系,像孩子般随性,阿梅代奥完全没有料到卡米洛竟会主动提出婚戒的事情。

    “没有可是,上回劳瑞说我一点也不像个结婚的人,嘁,后来我才知道有婚戒这种东西,你们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跟我提过,害得我在那家伙面前丢脸。”

    怕是除了劳瑞以外,也没有人敢对卡米洛的做法指指点点了。阿梅代奥看着卡米洛懊恼的样子笑了,就算他知道现在这个男人由于失忆的缘故,心智还不成熟,他也会尊敬他,顺从他,以及默默地爱他。“你感兴趣的话,我去帮你安排直辖区的首席珠宝设计师来见你。”

    “不用那么麻烦,反正我也不想看这文件了,你现在就陪我出去买。”

    “好。”他笑着给卡米洛披上外套,不但能容忍卡米洛呼来喝去,还能乐在其中的,估计也只有阿梅代奥一个人了。

    华勒斯是极富盛名的一家首饰行,旗下的分店遍布人族、魔族以及神族的各大中心城市,以独居创意的设计和精美昂贵的珠宝著称。华勒斯的总部就设在联邦直辖区,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名门贵族和珠宝收藏家。

    走进水晶拱门,首先有一个穿礼服的男侍者站在那里迎接客人,“欢迎光临!”有着丰富行业经验的侍者一眼就能从这位长头发的男士的衣着及神情中看出他有着颇为高贵的身份,而他正微笑相迎时,只见男人后面跟上了一个身材修长高大的金发男人。

    阿梅代奥进门的一刻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自身高贵的气质向来令人折服,而举手投足间又兼具军人严谨自律的素质,那对深邃的双眸发出冰蓝的微光,令这里所有的宝石都黯然失色,他扫视了一圈店堂内部,瞬间将那些人的心魂都吸了去。

    而这幅美如天神的画面却被极不和谐的一声叱呵打破,“别慢吞吞的!”走在前面的卡米洛一把拽过阿梅代奥的手腕,动作鲁莽地把一路跟在他身后的阿梅代奥拽到身边。

    “您是我的上司,这样不符合您的身份。”阿梅代奥压低了声音对卡米洛说。

    卡米洛不耐地将他一路拽上阶梯,“我们是来买我们的婚戒的,又不是去开会!”

    卡米洛的声音很大,不光是那位男侍,还是其余的顾客,都清楚了听见了“买婚戒”三个字,同性的婚姻在联邦直辖区内是合法的,也不少见,得知对方伴侣在场,众人纷纷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投在阿梅代奥身上目光。

    “两位早上好,”侍者清了清嗓子,端出职业的微笑,“请问两位是刚刚订婚,来选购戒指吗?”

    卡米洛冷眼盯着他不说话,阿梅代奥安抚地把手放在他腰上,说道:“您好,我们已经结婚了,是想看看结婚戒指。”

    “哦哦!恭喜啊恭喜,”侍者的反应很快,随即动作娴熟地在平板电脑屏幕上敲击了两下,将他们带到一处柜台前,“这里是男性对戒的专售柜台,请两位可以先看一下,我们专业的导购马上就来。”

    卡米洛浮光掠影地看过玻璃窗下各式戒指,大部分设计极简略,也少数有仿着当下流行的女戒镶满了珠宝、造型繁复,他原以为随便买个戒指就可以走人了,这样麻烦的流程却令他有点头痛,早知道还是让阿梅代奥给他安排个什么见面好了。

    “两位早上好。”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卷发女孩走过来,笑容洋溢着暖意,“让你们久等了,有什么我可以帮你们吗?”

    在阿梅代奥重复了意图之后,女孩便介绍起了自家的品牌,她观察到这个金头发的男人虽然听着她的介绍点头,眼神却一直追随在身边的脸色冷淡的伴侣身上,随即转变了攻势,主动去询问卡米洛的意见:“请问您喜欢什么类型的戒指呢,这一种是现在最流行的简洁款,这一种呢,是……”

    “随便哪种都好。”卡米洛打断她。

    女孩惊讶地大呼:“这怎么行呢,婚姻是一个人的终身大事,而戒指代表互相维系的意思,意味着对您的伴侣的承诺。圆呢,象征生命和永恒,而婚戒会带在无名指上,这只手指的血脉直通心脏,心脏是我们爱的源地,这样我们就能牢记自己爱对方的初衷,让爱情历久弥坚。”

    阿梅代奥犹豫着要不要打断导购的话,因为他知道,爱情之类的,卡米洛大概不会懂,也感受不到。

    而卡米洛的态度却出乎意料地发生了转变,他居然颇有兴趣向导购问询更多戒指的种类和寓意。最终选择了一款由罕见的银色亚瑟石打造成的对戒,外观光滑简洁,内环则会镶上对方的名字,戒指带上后,伴侣的名字就会嵌入自己的皮肤中,脱下时,可以看到手指上印着对方的名字。

    “这款带着会痛哦,很多女孩子都不喜欢这种戒指,可是我觉得啊,爱情啊就是深深地印在血肉里才感人呢。”女孩愉快地签下了这个单子,这款戒指价格高的惊人,却因为这种设计一直无人问津,居然有人买下,她简直要佩服自己的口才了。

    取戒指的时候,卡米洛执意要互相为对方带戒指,阿梅代奥握住卡米洛的手的时候,激动地有些手抖,直到把戒指推到对方的指根处才松了口气,这样的感觉幸福得令他恍惚回到了过去。

    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你怎么这么慢!”卡米洛不耐烦地将手抽了回去,紧接着给他戴上了戒指。

    回去的时候,阿梅代奥边开车边作不经意地问:“卡米洛,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呢?”

    卡米洛还在低头摆弄手上的戒指,脱掉再戴上,确保真的能留下名字的印记,回答道:“我不跟你结婚,你就会和别人结婚。”

    接着他抬头看向阿梅代奥,风轻云淡地说:“你是我的。”似乎这只是理所当然。

    阿梅代奥眼中浮现出两千年前,那个有着和卡米洛同样面孔的男人,曾经疯狂地将向这个世界宣称:“他是我的人!”就算是失去记忆,也能做同样的事情,说同样的话,习惯这种东西,真是神奇。他的眼里泛着温柔的涟漪,笑道:“自然。”

    格雷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甚至梦到了以前和阿梅代奥一起买戒指的事情,他的眼前逐渐显现出朦胧的光亮,同时也隐约恢复了听觉。

    “长官,他手上带着个奇怪的戒指。”

    “取下来我看看。”

    “是。”

    感觉到有人在试图拔下自己无名指的戒指,格雷条件反射地捏紧了拳头,他头脑依旧一片混沌,只是出自于本能地保护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长官、他力气太大了,我掰不开。”

    “使点力!犯人还在昏迷呢,能有多大力气。”

    “住手!”格雷尚能听出这是蓝斯特的声音。

    第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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