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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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穿之小攻不是一条狗 作者:温家九公子

    第12节

    “你喜欢看它什么?”听见脚步声,邵柏英从沙发上站起身,突然问道。

    颜砚楞了下,他想了想,才明白对方问的是,他喜欢用‘天窗’看什么。

    “大概是,纯粹。”他道,“因为没有任何的光线穿过,所以这片‘天空’黑得很纯粹。”

    “纯粹的事物,通常很难获取,也很难保留。”邵柏英道,“人,物,抑或是感情,都是这样。”

    “可遇而不可求?”颜砚笑了笑,“无论是人或者物,能遇见固然很好,遇不见也没什么。”

    邵柏英抿了抿唇,道:“如果你遇见了呢?”

    颜砚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那当然是要好好珍惜。”

    大概是颜砚的答案很符合对方的标准,邵柏英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浅的笑意,他越过颜砚,先行走出了房间。

    颜砚见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不由得耸耸肩,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练武场

    邵柏英前进小半步,左手护住咽喉,右手从直拳变为勾拳,朝颜砚太阳穴的位置打去。颜砚跟着他后退半步,左手肘从内侧穿过,朝外用力,将对方的招式格挡开。

    拳肘相撞的瞬间,邵柏英瞬间变拳为爪,反手牢牢地抓住颜砚的手肘,朝侧面一扭,右脚上前半步,左腿侧蹬颜砚的腹部。

    颜砚将身体朝左面转动四十五度,躲开对方踢来的腿,然后左腿朝外拉开半步,右腿从侧面插入两人间的缝隙里,停在对方右腿外面,同时右手从对方的腋下穿过,扣住对方的肩膀,上下同时使力,用力一扳,对方的身体因为关节的缘故,不得不往下倾斜,抓在他左肘上的手便不由自主的松开了。

    见此,邵柏英干脆顺着对方的力道蹲下身体,右腿迅速的从颜砚的腿上抽开,稳住身体,然后用左手肘去撞对方的小腹,同时左腿横扫对方的双腿。

    颜砚左手顺着邵柏英的手臂滑下,顺势握住他的手腕,右手松开,从下往上,拖住邵柏英撞过来的手肘,同时身体前倾,双腿微微弯曲,胯部朝左侧一转,在对方的腿扫过来的瞬间,利用腰部的力道,将对方牢牢地按在地上。

    相撞的闷响声跟身体的疼痛感,一同传入大脑中,颜砚只觉得右腿被撞得一麻,不由得吸了口气,然后便听见一丝几不可闻的闷哼声从邵柏英口中溢出。

    颜砚忙松开压住住对方的双手,一手将邵柏英从地上拉起,问道:“受伤了?”

    邵柏英的脸因为疼痛,五官稍稍有些扭曲,额头上的汗珠不住的往下滴,听见颜砚的话,他摇头道:“再来。”

    还来?这都第几次了?触及到对方兴致勃勃的眼神,颜砚将口中的话咽下,后退几步,等着对方攻过来。

    是的,为了防止邵部长在切磋的过程中受伤,给自己添麻烦,颜砚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摆出防守的姿态。

    刚开始打的时候,邵柏英的脸色很难看,他觉得颜砚只守不攻的行为是在小看他。等打过两场后,邵柏英这才明白,不是对方小看他,而是自己的实力跟颜砚相比,确实差距不小,就算颜砚仅仅只是防守,跟他对打也够了。

    “最后一次。”颜砚见邵柏英已经满头大汗,摆出的进攻姿势也不如一开始标准,皱了皱眉道。他心道:这位邵部长动作倒是很标准,招式也不错,或许是因为缺乏实战的原因,随机应变的能力明显不足,招式间的切换也不够灵活。

    不过从第一次对打到现在,邵柏英的进步很快,最重要的是,他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种不怕输的执拗劲。虽然因为体力的丧失,邵柏英的动作不如之前灵活,但那股气势却是越来越足。这倒是跟多年前他在那个荒弃星球上遇见的小子很像。

    邵柏英抬手将额前的碎发扒开,露出饱满的前额,他点点头,随后深吸了口气,再次攻上来。他动作敏捷,拳法变幻莫测,脚下的步伐随着手上的动作,从短到长,不断跟着变换。

    颜砚双手环抱,随着邵柏英袭来的攻势,迅速调整脚下的步伐,利用腰部的力量,和双腿绝佳的弹跳力,在对方的拳碰触到自己的身体前,快速变换站立的姿势,调整着身体的重心。

    如此两个来回后,邵柏英突然加快了出拳的频率,脚下的步伐也跟着变大,左脚侧跨一大步,腰部一转,右腿紧跟着狠狠地踢出。然后右腿落地,身体转动九十度,左腿从后方反向踢出。

    颜砚将身体迅速的半蹲,用手臂硬抗了邵柏英的右腿,然后左脚拉开一小步,膝盖弯曲,稳住身体的重心,右腿朝邵柏英的左腿方向伸去,身体一转,右腿踢开对方的左腿,同时右手从邵柏英左侧腰部的地方穿过,左手从他腹部的前方穿过,两手在右侧汇合,两只手抱住对方的腰,随着脚下的动作一起用力,利用身体的重力,往前一倒,将对方按倒在地。

    碰的一声,邵柏英的整个身体因为承受不住重力的缘故,骤然倒向地面,背部与地面相撞,发出让人牙酸的骨骼与肌肉摩擦的声音。他面部朝上,胸部以下,腹部以上被颜砚用肩膀抵着,双腿跟颜砚的双腿交错在一起,整个人被颜砚用身体紧紧地束缚着,无法动弹。

    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从背部传来,邵柏英口中溢出一声闷哼,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压抑住脱口而出的呻|吟。火热的体温从对方薄薄的作训服中传过来,因为运动的缘故,而稍显急促的呼吸吹透过布料,落在肌肤上,如同热油一般,让他有一种被灼伤的感觉。在那一瞬间,浑身上下突然变得敏感起来,血液开始加速流动,对方的呼吸声落入耳中,被刻意的拉长,随着咚咚咚的心跳声,一张一弛,让人心悸。

    因为两人紧贴在一起,虽然那声几不可闻的呻|吟声便落入了颜砚耳中。邵柏英嗓音低沉,带着淡淡的冷漠感,加上平日说话少,所以听上去有股如同寒风般冷冽的意味。

    然而此刻,因为靠得很近的缘故,声音里那股由于他身上冷冰冰的气质所带来冷漠感,便消失了,邵柏英原本低沉好听的嗓音就凸显了出来。

    两人此刻四肢交缠,肌肤相触,对方的呼吸声就近在耳边。那声因为疼痛而溢出的呻|吟,落在颜砚耳中,不知为何,突然就多了几分情|色的味道。隔着衣服,对方腰身处紧实的触感便从手掌心传递到大脑。

    颜砚脑中哄的一热,放在邵柏英腰间的双手下意识的一使力,连带着将对方的身体往自己的身上拉近,两个人之间瞬间没了空隙,如同两条藤蔓般纠缠在一起。

    他突然间的动作,使得邵柏英的背部与地面一阵摩擦,邵柏英紧咬牙关,忍过一阵强烈的疼痛。然后,他艰难的微微偏过头,朝颜砚看去。对方的神色有些愣然,嘴边不再挂着客气的笑意,丹凤眼愣愣的看着他。

    眼前的情形跟十二年前几乎一摸一样,连那双他透过深色玻璃看见的丹凤眼都没什么变化。然而不同的是,当年那张被机甲头盔遮挡住的脸,在他面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彼此的体温从相触的部位传来,不再如那时一般,隔着厚重的机甲,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的金属。

    接触到邵柏英的视线,颜砚不由得一愣。对方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似乎是有光华流动般,一层叠加着一层。第一眼看去,让人感觉十分清浅,等再看时,却却发现那双眸子如同蔚蓝的海面般,平静的只是表面,而在表面之下,像是隐藏着无数未知的暗涛汹涌一般。

    那双眼睛和眼神中透露出的神色,让颜砚觉得非常熟悉,他可以很肯定的说,他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那双眼睛。他如同被吸引了般,直直地盯着邵柏英的眼睛看。然后那双眼中清浅的光泽淡去,透露出一种让颜砚既熟悉又陌生的复杂感情。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颜砚压在邵柏英身上的力道不知何时变轻了起来,他看见邵柏英抿了下唇,然后慢慢抬起上半身身体,对方那张称得上是完美的俊脸,便不断地在他面前放大,再放大。

    颜砚察觉到自己的呼吸,随着邵柏英的靠近,不断地加重,在两人呼吸交融的瞬间,他几乎以为对方会吻上来。

    ☆、第十二章

    两人鼻尖的距离相隔不到一指,邵柏英的动作停了下来。四目相对时,对方呼出的气体扑面而来。他们靠得很近,近到颜砚眼中的迷茫无法遮掩,近到邵柏英眼底的一丝情意从层层迷雾中透出。

    仿佛被迷惑了一般,邵柏英微微偏了下头,半阖上双眼,朝前凑了上前。

    就在他的双唇刚碰上颜砚的唇时,颜砚突然反应过来一样,下意识地将头侧开,于是那个吻便落在了他的脸颊上。温热的触感一触即逝,快的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却同时在两人心里刮起了不小的涟漪。

    颜砚微微张大了眼,往旁边侧头的动作一僵,然后迅速地松开放在邵柏英腰间的双手,双脚落定,飞快的从他身上站了起来。

    站起来后,颜砚下意识地就想现行离开,他才走了不到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脚下的动作一停,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般,直直地站在了原地。

    邵柏英躺在地上,静静地看着他离去的动作,当看见颜砚下意识的逃离动作时,他不由得抿紧了下唇,将线条利落的下巴绷得死紧。他显然没想到,颜砚竟然会停下脚步。看着颜砚的背影,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一瞬间变得幽深起来,隐隐约约透露出几分浅浅的喜悦。

    “你”颜砚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转过身,正好看见邵柏英从地上爬起来。对方的动作说不上好看,跟优雅之类的形容词更沾不上边,当然,正常情况下,一般人从地面上爬起来的动作都不会好看。

    但这个人是邵柏英,是米勒家族的天之骄子之一。虽然接触的不多,但对方给颜砚留下来的影响,不外乎是古老世家子弟的贵气优雅。

    邵柏英的背部似乎受伤了,他先将手撑在地面上,皱着眉,动作缓慢地将上半身抬起来,然后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伸在眼前的手,让邵柏英的动作一顿,他空出一只手,握住,然后借着对方的力道站起身。

    从颜砚的角度,能看见邵柏英后背处,米白色的衣服上,沾着几点并不明显的殷红。于是他只能将满肚子的问题暂时咽回去,开口道:“你背后受伤了?”

    邵柏英站定后,主动松开握住颜砚的手,介于之前的那个吻,他不想在现在这种时候,跟颜砚再有过度的肢体接触,以免造成对方的反感。

    “没事。”邵柏英习惯性的摇了摇头。

    听见对方若无其事的回答,颜砚的眉头皱了起来,血都从衣服里面渗出来了,还说没事。他想也没多想,便伸手扣住邵柏英

    的手腕:“让我看看。”

    邵柏英拒绝的话,在接触到颜砚眼底关切的神色时,自动消失,他四周望了一圈,道:“去我房间。”

    打开房间的灯,装潢大气而不失简练的客厅出现在颜砚眼前。

    邵柏英将门关上,越过颜砚,走到沙发旁,望了颜砚一眼,抿紧下唇,抬手开始解衣服上的扣子。

    一个、两个、三个随着邵柏英的动作,精致的锁骨、结实的胸膛、肌肉轮廓分明的小腹,一具近乎于完美的男性躯体,便这样以半|裸的形态呈现在颜砚眼前。

    邵柏英微微低着头,泛着健康光泽的肌肤上,被灯光一照,看起来便如同绸缎一般光滑,两点暗红色在敞开的衣衫间若隐若现。似乎是因为身上的血干了,粘在衣服上的缘故,他将扣子解开后,褪下袖子时,动作变得有些艰难。

    颜砚见邵柏英似乎打算直接将衣服从身上扯上来,也顾不上眼前的情景是不是过于旖旎了,上前一步,按住对方的动作。

    邵柏英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帮你。”颜砚道。

    邵柏英似乎有些意外,却没反对,点头道:“好。”

    颜砚站在邵柏英的身后,一手捏住袖口,一手按住衣领,将整只袖子展平。邵柏英抬起肩膀,将手臂缩起,慢慢地伸了出来。

    动作进行到一半时,似乎是扯到了伤口,邵柏英皱了下眉,时刻注意着对方表情,以便做出相应的调整的颜砚看见后,便道:“这件衣服”

    邵柏英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接口道:“剪刀在茶几下面。”

    颜砚从茶几下找出剪刀,三两下干脆利落的将衣服从袖子处剪开,然后找来水,将黏在邵柏英身上的残余布料打湿,仔细地褪了下来。

    整个过程中,邵柏英虽然咬紧牙关,没哼一声,但额头却不断地有汗珠渗出。

    见此,颜砚只能一边加快速度,一边将动作放得越发轻柔起来,希望能减轻对方的痛苦。

    “好了。”把背上的布料揭下来后,颜砚如同打了场大仗般,松了口气,然后朝邵柏英赤|裸的后背望去。

    只见对方光洁平整的背部,凌乱的分布着星星点点的紫红色小伤口,有些因为与衣料摩擦的缘故,已经蹭破了皮,正在渗血。然而最严重的伤口是靠近脊梁骨的那一处,那伤口大约有两节手指般大小,乌青乌青的,看起来有几分吓人。

    邵柏英将手中找来的药膏递给颜砚,侧过身体坐在沙发上。

    颜砚看了看手中的药膏,挑了挑眉,跟着半跪坐在沙发上,用手指蘸了些乳白色的药膏,朝对方背上的伤口处涂去。他的手刚碰到邵柏英的伤口,便感觉到对方瞬间将身体绷紧。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颜砚动作不停,迅速地将药膏抹开。

    药膏才涂了不到一半邵柏英便满头大汗了。颜砚见涂药过程中,邵柏英虽然身体在不停地颤动,却不发一声,便停下动作,转身朝对方的脸上望去。

    果然,邵柏英早已疼得脸色发白,却紧咬下唇,直将下唇咬出血来,也不愿发出一声。

    对方隐忍又倔强的样子,让颜砚的心里生出一种微妙而难以言喻的感觉,于是他道:“痛的话,就叫出来。”

    邵柏英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十分干涩,他添了下唇,哑着嗓子,解释道:“习惯了。”看了颜砚一眼,见对方似乎十分不赞同他的做法,便又加了一句:“我尽量。”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尽量试着尝试。这是邵柏英没说出口的话。

    “你是同?”颜砚一边跟邵柏英说话,一边继续着手里的动作,试图让谈话的放松,以分散对方的注意力,来减轻他的痛感。

    作为跟颜砚一样的公众人物,邵柏英的性向一直都是一个谜。有人说他是异性恋,也有人说他是同性恋。跟他那个以大众情人的身份自居的哥哥不同,邵柏英从参政开始,就一直保持着单身,连绯闻都少得出奇。

    其实按照颜砚的性格,他是不会问邵柏英这种涉及个人的问题。但考虑到之前才发生的事,颜砚觉得,他还是有必要问一问。

    邵柏英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他摇头。因为认真的追究起来,其实他从小到大只喜欢过一个人,连性幻想都是当年在荒弃星球上遇见的,不知道姓名,不清楚长相的少年。所以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

    看见对方摇头,颜砚自然而然的以为对方是异性恋,心道:看来刚才是误会了。

    反正大家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吃亏不吃亏。在军队里待多了,自己又是个男人,颜砚很清楚,男人就是管不住下半身。通常荷尔蒙一上来,就算是异性恋,直接滚床单的也不是没有。他这样一想,便打算将刚才的那一幕轻轻地揭过去,当做什么没发生过,省得大家日后见面尴尬。

    正在想着怎么跟邵柏英暗示一下,便听见对方再次开口道:“如果以喜欢的对象的性别来划分,我是同。”

    邵柏英自顾自地断定了自己的性向,顺利的将颜砚未说口的话,堵死在嗓子眼。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颜砚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力道施大了,他连忙抬起手道:“抱歉,刚才走神了。”

    邵柏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卷曲而浓长的睫毛动了动,那双眼睛似乎在问他,刚才为什么会走神。

    对上那双眼睛,颜砚突然感到有些尴尬,他总不能说是因为听见邵柏英说他自己是同后,心里有些诧异,这才走神吧。

    好在邵柏英很快移开了双眼,半垂下眼,不再开口说话,也不再望向颜砚。

    见此情形,颜砚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几下将药膏涂好,也顾不上问邵柏英刚才的行为到底是不是一时迷惑,匆匆地打了声招呼,便逃一般离开了。

    邵柏英坐在沙发上,望着颜砚几乎称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慢慢弯了嘴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

    颜砚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感到手指一阵粘滑,这才想去,自己走的匆忙,竟然连手都忘记洗了,抬脚便往洗漱室走去。

    打开水龙头,水流细细地流出,顺着他的手背滑下。手指上粘滑的感觉很快被水冲淡,但指尖那股热热的感觉,却怎么也冲不淡。

    望着双手,颜砚突然想起,他刚才就是用这双手,帮邵柏英涂药。脑海中闪过对方赤|裸着上半身,他的鼻子无端的一热,回忆起指尖触碰到对方的肌肤上,那股光滑而不失弹性的触感。

    于是之前给对方上药时,那种明明应该很正常的情形,不知为何,现在想起来,就凭空的多了几分诡异感。

    ☆、第十三章

    日落时分,华灯初上。一架规格中规中矩的马车,从齐王府驶出,先经过东街,然后转向官道,朝北定门驶去。一道黑影,借着黑夜的掩护,从错乱的小巷穿出,飞身进了马车。

    “殿下。”简七朝一身锦衣华服,头戴翡翠冕冠的颜砚跪地行礼道,“消息打探到了。”

    颜砚从沉思状态中转醒:“讲。”

    简七道:“这次齐国派来恭贺太后大寿的使臣有两个,一个是陈涟陈大人,一个是舒烨大人。”

    “陈涟?”颜砚从齐子简的记忆深处翻找到了这个人,“御史大夫陈敬之子?”陈涟这个名字,还是当年齐子简偶尔听姚姿提起过,他是姚姿的表哥。

    姚姿是姚丞相的女儿,与齐子简有婚约在身。后来秦国进攻齐国时,姚丞相以身殉国,姚姿也跟着在御花园,跳入太渊湖里,殉国了。

    简七点头:“正是此人。”

    颜砚想起那个面容姣好,性格婉约,最后却以那般极端的方式,来反对齐子简投降的女子,心里不由得有些许的恍惚。他定了定神,接着问道:“舒烨呢?”

    简七道:“不知为何,这位舒烨大人,似是来历十分神秘,平日里除了跟陈涟说两句话外,只跟他身边的一个随处说话,就连随行的齐国人,对他也不是很了解。”

    颜砚点头,对这次齐国派来的两个使臣,有了大致的了解。

    正在这时,马车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铃声过后,一道清脆的女声紧跟着传来:“前面是谁的马车?速速让开路。”

    女子声音刚落,车夫的声音跟着响起:“你这丫鬟怎得忒不讲理?明明是我们的马车在前,如何要给你让道?”

    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几分蛮不讲理的娇横之气:“我家主人是当今圣上的妹妹,鸾凤公主殿下。公主凤驾驾到,尔等还不让路。”

    车夫道:“什么鸾凤公主山鸡公主,没听过!我家主人是齐王殿下,比你家那山鸡公主有名多了。”那车夫话音一落,四周顿时响起稀稀落落的轻笑声。

    女子涨红了脸,怒道:“无知村夫!”

    车夫反驳道:“蛮横泼妇!”

    “噗!”坐在马车里的颜砚,被马车外二人的对骂逗笑了,就连简七也是一副暗笑不已的样子。

    “扶柳,回来!”就在那女子从腰间掏出鞭子,打算朝车夫挥去时,一道火红色的身影,从那架装饰华丽的鸾轿中钻出。

    “公主!”扶柳跺了下脚,碍于鸾凤公主的命令,只能泱泱的退下。

    “齐子简!你给本公主出来。”马车外,鸾凤公主大声喊道。

    颜砚望了简七一眼,见对方跟他一般,也是满脸不解,便从座椅上站起身,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那鸾凤公主一身火红色的公装,外罩水红色银丝披风,头戴八宝琉璃玉冠,面如秋月,眉似远山,整个人如同神仙妃子般明艳不凡。

    只是此时这美貌非凡的公主,却双手叉腰,摆出一副泼妇骂街般的样子,看着十分好笑。

    看见颜砚从马车里下来,鸾凤公主眼睛一眨不眨,直直地盯着他,如同打量货物般,将他从头顶到脚下,来回打量了好几遍,半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样子俊,条子好,就是不知道性格怎么样?”

    “你是?”颜砚被那公主的眼神弄得浑身发毛,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我叫柴玉。”鸾凤公主道,她的话刚说完,之前退下去的侍女扶柳便凑近鸾凤公主的耳边,咕嘟了几句。

    颜砚依稀从中分辨出,赐婚、太后、皇上等字眼。

    那侍女说完后,柴玉的脸色便不如之前好看了,她狠狠地瞪了颜砚一眼,道:“我倒是不知道,我有哪里不如那个佞臣?倒让你们一个二个这样的嫌弃!”

    说罢,她扭头登上自己的鸾轿,先行离开了。

    留下颜砚一头雾水地待在原地,他看看那个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了的鸾凤公主,最后扯了扯嘴角,与简七对视了一眼,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里

    颜砚将齐子简记忆中的女性全部都过滤了一遍,也没发现见过曾经有这么一个公主。正在他费尽脑汁时,车外的谈话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那之前跟侍女对骂的车夫正在和随行侍卫调侃:“哎呦喂,依我说,那姑娘风风火火的性格,倒是跟咱们临淄城的姑娘不一样,我看着倒想是靠近北边胡地那边的人。”

    北边胡地?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颜砚,他突然想起,当初柴临给齐子简赐婚时,颁下的圣旨里,好像就有这么一句“汝阳王之女鸾凤郡主,性行温良,克娴内则,姿容端正,堪为良配,是以特赐予齐王为妻”

    “汝阳王的封地,是在冀北一带?”颜砚不确定的问。

    简七思索了片刻,道:“回殿下,汝阳王的封地是在冀北靠胡地的那一带。”

    颜砚:“”

    秦国的王宫,地处临淄城的正中心,整体的装饰偏向北方,大气有余,精巧不足。太阳刚落,便有宫女提着八角琉璃灯,将王宫各处角落里的宫灯点亮。

    橘黄色的灯光下,四处悬挂着的大红色纱幔随风摆动,长裙曳地的宫女,托着描金瓷盘,往来穿梭于大殿之间。越女清幽的歌声,隔着太液池袅袅地传来。

    身姿妖娆的舞女,伴随着丝竹管弦声飘然起舞,一颦一笑间,眼似横波,身如水蛇,说不清的魅惑诱人。

    颜砚在使者的带领下,走进了大殿,找到自己的位置,落座。他刚坐定,便察觉到好几道视线,分别从不同的方向,集中到他身上。

    颜砚抬起头,朝坐在他对面的明王看去,只见对方今日穿着一身绣着云纹的深蓝色四爪蟒服,头发高高束起,神色冷峻,不言不语地端坐在座位上,直直的看着自己,对周围试图朝他套话的官员视若无睹。

    颜砚勾起嘴角,对明王点点头。然后他将视线调转向坐在明王下首的两个官员。

    那两人的身上穿着窄袖深纹官袍,不管是样式还是官袍上的图案,都与周围的其他人不同。凭借着齐子简的记忆,颜砚很快判定,这两个人就是齐国来的使者。

    两位来使,一位面相斯文,额上有着深深地皱纹,眼底沉郁,眉宇间似是有着解不开的愁苦一般,两道剑眉总是皱着。那使者从颜砚进来开始,就不停地借着喝酒的姿势,不动声色的打量他。

    另一位来使,长相普通,嘴角挂着温文尔雅的笑意,不断地朝坐在他四周的秦国官员频频进酒。

    颜砚根据之前简七打探到的情报,初步判断,长相斯文的使者,应该是来历神秘,不爱与人交谈的舒烨,而那位面相普通的使者,应该是姚姿的表兄,陈涟。

    见过那两位齐国使臣后,颜砚收回视线,转过头,朝坐在他下方,从他进来后就盯着他的君长歌看去。

    君长歌今日穿着一件袖摆宽大的白色汉服,腰间系着一条深色的绣花腰带,衬着从水面上传来的歌声,远远望去,如同一朵洁白的云朵,恍然间似要乘风而去一般。满大殿的金碧辉煌,与他身上的白衣形成强烈的对比感,越发显得他五官秀丽,身材颀长。

    “子齐王殿下。”看见颜砚望过来,君长歌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弧度,轻声道。他的双眼下有着明显的乌青,显然是休息不足的缘故。那双如同秋水般的眸子中,含着丝丝缕缕的情意。

    “君大人。”颜砚礼貌又客气的回了一句。

    “君大人吗?你如今,连我的名字都不愿叫了?”君长歌幽幽地道。

    颜砚客气地笑笑,不做回答。

    “你最近,还好吗?”眼见对方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君长歌咬了咬下唇,再度主动开口。

    “还不错。”颜砚模棱两可地道。

    “是吗?”君长歌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酒杯里,澄碧的液体,被灯光一照,变得潋滟起来,“那可真是恭喜。”

    “可是我过得很不好,”他话音一转,接着道,“我最近总是在做梦,梦见年幼之时,跟还是三皇子的陛下,在御花园里捉迷藏的时光,梦见君家被满门抄斩之时,我爹爹和我娘满脸鲜血的样子,梦见我自幼颠沛流离,从秦国辗转到齐国之初,中秋夜里,望着万家灯花时的孤寂滋味。”

    君长歌的眼里,满是伤痛,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可我最长梦见的,却是当年你我初相识时,于市井间相识时,一个年少,一个无知,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他的神情是那样的哀婉,望着一个人的时候,会让对方有种,你就是他的一切,是他唯一的倚靠这样的错觉。

    ☆、第十四章

    颜砚道:“齐子简已不再年少,那么君大人你呢?”

    你是否还如当年一般无知?你说你做梦梦见年少时的单纯时光,梦见惨死的父母,便睡不着觉了。那么你是否知道,从齐国战败投降开始,齐子简便开始夜夜做梦,梦里都是长公主火烧齐国王宫时痛骂,姚姿跳入太渊池时绝望的眼神,齐国士兵堆积如山的尸骨,齐子籍送别时的决绝。

    所谓国破家亡之痛,莫过于此了。他曾踏越血海深仇来爱他,只可惜,他爱得那个人永远只懂索取,不懂得付出。所以最终,齐子简所做的一切,便成了一场一厢情愿的笑话。

    但其实说实话,颜砚从心底不赞同齐子简的那种爱情观,他从来不认为爱情是生命中的一切,甚至连最重要的事也算不上。爱情应该是生命中的调味剂,能将生命变得更加精彩,却不应该毁掉一个人的一生。

    君长歌似是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肺腑之言,换来的却是对方这么一句带着讽刺的话,心里既怒又痛,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我君长歌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对我?说喜欢我的人是你,说不喜欢我的人,还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我是勾栏里的戏子不同,任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惊怒之下,君长歌忘记压低自己的声音,他将话说完后,才猛然察觉到,自己是在大殿之中,此时大殿里不光有跟他同朝为官的秦国大臣,还有不少来自各国的使臣,更别说那些侍卫宫女太监了。

    “歌声怎么突然停了?”坐在君长歌对面的沈疏站起身道,他端起酒杯,笑道,“久闻君大人是性情中人,为人洒脱,书画双绝。所谓酒后吐言真君子,来,让沈某敬你一杯!”

    君长歌连忙从桌面上拿起酒杯,感激的看着沈疏:“是下官应该敬沈大人一杯才是。”

    原本四周伸长脖子,打算等着看热闹的人,一见沈疏出来打圆场,都偃旗息鼓,默不作声了。

    废话,君长歌和沈疏二人,一人是当今天子的近臣,与柴临有着某种不正当的关系,一人身居高位,是柴临手下的重臣,他们是吃饱了撑得,才会去得罪这两个人。

    沈疏英雄救美完毕,对君长歌笑笑后,坐回自己的位置。

    君长歌对着沈疏,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等对方看不见后,一张俏脸彻底冷了下来。他愤恨地看着坐在他上首的颜砚,眼里依恋、怨毒、悲伤等情绪不断转换着,最后定格成痛恨。

    他真没想到,当初那个说愿意为他死的男人,现在变成了这样,不仅无视他,不关心他的死活,还这样刻意陷害他,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就为了让自己承认他喜欢他,齐子简不惜设下这么一个圈套,故意对他冷淡,让他在众人面前失态,从而失言说出他喜欢他齐子简,让他君长歌从此成为他齐子简一个人的。

    君长歌实在是想不通,齐子简怎么能够这样对待他?他凭什么这样对待他?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还那么喜欢他,他怎么能这样?在他陷入危险时,是那个他只有在有事的时候,才会想起的沈疏帮了他,而那个说会护着他的人在哪里?他在一边看热闹!

    他从来没想过,齐子简的嫉妒心会这样的丑恶,丑恶到将他整个人都扭曲了。这样一个男人,根本就不是当年那个风清朗月的长平王世子。

    一场风波就这样平静了下来,君长歌很好的掩藏了心里的怨恨,举起酒杯,斟了一杯酒,装作若无其事的对颜砚道:“刚才是我失言,齐王赎罪。”

    颜砚不清楚对方这回又打算使出什么招数,不过他一向奉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所以拿起酒杯,淡淡道:“君大人客气了。”

    虽然从这句君大人君长歌不是第一次听说,但不知为何,经过刚才的事情后,对方的一口一句君大人,落在君长歌的耳朵里,就多了讽刺的味道。

    他道:“你如今连我的名字都不肯叫,果真是恢复了以往高高在上的样子。”

    当真可笑!齐子简以往是什么样子,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跟看人脸色的半个阶下囚,能相比吗?以往齐子简是长平王世子,君长歌是流亡在外的秦国犯人;以往齐子简是长平王,君长歌是他手下的幕僚之一;以往齐子简是一国之君,君长歌是众多的臣子之一。

    现在齐子简是秦国名义上册封的王爷,实质上的半个质子,君长歌是新帝宠臣,朝中新贵。

    颜砚是真不知道,对方这句‘以往’,究竟是无意说出,还是在刻意挖讽。

    “君大人,本王倒是不清楚,原来本王在你眼里,还曾高高在上过。”对方都欺到脸上来了,颜砚觉得,此时再不进行反击,他就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颜少将了。

    “是礼贤下士,派人给你偷偷送银两的时候高高在上?还是大冬天里,将自己的大裘脱下给你披的时候高高在上?抑或是在战场上让你先行脱困的时候高高在上?”颜砚慢慢开口道,他的刻意压低了声音,除了他跟君长歌外,基本没有其他人听见他的话。

    望着君长歌青白交加的脸色,颜砚将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又或者,是因为你不满床榻之间,总是躺在本王的下面?”

    话音刚落,君长歌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抖着唇道:“你你”

    “我怎么?”颜砚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君长歌走去,“本王倒是记得,君大人你好像是十分满意呢!每次呻|吟的嗓子都哑了,还紧紧地抱着本王,舍不得本王离开。”

    君长歌望着眼前之人一张一合的嘴,脑海中轰然一响,抬手就往颜砚的脸上扇去。

    颜砚对此早有准备,接着桌子的遮掩,伸脚将君长歌轻轻绊了一下。君长歌重心不稳之下,身体猛然往前一扑,下意识地抱住眼前的颜砚。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了礼仪官的贺唱声:“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公主殿下驾到。”

    柴临扶着太后走进大殿的第一眼,便看见了极具冲击性的一幕。在他心里如同月光一般纯洁无暇的君长歌,如同一只白鹤一般,扑向齐王,并且牢牢地抱住对方。

    反观齐王,却一脸惊讶的出声道:“君大人,你就算喜欢本王,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投怀送抱吧。”

    然后他便看见,君长歌脸色微红地从齐王怀里抬起头,欲说还休地望了对方一眼,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对方的怀抱,却没想到身体不知为何,突然一歪,又重新跌入了齐王的怀里。

    看见这一幕的柴临顿时心如刀割,他一直相信,君长歌是被迫才跟齐子简在一起的,至少一开始的时候,君长歌是不情愿的。至于后来,他明白,君长歌是因为对齐子简心里有愧,所以才选择了对方。

    他还记得手下的人找到君长歌时,对方写给他的那封信‘颠沛流离之际,几度遭遇生死,然当年总角之谊,却总难忘怀。’

    从那一刻起,他便相信,当年那个单纯善良的少年,仍旧如他一般,怀念着那些幼年时的美好时光。

    当年秦国大胜,柴情班师回朝时,君长歌跟随对方一同,从齐国回来。那天晚上,君长歌喝醉了酒,便歇在了宫里。漆黑的夜里,君长歌在他怀里,一边流着泪,一边说对不起他。

    直到第二天,柴临才明白君长歌话里的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他选择了齐子简。

    如果当初是被迫的,现在的主动投怀送抱又算是怎么回事?前几天才心灰意冷地对他说,自己看透了情爱,一副想出家的人,今天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跟齐子简示爱。

    柴临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怒气,他重重的咳嗽了一下,示意那两个人快点分开。

    听见声音,君长歌从齐王怀里飞快地抬起头看了柴临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却迟迟不见对方从齐王怀里离开。

    柴临一个不留神,便看见自己的弟弟几步从座位上跨了出来,然后一把将君长歌从齐王怀里拉了出来。

    “明王!”他不由得出声道,“你要干什么?”他深知明王与君长歌年龄相同,当年君长歌给他当伴读时两人关系就极好。

    柴临怕自己这个弟弟一时冲动,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齐国使臣的面,给齐子简难堪,生怕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树立的仁君形象被毁,急忙开口制止:“放肆!”

    他的话刚说完,便听见太后在耳边惊呼道:“皇儿,小心你的腿!左右的人都瞎了不成,还不快将王爷扶回座位上!要是哀家的皇儿有了好歹,哀家让你们好看!”

    场面一瞬间变得混乱起来。

    ☆、第十五章

    明王神色一沉,大步跨向对面的颜砚二人,左手扣住君长歌的肩膀,往外一扯,便将君长歌从颜砚怀里拉了出来。

    “啊!”君长歌痛呼一声,皱起好看的细眉,恼怒地看向明王。

    “长歌!”看见君长歌被明王扣住肩膀,从刚才起就一直强忍着的沈疏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踏前一步,抱拳朝明王行礼道:“还请殿下放开长歌。”

    明王看了眼身侧的颜砚,见对方一脸探究的看着沈疏,便道:“要是我不放呢?”

    “殿下!”沈疏强忍着怒火道,“还请殿下自重。”他知道明王跟他一般,对君长歌有特殊的好感,加上对方身份贵重,为人霸道,为了君长歌好,他不敢乱来,只好放低姿态恳求对方。

    眼看君长歌痛得冷汗直流,沈疏大脑一热,也顾不上彼此的身份,上前一步,一掌拍向明王扣住君长歌的左手肘处。他的掌心离明王的手还有三寸远的时候,堪堪被一只横插出来的手截住了动作。

    沈疏的动作被打断,心里一阵恼火,他的视线顺着那只手望去看去,正好看见颜砚似笑非笑的脸。

    “沈大人,”颜砚凑近他耳边道,“这以下犯上的罪名,你可担当得起?”

    闻言,沈疏浑身一个激灵,是呀,明王可不是齐子简这样的落魄王爷,他可是手握秦国大半兵马的权臣!想到这里,沈疏冷汗直冒,心道差点就悔之晚矣了!

    从明王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见颜砚将唇贴近沈疏耳边轻语的动作,他漆黑的眸子沉了沉,浑身的冷冽之气更甚,连带着手上的动作加重,直叫君长歌痛得差点昏过去,呻|吟的声音越发大了。

    君长歌怒道:“混蛋,你快点松开!”他觉得自己的肩膀都快被明王捏断了,眼见沈疏营救自己的动作被颜砚截断,他心里不由得恨意翻涌,直咬得牙关出血,才勉强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

    眼看现在太后和皇上都来了,君长歌知道自己今天丢脸丢的够多了,如果再在御前大吵大闹,难免惹得太后不喜,所以哪怕他现在恨不得将颜砚碎尸万段,也不得不暂时忍住。

    明王注意到君长歌眼里一闪而过的寒光,心下顿生警惕,冷声道:“辱骂当朝亲王,掌嘴三十。”看向左右站着的内侍,下令道:“拉下去行刑。”

    两个内侍呆若木鸡的看着明王,这宫里谁不知道明王一向宠着君长歌。哪怕明王跟皇上因为某些原因,两人之间兄弟不和,却都不约而同的宠着君长歌,有什么好东西都第一时间送到君府,对君长歌提出的要求,也是不假思索的满足。谁想到今日明王竟然会下这样的命令?

    直到被明王的眼神一扫,两个内侍才猛然回过神来,当下身体一颤,一左一右走上前,压住君长歌的肩膀,就要把他拉出大殿。

    “你敢!”君长歌不停地挣扎着,瞪圆了双眼望着明王,“柴情,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直呼亲王姓名,再加二十。”明王淡淡道。

    “放开我!”君长歌脸色一白,使劲挣扎起来,“柴情,你怎么能下令掌我的嘴?你明明说过会一生一世保护我。”眼看对方不为所动,君长歌心里一凉,急忙朝门口站着的柴临疾呼:放开我!陛下救我!陛下救我!”

    “明王。”眼看君长歌就要被拉出大殿,柴临立刻出声道,他这明白明王是真的打算对君长歌动手,而不是单纯的吓唬对方。他虽然奇怪自己的皇弟怎么突然跟换了个人似得,对君长歌动起手来,但却不能放任明王这样做。

    皇上下令了,两位内侍立即停在了原地,松开手。君长歌心里一松,含泪的双眼就这样直直地看向柴临。

    面对这样一双梨花带雨的秋水眸子,柴临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君长歌看软了,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将那美丽的人儿揽入怀里。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身为一代明君,难不成还要臣弟教给你这个道理。”冷冽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两人深情脉脉地对视。

    柴临的动作僵在原地,他扭过头,看着自己今日一反常态的弟弟道:“君卿是将明王你视为挚友,才这样称呼明王,明王就因为一个称呼下令掌嘴,未免太过于咄咄逼人。”

    君长歌适时道:“下官不知哪里得罪了明王,还望殿下大人有大量。”他满脸戚哀,清丽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分外惹人怜爱。嘴里虽然说着让明王恕罪,但话里话外,无不是在表明,自己根本就没做错什么,是明王在仗势欺人。

    明王一脸厌恶的看着君长歌惺惺作态的样子,声音越发冷冽起来:“古人云‘天地君亲师’,若是皇上觉得长幼尊卑君臣间可以不守礼,那臣弟无话可说。”

    “朕何时说过是这个意思?”柴临转过身,冷冷地盯着明王道,“其实,朕心里知道,明王不服朕这个皇帝已久。”

    明王道:“皇上何必如此试探,臣从未有过不臣之心。”

    柴临不信任的看着自己的亲弟弟:“明王打算如何向朕证明?”

    明王眼底闪过一丝讽刺:“皇上以为呢?”

    “够了!都给哀家住嘴!”眼见明王和柴临之间剑拔弩张,大殿里的气氛变得紧张无比起来,太后怒道,“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这个母后?”

    一见太后发怒,大殿里的人统统低下去去,齐声道:“请太后息怒。”

    太后气得脸色发白,她先是冷冷地看了君长歌一眼,然后下令让内侍将明王扶至一旁休息。冰冷的眼神越过柴临,看向被柴临护在身后的君长歌,心里的怒火不断地翻涌。

    她的两个儿子,就是为了这么一个贱人,在她大寿的日子里吵得不可开交。如果说之前她还曾因为怜悯君长歌的遭遇,顾忌着两个儿子,而容忍君长歌的话,那么现在,她恨不得将君长歌千刀万剐。

    自从柴临登基以来,两兄弟间的矛盾就日益尖锐,太后之前一再容忍君长歌,就是防着有一天两人反目时,有那么一个可以作为缓冲剂的人存在。她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喜欢君长歌,但所幸,君长歌选择跟那个齐子简在一起,并没有选择柴临与明王中的任何一个,因此对于君长歌三天两头跑进宫,勾三搭四的行为,太后一向是睁只眼闭只眼。

    但现在,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不能再留了。但怎么悄无声息的解决掉,还需要她仔细谋划谋划。

    众人重新落座,太后和柴临二人端正于首位。

    收回打量的视线,太后开口道:“君长歌,上前来。”

    “微臣遵旨。”君长歌上前两步,跪倒在脚踏前。他从来不知道,那个眼神和蔼,一贯对待他态度温和的太后,那个只知道溺爱小儿子的女人,竟然有如此犀利的眼神。被对方盯着看的时候,让君长歌有种被蛇盯上的错觉。

    或许,眼前这个脱下了温和的面孔,坚决果断的女人,才是当初在先帝的后宫里,凭借着先帝对幼子的宠爱,从三千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荣登皇后宝座的女人。

    想到这里,君长歌的身体忍不住颤栗起来,他已经开始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了。

    “告诉哀家,今天是什么日子?”太后漫不经心的问道。

    君长歌不清楚太后这样问的目的,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太后一眼,仔细地想了想,才认真地回道,“今日,是太后您的千秋寿诞。”

    “哦?”太后抚了抚小指上戴着的护甲,“你要是不说,哀家还以为,今天是哀家的葬礼呢!”

    “母后!太后!”此话一出,大殿里的人皆是一惊,包括柴临在内,所有人忙起身跪倒,君长歌更是开始连连磕头。

    柴临额头冷汗直冒,道:“母后洪福齐天,寿与天齐,如何说出这等话来吓儿臣?”

    太后望了柴临一眼:“哀家还以为,当场之人,皆是如此认为呢!”

    “母后!”柴临一脸惊痛,“儿臣怎敢?”他扫了眼在场的诸人,“若是有人胆敢对母后不敬,儿臣决不轻饶。”

    太后脸色稍缓,亲自将柴临扶起:“有皇帝这句话,哀家就放心了。”然后话锋一转,指着君长歌道:“来人,把此人拉下去,打一百大板。”

    “母后!”柴临急道,“君卿对您绝无不敬之意。”

    君长歌被吓傻了一般,呆呆地看着太后。

    “哼!”太后道,“他若不是想诅咒哀家,怎么偏偏在哀家的寿诞上穿一身白衣?”

    “这”柴临望着君长歌身上那一身刺目的白衣,再看看他白玉般的额头上,青青紫紫的伤痕,心里一痛:这人身体一向不好,一百大板下去,不是要了君长歌的命吗?

    他心里急得团团转,却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

    ☆、第十六章

    “太后!”沈疏越众而出,碰得一声跪倒在君长歌身旁,“请听臣一言。”

    太后皱起细眉:“哀家意已决,求情的话不必再说了。”说着,就挥手示意左右的内侍将君长歌押下去。

    沈疏心里一急,狠狠地朝太后磕了一个头,只听咚的一声,他的额头瞬间青了一大块:“臣并非是替君长歌求情,但求太后听臣一句话。”

    “母后!”柴临跟着在太后耳边低声恳求道,“您就听一听沈爱卿怎么说吧。”

    太后望着柴临眼底掩藏不住的焦急,心下一叹,终于松口了:“沈疏,哀家且听上一听你的理由。”

    沈疏一喜,忙将要讲的话飞快的在心里过了一遍,确定无误后,才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道:“君长歌在太后的千秋节上,身穿白衣,的确是对太后不敬之举,太后要罚他,于情于理,都没错。”

    听见沈疏这样说,众人皆纷纷对他侧目,君长歌更是一副无法置信的样子,张口道:“沈大哥,你”

    太后满意的点头:“既然如此,来人,将君长歌押下去行刑。”

    “但,”就在君长歌色变,柴临张口欲言的时候,沈疏骤然提高了声音,接着道,“今日是太后的千秋寿诞,此乃天下盛事,实在是不易见血光。君长歌不过一介鄙陋下贱之人,他犯下的错,确确实实该罚,而且应该重罚。但今日如何能让他的血,玷污了太后的寿诞,折了太后的阳寿?”

    沈疏飞快地扫了太后一眼,见太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下稍定,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再接再励道:“这样一来,就不是在惩罚犯错的君长歌,而是在罚您自己。所以,微臣请求,将君长歌的一百大板延迟至大宴过后再行刑。”

    如此这般,在场的众人都看出沈疏是在行缓兵之计了。

    “母后。”柴临见太后稍有动摇的样子,连忙道,“沈爱卿说得对,君长歌是该罚,但怎么能让他犯下的错折了母后您的阳寿?您要是因此有了什么好歹,儿臣来日还不知道被天下人怎么戳脊梁骨呢?”

    沈疏的话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太后看了柴临一眼,道:“哀家可以答应把杖刑延后,但哀家有个条件。”

    柴临道:“母后请讲。”

    太后道:“稍后行刑时,哀家要你下令,在乾清宫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行刑,而且,哀家要你跟情儿二人,站在一旁看着侍卫行刑,不准说一句话。”

    柴临眼角余光里,看见君长歌惨白着一张俏脸,心道:先把今日的一百大板躲过去,稍后再想办法朝母后求情也不晚,于是咬咬牙,道:“儿臣答应您。”

    “情儿呢?”太后又问向一边的明王,连问了三遍,也不见明王回道,她疑惑地朝自己的小儿子看去。

    只见明王将视线投在对面的齐王身上,黝黑的眸子里不时地闪过些许复杂的情绪。他脸上的表情平淡,看人的动作却十分的认真,就仿佛除了他自己和他看着的人外,其他的人处于另一个世界一般。

    “咳咳!”介于太后因为明王的缘故,已经将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了,颜砚不得不掩唇轻咳一声,提醒对面一直盯着他看的人。

    看见对面的人开始将眼珠朝右边的方向转动,嘴角轻动,也跟着朝右边倾斜,明王先是皱了皱眉,随后醒悟过来,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转过头时,那丝笑意又很快地隐去了。

    “何事?”明王开口道。

    柴临脸色古怪的望了望今日一反常态的颜砚,又隐晦的打量了下自己的亲弟弟,简单地解释道:“母后问你,是否愿意前去观看君卿行刑。”

    明王连停顿都没有,直接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好。”

    歌声重新响起,舞女再度飘然起舞,不过一会儿,大殿里便恢复了歌舞升平的样子。一支回旋舞过后,打扮喜庆的戏班子登上大殿前临时搭起的戏台子,装扮吉祥喜庆的麻姑,捧着玉盘,唱了首讨喜的贺寿曲,顿时赢得满堂喝彩。

    君长歌冷眼看着在场的众人大笑的脸,心里充满了怨恨之情,一阵阵的笑声不断地传入他耳中,让他心里恨到了极点。

    恍然间,君长歌觉得,眼前的这些官员,全部都在笑话他,而在看不见的地方,同样有着下贱的宫婢内侍,在看他的笑话。就在极度的愤恨之时,一个恶毒的计划,慢慢在他心底成型。

    过于激烈的情绪变化,使得君长歌那种秀丽的脸变得扭曲起来,衬着他额头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整张脸乍一看去,恍如恶鬼一般阴森恐怖。

    麻姑贺寿的戏曲过后,从柴临开始,各个皇亲国戚、文武大臣一一向前,朝太后献上准备好的生辰贺礼。

    柴临准备的是一架三尺多高的红珊瑚座雕,火红色的珊瑚在灯光下流光溢彩,显得名贵非凡,乍一出现,便将整个大殿都映成了红艳艳的颜色。

    明王准备的则是一副福寿禄三仙送福图,图上三个仙人栩栩如生,笑意盈盈,手中各自捧着代表福气、寿命、官运的仙器。

    太后笑呵呵的收下了二个儿子的礼物,她的视线在扫过送福图时,不由自主地在福星怀里抱着的仙童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半是感慨半是抱怨地说道:“皇帝成婚四年多了,膝下却没半个孩子,自从陆氏去世后,皇帝对后宫越发冷淡,先如今后宫连个能做主的正经主子都没有。”

    柴临尴尬的笑了笑:“不是还有沈贵人吗?”

    第1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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