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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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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26节

    米迦勒听到他们在谈论他,慢慢地说:“我没事,你们不用为我担心,现在魔界有什么动向,大家都说说吧。”

    乌列的副手座天使默维尔首先发言:“据可靠的消息,撒旦叶已经回到索多玛了。”

    这短短一句话就像重磅炸弹,让在座的天使反响激烈。

    米迦勒一直关注着撒旦叶的消息。这会儿也注视着默维尔。撒旦叶和路西菲尔双双坠下创界山,他回到索多玛,路西菲尔又怎么样了呢?

    雷米尔问:“消息真的可靠?撒旦叶是怎么回去的?他坠入火湖,还是从创界山掉落在其他地方了?”

    “依我看,他坠入火湖的可能性不大,萨麦尔怎么会轻易放他回来?”

    “那副……路西菲尔现在身在何处?”

    ……

    默维尔无法一一回答诸人的问题,只好照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撒旦叶回到索多玛已经是确切的消息,但路西菲尔的下落仍不清楚。现在魔界也是诸说纷纭,有的说他已经死了,有的说他和叛军汇合,有的说他做了俘虏,还有的说他就在索多玛。”

    “怎么可能会在索多玛?”

    “他和撒旦叶一起逃出来的话还能去哪?”

    “他真的那么相信撒旦叶,不怕受到魔族的暗算吗?”

    “也许根本没逃出来,他受的伤那么重。”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知道呢。”

    ……

    加百列就坐在米迦勒旁边,每次开会时他都很活跃,可这次却一言不发,与现场气氛极不相称。

    雷米尔偷偷观察他一会儿,以为这次路西菲尔堕落给他的打击很大,便以眼神安慰了他一下。

    除了坊间流传的香艳八卦消息外,有理性思维的天使与魔族在看待诸神黄昏的问题时,都会把路西菲尔和撒旦叶摆在合作的立场,他们宁可相信路西菲尔与撒旦叶是事先串通好的,其中必有合作和利益的交换,也不会相信这仅仅是撒旦叶的个人行为。毕竟以他们本来在天魔两界树立的形象,除了八卦,没有什么人会认同他们之间的感情。

    米迦勒的视线扫过众人,待大家安静下来才说:“我已经和乌列商量过,我们现在的势力大不如以前,还不能急着收回魔界的统治权,为了稳定天界的局势和天使们的心思,最近也不会增派天使军驻守魔界,我们的底线就是守住魔界的第一层。至于路西菲尔的下落,一旦有消息就报告给我。”强忍着心中的刺痛,米迦勒用压抑的声音道:“天使们因路西菲尔而堕落,想必不会臣服于其他魔王和天使,我们不让他和叛军汇合,接下来对控制魔界的局势大有益处。而如果……他死了,你们要给我最确切的证据!”

    虽然对路西菲尔的下落各有看法,但众天使在对待路西菲尔和叛军的事情上意见是一致的,一旦让他们汇合起来,堕天使就有了凝聚力,而路西菲尔有了足够的战力,就可以在魔界称霸一方了。

    被米迦勒的情绪带动,与会的天使都神情肃穆,准备在这局面尚未明朗的时候为天界做点事。

    冗长的会议终于结束了,米迦勒疲惫不堪,颓然地仰靠在沙发上。

    “你需要休息一下,副君殿下。”拉斐尔观察着米迦勒的脸色,关切地提醒。

    “不,我不累。”米迦勒倔强地说。

    “也对,要想好好地休息,先要把心放下,可目前看来,是不可能的。”拉斐尔轻叹一声,说:“我把他带来了。”

    米迦勒骤然睁开眼,目光不解地聚拢在拉斐尔身上。

    拉斐尔走出会客室,不一会儿,又回来了。他掌握的是治愈之力,可以治愈战斗中的伤口,减轻伤者的痛苦。然而他比谁都清楚,有些伤痛无影无形,深深地烙印在灵魂中,治愈之力也无能为力,所以他比别人更善解人意,因为他了解那些人心中的伤口。

    怀抱着一个小小的天使款款走来,拉斐尔看起来更温和了。

    米迦勒的瞳孔倏然缩紧,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也没空看看小天使。

    那小天使只有拉斐尔半个胳膊那么长,此时正在他的怀中安静地睡着。

    “他真可爱。”米迦勒看着小天使金色的发丝和恬静的睡脸,竟发现如此小的他,眉眼中已然与路西菲尔有几分相似。

    “副君殿下,你真的决定收养他,让他做你的养子么?”拉斐尔道:“他是路西菲尔振翅创造的生命,身世本就特殊,不如把他交给教堂,或者找一对平凡的养父母,过一般天使的日子好了。”

    “不,我已经决定了。”米迦勒坚持道:“他还小,需要有人爱他,我可以。我已经请求神允许我为他取名,而且神也同意了。”

    “你想给他取个什么名字?”

    “我想了很久,就叫他哈尼雅吧。以诺语里,哈尼雅是有魅力的意思,我想他长大后能够美丽坚强,就像……。”米迦勒的话戛然而止,淡然地微笑着,嘴角却有些不自然地抖动。强压下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伸出一根手指拨弄了一下小天使的头发,米迦勒温柔地唤着:“哈尼雅……”

    哈尼雅好象听到了米迦勒的呼唤,忽然睁开眼,冲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即使并非没有准备,米迦勒还是惊住了。那冰蓝的眸色,与堕落前的路西菲尔一模一样。

    哈尼雅从拉斐尔的怀抱里挣脱出来,飞到米迦勒跟前,甜蜜蜜地笑着,好奇地凝望着他,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他的影子,他一个人的。

    相同的眸子,如果这样凝望他的是路西菲尔该多好。

    为什么不是他呢?

    看到米迦勒伤感的神色,拉斐尔也为之动容。心细如他,米迦勒对路西菲尔的感情,他又怎么不知道呢。微微叹气,拉斐尔温和地对小天使说:“哈尼雅,他是你的父亲,从此你有爸爸了。”

    “阿……爸。阿爸。”小天使很高兴,抖抖羽毛,嗡嗡地扑着翅膀,幸福地一头扎进米迦勒的怀里。

    “他喜欢你。”拉斐尔无奈地叮嘱:“不要宠坏了他。”

    “嗯。”米迦勒默默揽紧哈尼雅小小的身体,抚摸着他柔软的金发,一阵酸楚。

    他会永远永远代他爱他,永远。

    距诸神的黄昏已经过了快一年,米迦勒决定亲自去白雾森林看看。

    路西菲尔发动叛乱时,身边的天使也随他而去,原本就宁静的白雾森林如今陷入死寂,一时间再没有人出入了。

    路西菲尔走后,神就把路西菲尔在天界的绝大多数财产赐给了米迦勒,可路西菲尔在至高天的宫殿却依旧保留着。

    白雾森林行宫规模很大也很舒适豪华,虽然米迦勒已经是它的主人,但一年来,他从没踏入过白雾森林一步,仍住在耶路撒冷。

    就像多年前他梦想着能来到这里一样,现在,他仍然敬畏它。

    因此一年之中,它就那么茕茕孑立于第六重天的群山雾霭中,傲然地纪念着曾经的主人。

    行走在通往白雾森林的大道上,米迦勒真有种恍如隔世错觉。

    在这条路上,曾埋藏了他多少的欣喜、忐忑与期待,时至今日,虽然它已是他名下的财产,但他却从未像今天这般心情沉重。

    他远远望着矗立于湖水中的星痕宫被飘渺聚散的烟云和镜像笼罩着,显得那么不真实。

    宫殿里原有的天使都堕落了,守护宫殿的天使都是后来进驻的。他们看见米迦勒来了,在宫殿的大门外整齐而又虔诚地跪了四列。

    雕花大门被缓缓打开,淡淡清爽的香气扑面而来,如此地熟悉。

    光芒中的清尘微微颤抖着,旋舞着描摹着旧主的轮廓。

    走进宫殿,米迦勒首先就看见大厅楼梯中央沐浴在光线里的路西菲尔的巨型半身画像,画中的路西菲尔身披盛装,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带着傲视天下的笑容,仿佛神一般的存在。这幅画他曾经见过很多次,可每次他都只是匆匆一瞥了事。

    他不敢凝神细看,他怕泄露了心中的秘密,他怕失去了一直奋斗的理想。以前的他害怕的太多了。

    可这次他定定地站在画像前方,毫无顾忌地注视着画中的人,却又突然他悲哀地发现,即使自己已得到了仅次于神的地位,可在他的面前,依旧只能仰视他。

    身后的随侍天使看到米迦勒望着画像的神情有些落寞,就主动说:“副君殿下,这个旧画像要撤掉么?”

    米迦勒像被冷水浇醒般打了个寒噤,急急地道:“白雾森林里的一切都要保持原来的样子,什么也不要动。”

    “是,副君殿下。”随侍天使悻悻地退下了。

    宽阔的书房里,光线流转。他还记得萨麦尔堕落的第二天,路西菲尔问他是否有所爱的人。

    静静地站在书桌前,米迦勒望着空空如也的椅子发呆——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如果早知道权力不能填补内心的空白,如果早知道接近他的结果便是失去他,如果早明白失去他自己的心会如此难过,他是不是会选择以情人的身份痛痛快快地爱一场?

    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玫瑰的枯萎,灵魂的消逝,玉树琼枝化为烟梦。一切,太快了。

    “我有我心爱的人,副君殿下。我爱的人就是你啊……”米迦勒站在书桌前,失魂般地低语。

    房间一如那天般静谧。

    拂过耳际的,依然只有书页被风翻动的簌簌声。

    只是太迟了。

    他觉得世界仿佛就剩下他独自一人,失去了方向与目标,像被遗弃的瓶子在暴风雨前压抑的海面上随波漂浮着。上下起落,无所归向。快要碎裂了。

    目光越过玻璃窗外翻卷的云海,一瞬间米迦勒仿佛又看到了匍匐在地的天使们,听到了他们高昂的朝颂,虔诚的祈祷。

    他终于体会了,位极巅峰时的风光和内心深处的无奈及寂寞。

    他终于体会到了。

    ☆、何去何从1

    自从与撒旦叶有了约定,路西菲尔便少了很多顾虑。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卧室里独自冥想,或是在琴房里弹琴作曲。

    在这期间撒旦叶将他的办公地点移到了寝宫附近,既不耽误办公也不打扰他的魔化,更可以暗中保证他的安全。

    这名义上的软禁实则让路西菲尔求之不得,按理来说没有什么地方能比躲在撒旦叶的离宫里更安全了,可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感到有一点不安,而又一时理不出头绪。

    虽然仍处在光明力量向暗黑力量转换的灵力极低的状态,可他并没有沮丧仍然抓紧这最关键的时期耐心地整合着仅存的力量。

    在冥想中不知不觉便过了两天,路西菲尔清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他走到房间西边的一排落地窗前,站在那里可以看到撒旦叶临时办公的房间。

    他将窗帘拉开一条缝,恰巧碰上撒旦叶靠在椅子上向这边张望,他们的视线在不经意间相遇,路西菲尔不禁心神一动。

    使他为之触动的不是撒旦叶的眼神,而是坐在撒旦叶一侧的红发魔族贝利亚。

    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贝利亚看撒旦叶的神情是多么专注而痴迷,就像看着自己的爱人。

    一瞬间路西菲尔似乎对心中的不安有了解释。

    原本他以为只要得到了撒旦叶的支持,索多玛的领主们便不敢妄动,然而回想起当初与贝利亚的相遇,他才知道那毫不掩饰的敌意和不顾一切的杀招,不仅来源于彼此的种族与隔阂,更来自于对撒旦叶的爱慕。

    他的不安不是没有根据的,当遗漏了感情上的敌意,本该最安全的地方也到处是危险。

    正在这时,贝利亚的目光也落在路西菲尔身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恨意与杀气。

    路西菲尔毫不怀疑,如果这寝宫的外围没有撒旦叶的法阵和结界,贝利亚一定会再次使出那迫人的精神力量与他一较高下。

    轻轻地叹息,路西菲尔拉上窗帘将他们的视线挡在窗外,转身走出卧室来到琴房。

    每天泰伯兰德都会带来关于外部的消息,天使军的,堕天使军的。路西菲尔对天界现在的情形深深地自责,然而事已至此,自责也于事无补。天界和魔界都在兴师动众地找他,然而他却有些犹豫。如果萨麦尔他们能控制堕天使的局面,那么自己就此消失也许是最好的选择。然而继续在索多玛以一个普通的堕天使身份留下来,似乎不但不安全,也许会给撒旦叶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木制钢琴静立在灰蒙蒙的空气里,迎接着他旧有的主人。

    一起迎接他的还有那条名叫杜拉斯的黑蛇。最近每当路西菲尔出现在琴房时,它都会从魔法阵里溜出来爬到琴盖上陶醉般地倾听。

    路西菲尔像往常一样拍拍它的脑门儿,便坐在琴凳上弹奏起来,不过贝利亚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脑中闪烁着,就像一根扎在心中的刺,搅得他心神不宁。他心情烦乱地弹了几个高音,抬头时正对上黑蛇血红色的眼睛。

    音乐戛然而止。

    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许久,他终于挥去缭绕在心间的阴霾,抚摸着琴键,在灵感的指引下描摹着新曲子的轮廓。

    魔界,索多玛城。

    议事厅里三个大领主已经等候了一会儿,他们看到撒旦叶走进门来,气色不错,已经没有被伤势所累的迹象,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孟菲斯托高兴地道:“主上的力量看来恢复得不错,这样我们也不用担心别西卜他们别有用心了。”

    撒旦叶问:“别西卜和亚巴顿派特使来有什么目的?”

    瓦德森抢先道:“依我看他们就是想打探你的情况,另外还想确定路西菲尔是否就在索多玛。”

    平时很爱发表意见的贝利亚此时没有说话,他接触到撒旦叶询问的目光,心不在焉地附和了一句:“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一直沉默的贝利亚这时恢复了往日的干练与沉着,不动声色地说:“两个特使我已经暂时安顿好了,主上,您有必要亲自见见他们,让他们看到你确实已经恢复了。我已经安排了一个小型的宴会,你看怎么样?”

    忽然想到路西菲尔,撒旦叶踌躇了一下问:“安排在什么时候?”

    “今天傍晚。”

    雪白的花朵层层叠叠,萦绕着沁人的芳香,仿佛能勾起前尘往事。

    “这是什么花?”路西菲尔靠在离宫花园的一处椅子上,微微抬首,看着头顶上氤氲而开的花朵,有些入神。

    “荼靡。”泰伯兰德靠上前来,小心地回答。

    “荼靡?”路西菲尔幽幽回过神来,眼神中仍有尚未散去的迷离。荼靡之花,末路之美,是美丽与灭亡的共同体。有点像他此时的境遇。

    “是荼蘼。魔王毕加索偏爱这花,于是在这离宫里种了不少。只可惜他也如这花一样,昙花一现般毁灭了。”泰伯兰德神情依然庄重,然而他灰色的眸子紧盯着路西菲尔,和平时谨小慎微殷勤侍奉的样子略有不同。

    “我也喜欢这花,希望不要和毕加索一样。”路西菲尔抬手抚上那花瓣,一时被那香气吸引。

    “沙琪贝尔,你的伤好些了么?”泰伯兰德的目光慢慢转向路西菲尔的胸口,忽然问道。

    “已经好多了。”路西菲尔的视线仍停留在花上,漫漫应答间却已经对泰伯兰德有所戒备。这么多天以来,泰伯兰德几乎只在离宫内待命,只有在传递消息和被传唤时才会出现在路西菲尔眼前,从来没有和路西菲尔说过一句无关的话。

    “沙琪贝尔,我一直好奇,你为什么从不摘下这个面具。”泰伯兰德道:“魔王陛下对任何一个天使的感情都没如你这般长久,这也让我更想知道,你面具下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面罩么?”路西菲尔抚摸着面罩的一角,淡淡地说:“我曾向魔王陛下保证过,这面罩只在他的面前才会摘下来,这是我们之间的一点小情趣,你能理解?”

    “真的如此么?”泰伯兰德一直顺从的眼神里突然有了一股杀气,说话间手里已经出现一柄闪着暗芒的短剑,剑上的符文流动着血一样的红色,带着一阵强烈的怨念刺向路西菲尔的胸口,泰伯兰德几乎瞬间陷入了疯狂,手中的刀也发出如同嚎哭般的尖啸声,一霎魔气扑面而来,凶狠决绝,荼蘼花树被剑气拦腰斩断,白色的花瓣如幽灵般漫天飞舞。

    然而他突来的致命一击却没能刺中路西菲尔的身体。路西菲尔适时地离开座椅,魔气只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你,竟然还能躲过我的攻击!?”一击未成,泰伯兰德仍未死心,疑惑间,已经再次旋刀冲了上来,然而汹涌的魔气和愤然的闪电被一条黑蛇吐出的火焰所阻挡。

    危机之时,杜拉斯从魔法阵里冲了出来,保护主人要他保护的人。

    “泰伯兰德,为什么?”路西菲尔站在落花之间,看到如今泰伯兰德疯狂的恨意,只想解开自己的疑虑。

    “因为你根本不是什么沙琪贝尔,你是路西菲尔,天界的副君,不,是天界的背叛者,也是把索多玛城变为废墟的人!”杜拉斯的出现,使泰伯兰德意识道刺杀路西菲尔已并不容易,不禁愤怒地低吼着:“我以为永远不会有亲手杀死你的机会,却没想到你竟发动诸神的黄昏,还受了神器的重创。如今你应该完全进入魔化期,即便你的位格再高,只要这柄浸淫过无数怨念的剑再刺入你的伤口,你必死无疑。哈哈,你该死,现在就是命运赐给我的机会!”说着,魔气再次暴起,泰伯兰德准备下一次的进攻。

    “可是你错判了我魔化的进程,我的力量已经恢复了,至少现在对付你,仍然绰绰有余。”

    “不可能!”泰伯兰德忽然有一丝犹豫,握刀的手一瞬间难以察觉地抖了抖,却很快恢复过来。他曾经见过无数堕落的天使,亲眼目睹了他们魔化的过程,他自认对堕天使魔化期的每个状态都有比较深的了解。

    “没有什么不可能。因为我曾是炽天使,还因为我一直伪装成完全失去力量时的样子。”

    “哈,你不仅嗜血,还很狡猾。但我仍然要杀你,因为我恨你,即使只有渺茫的希望,我也要试一试。”泰伯兰德疯狂的吼道:“嗜血的暴君,骄傲的天使,你还记得你的面具下究竟掩埋了多少冤魂吗?!魔王会被你所迷惑,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索多玛城被屠戮时的情景。”

    “原来你是那次的幸存者。”路西菲尔了然,喃喃地说着。

    泰伯兰德只是冷笑一声,挥起短剑再次袭来。

    路西菲尔制止了想要帮忙的杜拉斯,手中激起一道黑色的光团。黑色的光团与泰伯兰德的魔气冲撞,发出刺耳的瓮鸣声。

    守护寝宫的魔兵们都感受到这边的动静,迅速向花园的方向赶过来。

    魔兵们赶到时,泰伯兰德已经倒在地上,那把短剑正直直地插在离他不远处的土地里。泰伯兰德挣扎着想要再次抓住短剑,不屈的眼神里仍然有浓浓的杀气,然而他负伤沉重,怎么也爬不起来。

    “用这把剑刺入他的胸口……”泰伯兰德双眼血红,面目狰狞,指着跪倒在地同样浑身是血的路西菲尔,对魔兵们大吼,“因为他是……”

    “杜拉斯!”众目睽睽之下,眼看泰伯兰德就要揭穿自己的身份,路西菲尔情急之际命令黑蛇:“杀了他!”

    一道黑色的火焰像一把利刃一样切入了泰伯兰德的脖子,话在他的口中打着旋,终于随着嘴角汹涌而出的血沫流逝了。然而魔族的眼睛仍狠狠地盯着路西菲尔,就像严厉的拷问。空气中似乎异常安静,路西菲尔能听到血液流淌的声音。血和荼蘼花的混合气味在空气中浮荡着,憎恨和灭亡的气息久久不散。

    “这是怎么回事?”魔兵的一个队长看着被杀死的泰伯兰德,疑惑地问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没有会回答。他觉得精疲力尽。不仅因为使用魔化尚未恢复的力量让他觉得难以负荷,更因为心理上的矛盾。

    这个世界,爱是那么的不容易,而恨,却又总是如此地长久。

    即使他曾无数次忏悔曾经的过错,然而染在双手上的血迹怎会那么轻易地抹去?

    “这是怎么回事?”就在魔兵们都在迷惑的时候,路西菲尔的身后忽然出现一个黑色的空间,撒旦叶面色凝重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受伤了?”撒旦叶看到路西菲尔的身上有不少的血迹,万分着急。他刚才在宴会前感受到自己所布下的结界似乎有异样,于是将宴会的事草草交给瓦德森,不顾贝利亚的阻拦就赶了回来。

    “我没事,魔王陛下。”路西菲尔收起难平的心绪,在撒旦叶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这件事先不要对外宣扬,我随后调查。”撒旦叶对为首的魔兵队长说,“你们先把泰伯兰德的尸体抬下去吧。”

    魔兵们领命,也不敢多问,就纷纷退下了。

    “为什么杀了泰伯兰德?他想要杀你?”撒旦叶带路西菲尔回到寝宫,帮他脱下带血的衣服,擦拭伤口上的血迹。

    “他知道我是谁。他憎恨我,只是想要为因我而亡的索多玛报仇。他没有做错。”路西菲尔的神色有些凄然,他背对着撒旦叶,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时此刻的表情。

    “路西法……”撒旦叶突然自背后把他抱在怀里,他们之间除了肌肤间的接触,不再有语言。

    路西菲尔有一种感觉,就算所有的人都憎恨自己,但撒旦叶不会。然而真的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么?自己就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地一直留在索多玛么?毕竟撒旦叶是沙卡利曼耶尔,继承了魔神力量的魔族,无论身份还是实力都是魔族最有潜力的统治者,如果他的身份公之于众将得到几乎所有魔族的拥护,他才是魔界真正的王。

    “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并不知道泰伯兰德还有那样的过去。”撒旦叶的视线经过路西菲尔身上留下的道道伤口,自责地道。

    路西菲尔轻轻地摇了摇头,拉过撒旦叶拥抱他的手轻轻地吻着——在心情沉重的时候,语言的表达往往是无能的。总是这个男人,总是这个男人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出现在身边,可他自己清楚,他并非为他堕落,以前如此,现在也如此。他的温柔只会成为日后的障碍,就像缚住翅膀的美丽陷阱。

    一丝苦涩自血脉爬升,路西菲尔终于艰难地抬起头,凄然一笑。

    “抱我吧。”忽然路西菲尔转过身,摘下面罩,轻轻地吻上撒旦叶的脸,“让我忘了刚才的一切。”说着,解开撒旦叶的衣扣。

    沉默了一会儿,撒旦叶忽然将路西菲尔压倒在沙发上。不似往常般地温柔,撒旦叶近乎狂暴地舔咬着他。他只想要他知道,在他难过的时候,自己愿意给他安慰。

    语言是多余的,诚实的只有感觉。

    指尖留恋着皮肤的温度,不论他们有多少种身份的假象,但此时,相互感受到的毕竟是一片真诚。

    一阵大风呼啸而过,带着窗外那些飘落的荼蘼花瓣凌乱地飞起,萧索遍地……

    ☆、何去何从2

    路西菲尔从冥想中醒来,已经是半个月后。杜拉斯匍匐在他脚边,意识到他的动作,抬起头。

    路西菲尔安慰般地拍了拍黑蛇的脑袋,激动地走到镜前,脱去上衣,从镜子里看着自己的脊背。随着他把意识集中在背部上,一双黑色的羽翼延展出来。

    把身体的重量完全交给了镜子,路西菲尔欣慰地闭上双眼。皮肤贴着冰凉的镜面,他就像一个筋疲力尽的旅人在生死关头寻到了一汪泉水,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暂时地放松下来了。虽然目前只有一双黑翼,但这足以让路西菲尔松一口气了,魔化已经成功,之后的进程会不断地加快,恢复六翼的状态不过几个星期。

    感受着新生的黑翼,路西菲尔仿佛也找到了久违的新生般的感觉,那是在漫长的时光中早已消磨掉的悸动和期盼,以及复苏了的扩土开疆的野心。

    只是在欣喜之余,他也意识到分别的时刻快到了。

    虽即使有些惋惜,但他是要离开这里的。虽然来到索多玛后他想过留下甚至从此隐匿,但泰伯兰德的刺杀已经让他明白躲避无济于事,只有回到堕天使中,为堕天使的命运而战才是自己的宿命。

    环抱着双肩,路西菲尔的视线落在镜中背部的刺青上,五芒星、六翼和蛇的组合图案优美而霸气,昭示着撒旦叶的一贯风格。

    修长的手指抚上胸前花朵的刺青,唇边扬起不经意的笑意,路西菲尔重新披好衣服走出卧室。

    泰伯兰德死后,寝宫已经换了一批新的魔兵,除了个别的仆从可以进入,其他的只能留在寝宫的最外围。而如今代替泰伯兰德的,是一个年轻的魔族,名叫尤格。

    寝宫的周围没有一个魔兵,只有尤格相伴左右。

    “尤格,我想见他。”路西菲尔对新仆从说。这时杜拉斯无声地从走廊的柱子上滑了下来,也盯着尤格看。路西菲尔抚摸着它黑色的细鳞,并不在意它无处不在的跟随。

    “沙琪贝尔大人,什么时候?”尤格看了看魔兽,恭顺地问。

    路西菲尔看着尤格。虽然尤格很恭顺,但他对面前这个天使的好奇也不经意写在了眼神里。

    路西菲尔读懂了那眼神。

    在尤格眼里,自己不过是魔王的一个宠物罢了。他在好奇魔王的宠物。

    如果是很多年前,自己一定会厌恶这样的眼神,一定会觉得他冒犯了自己。就像多年前他在拉贵尔身边,有多少人是用这样的眼光来看待过自己?他觉得屈辱过,也愤怒过,他只是装作不在乎。可时过境迁,当他经历了大起大落和无数的生死,他觉得自己对这样的目光已经不在乎了,他不屑于向世人解释什么,不会去刻意在意别人的目光,只做自己想做的。

    “今晚吧。”他平静地对尤格说。

    “是,我马上去派人转达。”尤格礼貌地告退。

    尤格走后,寝宫的走廊里忽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宽阔的走廊显得宁静而清冷,树木间仿佛氤氲着缕缕的白气。昔日九重天上的自己出行总是难免被天使们簇拥着,如今倒是极致的对比。

    他的一生都在追求在等待,从没祈求过什么奇迹,因为奇迹不会凭空出现,那是付出心血的人才会得到的最高奖品,然而这一刻,他想放下所有的理智,回归自己回归感性,暂时放下那些责任,就这样心满意足地被人爱着被人疼着。

    路西菲尔独自立在华丽的廊柱下,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墙壁上的画作,从那些美丽的男女暧昧的眼神间追溯几百年前毕加索时代糜烂的魔宫生活的一个角落。真情与假意都被欲望所淹没,一切情绪都不用细细地研磨,只为博得魔王的宠爱,单纯得无以复加。

    ————————

    半个月来为了让路西菲尔能集中精神冥想,撒旦叶再也没踏入寝宫一步。当尤格把路西菲尔的话转达给他时,撒旦叶烦躁得一整天都昏昏沉沉,魂不附体,恨不得夜晚早点到来。

    轻轻推开卧室的门,撒旦叶看到落地窗正打开着,夜晚的风吹进房间,带着窗前的薄纱轻轻摇曳。七个枝形烛台一字摆放在窗边的桌子上。蜡烛都燃着着。点点的光芒温柔地抖动,带着房间的光影不断地变换。

    在光影的变动中,房间内的一切好像都慢慢地起了变化,石膏和金属如若有了水一般的质感,像要在柔和的烛光里流动起来。

    路西菲尔静静地站在露台上,背对着他,好像在看着窗外黑黢黢的夜空出神。他的几缕黑发在夜色里飘摇,末端好像与黑夜融合在一起。越过蜡烛的暖光,路西菲尔的身影在这个夜晚变得朦胧飘渺,有那么一刻,撒旦叶甚至觉得他就要融进夜色离自己而去了。

    他不想让他走,真的不想。

    感觉到撒旦叶走进了房间,路西菲尔转过身对他报以微笑。

    一瞬间,路西菲尔的脸上好像有一道玫瑰色的光晕闪过,在那一瞬间,撒旦叶觉得路西菲尔惊人的美艳。路西菲尔的确是美的,他有天界第一美貌的称号,然而他的神情多数情况却是淡漠的。

    虽然撒旦叶觉得自己仍不应该用美艳来形容他,但此刻的他无以形容。

    只要看气色,撒旦叶就知道路西菲尔的魔化已经成功了。他为他感到高兴,心中也总有那么些不舍,但同时也有一种熟悉而难以抗拒的感觉自腹部升起,一瞬间冲入脑海,让他兴奋不已——这样美的造物,能抱他、拥有他的,只有自己。

    路西菲尔拿起露台小桌上的酒瓶,往两个高脚杯里斟上葡萄酒,自己取了一杯,另一杯递给撒旦叶。

    “祝贺你。”接过路西菲尔递来的酒,撒旦叶与他碰杯。

    “谢谢。”

    “能让我看看你新生的羽翼么?”撒旦叶喝了一口酒,那酒明明甘醇,但此时化在口里,却比不上淡淡的一个吻。

    “嗯。”路西菲尔转过身,一对黑色的光翼自背后展开,又慢慢凝实成羽翼的形状,看上去光华流转,蓬松而轻盈。

    “好漂亮的翅膀,虽然现在只是两翼,但不久以后,你就可以恢复六翼的状态了。”撒旦叶抚摸那一片片带着体温的黑羽,手指插入温暖的羽片中,若轻若重地抚摸,引来路西菲尔一阵清浅的喘息。半个月未见,路西菲尔也有些吃惊于自己竟会如此想念撒旦叶的抚慰。

    “想我么?”撒旦叶从背后环住路西菲尔的身体,温柔地在他的耳边吹气:“我想你想了一整天……快死了。救救我……”

    “怎么救?”路西菲尔明知故问。他回过身,收起翅膀,注视着撒旦叶的紫色眸子染上了情动的颜色。撒旦叶的表白使他感觉有种灼热正在身体里左右冲突,然而路西菲尔克制着自己,抚摸着撒旦叶的脸,将唇凑到他的嘴唇上挑逗他道:“这样行么?”

    嘴唇和鼻息的触感若即若离,带着不可抵挡的魔力,将他们身体里隐藏着的感觉放大了数倍。

    “当然不够,我还想要很多很多。”撒旦叶微笑着,一边擒住路西菲尔的唇瓣仔细地吸吮,一边抚上他的身体。

    酒杯跌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绯红的酒液洒在他们的脚边,晶莹满地。酒香飘荡在微冷的空气中。凛冽而醇厚。

    柔软湿濡的舌尖带来颤栗般的触感,只一瞬就席卷了全身的神经。仿佛一刹那理智已燃尽,路西菲尔闭上双眼,无比热情地回应着撒旦叶的吻。

    厮磨间,他们摸索着对方身上的扣子,帮对方脱去衣服。

    跳动的烛光之下,柔软的地毯上,衣物散落一地,一直延伸到床边,仿佛还带着微微的体温。

    红色的大床上,他们赤裸着身体,像两条舞斗中的蛇,紧紧地纠缠,不放过彼此。

    撒旦叶伏在路西菲尔的背上,在浪潮的顶峰,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一个火红的吻痕。

    ☆、何去何从3

    “一会儿我们去索多玛城转转。”撒旦叶侧头在路西菲尔的脸颊上吻了一下:“我说过的。”

    路西菲尔微微一笑,点头同意。他能理解撒旦叶的心情。

    沐浴过后,撒旦叶和路西菲尔换上了兜帽和披风,通过撒旦叶打开的空间通道,悄悄离开了离宫。

    与天界相比,魔界的色调更加深沉晦暗,然而在这层沉暗的底布上,灯火显得更加绚丽多彩,美轮美奂。此时整个索多玛城就沉浸在这样的灯光里,无声地炫耀着它作为魔界都城的繁华一面。

    他们来到城外的一处山坡上,远远地眺望着灯光中的城市。

    撒旦叶侧头看了看夜风中的路西菲尔,终于说:“如果你回去,我可以作为你的同盟,帮你拿下亚巴顿的领地……”

    路西菲尔沉默了一会儿,才幽幽道:“不,这是我们堕天使的事情,我们虽然堕落了,仍保持着神族的骄傲和品性,自己的领地我们会自己夺下来,目前看来,这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且……据我所知,你虽然是索多玛魔域的魔王,但掌管这魔域的时间还太短了,你这么做只会引火上身。”

    “你说的不错,但是这么多年来以魔族和天使的矛盾,即使亚巴顿败了,魔族也不会臣服于你……”

    “嗯,我最初是想离开天界,到驻军的领地去,但现在既然我们被打入魔界的底层,总要为了生存和荣誉而战吧……”路西菲尔将头埋在撒旦叶的发丝里,鼻头有点发酸,淡淡地说:“今天我们不说这些好么?”

    撒旦叶觉得自己很早以前就已经了解他了。有人说他傲慢,他觉得说得一点也没错。他孤傲还清高,所以不愿意接受别人的一点点的帮助或同情,因为他把这当作是施舍,也许对他而言同情就是施舍。

    “……我只是担心你……”

    “我很厉害的,你说我没那么脆弱,你说过的……”路西菲尔的眼神很柔软,软得让人真的以为有人融化了他,但撒旦叶清楚,这个人在过去的日子里经历了那么多,即使变得柔软也可能是错觉。

    “唉,那就好好照顾自己吧,打输了你失去的不只是领地,有一天我会抢你做王妃的……”撒旦叶撇开刚才的担忧,换上一脸坏笑,“哼哼……到时候……你真的翻不了身了……”

    “王妃?”路西菲尔愣了下,“好肉麻……”他忽然笑起来,没来由地觉得很幸福,以前的情人们没人敢和他开这样的玩笑。

    “肉麻么?”撒旦叶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让他跨坐在自己的腿上,在他的耳边说:“要我说,情人之间就该这么肉麻的,有什么好笑的?其实……我还能更肉麻一些,你要不要听听?”

    “不想听。”

    “算了吧,这种话都是骗人的,你想听,却不好意思说。”

    “才不是……”

    “我不管,非要说给你……”撒旦叶搂紧他的腰身,将他放倒在山坡倾斜的草地上,紧贴着路西菲尔的耳朵低声地说了起来。

    “啊~你这个淫棍~”路西菲尔笑着推开喋喋不休的撒旦叶,亏他在神封之境时还希冀过神是撒旦叶这样的人,可是和冷冰冰的耶和华比起来,撒旦叶的性格就像是神极端的反面,他真不敢相信如果神是撒旦叶这个样子世界将会怎么样。

    可是不论这个世界会怎么样,但至少和他在一起时,在他创造的小世界里,路西菲尔觉得自己快乐得多。他第一次觉得,能遇见他,是自己最大的幸运。

    撒旦叶被路西菲尔推开后也不再言语,他仰躺在草地上,摸出随身带的托斯亚魔笛,吹出一段优美的旋律。

    路西菲尔慢慢爬到他的身上,将头枕在他的胸口,感受吹奏间的起伏,等待着索多玛城即将到来的黎明。

    一曲奏毕,撒旦叶抚弄着堕天使柔顺的长发,望向漆黑夜空的最深处。如果他抚着的,是普通的天使该多好,也许他真的会让他做自己的王妃,他们可以旁若无人地爱着,就这样无忧无虑地度过漫长的岁月。然而路西菲尔虽然现在柔顺得像猫一样,但他仍是创世时诞生的异数,堕落天使们的王……

    黎明就快来到,风已不那么冷,索多玛城繁华如故,夜色的洗礼也未能使它显出一丝疲态,随着白天的降临,个别街道上已经摩肩擦踵了。

    撒旦叶和路西菲尔戴着兜帽手牵着手,像一对普通的情侣在热闹的街道上徜徉,偶尔会有人对他们这一对魔族和堕天使的组合投来疑惑的目光,然而他们并不在乎。

    撒旦叶就像一个称职的向导一般涛涛不绝地讲着在这座城里发生过的故事,随后他们去听了一场魔界本土的音乐会,又在“绯色禁咒”酒吧里喝了些酒。

    深夜时分,撒旦叶带着路西菲尔绕到了毕加索广场前的许愿池旁。

    夜晚逗留在许愿池的情侣仍然不少,许愿池的水被红色的火光照耀着,能看到沉在池底的银币的浮光,那个弹琴的魔族仍在,弹的正是一个抒情的曲子。

    “我们许个愿吧。”撒旦叶说。他特别强调了‘我们’两个字。“据说两个人一起许愿,爱情就会永恒。”

    “我忘了带银币。”路西菲尔不想让撒旦叶觉得失落,可出门时他还是忘记钱的事情。

    撒旦叶看着他衣袋的眼神明显有提示的意思,路西菲尔顺着他的眼神在自己口袋里摸了一下,竟有一枚银币!

    路西菲尔疑惑地看着撒旦叶,后者低低地笑起来:“临走前我就在你的口袋里放好了,这次别想抵赖。上次我看到你往许愿池中投了硬币,你果然回到这里来了,看来传说真的灵验。这次我们一起吧。”

    路西菲尔把银币托在手心里,忽而攥紧,一个愿望的重量这样轻,而他自己却开始愿意去相信世上真有这样的魔法。上一次他只是应付而已,这一次,他想要认真对待了。

    他们手拉着手,神情肃然,动作都有点慢,就像在进行一个庄重的仪式。

    忽然他们之间交换了眼神,同时将手中的银币投入池底。

    银币落水的声音响起,彼此的心里都有了期许。

    路西菲尔拉过撒旦叶,和他接吻。

    不乏王者般的理智,但有时也疯狂般地感性,他越来越喜欢这样的撒旦叶,一个让他心动的体贴的情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腻歪的到此结束~往后要进入主剧情了………下周开始每周二、四、六19点更新

    由于涉及河蟹,那个微量反攻的部分被我删了~

    ☆、何去何从4

    魔界第九层,火湖。

    刚刚山洞外还是一片深沉沉的灰色,转眼间诡异的雷电闪亮于天地之间,风云变色,一场暴风雪瞬间到来。

    远处的火湖发散着赤红的光芒,在白茫茫的天空下,冰火交融,犹如幻境。

    萨麦尔焦急地在山洞里走来走去,不住地搓着双手,却低着头不说话。

    山洞里此时不止他一个人。其他两人正站在他的身边,也用焦急的眼神看着他。

    原来刚刚萨麦尔的手下与卡麦尔取得了联系,卡麦尔告诉他路西菲尔已经从封印之境中逃了出来,现在正在索多玛城魔化。

    萨麦尔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直以为路西菲尔肯定是因为找不到他们的所在才躲了起来,却没想到他躲到索多玛去了。

    当然卡麦尔并没有把详细的情形说给萨麦尔的下属,他只告诉他路西菲尔在索多玛,并对他说如果路西菲尔没有成功地回来,要做好营救的准备。说起来,卡麦尔仍然是不相信撒旦叶的。

    得知了这个消息,萨麦尔紧张了起来。他迅速找来沙利叶和阿萨兹勒,于是就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刚刚完成魔化的沙利叶沉不住气了,急迫地道:“殿下一定是迫不得已才去索多玛的,而且撒旦叶说不定还对天魔交战的事情怀恨在心……不行,我们现在就得救他出来!”

    阿萨兹勒明显恢复得不错,金色的眸子熠熠发亮,浑身都充盈着力量。他赞同地看了沙利叶一眼,也坚决地说:“我们得救他出来,不能让他落在撒旦叶的手中,就让我去吧!”

    “阿斯莫德现在不在,否则由他去索多玛再合适不过了。”萨麦尔犹豫着,终于停止了走动,对二人说:“除了阿斯莫德,这里完成魔化时间最长的是我,对魔界情形最熟悉的也是我,还是我去吧。”

    阿萨兹勒和沙利叶互望了一眼,没有表示异议。他们都是军队的指挥官,数以万计的堕天使军只听他们的调遣,在这个无比艰难的时刻,他们不是说走就可以走的。

    萨麦尔当然知道这原因,他为了爱情逃亡,本来只想在魔界找个安身之所,与路西菲尔相比,他在魔界的势力微不足道。可在魔界没有势力就只能被欺负,现在他的未来也和这军队联系在一起,同生共灭。

    如今堕天使军受到魔化和酷刑的双重折磨,又堕落到这个陌生而恶劣的环境中来,早有意志薄弱的人怨声载道了,他们当初就是为了路西菲尔才堕落的,如今路西菲尔下落不明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团结在一起并肩作战呢。面对路西菲尔忠心耿耿的指挥官们,萨麦尔知道当务之急就是把他找回来,这样才能避免堕天使军最终土崩瓦解的命运。

    在路西菲尔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由于萨麦尔曾经的炽天使地位,他暂代了总指挥的位置。他对沙利叶和阿萨兹勒说:“我走后你们继续隐藏着,我一定会把路西菲尔带回来。”

    阿萨兹勒和沙利叶交换了眼神,看着萨麦尔转身走出洞口,最终消失在白茫茫的风雪里。

    由于有在魔界逃亡的经历,萨麦尔对魔界的情况比较熟悉,他费了不少时间终于混过了亚巴顿和别西卜的领地,到达索多玛城外。

    一路上他都在悄悄打听路西菲尔的消息,听到最多的还是魔族茶余饭后路西菲尔和撒旦叶的绯闻,不过没有人能肯定路西菲尔就在索多玛城里,更没人知道他现在处在什么样的状态。因为忌惮撒旦叶的力量,萨麦尔只好暂时在索多玛城外游荡着,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索多玛离宫中,撒旦叶和路西菲尔疯狂做爱,他们都意识到随着魔化的完成,最终分开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整个下午,寝宫里都弥漫着一片淫靡的气息。当欲潮退去,路西菲尔伏在撒旦叶的身上,睫毛上仿佛还有未曾散去的雾气,他低垂着眼,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累了?”撒旦叶拨开他被汗水濡湿的额发,捧起他的脸,在他的唇上轻轻地吻。

    路西菲尔支起身体,看着撒旦叶如黑夜般的眼睛,没有说话。

    “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么?我不能长久地留在索多玛,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过了一会儿,路西菲尔才轻声说:“你会遵守约定的吧?”

    这回轮到撒旦叶不说话了。他闭上眼睛,好像不睁眼不说话时间就会这么静止下去似的。路西菲尔没有催促他,只是把头靠在他的颈窝间等待着。撒旦叶并没有封印他的力量,而他也基本完成了魔化,但目前的力量是无法和撒旦叶比拟的,他担心他会反悔。他曾想过就此放下曾经的一切,然而堕天使们仍是他的牵挂,奢靡的离宫也不该是他最终的归宿;他想要获得自由,可是现在就被束缚着。他思索了良久,觉得自己能做的,就是回到堕天使的中间去。

    “你想什么时候离开?”撒旦叶翻身把路西菲尔压在床上,牵过他的手,一根根地吻着他的手指。

    路西菲尔被他吻得心烦意乱,可他已经在索多玛住了四个月,魔化也完成了,现在堕天使们可能需要他,他非走不可。

    路西菲尔任他挑逗着,淡淡地道:“今晚。”

    撒旦叶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间,火热的唇舔咬着他的皮肤,竟让路西菲尔觉得有点疼了。

    “黎明前。”撒旦叶一边吻一边喘息着道:“今天晚上是我们的。”

    路西菲尔搂紧撒旦叶的身体,暗中松了一口气道:“嗯,黎明前。”

    两具赤裸的身体蛇一般地纠缠了一夜,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在他们的律动及呻吟中慢慢溜走,当宁静及绝对的黑暗占据了天空,黎明就要到来。

    路西菲尔和撒旦叶站在窗前的露台上。

    撒旦叶打了个响指,一只黑龙从魔法阵里冲了出来,无声无息地落在露台上。

    他们骑上黑龙,离开了离宫。这一晚的风颇为寒冷,凌厉的风刮在脸上,有一种热辣辣的疼痛,黑龙顶着风,来到了空中要塞上。

    空中要塞上两人面对面站着,黑色的衣服将他们融入漆黑的夜色里。

    撒旦叶拿出面具给路西菲尔戴上,又把带来的兜帽罩在他身上,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才说:“去巴鲁城,巴鲁城虽然没有下层的通道,但我得到消息,萨麦尔最近出现在那一带。”

    听到萨麦尔的名字,路西菲尔怔道:“他是来找我的?你已经知道了?”

    “他已经出现在蛾摩拉魔域一段时间了,只是一直没有到索多玛魔域来。”说着,撒旦叶向着虚空中一指,黑暗的天空里,出现一个并不明显的黑色洞口,“穿过这个空间,你将到达索多玛城外,然后通过第五层的三号通道就会到达巴比伦魔域的巴鲁城。”撒旦叶拉起路西菲尔的右手,掀起他的袖子,用自己的徽章戒指在他的手肘处烙上印记,“这个是特使的印记,它可以让你轻松地穿过索多玛魔域边界到达巴鲁,不会遭到拦阻。”

    “你说过强者终不能束缚强者,我不想束缚你,我想我明白你所追求的自由。”撒旦叶温柔地道:“去你想去的地方,完成你想做的事,只是记得……不要让自己受伤。” 他轻轻揽起路西菲尔被风拂乱的发丝,藏到他的兜帽里。

    “依照目前的局势,你这样一走,我们就是敌人了。”撒旦叶一直絮絮地念着,忽然微微一笑:“对敌人,记得不要手下留情。”

    路西菲尔看着他,觉得这一瞬间他正传达着什么,一时间却找不到任何线索。

    第2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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