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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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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l]一家小酒馆 作者:闲时听音乐

    第4节

    ☆、第十八章 死灰

    日头不早了,热闹了一天的富贵酒楼,慢慢恢复平静。开始准备收东西打烊,柜台内的文成算过账后,把账本理理好、银钱点点清。

    抬起头,正要对早收拾好桌椅、碗筷,站在柜台前的文忆说话。却发现店门口处,来了一名不速之客。对于他,文成真是不甚其烦:这个周疯子,真是阴魂不散啊!

    自打上次文忆替她办过一次生辰筵席,周元风来酒馆的次数更勤了。那次宴会,文成信守诺言,自始至终未出现过,当然是在文忆、周元风的视线范围内。

    可惜事情还有另一版本,文成——文掌柜,对于留下来真正操办宴席的张师傅来说,那是不想再多瞧一眼的人。十几道菜,就他一个人做,菜是文忆帮忙一起洗净、切好,可一道菜真正的精髓在油盐酱醋、火候力度,十几道菜下来,不亚于一场比武操练。

    这时候,若在旁边有一只苍蝇不停的转悠,“嗡嗡嗡”……命令打听酒席上的细节,张师傅迫于威胁,不得不竖起耳朵监听,再来回话。店主人意图把他好好的一个厨子训练成探子,真叫人痛不欲生。

    “什么?”竟然只有他们两个人,文成简直是火冒八丈,这个周元风真是不安好心。脾气压抑不住了,捋起袖口,急吼吼的要出去,把文忆带回来。

    可刚跨出一步,便被一把拽住,张师傅唯唯诺诺:“掌柜的,文忆小姐交代了,叫我看着,不许任何人打扰周公子生辰宴。否则我拿不到晚上的外快不说,还会扣了我今日的工钱。”

    一听这话,文成一下子,变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任何人?富贵酒楼大门都关上了,哪里还有什么其他人?这话明晃晃是针对她文成说的。

    要是周元风说的话,文成肯定是不加理会,还可能反其道而行:你不让我去,我偏去。可是,阿忆,她是暂时不敢去招惹。傍晚时分,说了那些过分的话,现在想想,都觉着无言以对,更别说义正词严的去教训人了。

    料事如神?其实是文忆早就看穿文成“兔子急了会咬人”的特质,专门为了刺激她而特地所作的安排。以文成的性子,周元风这个事,她不掺和一脚,才真叫见了鬼。说不定,现在正躲在哪个角落听墙角呢。心随意动,眼睛不时往四周瞄上一瞄。

    所以说,文忆若去算卦应该也是不错的。当然,卦象占卜,指定人选只有一个——文成。此刻,文成正窝在后堂与大厅之间的门后面,竖起耳朵,贴着门,想听清两人在聊些什么。

    心里作出一个决断:一旦、万一、只要周元风口不择言,说出什么冒犯的话。她就冲出去,保护文忆。可是,蹲了半天,脚都麻了。听来听去,也就那几句:感谢啊、祝贺啊、赞美啊……

    “切,毫无新意,纯粹是没话找话说。”文成嗤之以鼻,突然,又反应过来:“你还想听到什么啊?”简直想给自己来盆冷水清清脑子。

    文成装作两手开工,轮流抽打自己的双颊:“那里面,一个是花钱如流水只会讨女人欢心的小白脸,一个是你心心念念要呵护的宝贝妹妹。”

    想想都要抓狂,作为一个好姐姐,怎么能容许这样一个不学无术、花言巧语、面目可憎、心肠歹毒的人跟自己的妹妹在一起。

    额……为了给自己找借口,莫须有的给周元风安了一堆罪名。终于可以义正词严的站起来、去解救文忆了。刚要摸上门把,又被人拽住。你说说,你一个厨子,烧菜、上菜就好了嘛,老管别人闲事干嘛?文成真是哭笑不得:“又怎么了,张师傅?”

    张师傅此时确是一个头两个大,两面做事不讨好,却又不得不硬头皮:“掌柜的,我刚才去上菜,文艺小姐又说了,让您回家去,不要在这碍手碍脚。若你还想让她原谅你今日所说之言,最好这么做。”

    “啊……”文成一下瘫坐在地上,一句话就将她击倒在地,坐在墙根,双手抱着头,不敢相信:“这还是我当初那个可爱善良的妹妹么?为何遇到了这个周疯子后,愈发变得不可理喻?”

    “门都没关好,衣角漏出来了!”坐在正面,一眼就能瞥到:“就知道你肯定不放心,就是要你急。”想象文成那个火急火燎的画面,文忆不由得轻笑出声。

    这嫣然一笑,如千树万树梨花开一夜盛开。让周元风不禁飘飘然起来:“要是一辈子能与这样的微笑相对,真是死而无憾。”自此,他更是肯定了对文忆的追求之意,不成功,誓不罢休。这是他从未做过的事,在一个女子身上如此用心……

    因此,不日,他修书一封,派人送给在京城的家人,表明有要事在身,暂不能回京述职,万望家人谅解。自此,留在九星镇上,一心一意,只为有朝一日,得到文忆真心的回应。

    天天见什么的都算小事,今儿个邀去茶馆喝个茶,明儿个邀请游船手谈一局,总之是花样百出。反正周家老爹是礼部侍中侍郎,家里有的是钱……

    这段时日,文成是饱受他此类举动的折磨。可气的是,问题还不光出在他身上。你说他邀约,阿忆你,一次是客气、两次是新鲜、三次是好玩……可这都四次五次了……又是怎么回事?文成全身气不打一处来。文忆现在除非是有事,一旦没事,就会跟他出去。

    “你个女孩子家,老跟男子一起同吃同游,街坊邻里的会说闲话的。”文成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劝诫文忆。

    “是啊,所以,我才建议周元风成立了九星诗社啊。这事你不是知道吗?就上次聚会,你还说要参加来着,只不过没通过测试罢了。”毕竟是周元风男子,且是假借他之名,文忆自有分寸。

    所谓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把文成因为水平不够,没有被准入诗社的事当面说出来,真的好吗?文成真是不想跟她再多说一句。

    当初,文忆提倡建这个诗社,就是考虑到这点。当然,对周元风的说法是,正好可以时不时进行文学交流。

    此话一出,周元风肯定是一百个答应,他巴不得天天能见到文忆。于是,挑大梁,组织起来。以他在九星镇上的名望,确实是不费吹灰之力、一呼百应。

    原来,这周元风非但不是一个文成处处瞧不上眼的绣花枕头,而且在诗词造诣方面,还略有文名。在京城,素有“诗书秀才”的美誉。尽管到现在,他的身份不过是个秀才,究其根源,也是他对科举考试全然不感兴趣。时事文章算得上是信手拈来、个中好手,可就是不写。

    周家嫡长子,家里对他是奈何不了,只好托关系帮他谋了个差事。可即便这未经科考谋到的职位,那也是九星镇上这等小民需要仰望的。

    九星诗社招收固定诗友,现在大约有十个左右,每个月上中下旬,每旬差不多要搞三四次聚会,当然发起人几乎都是周元风。诗社内成员,只需在聚会前一日,派人过来周家知会一声即可。

    参加诗社集会,内容无外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交流、切磋、比赛。不过地点倒是常换常新,其实这有周元风的私心,想象是自己带着文忆一起赏遍世间美景。

    有些人,许多时候,就是喜欢一厢情愿。一颗心不在你身上,你就是带她上天入地,走遍天涯海角。在她眼里,甚至比不上一个小小的、旧旧的酒馆里面的风景。

    诗社里,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也不少见。周元风家世显赫,本人又是一表人才、才华横溢,最重要的是,未曾娶亲。攀上了他,那可就真是麻雀变凤凰了。因此,意图接近他的人不在少数,也给文忆减了不少压力。

    而此时此刻,“不行。”面对周元风发出的邀约,文成抢着一口否决,再转过头来,双手紧紧抓~住文忆的胳膊,对上她的眼,一脸希冀:“阿忆,早上,你不是满口答应过我,今日不出去的吗?”

    面对责问,文忆没开口,只默默垂下眼睑。

    就这一眼的躲避,突如其来的闪躲。刹那间,文成觉得孤独、寂寞、失落、无助疯狂地向她袭来,似乎整个世界都要将她抛弃。那种熟悉的空洞再次涌过来,快要将她淹没。

    没有得到回应,恐怕再也不会得到回应。文成松开手,任手臂无力地自由落下,宛如没有一丝意识,愣愣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转过身,浑浑噩噩的往前走……

    在她转身的一刹那,文忆看不见的地方,文成的手缓缓覆上心房,用力死死按住,这里空落落的,却又剜心般的痛。泪不受控制,如雨下,无声无息:“这个世界,终究只有我一个!”……

    ☆、第十九章 花开

    今夜的九星诗社集会不可谓不热闹,周元风将聚会特地安排至他的家中举办,诗社成员几乎悉数到场。除此之外,还出现不少生面孔。一打听,便知其中缘由。今儿个,竟是周老太爷亲作主陪,邀请九星镇上众多青年才俊,共聚一堂,饮酒赋诗,交流切磋。

    到了宴会,文忆和周元风已然来晚,席上差不多坐地满满当当。一片熙熙攘攘,热闹却不哄闹。待周府大少爷周元风出现,席上静了不少。看后面跟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议论的声音又慢慢变大,文忆清晰的感受到周围投来好奇的的目光。

    “爷爷,路上有些耽搁,我们来迟了。”周元风上前,跟主位上的周老太爷说明。文忆顺势道了个万福,表示歉意。

    周老太爷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目光熠熠的盯着文忆,手不时轻抚胡须,点头微笑,和蔼可亲:“无妨,宴席还未开始,你们且入座吧!”手往旁边一挥,靠右手离他最近的两个席位正好空着,看来是早就留好的。

    文忆的心有些不安的跳动:看上去,今日不仅仅是一场诗会那么简单,只是不知所为何事?其实,她猜的没错,今次是诗社集会,也是周家长辈对文忆的一次小小观察。怕明晃晃过于尴尬,便特地举办了个聚会。

    周家不是小门小户,想做周家媳妇,要求自是繁多不坠,至少也得是才貌双佳、贤良淑德、家世清白。周元风死死不肯走,留在九星镇。家里人自然会奇怪,稍稍一逼问,整日跟着周元风的周全就竹筒倒豆子——清清楚楚全交代了。

    看上普通人家女,换了京中任何一家权贵,都是无法原谅、不可接受的事。但对周家而言,不亚于天大的喜事。周元风加冠都三四年了,给他不知说了多少门亲事,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说白了就是现在不想成亲。家中长子,自小宠溺,逼得狠了,就说要出家当和尚去,所以,至今迟迟未婚。

    其实,周元风真正喜好是仿古之名士,游名山大川、寄情山水。并非家人怀疑的“对女子不感兴趣”。现在出现了这么个文忆姑娘,简直要把周家人高兴坏了。这不,连向来不问事的周家老爷子都出来坐镇,替周元风把关。

    随着周元风的到场、周老太爷授意,宴会正式开始……不一会儿,觥筹交错……酒过三巡,见席间敬酒喝的也差不多了。留了一句“大家随意”,周老太爷便提早离席,不时摇头:果真岁月不饶人,跟群年轻人闹在一起,果然费神。

    周老太爷早早退场,剩下在座的,多是平日常来集会的相熟。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吟个诗、作个对、猜个拳、喝个酒、行个酒令,不受拘束,玩个尽兴……

    只有一个人,对她来说,美酒淡如水、佳肴无味道,心思不断外游,心绪不宁,担心着那人……却时不时,还要曲以委蛇,对前来示好、交谈的人笑脸相迎。光“跟周公子只是路上偶遇”这一条便回了不下十次……一个好好的宴会,搞得文忆心力交瘁、疲惫不堪……

    红红的火光照映脸庞,脸上的泪滴慢慢被烘干。直至火苗熄灭,尘埃落定,文成的伤心难过才算少了些。

    画面回转,文成眼前浮现的是:孩童时,在自家酒楼里。跟爹爹吵着闹着学烧菜,抱着他的手摇来晃去。却不小心碰到锅里勺子,溅了几滴滚热的油花到爹爹的手肘上。瞬间,起了几个水泡。

    有愧疚、有委屈、有难过,五味杂陈,一张小~脸写满心事。想哭,觉得无理取闹,明明自己才是犯错的。可自己真不是故意的,又觉着委屈,小孩子犯倔,自己跟自己较上劲。

    文爹不多言,冲凉水,再拿了药膏涂抹。厨房里,这种事很正常。刀伤、烫伤,新手的话,几乎是家常便饭。即便熟手,也难免疏忽。所以,他不愿自家闺女接触这个,却禁不住她闹。

    泫然若泣的小表情,让文爹好气又好笑,一手裹着纱布,一边弯着腰对小文成说:“乖女儿,爹爹教你一个法术,非常厉害的那种。以后,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哭完再念一个咒语“伤心快快走”,重复三遍。所有的伤心、难过、不好便会跟着眼泪淌走!”话音刚落,只听“哇……”的一声响,伴着文爹爽朗的大笑响彻整个厨房……

    这种无稽之谈,也就文爹能想到,并且让文成深信不疑。再以后,猛吸气三口,不呼出,心中默念“不疼”、“不疼”、“不疼”三遍,身体上收到的伤痛就转移……诸如此类,各种三遍法则,不断自我暗示,缓解不好的情绪。

    文爹本意是先让她养成乐观的性子,真正的道理,等大些再说。可惜,没等小文成长大,自己先驾鹤西去。文成孤单到现在,没个人亲近,更不会有人教导,三遍暗示法倒是运用的愈发炉火纯青。

    法术什么的,她自然晓得是糊弄小孩的。但是这些法子真的很有效,几乎是屡试不爽。渐渐的,文成习惯了各种自我暗示,成了她调节情绪的小法宝……最终,变成了一个“情感迟钝”、“没心没肺”之人……

    文成一直都记得文爹的话:把难过哭出来,就会好了。果然,大哭一顿,心中虽仍有点闷闷的,但确实舒坦不少。

    可一抬头,怎么天都快黑透了?文成一惊,更没心思伤心、难过了。刚才烧着火,没察觉。现在……怎么觉得鸡皮疙瘩有点起来了……文成抱紧双臂,开始奔跑起来。可惜,没走多远,只听“啊”的一声尖叫……

    猛地一下,不知怎的,心慌慌,乱跳起来,文忆一刻不能再多呆,她想见到那个让自己魂不守舍之人。没等宴会结束,便提前告辞。趁着十六的月光,文忆匆匆回到富贵酒楼后院,家中一片漆黑。心中一沉:先前无论多夜,都有一盏小油灯,窗前等候。

    “看来,这次是真的伤着她了!”文忆心中不好过,也知道自己今日举动给文成所带来的打击。但是兵家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来这么一下,怕是阿成她永远都无法正视自己的心。有点后悔,却不得不。

    推开中厅门,文忆要去看看自己一晚上念念不忘的人儿:即便是熟睡了,也要跟她说一声“生辰快乐”。原来,今日,竟是文成的生辰,怪不得她的反应如此剧烈。

    借着月光,蹑手蹑脚,文忆来到书房,仔细一瞧。不料,被褥整整齐齐,床~上竟空无一人。一下子,文忆紧张了起来,点上油灯,家里找了一圈:的的确确不在。

    一次这样,两次还是这样,文忆又急又怒:好你个文成,这次被我抓回来,定将牢牢把你捆住,看你还喜不喜欢到处乱跑。一声不响就消失的人最可恶,真没想过被留下却一无所知的人会担忧、焦急、心慌吗?当然是,嘴里不饶,心里却担心的不得了。

    与此同时,某个荒郊野岭,月光透过树枝倾泻。抱着脚坐在块大石上的文成,手里紧紧揪着一根草。神情紧张,不时四处环顾,总觉得后面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汗涔~涔,四下寂静,又不敢出声,松开脚脖子,两手各抓起一把碎石,牢牢攥在手里……

    “阿忆,只要你来,我便原谅你。”……“阿忆,只要你现在出现,我发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阿忆,你怎么还不来?”……默念大~法开启,怪不得文忆心有所应,敢情是被她念的……

    忽的,感觉背后一凉,文成缓缓转过身……

    话说回来,文成的三遍法则通常都很灵验,除了一条,“我不害怕”,即便说上一万遍,也不管用。她尤其害怕天黑,所以,一般她在睡觉前,都会点个小油灯,留好油量,熟睡之前,都会亮着。

    轻轻呼吸,文忆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细细思索:此时此刻,文成能去哪里?

    这几日,见缝插针,文成明示暗示过文忆不少回:二月十六,是她的生辰。一个人的生辰,另一个人的祭日,正是文成娘~亲作别人世的日子。所以她的想法是,让文忆一起陪她到九星山上,给父母的衣冠冢拜上一拜。两人简单吃顿寿面,即可。

    想到这茬,文忆大致猜到文成去向何处。文成父母的衣冠冢,文忆随文成过年扫墓时去过一次,文忆向来记路,差不多能找到。拎着灯笼,带上火折子,文忆即刻上山去寻人……

    大半夜的,荒山上,道路崎岖,不时响起的,是山谷间回荡的阵阵阴风的呼号声。即便几人同行,也会心里毛毛的。可文忆看起来,完全不受影响,面不改色,行色匆匆。

    “如果记得不错,大约还有一炷香,便能到了阿成父母的衣冠冢处,也就能逮着那个叫人忧心之人。”文忆气得牙痒痒,可一想又不对:“阿成她胆子那么小,黑灯瞎火的,哪里敢留在这边?莫不是自己心慌意乱之下判断失误了?”她不怕,不代表那个胆小鬼也不怕。

    情急之下,哪里有心思慢慢考虑,搞不好弄错了方向。文忆心中一沉,脚下走的更快了,想早一点到那墓前,看个究竟。若是不在,还得往下一处寻,现在她真的有些担心了,害怕文成出什么意外。

    不一会儿,走到一处乱石林立处。忽然,文忆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来人呐,救命啊!”转瞬即逝。

    隐隐听着是个女子的声音,怪力乱神之事,文忆向来不信。可这深更半夜,谁会来这?还遇险了?刚才那一声,似乎还有些耳熟。一息的功夫,文忆便厘清了:除了文成那个笨蛋,还有谁?

    她遇到了什么危险?文忆一颗心不断上悬:猛兽?遭抢?还是最不能想象的劫_色?虽说她是男子打扮,但模样不差,眉清目秀、细皮嫩~肉的,难保不遇见那穷(饥)凶(不)极(则)恶(食)之人。

    联想到这,文忆急的双手做喇叭状,大声疾呼:“阿成,你在哪?文成,你在哪里?”步伐瞬间加快,在林间奔跑起来,不管那凌厉碎石……

    此刻,若有人要问文成这辈子听过最动听的声音,她一定毫不迟疑:“阿忆的救命之音。”本来是惊吓过度的本能反应,谁能想到真的有人来,还是自己念想了一晚上的声音。迫不及待,大声应和:“我在这里,阿忆,我在这里……”不敢停顿……

    文忆听音辨方向,握紧手中灯笼,几息间,脚趾点地,一跃而起……果然就在不远处,怪不得一开始听着声音很近、却没见着人影,原来是掉入一个洞里去了。

    洞口向下开,四周圆滑,灯笼靠近照照,确实挺深,足有两人多高。只见文成呆呆望着洞口之人,手里抓了些碎石,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动不动。

    莫不是吓傻了,一不叫,二不哭,完全不符合她的本性。火光再下移一点,原来如此……文忆也不说话,从洞口地面捡起个小石块,中指、食指灌力,用力飞扔下去。

    随着“嗤”的一声,石子入肉。文成双手一松,碎石滚落一地。只见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发丝散落、灰头土脸、涕泗横流。那样子,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尤其对文忆来说,心疼的不得了。灯笼放在洞口,不管不顾,跳了下去。

    一把抱住,鼻涕眼泪,往对方衣服上蹭:“呜呜呜……阿忆,你怎么才来?我在心里喊了你无数遍了,怎的才来……”责怪的语气,心中委屈……

    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摸~摸头,轻声安慰:“不怕,阿成,不怕啊,阿忆来了……”这语气,怎么那么像哄小孩?也对,哭成这样,哪还有平常做姐姐的样子?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就是这姿势,有点奇怪,个子高的扑在个子矮的人怀里撒娇?

    抱着文忆,哭了好大一会儿,总算把心中的委屈、难过、恐惧、伤心都哭出来了,文成抽噎着,抬起一只手揉揉眼,胡乱擦脸:“你来这干嘛?你不是去周家大少爷那什么诗会了吗?”心口不一,头不自然的扭向一边……

    话里,带了些酸气。却没有勇气推开这充斥淡淡茉莉香气的怀抱,贪恋,轻嗅,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文忆的衣服,直至四目相对……

    心里一堆奇奇怪怪的想法,文成搞不懂,却不想再多做思考。眼前,似乎有更重要的事……

    快要被这柔柔的月光融化,阿忆的眸子亮如天上的星,檀口微微轻启。温柔地望着自己,宛若一汪清泉注入心底,一如夕阳下湖面漾起了一圈圈彩色涟漪。美好的让人想靠近,哪怕是飞蛾扑火。

    此情此景,文成混沌的脑子“嗡”的一响,不再迟钝,心被蛊惑,抬起头,呼吸透着紧张,缓缓向前……空气变得有些灼热,眼前那双好看的眸子轻轻阖上,红艳欲滴的双颊,是命运给出的许可……不再犹豫,唇,相接;耳边,是茉莉花开的声音……

    ☆、第二十章 牵手

    唇上耐心地辗转、研磨、勾勒,似在勾绘一幅山水画,心神合一,直至大功告成,气喘吁吁。

    “阿忆你,没事……吧?”文成语不成句,鼻息扑闪,张嘴,用力,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刚才的感觉太美妙,可就是气闷的慌,只好依依不舍的放开。低头,是因呼吸不畅、满脸红晕、瘫软在怀的文忆。见她似乎也被闷狠了,情急之下,文成支支吾吾出一句。

    “阿成,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嗯?”轻轻倚靠文成的肩头,文忆眼神朦胧,语气轻柔,柔得仿佛能滴出~水。其实她就想让文成开开窍,亲都亲了,还不说几句好听的?

    “阿忆,这个样子,好美!”文成有点愣住,心中感叹,沉浸在美好中,不可自拔。等听到文忆问话,才反应过来,反省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

    “对……对……对不起!”一顿手忙脚乱,想松手离开,又怕怀里的文忆跌倒,半扶不扶的。感情之事,具体不太懂。但这事,她清清楚楚知道,只能是夫妻之间做的。而自己冲动之下……文成愧疚的头都不敢抬。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负责了?”文忆心一沉,站直了身子,果不出所料。跟她委婉,无异于对牛弹琴。只能直来直往,立刻一副泫然若泣哀怨样,就像个小媳妇在质问负心郎。

    唉,真让人心累,这是爱人,还是孩子啊?文忆叹了口气。

    手上一轻,文成用余光偷偷瞄了眼文忆:不舍得她哭。

    “那……我们,我们成亲吧!”文成眼一闭、心一横,握紧拳头,说到最后一句,几乎用喊的。谁知竟在这小小的洞中,造成回响:“我们成亲吧,成亲吧,亲吧,吧……”将文成羞成个煮熟的螃蟹,还怪起了山洞:谁要你多嘴?

    “啊?”这下轮到文忆懵了,眼睁地大大的,全无平日的聪明范儿。真的被文成始料未及的回答,搞了个晕头转向。惊讶的同时,心中又涌上阵阵甜蜜:愿意给出一辈子的承诺,还有比这更好的表白么?

    “嗯……”文成有些不好意思,抬头望天:“很久之前,爹爹便跟我说过,女孩子万不能叫男子乱亲了去,亲了便是要成亲的。”

    敢情是这么一回事,真叫人失望,文忆小小翻了个白眼,对文爹的教女方法真心不敢苟同。不过也好,文成对感情的认知,如一张白纸,只等她们以后共同绘出最美的色彩。不过,这样一来,气氛确实被搞砸了。这种木头,着实不解风情。

    “可我们都是女子啊!”既然浓浓温情不是她俩的画风,逗逗清(无)纯(知)少女也是不错的。文忆存心想作弄文成,看看她是否会说出更无知的话来。

    “那……那我一辈子都当男子好了!”曾经也想过,以后攒了些钱,换个地方停留,也许还能恢复女子身份。可现在?如果要跟阿忆永远在一起,只有这样选择。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男婚女嫁……着实没听过女婚女嫁的。从小受的传统教育,叫文成的脑子转不过弯来,纠结万分。

    果不其然,文忆真想敲开他的榆木脑袋看一看,究竟是怎么想的?好在还有救,并不是直接的退缩、恐慌。

    没好气把文成往旁边推了推:“若你真成了男子,我还真不一定想要你哩!阿成,你明不明白?你装扮的是外表,改变不了你的本质,那男子身份,只是一层掩护。”

    再说,这事是你想想便成的?想变男变男,想变女变女,那不成了妖怪了?看文成委委屈屈的小样儿,文忆生生忍住了这句话。

    “而且,亲一下,并不代表就得成亲。成亲,是两个相爱之人出于一辈子厮守在一起的想法,最后慎重的决定。人生大事,需得好好考虑。”文成缺乏情感教育不假,可为何是比阿成要小的自己给她讲这些,想到这,文忆觉得自己的脸又烫上几分。

    “那阿忆你喜不喜欢我?”文成好像懂了些什么,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还不忘暗暗琢磨:阿忆说,要想成亲,需得满足三个条件。条件一:互相喜欢的两人;条件二:想在一起一辈子的两个人;条件三:慎重决定。

    先捋捋自己符合几个条件,爹爹说的话不可不听:“要当一个负责的人。”要不然不成登徒子了?文成低头掰手指数,一根筋的很,对待感情,更是执着。

    “我当然喜欢……”差点被绕到圈子里。可是,面对爱的人,这种甜蜜的陷阱,就算跳下去也是面带微笑的。矜持在感情面前,只是累赘。

    慢慢捧起文成的俏~脸,正色,一字一字:“阿成,我喜欢的,就只是你。”无论男女,无论贵贱,只有你罢了。

    如水的月光下,情话变得愈发温软起来,文成似乎听懂了文忆的心,重重点了下头,乖巧可爱。可就是死不开口,连句反馈都没有。

    不过一瞬间,文忆有些懊恼,差点被她纯良的表情蛊惑。本是打算引文成说出告白之言,怎的变成了自己先开口?对方还是“死鸭子嘴硬”,没说过一句好听的。

    恼羞成怒,不理她,文忆站起身、拍拍衣服,打量四周情况,总不能在这过一宿吧?温玉满怀的感觉是不错,可惜石头有点硬、空气有点冷、环境有点糟。

    搞不懂文忆忽冷忽热为哪般,文成也跟着站起来,对着洞口发呆:怎么才能爬上去?用石头挖?

    离她们不远处石堆间,横卧着一条早就一命呜呼的蛇……一招“飞石击蛇”,正中七寸,当场毙命。

    顺着文忆目光瞥到那条死蛇,文成不自己觉的往文忆靠了靠:“阿忆啊,多亏你来了。你不知道,整整一晚上,我都在跟这条蛇搏斗。”

    月色当头,直直照进洞里,文忆的眼神远远好于一般人。多瞄一眼:此蛇盘径不足一根筷子,头部呈椭圆形,尾部细长,体表黑绿,密被菱形鳞片。如果记得不错,不就是山里最常见的乌风蛇嘛,无毒游蛇。看体型,还是条未成年的蛇。

    “搏斗?”文忆哭笑不得,摇摇头,没见识真是要不得。看看文成衣衫凌~乱、“面目全非”的样子,的的确确是遭了一场罪。

    环境恶劣,少了那旖旎的氛围。文忆的理智又回来了,暗暗决意:阿成身子弱,最好快些出坑。寻文成最着急的时候,脚尖轻点,拔地而起,身轻如燕的感觉文忆记忆犹新。

    若猜测不错,自己应身怀轻功。可刚才是情急之下使出来的,这时候如何发挥,她是毫无头绪。空有宝山,却不知如何挖掘。

    脑子没有回忆,但身体还有记忆,文忆尝试着提一口气,用力上跳,身形拔起,脚尖往四周璧上点去。把握很大嘛,文忆的嘴角不禁轻轻勾起,谁知一口气岔了……

    “哈哈!”看文忆“扑通”一声跌落、趴在地,文成没忍住,笑完又赶紧捂上嘴。大晚上的,这阴测测的眼神,真吓人,文成吐了下舌头。

    “朝旁边站点!”文忆头也不回:帮忙不行,捣乱最拿手,烦人。

    还想装飞檐走壁呢?文成偷偷腹诽,却是听话的往后面挪了挪。此洞,洞口直上直下,其实底下空间不小。

    文忆稳住身形,大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再上浮。忽的,一跃而起,双脚互相交替,蹬向四壁,借势转身。几个呼吸,砂石俱下,“哗哗啦啦”。一抬头,只见她的手已扒住洞口,再用力一拉,跃出洞外,如行云流水,毫无停滞,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徒留下,尘土中,文成一人目瞪口呆:“噗,噗……”嘴里落灰了,还用手扇扇眼前的灰尘。

    “阿成,你等会儿!”文忆向洞口喊话:“我去找些藤条,拉你上来。”

    “啊?”文成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清醒,听到这句,忙不迭的答话:“哦,哦,哦!”

    好一番折腾,月满中天时,两人终于都出了洞。

    “真是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文成瘫坐在地上,双手反撑地面,仰天,大口大口呼吸。

    文忆真是懒得理她,拉她上来,比自己跳下去、再“飞”上来十个来回还累人。

    一会儿“手麻了,啊!啊!啊!要掉下去了!”;一会儿“蹭到脸上的皮了!放我下去,重新调整姿势。”;一会儿“疼疼疼,脚!”……气的文忆都想一松手,再不管她。一晚没见,变这么娇贵。

    其实,文成也就想试试自己在文忆心目中重要性,见她如此耐心,甚是得意:阿忆她真的是喜欢我的,那第一条肯定符合了。殊不知,文忆气得恨不得咬她一口。

    休息了会儿,两人一前一后,往家的方向走去……

    “阿忆,阿忆,你刚刚那一招&039;飞天&039;,好帅!”文成一瘸一拐,转过头,一脸兴奋。

    “可不可以教我?算了,你保护我就好!”点点头,继续前行。

    “阿忆,你干嘛不理我?”总算有自知之明,可为何又停下脚步?让人抓狂!

    “阿忆,你在洞里的样子好美好美!”傻乎乎,竟敢逗弄起文忆来。

    “闭嘴!”文忆终于有了反应,白~皙的面容微不可查的悄悄晕起红霞……

    “阿忆,我喜欢你!”文成缓缓说道,伸出手,轻轻牵住了文忆,暗暗给自己鼓励:阿忆,三个条件,我们一一去实现。

    九星山上,寂静的月夜,真情流动……

    ☆、第二十一章 告知

    这两日,九星镇上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足够九星镇人茶余饭后、酒桌谈资小半个月了。周元风回京了,无声无息,九星诗社自然毫无意外的就地解散。且不说那些苦练诗词歌赋,等待加入九星诗社的公子小姐们不明所以,就连已加入的诗社成员也是毫无头绪。

    前一刻,风风火火,大张旗鼓;后一刻,消失无踪,连个人影都找不到。最终,是周府管家的七姑的儿子的媳妇的姐姐的妯娌不小心说漏了嘴:周少爷是大半夜的偷偷走的,连老太爷都没告知。

    “嘿嘿,阿忆,你真好!”富贵酒楼内,文成听到好几桌人在谈论周元风之事,“判案结果”几乎都是:富家公子游戏人间,无知少年信以为真。文恨不得拍上三大巴掌,为劳动大众的智慧拍案叫好。这边,轻轻凑近文忆,低语。

    周元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文成、文忆牵了线。作为“感激”,文忆从山上回来的第二日,酒楼打烊后,便找他说了个清楚。既无意,果断的拒绝才是最好的做法。对先前小小利用了他一回深感歉疚,关于他的疑问几乎是知无不答……

    寒风烈烈,日头不高,惨淡夕阳下。周元风一袭白色长袍,衣袂飘飘,扇不离手,立于周府后花园假山间。目不转睛盯着文忆,低沉的嗓音含了些不舍、难过:“一点机会都没有?”

    “周公子,我们只能是朋友。”文忆大大方方,直视周元风,不做隐瞒:“我已心有所属。”想到那人,眉眼都带着笑意。

    “倘若我决不放弃呢?”那笑容太刺眼,周元风有毅力,但不是无知者无畏,他想知道事情发展的可能性。

    “不会有任何回应。”瞬间,表情没有一丝波澜,文忆完全不为周元风的话所动。

    一手覆上假山嶙峋的石块上,周元风心有不甘,手指用力紧紧抓~住假山石,指关节渐渐有发白的趋势。“君子不夺他人所好”,况且文忆那坚毅的眼神,让人动容。就一眼,就让他颓然。

    “能否告知,他是谁?”周元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情绪:这九星镇上,还有谁,自己比不过?

    想起那人,文忆嘴角轻轻勾起:“她便是阿成……”

    “砰!”一块长条假山石毫无预兆的被一掌击端,周元风一时没把握好,气力外泄,落下一地碎石。

    看看地上,再抬起头,文忆看周元风的目光不免有些好奇:原来是个练家子,本以为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果然,人不可貌相。

    “我就知道……”周元风喃喃道,松开紧握的双拳,有气无力颓丧道:“你看他的眼神,绝非妹妹看兄长的眼神。”虽然有过设想,但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还是叫他有些无法接受。换做其他任何人,他都有自信,唯独文成不行。

    关于文忆的身世,周元风早已做过调查:孤身一人,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文成家里,早就猜到她与文成的兄妹关系的真实性微乎其微。

    留下一句告辞,文忆的身影毫不犹豫的渐行渐远,比陌生人也好不了多少。周元风的感受,文忆顾及不了,徒留他一人风中凌~乱……

    晚上,富贵酒楼小聚,文成兴高采烈的准备了几个菜,邀请青落、李之秀前来赴宴。文忆、文成打算借机把这事儿跟她们说一下,也算不辜负她们一番良苦用心。

    自打二人敞开心扉,互表心迹后。文忆毫无愧疚的把自己的情感军师“出卖”了,事无巨细,从头到尾,彻彻底底,毫无保留。

    竟似被封住了眼和耳,关于这些,来来回回在自己身边上演的事,她竟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未察觉过。还巧妙的替两人各种怪异举动找到合适的理由,文成也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惊呆了。

    “所以说,阿忆,你前两日叫我送信给青落姐,就是在密谋这次“生辰计划”?而并非你所说的与青落姐在商讨胭脂的配方?”一副吃惊的模样,不忘暗暗责问自己:是不是太缺心眼了?

    惊讶着,文成的眼和嘴都变成了圆形,,再加上本来就微圆的脸,活像个冬日里小孩儿堆的雪人。文忆看着心生欢喜,恨不得给她嘴里插上根萝卜,就完美了,可爱的紧。

    见文忆走神,文成连忙用手在她眼前晃晃:“阿忆,阿忆,我在问你话呢!嘿!”还用力跺了下脚。

    “啊?哦!你继续。”文忆神游中,异想天开,猛然听见文成说话,像被窥破心思一样,微微有点羞涩,忙不迭的答话。

    对外人那么清冷,某种程度上说,有些绝情。却连多看文成几眼,都会脸红,真叫人大开眼界。倘若叫周元风见了,恐怕下巴能惊的掉地上。

    “哎哎哎……继续个什么?”看着文忆完全不在意,文成也不想再提这个话题了,没人喜欢自虐,一遍遍证明自己有多傻,正好岔开:“那阿忆,你说她们都知道我的女子身份……”文成有些不好意思,食指环绕,低头轻摇身子。在文忆面前,她总是不自觉的放松姿态,不用再装那个外人熟知的“男子”“文老板”。

    好像只小狗在摇尾乞怜,好可爱,想摸摸头……文忆知道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赶紧摇摇头,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手放到太阳穴揉了揉:这两天怎么回事?怎会老觉着阿成可爱?

    男装打扮,个子不算矮,不是可爱类型的娃娃脸,而是清秀西瓜子脸,也就文忆会觉着她可爱。不得不叹:情人眼里出西施。一旦文成不自觉的摆出些故作小女儿或者装嫩、幼稚的姿态、行为、言语。文忆都无可抑制的想大呼“可爱”,完全无法抵挡,尤其出现在两人坦诚以待后。

    “咳咳,没打扰二位好事吧?”虚掩着的门,被轻轻一指抵开了,青落真不是故意的。根本没用力,门就这么轻飘飘的打开了。两人生得俏~丽,加上会打扮,宛如一道亮丽风景,出现在门口。

    眼前出现的是刚才口里谈论的对象,文成像被惊着的跳脚虾,都不敢正视一眼,直接夺门而出:“青落姐、之秀姐姐,你们聊,我去准备晚餐去了!”风风火火,与两人擦身而过,转眼,连个影儿都没了。

    似笑非笑的眼神围着文忆,文忆抚额:阿成的面皮儿真是薄,照我看,两位姐姐什么都没听着。倒是她一副贼心虚的样子,明摆着叫人误会嘛……

    行动上不怠慢,附上一个微笑,赶紧让座:“之秀姐姐,青落姐,快请坐。”分别给二人斟上茶水。

    待三人落座,面对青落“好事者”迷一般的微笑,文忆不得不委婉、含蓄的将她与文成之事提了一下。话没说完,青落一巴掌重重落到桌子上,桌子发出“吱呀”一声,可见力道之大,差点没散架。本来对着文忆微笑颔首,默默赞许的李之秀,转头望向对坐青落的目光变了变。

    真是奇怪,怎么发觉自己会武功后,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显山显水的露这么一手?文忆纳闷极了。

    食指轻弯,轻轻敲敲桌面,示意完好无损,原本准备高谈阔论一番的青落,讪讪发问,嘴边是难掩的笑意,一副媒婆样:“竟是成了么?”……

    ☆、第二十二章 犯规

    午后时光,拈一条无花果丝往嘴里一扔,文成后背轻巧用力,躺椅“咿呀”、“咿呀”的前后晃荡起来。身边矮桌上,放着好几张空空的萱草纸,看来里面的零嘴都被这个悠闲惬意躺着的人吃光了。难怪她最近越来越胖,心宽体胖(pang),说的就是这种人。

    愈发嚣张,嘴里还哼起了小曲儿:“中宵闲步到凉亭,亭前接着子个有心人……”,摇头晃脑,手比划来比划去,仿着戏台上角儿的手法。人逢喜事才能精神爽,那便要问了,文成为何有这般闲情逸致呢?

    梨花开,春带雨。冰雪没了踪迹,万物复苏,大地回暖。富贵酒楼按文成她们先前的计划,也开始破土动工。而文老板,名义上是坐在家里监工,实则是一动不动,只顾着享福。最近这日子是越过越舒坦,阿忆对她的照顾简直是无微不至,称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为过。

    这便是找媳妇儿的好处?文成乐乐呵呵:怪不得以前李二牛那老小子天天跟我面前炫耀,有了媳妇儿后,日子赛神仙。所言不虚啊,以前真是白过了!

    余光瞄到文忆手里拿了本书,聘聘婷婷走过来,大约是想找个地儿看看书。文成又使唤上人了:“小忆啊,你再去给我拿包八仙果粒儿来!麻烦了啊!哦,等会儿,顺便给我带条毛毯过来,仍有点微微凉。”致谢说的完全不诚心,吩咐完,又眯上眼。

    这欠揍样,文忆恨不得给她来上一脚,给点颜色就开起染房,让你得意个五六日,竟不知天高地厚!原来,为了弥补上次文成生辰,对她心灵造成的“伤害”,文忆当面承诺:悉心照料文成,期限为一旬,有求必应。一开始,前两日还好,大概是体内性子所致,不敢过于放肆。可第三日起,小心翼翼叫文忆帮她梳头,文忆百依百顺照做后,便一发不可收拾,酒楼监工的事也不做了,就坐在家里,各种享受。

    强忍怒气,还是细声细语:“阿成,你好歹也去催催活儿进度。这都两日了,单一个,打通两间房,都没完成。两个月工期,酒楼如何才能建好?”苦口婆心,温柔有加。

    “那行,小忆,你去看下吧!”大~爷当的太舒服,以至于产生幻觉,竟敢颐指气使了起来。可能是小民心理作祟,天大的便宜,过期不候。哪里还能注意身边人的情绪,只在心中嘚瑟:“等下回,见着那李二牛,我非要同他比上一比,看谁过得更快活?!嘿嘿!”

    泥菩萨都有三分火,不要仗着人宠你,便无法无天。终于,文忆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不满,往一边,用力一掀躺椅。半边被掀起,悬空,“扑通”一声又落回地面。“哎呦!”,文成差点没翻下来,抖抖索索站起身。

    “阿,阿忆,你看……”文成眼珠“咕噜”一转,咽一口口水,想出个借口:“我也就想试试你是否信守承诺。”竟将了文忆一军。意思是,你千万不要做那失信于人的小人哦!心中却开始有点后悔,一时间,竟似迷了心智,也不多想想:阿忆是否是那种不会秋后算账之人?

    不等文忆再多一句,一溜烟跑掉了,只留一句:“我去酒楼看看,这群磨洋工的,看我不说他们?!”当然,自此,贴心照顾这项优待,自此画上句号。

    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几个匠人嘻嘻哈哈在说话。有人瞄到文成出现,低喊了一声:“老板来了!”。几人纷纷起身,动起手来,可多光出工不出力,倒吊在椽梁上的木板竟半天敲不掉一块。

    文成心中一沉:“果真如阿忆所说,完全是在怠工。”要怪只能怪文成她们出的价钱少,一天工,不到三十文钱,基本是匠人常价的一半。

    手里的钱,大头都用来买店铺了,更是为了酒楼修缮出好效果,不得不买些材质中上的原料。手里缺钱,紧巴巴过日子,只好从小处抠,维持建造费用都是将将够。重新找人?想太多。就这价,在九星镇上能找到这几个年龄偏大、手中没其他活儿的人已是很难得,更别说那些技艺精湛的年轻人了!

    古有童谣:木匠儿,手艺专,不愁吃来不愁穿。木匠是门好手艺,工钱绝差不到哪去。小到桌椅板凳、大到皇宫别苑,少了木匠,那便是没了根基。技术高超木匠,本事主要表现在木材表面花纹的设计与雕刻、染料的选择搭配上。

    作为文成请的老匠人,一手技艺自是无可挑剔。可惜体力跟不上,爬上爬下的,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在文成这里,难度高、体力活重、工钱少,又是按天算钱。这些人若不是傻~子的话,不拖延才不正常,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况且多撞一日多一日的钱。

    这可如何是好?文成开始急了:多耽误一天,多出工钱不说。工期不能按时完成,酒楼不能如期开业,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在“噼里啪啦”、灰土飞扬的酒楼里,来来回回踱步,单手抵着下巴,一心琢磨:总不能从头到尾看着他们吧?自己累点还行,只不过实在太无聊了,自己上手,都比看人舒服。况且看着他们,人顶多稍稍忌惮些,治标不治本。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文成只好回去向文忆求救。

    空旷的小院里,悠悠日光下,文忆手拿了本书,侧卧在躺椅上。身着鹅黄色绣花长裙,温柔的阳光照耀,身上似镀了一层金光,让人不自觉亲近。

    更别对她说心有爱意的文成,心中叹道:“好美!”也不开口,静静悄悄的走到她身旁,伸出手想要触摸那美丽侧脸。

    自文成进门,文忆便发觉了,见她一声不吭,直愣愣朝自己奔来。文忆也不做声,直到文成伸出手。“咳咳!”出声示意,文成目光痴傻,举动怪异,怎叫她不起疑。

    文成听到轻咳声,如大梦初醒,手也不拐弯,直直往前,直到……扶上躺椅的后靠,缓缓帮文忆摇起躺椅来。

    脑海中,是在死死干架的两个小人,当然,是一方面的虐杀。白衣小人,盘腿而坐,双手合十,小声念:“清心,清心,清心”。黑衣小人看她不爽,一脚踹翻:“你胆子这么小,能娶到媳妇儿吗?”白衣小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被人踩在脚下,继续念叨:“守礼,守礼,守礼。”一屁~股坐在白衣小人身上,黑衣小人扭来扭曲:“叫你装清高,叫你装清高!”白衣小人纹丝不动,口中回荡:“君子,君子,君子。”黑衣小人一捂耳朵,“哇”的大叫,留下一串余音,消失不见……

    白衣小人露出欣慰的笑容,如同文成此刻脸上的笑,心中大定。讨好着开口,文成记性不错,还没忘了先前一幕:“阿忆,你说,这可如何是好?”狗腿般的又伸出两个拳头,帮文忆捶捶肩。

    文忆不紧不慢,把书放到一边,坐起身,示意文成让开。她早就知道这一情况,自然细细思索过其中环节,研究过对策,只不过现在,先吊吊文成:“文公子,你威风八面,这点小事还做不好?”这几日的气不能白受,净想些刁钻古怪的法子使唤她,现在想想,想想都觉得羞愤。

    “呵呵,呵呵!”此时,除了装疯卖傻,别无他法,大眼睛“忽闪忽闪”,双手作揖求饶:“阿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一回呗!”

    这招式,太犯规,文忆心中直呼“受不了!”。冷静地阖上双眼,再睁开,语气淡淡:“以后少来这一套油腔滑调,不过念你诚心悔过,这回便算了。当务之急,我们还是来商讨一下对策吧!”起身,往屋里走去,不去看文成……

    ☆、第二十三章 失误

    施施然走到书房,文忆拿起书桌的《易经》,“哗哗哗”书页翻动。“啪嗒”书中掉落一张纸,轻轻展开,铺在桌面上,指尖轻点:“阿成,你看!”

    一系列动作,变戏法似的,让人眼花缭乱,文成出神地看着文忆手上动作,有点迷糊。直至文忆出声提点,才“哦”的一声,往那纸上瞧去。匆匆几眼扫过,眉开眼笑起来,跳起脚,高兴地一把抱住文忆,没等人反应过来,结结实实地在她的脸颊上“啪叽”亲了一口,大叫大嚷:“阿忆,你真是我命中注定的贵人!”

    亲完之后,才发觉太唐突,闪到一边,有些不好意思的觑着文忆的脸色。却见她默不作声,从袖口取出条手帕,往脸上拭去,面无表情,心中难以忍受:一脸的口水。

    “啊啊啊……阿忆,你竟然嫌弃我?”关注的重点瞬间转移,文成不可思议地指着文忆:“那日,你在青落姐、之秀姐姐面前,亲口承认了我们是密不可分的爱人。亲一下,都不行?”本来残存些惭愧、羞涩,可一气之下,说话不经过大脑。

    好吧,文成承认那日跑出去后,她又跑回去偷听了,说服自己:若阿忆不小心说错话,好能及时出来指正。没想到,听到的全是让人害羞又甜丝丝的话。

    “再多说一句,我肯定反悔。”文忆:竟连偷听的坏毛病都有,不好好地敲打敲打,怕是不行。果真,文忆信奉:成不教,忆之过。

    “那,那个不算,重来!”要占便宜的人,竟然一脸正义。说到后面,又有些软下来,蚊子声道:“可好?阿忆?”探探脑袋,执着倔强的眼神,好像非要证明什么。

    被气笑了,文忆真是拿她没办法,指指桌旁的凳子:“阿成,先坐下!”文成顺从的落座。

    文忆伸手摸~摸文成的头,想安抚她的情绪。谁知文成竟像猫咪一样眯起眼,舒服地往文忆的手背蹭了蹭,她纯粹是本能反应,享受文忆的靠近。

    文忆惊觉太过暧昧,一下移开手。又不想文成产生误会,赶紧两臂环绕文成,低头,说起纸上的计划:“阿成,你看,我是这样考虑的……”

    幽香贴近,附身低语,耳朵边是阵阵热气,刹那间,便让人感觉口干舌燥、心肝乱跳。“这便是爱情滋味?跟书上写的一模一样。”文成砸吧砸吧嘴,好像在吃什么东西,细细品味。

    为了帮文成这个呆瓜真正开窍,青落“大师”也算是煞费苦心,姐姐总不能白叫。私底下,特地赠了文成一本自己收藏多年《佳人姻缘录》小抄本,厚厚一沓。给的时候,肉疼死了,还说此乃皇宫大内珍藏版本。

    据文成粗粗翻阅,发现里面佳人种类颇多,清纯型、孤傲型、热情型、天真型、妖~媚型……应有尽有。而如何攻略这些佳人,也是条条款款,罗列的一清二楚。细节描写,也是生动活泼,包括特殊场景里,当事人语言、动作、心理感受。还特别附纸说明:文忆属于外冷内热型,请对症下~药。不得不说,青落果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假如那书真有青落姐说的那样神奇。此刻,我该如何呢?”文成绞尽脑汁,拼命回忆文忆那一型的,该怎么对待才好?因为青落专门叮嘱,万不能叫文忆发现,要不然肯定功亏一篑,吓跑人,便再难追到媳妇儿了。因此,文成怕藏在家里被发现,只好放在富贵酒楼的柜台最里面,只有这个地方文忆几乎不来。偶尔偷偷摸~摸趁文忆不在时“学习”一番,压根没记熟。

    光顾着想那些,耳边的话,是一句没听着。还哼啊叽啊的,表示自己在听,一心二用。

    “清纯型得这样这样……开朗型要那样那样……”一条一条按顺序往下巴拉。要是知道这个徒弟这么不争气,青落准会气晕,不留情面数落她:你有空再看这些有的没的啊!研究好文忆这一类的,足矣!没事找事做,还是说你想攻略全类型女子?

    忽然,文成灵光一闪,想起关键一句:“面对外冷内热型女子,第一印象需得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必要时,细心体贴;必要时,死缠烂打;再必要时,霸气侧漏。请攻破外在,你就便能得到如火内在。”

    问题是那些时候是哪种必要时,这书,文成还未研究透彻,各种情形下的应对方法没有掌握。可眼前,机会不等人啊,真心叫人捉急。

    “阿忆!”顾不了三七二十一,总纲的话,文成背得熟:“真意换真情,世间情感千千万,皆抵不过一个真字。”先用这条,文成决定对文忆说出心中的感受,此时不说更待何时?喊了一声文忆,猛地一下子,抬起头来。

    文成有种感觉,她与文忆虽说在一起,但老是觉得不能随意亲近,中间似有道隔膜,必须想办法打破。

    文忆早就察觉文成有点心不在焉,扭来扭去地,坐不住?文忆想问文成个究竟:“还要不要把富贵酒楼变成夷陵第一了?还是只是说着玩玩?”文艺发现,这些天,文成的心思根本不在酒楼扩建上面。做生意,三心二意要不得。唤了句“阿成!”,准备跟她好好聊聊。于是,低下头去。

    文忆与文成,你一声,我一声,异口同声。你往上,我往下,两下里,去往一处,呈现的景象只会是:唇与唇的相撞……

    霎时,红霞如盛开的花朵般娇艳,飘在文成和文忆的脸上。

    文成抬头过猛,不小心撞了文忆的牙床,让她闷~哼一声,往后退了小步。文成情急之下,急忙站起转身,看文忆捂着嘴,眉眼都挤在一块。心疼之下,一把拉过文忆:“我帮你。”话音淹没在唇齿间。

    摄住别人的唇算哪门子帮忙?纯粹是吃豆腐好吧?一遍遍扫过牙床算哪门子帮忙?纯属得寸进尺好吧?一次次碰到小小丁香算哪门子帮忙?绝对是“恬不知耻”。

    一番上上下下,喘着粗气,分开,还“装作”很关心:“阿忆,你好些了吗?”满脸真诚,全无一丝猥~琐气息,让人摇摆不定:单纯如斯还是装傻充愣?

    “你怎的?”文忆不知如何说是好,突然就……

    措手不及,晕头转向,不足以形容文忆此刻的感受。一手撑在桌角,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了。”真怕文成再毫无章法的乱来一顿,赶紧制止。凭她对文成的了解,大概是真想缓解她的疼痛。强吻这种事,并非她的作风。

    此话一出,可见,感情一事,文忆同样青涩。不明白人之善变,其实前一刻的不可能,也许便是下一刻的现实。

    心“砰砰”跳个不停,用手扇扇脸颊上的火热。这么个无稽之吻,都能让文忆心慌慌、腿发软、眼神迷散,足见文成对她的影响非同小可。所以说,并非文成所想的隔阂,而是不习惯、脸皮儿薄,害怕尴尬。

    听到文忆的回答,文成松了口气,欣慰的表情。与此同时,心思活跃,暗喜:“足智多谋,竟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缓解阿忆的疼痛,又能跟她亲近。”

    文成本意的确是帮助阿忆,不知她如何会突发奇想,缓解疼痛,真是如此疗法?万万没想到,顺带还……后知后觉,却仍是不错的。想着,又有些懊恼:早知道,多停留一会了。

    舌头舔舔上唇,回味无穷的样子,莫名一股暧昧流动。让文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里拿来只毛笔,在白纸上圈圈点点,好像在做标记。

    好在文成出声了:“那我们继续吧!”心满意足,神清气爽,竟主动要求讨论解决酒楼现状的法子。

    掩饰尴尬,文忆连忙点头附和。两人围在书桌旁,认认真真的商讨起来。

    一张纸上,不过短短几行字,但可以说字字玑珠:一、工期两个月,早一日完成多给一人三十文,;二、每人每日初到,便划定一日任务,最先完成的,奖励二十文,第二名奖十文,第三名奖五文,若是没完成则扣十文;三、工匠们轮流当监工,即监督每个人本日内规定的任务,悉数完成的,额外奖励监工二十文。其中,进程和质量都是考校标准。

    “高,真的是高!”文成给文忆竖起大拇指:让利给工匠,同时,自己也是受益者。

    有了金钱的诱导,奖罚分明,谁还不做事?两人细细梳理一遍,文成便迫不及待地去了酒楼,跟六个匠人讲明情况。还当场新增了个承诺,要是如期完成酒楼扩建。以后,这几人来喝酒,酒菜钱都减一成。几个人听了,纷纷颔首,有多余的钱拿,何乐而不为?

    小算盘打得忒精,说是免部分酒钱,但前提是,他们得在富贵酒楼吃饭。其实,无形中在揽客。

    小利相诱,对双方都好。文成临时想的点子,正是印证了生意之道:欲要取之,必先予之。

    慷慨激昂的说了这么一段,走到门口,往里扔了一句话:“今日,便从周师傅开始做监工吧!”说完,将二十文排在一张满是灰尘的桌子上,也不多说什么,往后院走去。

    这都快收工了,还监什么工?实质上,是先给他们点甜头尝尝,表明自己说话算话,绝无妄言。

    文成走了几步,微微转头,趁众人不注意,往后瞄一眼:只见周师傅喜滋滋地跑到桌子面前,一枚一枚把钱收好,吹了吹灰,一把揣进怀里。其余几人,一片艳羡的目光……

    从背影看,文成步子走得稳重;从正面看,脸上像开了一大朵向日葵花……

    ☆、第二十四章 出事

    有了新策略,既不需要人看着,也多费不了几个钱,矛盾妥善解决。建造按部就班地往前推,工匠们既不是打了鸡血般进展神速,毕竟岁数在这儿,也不再偷奸耍滑。偶尔多做些活,文成也会请张师傅烧上几个菜,犒劳犒劳他们,一团和气。

    文忆、文成两人也不闲着,偶尔去酒楼建造现场,给点参考意见,加入自己的一些设想。有时候,便琢磨琢磨菜名,文成罗列菜色搭配,文忆想一些好听的名字,一唱一和,相得益彰。忙碌的日子,总是一瞬而逝,眼看着富贵酒楼架构、成型、精雕细琢、添置物品,就快完工了……

    这一日,二人又在院中商讨。“阿忆,我觉得我们酒楼的二层包厢内,应该挂些字画,为什么呢?你且听我说……”这个话还没说完。

    那个就接上:“阿成,你上次提的法子不错,就给工匠们免一成酒菜钱那个。也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招徕……”争先恐后了起来,都是非常好的建议,迫不及待与对方分享。

    讨论地热火朝天,心思专注,敲门声都未曾注意。没法子,敲门人只好自己动手,用力一推,进了小院。还是文忆先有所察觉,抬头,用胳膊肘一拐文成,脚下不慢,站起来迎客。

    “之秀姐姐,青落姐,你们来啦?”上前挽着两人胳膊,热热乎乎地问好:“最近时日都没见到两位姐姐,甚是挂念。因杂事太多,未曾抽出空前去拜会。姐姐们,一切可好?”不知是不是错觉,文忆敏感的发现:青落姐有点无精打采,完全不像平日的风风火火。

    “都好!知道这些日子,你们忙的团团转,我们便未曾前来叨扰。”睨了眼无动于衷的青落,李之秀轻声答话。

    文成一手作势,将她二人往屋里引。她与文忆,一张小矮桌、两张小矮凳子,院中随意落座。客人却是不好随意怠慢,即便是关系亲近的朋友。

    可是看起来,青落、李之秀对桌上堆放的纸更感兴趣,青落努努嘴:“小成子,再去搬两张凳子来。”文成照吩咐去找凳子。

    看了一张,忙翻下一张,李之秀口里连连称赞:“阿忆、阿成,你俩真是天生的经商之才。”有些法子,见过,但小地方用的少;有些法子,闻所未闻。细细一思索,多是可行之道,能带来不错的利润。倘若能越做越大,肯定成就非凡。

    从李之秀嘴里说出这样的赞美着实难得。青落更是拍案叫绝,欣慰地点点头:真是不得不高看这俩小姑娘一眼,眼界挺高,身处小地方,却非井底之蛙。

    本来有点郁郁寡欢青落,表情又丰富起来了,一张脸凑到李之秀面前:“夫人呐,我们再多呆些时日可好?你看,阿成她们的酒楼这么好,怎么说我们也等到她们开业,见识过后再走,行不行?”

    “你们要走?”文忆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身后传来声音,文成一手拎着个小矮凳,诧异的目光扫过青落与李之秀:“为何如此突然?”亦师亦友的两个人,经过这段时日相处,成了她除了文忆之外最亲近的人。语气中,染上些不舍。

    “即便要走,也不急于一时,不如等到我们富贵酒楼开业后再走?”知道文成重情义,可这决定似乎是之秀姐姐所下,恐难更改。不如就着青落姐的话音,先留下她们。期期艾艾地望着李之秀,希望她能改变主意。

    “唉!”李之秀无奈地摇摇头,非是她不讲情面,实在是事发突然,情况有变。拽了青落,到院子一角,有些话需得避着文成文忆,也是怕给她们带来麻烦。文成、文忆相视一眼,静静坐下,等她们俩商量出个结果。

    “小落,你也察觉到了,近期九星镇上出现了不少可疑之人,不是吗?”李之秀直接说重点,严肃慎重。

    青落不置可否,却仍要挣扎一下:“可也不一定是来找我们的人啊!九星镇本就是交通要道。听说离这两百里外的金岭城,十日之后要举行武林大会,有习武之人打这路过,还不正常?”此话不能说毫无道理。

    “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李之秀坚持自己的想法,冒险之事,少做为好。

    “即便是那些人,我也不怕,他们若是敢来,这次,我定要他们好看。一再忍让,以为我是好欺负的?鱼死网破,在所不惜。”青落眼里闪出一道寒光,拳紧紧握起。她真是受够了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夫人,你不必再说,我意已决。”青落以拳化掌,制止。

    “可你不怕给阿成、阿忆她们带来无妄之灾?”的确是青落真正的担心之处,一下击地她无话可说。

    “这样,等到阿成她们的富贵酒楼开业后再走,先静观其变,谅他们也不敢随意动手。”李之秀进退有度,不想将青落逼得太紧。

    说罢,两人携手,走回小桌旁,青落微笑点头:“肯定要见到你们的大酒楼开张后,才能走啊!”

    “酒楼,三日之内,定能完工。”文成扬起灿烂的微笑,自己的心血啊!可一想到青落她们三日之后,便要离开,心里堵得厉害,脸上纠结成一团:“真不想你们这么快走!”

    “傻瓜,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作别,是为了来日再逢。放心,我们会时不时来看你们的!”青落拍着文成的肩,语重心长:“你们可要把富贵酒楼建成夷陵第一呦,否则,我们就不回来了!”难得地正经。

    这俩人就差执手相看泪眼了,可现在并非告别之时,这么煽情作甚?文忆疑惑的望了一眼一旁的李之秀,李之秀竟然一反常态,给文忆使了个眼色。

    文忆立刻会意,上前:“还有三日富贵酒楼便要开业,店里还有好些东西没准备好,不如我们先计划计划买什么,然后再去购置,你们觉得如何?”

    “去夷陵城吧,我觉得杯碗碟盏什么的,必须选瓷令行,他家的瓷器,啧啧,那叫一个顶呱呱,还不贵!”青落第一个接口,注意力随时随地都能被转移,还替那什么瓷器店“吆喝”起来。

    “是是是,还有还有,我们还得买几幅漂亮的画儿,挂在楼上包间。”文成一个劲点头附和。

    听到此话,眼中精光一闪,点了下文成的背:“嘿,小成子,还要费那钱干嘛?这里有个书画一绝的高手,你何必舍近而求远,不是?”手往旁边指指。

    就这小心思,李之秀能不懂?不就是想多留几日嘛!李之秀作画速度慢,一幅画,起码得两日,每个包厢都画上一幅,没个十天半个月,怕是不可能的。

    第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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