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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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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家子的红楼生涯 作者:木璃

    第47节

    徒宥昊手底下的人办事效率还算高,加上也不是什么难打听的事,等到徒宥昊回到宫中,关于唐宾最近的动作,已经详详细细完完整整的呈在了案上。

    徒宥昊细细看了一遍,却觉太过敷衍,什么在翰林院冷遇过一段,后受韩翰林看重带在身边指导,如今参与周时古书编修,已有多位大人赞其文采斐然……这都是什么东西?他要看这些鬼东西有什么用?!

    没好气的叫了负责此事的侍卫卫东,徒宥昊劈头盖脸便是问罪道:“我叫你查看唐宾和贾瑚之间的相处,你拿着这些个鸡毛蒜皮小事敷衍我?你们就是这么办差的?”

    徒宥昊身为皇子,虽说不怎么受宠,可陈妃毕竟在妃位,在外人瞧来,日后一个王爷是稳妥妥的,宫里当差,也有那没有身家背景的,又要追求稳妥的,便托身到了徒宥昊门下,这些年徒宥昊慢慢大了,身边也是围了些人,徒宥昊挑了得力的着重培养,打算以后开府后重用。

    可经过今天这么一遭事,徒宥昊倒开始有些怀疑,自己这么看重这些人是不是错了?连查件小事都会出错,他还花那么多心血培养他们干什么?一群蠢货,没听他之前反复强调贾瑚吗?白痴都知道自己在意的是贾瑚,谁会关心唐宾在翰林院过得如何?!

    徒宥昊越想越气,冷笑着看着卫东,说话极尽刻薄:“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尚衣局的小宫女想必是才貌双全温婉可爱,这才叫你连怎么办差都忘到脑后去了。若你懒怠做事,尽可以和我说一声,你在我身边也有三年了,我怎么也得成全了你才是。”

    卫东听着背上一阵冷汗淋漓,脸上原本的尴尬瞬时化为惊恐,扑通一身重重跪在了地上,膝盖落在地上时,闷闷一声重响,却是没有半点作假,就这力道,怕是膝盖上这两块肉,明儿就得青紫一块。可卫东这时候哪还顾得上这么点点皮肉之苦,徒宥昊话里的那些意思,足以叫他立时便没了性命。

    “殿下,小的,小的知错了,小的与翠羽乃是同乡,见她在尚衣局过得并不甚如意才与之来往多些,小的糊涂,犯下大错,还请殿下责罚!”卫东说着,砰砰以口磕地,不带半点虚假的每一下都磕出了响动,不两下,额头都已经红了,可他半点不敢停下,大礼叩拜,只求徒宥昊能饶了他这一次失误。

    卫东出身并不高,浙东沿海人士,少时沿海台风,家中损失惨重,眼见要活不下去,父亲咬咬牙,去投奔了远房的一个族兄,那族兄乃是官宦,倒不缺卫东家这么几口吃食,卫家便依附了其过活,这才不致典儿卖女,一家离散。后来那族兄升迁,卫家便也跟了来帮着做事,时间长了,对方也愿意帮衬一二。恰好宫中遴选侍卫,卫东条件很是符合,便施力把卫东送了进来。虽说只是普通侍卫,比不得御前侍卫品阶高又体面,但在一般人家,已然很不错了。

    卫东虽年幼时家里贫寒受了些苦,不过后来慢慢就好了起来,卫东读过几年书,又跟着武学师傅学过两年拳脚,虽然对帮助了自己一家的族亲很有几分感激,但并不希望一家人永远依附于人,徒宥昊就是看中了他的这份冲劲儿和机灵,这才把他收到了身边。谁知三个多月前,卫东在公里执勤的时候遇到了尚衣局的一个小宫女,彼此结识后发现竟是老乡,来往慢慢就多了。到得如今,竟已然是常来常往的架势,瞧瞧卫东如今喊得,“翠羽”?叫的倒是亲热!

    后宫女子,皆属皇帝所有,明面上来说,那就都是皇帝的女人,便是皇子,有时候看中哪个,还得跟主持后宫事宜的娘娘去讨,卫东倒是好大的胆子,竟跟人这么暧昧?传出去,连自己都得吃挂落。徒宥昊黑着脸,要不是卫东还算有分寸,对方送的帕子荷包从来都不收,也没对人怎么样,不过是把人当了妹妹,徒宥昊早就赶了他!可如今,他身边得用的人不多,少不得,也就揭过这事……

    徒宥昊寒声问道:“你实话跟我说,你对这个宫女,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喜欢人家呢……”

    还不等他说完,卫东已然大声喊起冤来:“殿下,小的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宫里跟人有私情啊。小的就是单纯把她当成了妹妹,小的幼时家贫,家中姊妹差点被人卖掉,她也是穷苦人家出身,我只是同情怜悯她,再不敢有旁的任何想法,还请殿下明鉴。”

    徒宥昊听着,气顺了些,又问他可曾与这宫女互送过什么东西,卫东只道给捎过些零碎东西,都是最常见最普通的,绝不会有问题,他一颗心才算落了地,好在没闹出什么。抄起书桌上一本就扔到了卫东身上,大骂道:“蠢货,你在宫里的日子都白呆了,侍卫和宫女有私自来便是宫中大忌,你还敢和人来往密切,你是活的腻味了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是吧?再敢有下次,我亲自把你交给娘娘处理!”

    卫东眼里沁出了泪,又是接连好几个响头,举天发誓,自己再不敢了:“小的一时糊涂,险些铸下大错,殿下宽宏,小的、小的无颜……小的日后,必肝脑涂地,绝不再敢叫殿下失望,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徒宥昊脸色便缓和了下来,叹口气,走到他身边,亲自扶起他,卫东眼睛都红了,低着头不敢看他,徒宥昊拍拍他的肩膀:“宫中险恶,不管做什么事,多想想后果,我倒不是阻拦你和那宫女见面,你若实在喜欢,我去给娘娘说,赐给你……”

    卫东忙又要跪下:“小的再混账,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殿下折杀小人了。”

    徒宥昊忙搀着他不让他跪下,和颜悦色地道:“你跟在我身边的日子也不短了,我也拿你当自己人看,有些事你也别怪我不近人情。先头我听三哥的人说起你的事,当时就吃了一惊,好在他们也就是打趣试探,并不曾抓到什么证据,只是你若再不精心……”

    卫东羞惭不已:“殿下实在言重,小的,小的若再不知好歹,真真就枉为人了。殿下放心,小的日后必小心谨慎,再不敢大意了。”

    一开始徒宥昊说起翠羽的事,卫东心里要说完全没有疙瘩那是不可能的,更有心惊害怕,竟从不知道,四殿下竟在暗中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想到自己做的一切徒宥昊都了如指掌,卫东就一阵后怕,对徒宥昊更有种畏惧在,多少也有些害怕,跟着这样一个疑心重的主子,自己能不能讨了好去。可如今徒宥昊这一番话,却叫他这些小心思都变成了枉自小人。本是他自己行事不谨慎,才叫三殿下的人拿来说嘴,四皇子要不是有心拉拔一下自己,单只跟他划清界限就完了,又何必这般提点自己?

    殿下是何等身份地位的人,如今却为他的事劳心劳神!这一想,卫东越发愧疚自己先前的不识好人心,只恨不能立时为徒宥昊冲锋陷阵豁出性命好报答其知遇提点之恩,为徒宥昊当牛做马才好。

    徒宥昊见他如此,唇角便勾了起来:“你啊,记得今天这番话才好。”也不再留他,让他先回去了,“回去后好好想想今天的事,以后做事,多长个心眼。”

    卫东满满羞愧地走了。等人走远,徒宥昊脸色便拉了下来,门口一直守着的安义走进来,给徒宥昊换了杯茶,轻声问道:“殿下,您就这么饶了他?”做事这般不小心,亏得现在还没人怎么对付徒宥昊,就是三皇子不喜他,拿着来恶心徒宥昊,要是以后有事,有这般的下属,便是灾难。

    徒宥昊拿着关于唐宾的资料仔细看着,闻言只是冷笑一声:“虽说轻率些,平时做事还算可以,到底是忠心,我现在手里没人,也只能凑活用着。日后他若仔细,我不亏待他就是了。”横竖也只是明面上摆着的靶子,有这样一个头号心腹手下,旁人对他的戒心也能少些。当然,这些话,就没必要对安义说了。

    安义想了想,还是觉得卫东这样的下属,怕有天会给徒宥昊带来麻烦,但看徒宥昊的样子,显然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安义便识趣的闭上了嘴,只在一旁帮着整理了下散乱的纸笔书籍。

    徒宥昊看了一遍卫东整理的资料,倒是把唐宾的大小事务巨细靡遗的都交代了,可惜,却没他最关心的。另从一本书下拿出他另外让人去找的资料,不过薄薄一张纸,却是记录了唐宾和贾瑚私下聚会喝酒聊天的次数时间地点……

    徒宥昊盯着纸上唐宾两个字,双眼眯了起来,这个唐宾,虽说已经成亲了,可风流的性子却没变。又是男女不忌、素喜风流的,他天天在翰林院,跟贾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徒宥昊心里快速划过几个计谋,只都有些不妥。徒宥昊皱着眉头,努力想要找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叫唐宾彻底远离了贾瑚。

    只是一定得小心,不能叫贾瑚发现,自己把他的朋友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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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3、第一百七十三章

    唐宾早起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他的新婚妻子孔氏已经起来了,正在床边穿衣服,见他醒来,忙歉然道:“是我把你吵醒了?还早呢,爷再眯会儿吧。”

    唐宾脑子里还有些眩晕,却摇头拒绝道:“也差不了多少,眯也眯不过一刻,不睡了。”抬头看着孔氏,怜惜道,“都说了多少次,我上朝早,你不必跟我一道起来,当心累着身子。”

    丈夫关心的话语总是格外叫人甜蜜的,孔氏脸上便绽出了笑容,满心满眼的都是欢喜,柔声道:“妾身不辛苦,晚上睡得早,早上哪还睡得着?正好起来。妾身平日中午还有小憩,不比爷在衙门里每日纷忙,累不着的。”

    因为开始怕灯光会吵醒了唐宾,屋子里只在窗边的几上点了一支蜡烛,这会儿唐宾既然起来了,孔氏便让下人多点几盏烛火,又让人去厨房看早饭如何了,自己则是亲自去给唐宾拿了衣服,等着唐宾从床上起来,亲自动手给唐宾穿戴了起来。

    如此贤妻,自然是惹人怜爱的。等到一切妥当,唐宾握住孔氏的手,双眼直视了她的,郑重谢道:“辛苦娘子了。”

    孔氏脸上倏然就红了,蓦然抽回手,扫了一遍四周伺候的丫头婆子,忙忙道:“辛苦什么,都是妾身该做的。”

    唐宾便轻笑起来。他的这个妻子,贤良淑德,知书达理,生来又是温婉美貌自己娶妻如此,当真夫复何求?就是一点,忒过羞涩了,这般闺中情趣,连最小的一个玩笑,都能惹得她脸上飞红!

    不过,他喜欢。

    等到在下人伺候下洗漱完毕,早膳也端了过来,其实真正朝食不会这么早,只是今日大朝,唐宾虽说只是六品修撰,也得去上朝,孔氏怕他到时饿着肚子,这才特地叫厨房准备的膳食和他一起用。

    唐宾瞧过桌上,养人的银耳粥,一碟包子,一碟烧饼,还有几样小菜,不多却都是他爱吃的,孔氏嫁进门来不久,却是真心努力要做个好妻子,对他的喜好不说了然于胸,也是极为熟悉。这般用心,唐宾怎会毫无所觉。见孔氏还要帮他布菜,唐宾拉了人按在凳子上,说道:“快别忙了,知道你不习惯这么早用膳,只当是陪我,我们一起用碗粥。”

    如此温柔体贴,孔氏心头狂跳,只觉脸上温度烫人,低着头喃喃了两句:“这不好,我该给你布菜……”可在唐宾坚持的眼神下,瞬间便消弭了去。唐宾亲自给孔氏盛了碗粥,这才又给自己添了碗。两人静默着用早膳,谁都没说话,可房间里,脉脉流转的,都是温情。

    孔氏的陪嫁嬷嬷周嬷嬷见此,嘴角不住往上勾,让下人先伺候着,自己转身出去,到了二门边上,廊下站着两个穿着较一般丫头更加亮眼的丫头,周嬷嬷只当没看见她们瞬间亮起来的眼神,冷淡撇下一句:“屋里有奶奶伺候,不用你们,自去做自己的事吧。”说完也不理这两丫头的惊呼,转身就走。心底不屑想着,一群个狐媚子,别以为她不知道她们的心思,费心巴拉的不就是想攀上姑爷?呸,做梦!

    周嬷嬷又想起唐宾对孔氏,那也真真没话说了,温柔体贴,细意关切,成婚前,就把以往的通房都清了出去,婚后那些个别有用心的丫头,也不多瞧一眼。自家姑娘有丈夫疼爱,在京里又无公婆小姑伺候,日子过得可不是舒坦。就是可惜,自家姑爷明明是状元郎,可最近仕途上却好像不怎么顺利,累得姑娘也跟着私下犯愁。

    周嬷嬷进的屋子,就见唐宾站起身要走,孔氏要送,唐宾止住她:“外面黑,看不清路,你就别动了,一会儿消了食,回去再躺会。”

    不说孔氏心中受用,周嬷嬷见着自家姑爷这般,也是在心底直赞自家老爷看女婿有眼光,自家姑娘,这可是掉进福窝里来了。

    这要是姑爷仕途再顺畅些,那就真真再没什么可愁的了。

    唐宾一路赶着到了宫门口,时间还算早,如他一般的低阶官员已然各自就位等着一会儿进去,说是上朝,以他们如今的品阶,其实也就是站在队伍末尾,听个模模糊糊的声音罢了,规矩礼仪不得出半点错,可却是见不得天颜的。

    唐宾赶忙到了翰林院一列,和相熟的同僚打个招呼,那头好些个轿子过来,停下后走出穿着红紫色官袍玉带的人来,这些人下得轿来,彼此打个招呼,说笑聊天,轻松写意,可不比唐宾这一块人,小心谨慎,静默不言。

    这些,都是正四品上官员,可上小朝,日日陛见圣言,所说所言,直达天听,如此人物,自然不是他们能比拟的。

    唐宾扫眼周围同僚,果然看着那一方向的眼神都带着奇异的神采。唐宾知道,那是想要成为其中一员的野心,恨不能以身相替的渴望。因为,他自己,也是这般想的。

    只是自从上次得罪了恪王府,自己在翰林院,却隐隐被打入了冷宫,若不是有岳父帮衬……唐宾闭上眼睛,掩饰住眼底的愤恨与不甘。现在的他,连愤怒的资格都没有。

    时间到,一众人按着官级品阶次序进入正门,到得正殿前宽阔汉白玉铺就的天井,那里早有十位林立,众人都不敢说话,只听得行动间带起的衣袂摩擦之声。站在唐宾这个位置,只看得人头涌动,至于高处龙椅放置处,不过隐隐憧憧看见个轮廓罢了。

    若是站在前面,不说看圣驾清楚些,圣驾也能清楚瞧见你,站的这么远,谁又知道这里站的是谁呢?

    唐宾模模糊糊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脑子里一片混沌,索性这里也没人打搅他,他倒不怕失礼了去。一路随大流的跪下行礼山呼万岁,站起身,又是一个看客。

    前头有官员向皇帝奏报山西有处山洪肆虐山体崩塌,造成百姓死伤,良田被淹无数,今年收成怕是艰难。龙颜大恸,下令免其赋税一年。又有官员奏报苏州有官员贪墨,合该重惩,上大怒,责令刑部彻查此事……

    满堂喧嚣,自己站在这里,却只是个看客!

    自来大朝都叫低品阶官员是又爱又恨。爱的是好歹能与重臣同朝,听其奏报,从中学习。恨的是自己不过一低品阶小官,只能看着别人在朝堂上挥斥方遒,心中的憋闷,别提多难受了。

    官场上,几个是不想往上爬的?真淡泊名利,又何苦来做这个官?

    等到下朝,紫袍红袍的重臣自然先走,低级官员在后,重臣有自己品阶规格的轿子车架,低品级的都是自家准备的普通规格车马,走在路上,谁为显贵,谁为低层,一目了然。

    到得翰林院,各自办差。唐宾如今跟着韩老翰林修书,听着是很清贵,可每天与那些古书打交道,残破不全的书籍还要找寻资料来填满,琐碎不说,但只说真就修好了书,周时礼仪的书籍,有什么分量?唐宾不是不知道自己得罪了恪王府大皇子,如今还能呆在翰林院已然是好运,只是到底意难平,本不是他挑起的是非,可最后,却是他最倒霉。

    这就是没有力量的结果,谁都能来踩一脚!

    暗自这般冷嘲着,该做什么,唐宾还是把事情做好,对着各位同僚前辈,唐宾依旧彬彬有礼,绝不有半点失仪之处,只是背后,本是心高气傲的人,心底又如何能好过?不过是人前强作欢颜罢了。这还得亏是唐宾自己想得开,胸襟也还宽广,要搁着想不开的,就此灰心丧气一蹶不振的,历朝历代,还少见了?唐宾但凡自暴自弃一点,一蹶不振也是有的。

    唐宾心里知道,这一次风波,虽说上谕下来平息了,恪王府看着也消停了,可两方的仇怨却更加深了。尤其此次上谕对恪王府明显带着失望,以唐宾了解的恪王府和唐家嫡支人的性子,不把这一切算在他头上才怪。自己虽说不怕,可短期时间内,无论父兄还是岳父恩师,都不好帮他操持的,最少,不能碍了大皇子的眼。恪王府、如今是大皇子船上的人了。

    可这样缩头缩脑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唐宾看着满屋子堆积的书籍,这是翰林院里存放各处搜罗来的珍本孤本各色书籍的地方,这两三个月来,他呆的最多的,就是这里。唐宾苦笑着,也好,与书籍为伴,总好过出去看旁人那异样、同情的眼神。不管是哪一样,善意恶意,这样为他可怜的模样,都叫唐宾每每见了,心里就像火烧一样难受。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唐宾苦涩的想着,摇摇头叫自己振作起来,他可不能就这么被打倒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还就不信,自己一辈子出不了头了。

    大皇子又怎么样?皇后又怎么样?淑贵妃和二皇子也不是吃素的。恪王府现在早早站了队,日后还不知道怎么的呢?唐宾有时想想,干脆投了二皇子算了,别人怕大皇子,难道二皇子还怕了?只是想到父亲的叮嘱,岳父的政见,这才罢了。孔家和他父亲都是中立派,他自小也被教导,这从龙之功可不是那么好挣的,站队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为了争一口气把全家人性命都赌进去,太不值!

    等着,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忍着,百忍可成金……

    唐宾这么神思恍惚得告诫自己,手下不停翻阅各色书籍,查找资料,为自己要修撰的书做准备,等到差不多了,拿好东西回自己桌子,走过一道回廊,隐隐却听有人在说笑,他不甚在意,却听那人赞叹道:“王兄你可算是出头了,外放六年,政绩斐然,这回调回京城,虽说是平级,可有这么一番历练,日后前程必然坦途,小弟这里,先恭喜你了。”

    那王兄呵呵一笑,说道:“这也是运气,我也没想到,我两任就能回京,皇恩浩荡,吾不甚感激。

    前头那人便又称赞道:“王兄太过谦逊,你在任上为百姓做了什么,旁人谁能不知?要不,能巴巴把你调回京来?……”

    非礼勿听,唐宾没有逗留,匆匆走了,并没把这事放在心里。回到自己办差的房间,一进门,却见屋内同僚齐刷刷把眼神都投注在了他身上,看见他跟见了什么似的,弄得唐宾浑身不自在,正要问怎么回事,众人忙又跟没事人儿似的埋头做自己的事或撇开头跟人说话——横竖是不敢看他了。

    唐宾皱着眉自众人间穿过,哪怕不刻意观察,都能感觉到众人对他那种欲言又止的奇怪态度,窃窃私语的时候,眼神不住往他身上瞟,唐宾又不是白痴,还能不知道他们八成就是在议论自己呢。

    问题是,自己最近一直循规蹈矩,根本没做什么啊。唐宾强忍着对众人异样眼神的怒火,一路到得自己桌子,才把东西放下,就听与他关系还不错的郑宪喊他:“韩大人交代,你要回来就去找他。”

    唐宾答应了一声,抬脚正要走,又听得郑宪犹犹豫豫地低声道:“有些事,你也看开些,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一时之气,算不得什么。”

    唐宾满头雾水,却也领情,笑了笑,道:“你放心,不论什么事,我总不会想不开去。”

    韩大人的屋子在另一处,因是老人了,他的办公之处,可不比唐宾还跟众同僚挤在一起,却是和另外两个翰林院占了一个大间,唐宾进去时,三人都在忙,唐宾不敢打搅,轻手轻脚到了韩大人跟前,小声见过:“大人,您找下官?”

    韩大人抬起头来,见到他,便放下了手中的笔,道:“你来了。”看看屋子里的另两人,对着唐宾使个眼色,让他跟着他出去走走。

    唐宾心头压着的石头越发重了,沉甸甸的,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韩大人与他到了翰林院僻处的一个小院里,正中有桌椅,韩大人喊着他坐了,笑着夸他:“怪道孔大人避嫌的天天夸你这个女婿,这些日子你办事,我都看在眼里,果然是再能干不过,办事利索勤快,才学又好,端的是好人才,以你的能力,出头不过是早晚的事,到时候,这朝堂,还得靠你们年轻人。”

    唐宾摸不准他的意思,只能谦虚的低着头笑:“大人谬赞了,下官要学的,还有很多呢。”

    韩大人摇着头赞:“瞧瞧、瞧瞧,这么会说话,你要出不了头,谁还能出得了头?”说得唐宾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好。一会儿,只见他微微凝了脸,也不笑了,只语重心长和他说:“立均,你是孔大人的女婿,跟在我身边也几个月了,我也不拿你当外人,有些话,我少不得和你说说。”唐宾端坐了洗耳恭听,韩大人叹息了一声,道:“以你的才学,状元的起点,如今这样让你修书,实在是委屈了你,这些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局势如此,实在由不得人,不说你心里难受,我们看着你这么大好人才被闲置,心里也不好受……”

    唐宾只是端坐着听着韩大人说,脑子里却一直记挂着众人奇怪的反应,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在他身边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可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却还自在迷雾里,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这些日子的蛰伏,都是为了以后的一鸣惊人。立均啊,你是聪明人,这些道理,你该知道。”韩大人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有些人有些事,由着他去,且看他,十年之后,又是如何!”

    唐宾扯着嘴角,对着韩大人笑道:“大人放心,下官明白的。”

    到了下午,唐宾终于知道,为什么同僚都拿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就是上午,皇帝下旨,恪郡王府世子入户部当差,唐宁办事得力,授从六品吏部员外郎官职……

    听罢消息,唐宾对着众人若无其事的笑笑,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原本还打算看笑话的人都嫌没意思得扭过了头,唐宾独自来到茶水间,捏着茶杯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却是生生掰断了杯子的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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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4、第一百七十四章

    唐宾接下来的日子变得很不好过。

    旁人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着各色的情绪,担心、同情、嘲笑、怜悯……唐宾甚至不用多费心思,就能感觉到他们的各自的想法。

    关系不好,喜欢幸灾乐祸的:瞧瞧这蠢货,不自量力,旁支子弟跟嫡支斗、小小修撰对上郡王府,何止一个螳臂当车?

    关系亲密些的:可怜的唐宾,明明不是他的错,受的无妄之灾,如今却被打压成这样,罪魁祸首却步步高升!

    唐宾说不出到底是前一种想法伤人还是后一种想法更伤自尊,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在人前表露出半点的懦弱来,哪怕心底再难受,他也要挺直了腰杆,绝不会叫人看半点笑话。他唐宾,从来不是那种可以让人随便折断骨头的人,不过区区小事,难道还要他痛哭流涕不成?

    又一次艰难地在衙门里呆了一天,终于到得下衙时间,唐宾如往常一般,做了若无其事状地跟着同僚打过招呼家去,走到拐角,唐宾回过头去,还见得两个同僚对着他的方向正自窃窃私语。

    唐宾阴着脸转身,只当没看见。

    他要连这都受不了,这些天早被气死了。

    可谁知,他不欲生事,唐宁和恪王府,却不见得会放过他。

    回到家里,唐宾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孔氏就一脸难色地捏着张帖子走了过来,站在旁边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说话。

    唐宾对她还算有些耐心,强压着一天下来的不高兴,尽力柔声问她:“可是有什么事?”

    却不想,他话方一落地,孔氏眼泪便簌簌掉了下来,把手里的帖子递给唐宾,愤然哭道:“那些人、那些人、当真是欺人太甚!”

    唐宾这会儿却没功夫理会孔氏的哭泣了,他的全副精力都被手里的这张帖子吸引了过去,看着上面偌大的恪郡王府四个大字,目眦欲裂。

    周嬷嬷看着孔氏只知道哭,急得直跳脚,眼见唐宾脖子上青筋毕露,眼中的怒火都要化为实质把那帖子烧成灰,不由得心惊肉跳,生怕唐宾气坏了身子,忙忙出来道:“爷快消消火,这总有些人,坏了良心,做得些缺德事。您别跟他们计较,白白气坏了身子,那可才是如了他们的意。那边就是拿着爷没办法,才故意送来帖子请您去参加庆功宴,明知道您不回去,故意刺激你……”

    话还没说完,唐宾已然冷笑起来:“可不是故意的?故意来打我的脸,故意来下我的面子!”手中的力道越来越大,那烫金的大红帖子被他捏得皱成了一团,因为用力,唐宾手指关节都犯了白色,可面上,他却挂着笑,冷静至极地对着孔氏和周嬷嬷说道:“现在满京里,谁不知道我和他们前头的恩怨,如今他们升官领差被器重,要摆庆功宴庆贺,还不计前嫌给我这个冒犯亲长的不孝子弟来了帖子,多么宽宏大量啊,我要是不去,可不就是心胸狭窄?难得他们为尊长的都放下了身段,我竟还端着揣着,你说,是不是忒的不识好歹?!”

    孔氏被他的这一番表现吓得眼泪掉的更凶了,挽住了他的胳膊,哭道:“爷你别生气,为着这些阴险小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得、不值得!”

    可这般叫人打脸,这样打上门来羞辱他,如此奇耻大辱,唐宾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居然还把帖子送到他家,生怕他不知道他们升官了是不是?!还不是故意来羞辱他!

    唐宾想到此处,两眼都烧红了。

    孔氏与他夫妻恩爱,见他如此,倒把眼泪收了起来,跟着冷笑道:“还真当自己了不得了,不过是个闲散郡王,攀上大皇子就了不起了?我这就回去见我爹,便是王孙公子,也没这般欺负人的。”

    唐宾并不欲求助岳父,拦着孔氏不让去孔府。夫妻俩难得红了脸争执,唐宾却怎么都不愿意麻烦岳家,气得孔氏直骂他死脑筋。还没争执完呢,孔家就派人来让他们过去。

    这会儿什么都不用说了,夫妻俩乖乖去了孔家。一见面,孔端就喊了唐宾过去,留下孔夫人和女人一起诉苦。

    到得书房里,孔端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和唐宾道:“不成想恪郡王府的竟是这般心胸狭窄之人,只如今那边攀上了大皇子皇后,你在京里,怕是得被他们死死压住了。”

    唐宾脸颊抽动一下,只道:“这也是小婿的命,压住边压住,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压我一辈子!”眼睛里露出凶光,仿佛一头嗜血的猛兽。

    惯来平和大气的孔端这会儿却也不生气,反而对着唐宾的这股子血性大加赞赏:“男儿就该有这份骨气,还真当咱们是那没骨头的软蛋,想怎么打压就怎么打压?哼,他们未免把自己也看得太高了!”一拳狠狠砸在书桌上,这会儿的孔端,才露出了他几十年混迹官场的棱角来。

    唐宾看了孔端,有些羞惭:“为我的事,岳父大人受累了……”孔唐两家结亲,唐宾身为孔端的女婿,被人这么打了脸,孔端自然也跟着丢脸。自唐宾入京,孔端对他就极好极看重,后来还许以爱女,如今连累了他脸上无光,唐宾心中委实过意不去。

    孔端瞧了他一眼,摆摆手:“你我一家人,不说这些客套话。只如今这局面,你有什么打算?”

    唐宾苦笑一声,却不隐瞒自己的想法:“先头小婿还想着忍一忍、在翰林院呆到风平浪静之时……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恪王府如今这架势,是大不算放过我了,我寻思着,是不是谋一任外放,出去做点事。”

    孔端听他这样讲,脸色才慢慢缓和了下来:“你心里有主意自然好,也是,就现在的情况,你再留在京里也不合适,出去外任也好,出个好政绩,日后便是回京,也是你的一项资本。”

    唐宾脸上浓浓苦涩:“岳父大人说笑了,大皇子皇后正是如日中天,他们既不乐见我,如何能叫我再起来?”他能不能安安生生出得京去谋个好差事都是问题。便是看在唐家和孔端的面上放他出京,也不会让他得什么差事。更不要说历届官员政绩考评皆出吏部,大皇子皇子之尊,要动些手脚,还要费什么功夫吗?

    孔端横了他一眼,沉声道:“这些你就不要管了,只管好好准备,到得任上尽心为民办事,若叫我知道你有半点徇私贪墨,欺压百姓……”

    唐宾断然说道:“不孝岳父大人,小婿先行自绝天下!”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孔端这才缓和了脸色,唐宾心中颇是过不去,说道:“岳父大人要为我的事和大皇子对上?这叫我怎么受得起?”

    孔端闻言冷笑:“你是我女婿,打你的脸就是打我的脸!没什么好说的!”李家如今越来越猖狂,大皇子身为皇嫡长子,却也这般没有容人雅量,纵着下面人胡作非为。今儿他可以打他女婿唐宾的脸,明儿自然也能打他这个老家伙的脸!官场上要的就是这张脸,大皇子敢让恪郡王府这么打他的脸,就别怪他翻脸!

    他孔端在朝堂混迹了几十年,还从没受过今天这般气!他孔端就是不站队,大皇子想杀鸡儆猴,可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孔端眯着眼睛坐在书案后,脸上乌云一片……

    第二日,孔端照例去上朝,说起山西的山洪山体坍塌,朝廷赈济,朝堂上直炸开了锅,吵到下朝还没个定论,皇帝命令各部商议,如孔端徐渭一群老臣自然不能少,一群重臣高官吵了好久,好容易才把一切事情定下来。接着说起派遣去赈灾人选,孔端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拉出了唐宾。

    “此次受害乃是一地,赈灾也不是一时半刻便能办好。所谓举贤不避亲,我这个女婿本事能力都有,虽说经验不足挑不得大梁,但做个副手还是绰绰有余的。”孔端看着众人,好不遮掩的说,“你们都是见我那女婿的,可觉得有什么不妥?”

    堂堂状元郎,能有什么不妥?单说上次闹出的事,自己吃了亏没错,恪王府也没讨了好去,做事能力就更没话说了。一旁大皇子的脸色已是出离难看了,可如徐渭一般中立的几位老臣却都先附和了孔端:“唐宾这小子办事能力不错,又是翰林院的,跟着去做个书记,倒是不错。”

    大皇子身份虽贵重,可在这群老臣面前,却没那么有分量了。谁都想过清净日子,众人看到的可不光是恪王府对唐宾发难,他们还看到,大皇子一派,在刁难孔端的女婿。

    皇后大皇子一派与淑贵妃二皇子一派已然成水火之势,两方没少拉拢人,今天孔端这个中立派就被人这般下面子,那明天,自己这些中立不肯站队的,是不是女婿儿子,也会被人这么打脸啊?

    别说孔端人缘不错,单只冲着这一点,谁也不会反驳了孔端的提议。

    就此,唐宾捞了个赈灾出京的差事!

    徒宥昊听闻消息,坐在椅子上冷笑着:“便宜了他得个立功的机会!”可既然人出了京,他也懒得再赶尽杀绝,以免露出行藏。中立派对着势大的大皇子,只能不轻不重给个反击。对着自己这个四皇子,怕就没这么客气了。

    不过没关系,经此一时,对于想要拉拢他们战队的大皇子二皇子,不管哪一派,他们心底都该有些戒心了。自己这个不争不抢的皇子,该是更让他们放心。

    等成了婚,他就要进朝堂办差了,能结个善缘,真是再好不过了。

    唔,这般好事,可得去找贾瑚好好庆贺一番才是……

    175

    175、第一百七十五章

    大皇子徒宥煦横眉怒目看着自己的胞弟徒宥昭,今儿站在他眼前的这个人,要不是跟他同胞所出,他非活剥了他不可!

    瞧瞧他干的好事,把自己陷入到什么境地里去了!

    只要想起前朝的事,徒宥煦心底便是一股火气涌上来,两眼都充血了,要不是长久以来养成的教养,徒宥煦差点都要动手把这个不省心的弟弟狠揍一顿。

    徒宥昭自己也是心虚,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时随心办的事,竟会给大哥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上次徒宥煦把他叫过来骂的时候他还满心不服气,这会儿,他却恨不能时光倒流,要再来一次,他绝不会再做出这样的蠢事,给大哥添麻烦。

    如今见着徒宥煦这般气急败坏,徒宥昭低下头,心里别提多堵得慌了,闷声给徒宥煦道歉:“大哥,我错了,你打我吧,怎么罚我都行,就是别气坏了身子。”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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