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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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哑巴”巫师养胖狼 作者:桃花吃白马

    第5节

    展沿抬头眼巴巴的等着时与往下讲。被这么看着时与动起了坏心眼,“今天不告诉你。想知道的话明天再来。”

    就在展沿和时与交谈的时候,走廊另一头的一扇门推开条小缝。

    房间里没有点灯,借着窗外长夜木隐约的光正好把展沿看清楚。“就是他?”己燃泽问身后隐匿于黑影中的飞兼。

    “是。”

    “难怪我设下的结界对他没用。看起来胆小怕事没想到城府如此之深,竟敢觊觎我己族人的血肉。”己燃泽见窗前时与说话间不断轻笑毫无防备之色,心中产生几分疑惑。

    “主人尚未表明态度,但属下认为长此以往必成隐患。一旦成为敌人的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怕什么。”己燃泽轻合上门,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即便再信任己熔川也不会轻易带人回营,动身前这小子必有动作。是狐狸早晚露出尾巴,究竟是误打误撞的野路子还是身后另有主谋很快便可见分晓。无论前者还是后者,我都不会轻易饶他。”

    “大人所言极是。”低眉垂首的飞兼心头掠过寒意,己燃泽口中己熔川显然成了诱饵。他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但为着己熔川的安危,他顶着背叛主人的罪名甘愿赌这一把。

    接下来的几日,展沿白天和满果他们修剪长夜木晚上去找时与。把从时与那儿获得的有关绊和言灵师的知识认认真真整理到本子上。

    正常情况下绊只能承担言灵师由于诅咒所造成的反噬,己熔川和展沿的关系明显不止如此。更为特别的是己熔川的身体恢复力远超众人,就展沿所见还可以变幻形态。

    展沿趁己熔川不在缩桌子下面专心写写画画,把装宝贝的木匣塞到墙壁缝里用带着植物根系的土盖住,任谁大眼一扫都只瞧见朵生动活泼的小野花,不会觉得下面藏了东西。

    他寻思想办法换个房门,这些天在外总觉得有人暗中窥视,还有突然热情起来的巫舟,一有机会就寸步不离的粘着自己。

    “我明明不是小肥羊,为毛身边跟了不少大尾巴狼。”

    藏好东西后展沿忍不住抱怨两句,这时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展沿一听就知道是谁,奇怪满果这些天怎么如此有礼貌,进门前总是千呼万唤的反复确认,这回也是。

    “我进来了,准备好了吗,我这就进来了……”

    展沿猛的把门拉开,双手抱臂挑眉看着鬼机灵的满果。没想到满果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跟着姚木果和巫舟。

    作者有话要说:  (╯‵□′)╯︵┻━┻

    ☆、雩祀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展沿把人请进屋,唯独挡住巫舟。但巫舟左躲右闪硬是挤进门里。满果帮着展沿把巫舟往外推,边推边说,“快走快走。”

    “好好好我走我走。”巫舟说着走到门口。展沿刚松口气,巫舟转身快步窜回房间,一屁股坐床沿上翘起了二郎腿。四处打量着说,“地方不错啊。我那儿到处跑风漏气,哑巴你收留我吧。”

    展沿白眼一翻,懒得继续跟巫舟扯皮。请姚木果坐下,殷勤的拿吃拿喝。

    姚木果整理好裙子又捋捋头发,半晌才开口说,“绕弯子我也不会,找你帮个忙。舞师说巫女的舞能悦人后方能悦神,我想请你们看看我跳的舞跟她们比起来差在哪里。”

    展沿恍然大悟,原来是为求雨仪式上跳舞的事。他这些天听说山外面久旱不雨,几处森林频频失火,很多人遭了灾。什么样的舞蹈能求来老天下雨展沿非常好奇,姚木果的提议展沿自然求之不得。

    “哑巴的东西你别乱看。”

    听见满果的声音展沿往后瞧,小心肝顿时悬在嗓子眼里。巫舟趁展沿没注意溜到墙角的木桌前,正弯腰往展沿藏了宝贝的桌子底下看。满果挤到巫舟跟前左蹦右跳,千方百计的阻挡。

    “哑巴你快来,这个坏蛋……”

    展沿嗖的窜过去坐到桌子上,双手往后一撑两条腿往前乱蹬。巫舟躲闪不及被踢了满身鞋印子。

    “等……别踢,我看石头缝里那朵花挺好看,没别的意思。不让看就不看,有话好好说。”巫舟嘴上这么说,却厚脸皮的不肯往后退半步。

    这时己熔川从外面进来,难得看见展沿气急败坏的对人发火。走过去用肩膀把巫舟挡开,“够了。”

    巫舟不以为然的后退两步,突然凑近己熔川深深闻了一口,“上次就想问你,知不知道一种叫夜华的星星。坠落后长日莹白闪光,气味芳香,百年难遇。书上有入药治人的记载,若非有强韧的肉体极易造成猝死,但一旦相合就是另一番不可测的光景。我在别处见过夜华极小的碎片,你身上的气味跟那些碎片一模一样。”

    “是么。”己熔川淡淡的答道,把展沿惊讶中张大的嘴巴合上。

    展沿面色紧张,心想巫舟肯定别有来头。当时连肆师老头都没记起星星的名字,巫舟却从头到尾知道的一清二楚。

    见几人打着自己听不懂的哑谜,姚木果忍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大步走到几人跟前手往木桌上重重一拍。

    “帮不帮忙直说,都什么些乱七八糟的。麻利的,想看跳舞现在就跟我来。”姚木果上下打量巫舟一番,“看你说的头头是道懂的不少,就你了,走。”姚木果说着抓住巫舟的衣襟往门口扯。

    “别急,我的鞋。”巫舟挣不开力气极大的姚木果,不情不愿的被拖出房间。

    展沿长舒口气把满果从桌子下面拽出来,突然有了别的主意。

    和己熔川一起随姚木果出了九凰山顶,热辣辣的太阳光下展沿很快出了一脑门子汗。展沿拉起己熔川的手护住自己的头顶,己熔川瞥了他一眼,随他折腾。

    这时满果从后面紧赶慢赶的追上来,附到展沿耳朵边小声说,“照你说的都弄好了。答应我的事一定要算数。”

    展沿的大拳头跟满果的小拳头碰两下,俩人心照不宣的嘿嘿一笑各呲出一口白牙。

    展沿最初醒来的地方在先巫院一侧靠近悬崖的地方,而位于山头另一侧高台上的祭坛他还没有去过。离近了看,通体朱红的祭坛边沿刻有繁复的花瓣形卷云纹,祭台中央留着木柴燃烧后的灰烬。

    “哇。”到达最靠近祭坛的平台上时满果突然惊叹一声。几位巫女站在祭坛一侧,姿容姣好,细腰肥臀,丰腴可爱。她们看见姚木果后挑衅般的翩然起舞,时不时投过来的视线带着高高在上的轻蔑。

    “你们在这儿看,我一会儿就回来。”姚木果说着奔上祭坛。

    相交之下舞姿优劣的确十分明显,并不是技艺的问题,而在于性情。

    “难怪我果姐会吃亏,”满果说着用力啃了一口桃子。坐在树荫里的展沿撩起袖子极为风骚的甩了甩,自己被自己逗乐,笑个不停。

    “对,你刚才这一甩就比她跳的好。”巫舟贼兮兮的把脑袋从展沿身后伸过来,“愉神讲究一个‘媚’,而她跳舞就像打架,过于英姿勃发。索性你打扮一番替她得了。”

    不胜其烦的展沿毫不留情拍开巫舟的脸,此时他并未在意巫舟的话,却在几天后站上祭坛时彻底傻了眼。

    用以求雨的盛大雩祀举行的当晚,负责祭祀琐事的肆师老头给展沿分配的活原本是点燃祭坛周围的灯笼。点灯一事实在轻松,于是在众人紧张忙碌时展沿东看西瞧乐哉哉的到处瞎逛。

    正当展沿好奇的摸着祭台上一圈一圈浅浅的沟槽时,身后突然有人用扇柄敲了展沿的脑袋。

    “那是血槽。”时与从祭坛北侧看台上走下来,火光掩映中气色看上去很好。

    展沿围着时与左看右看总觉得哪儿不对,凑到时与跟前小声说,“你怎么胖了。”

    时与翻了个白眼,故意冷笑着说,“这倒要问你了,到底给我吃的什么东西。”

    展沿眨巴着眼睛狡黠的说,“啊呀,我想起谁说的喝酒伤身啊,我看你是浮肿了咔咔咔咔。”说着眼疾手快的从时与手中抢过扇子,大大咧咧扇着风。突然想起件事问时与道,“你知不知道巫女她们人在哪儿。”

    “用力求我……”时与半扬起下巴瞥了展沿一眼。

    时与话没说完展沿就作了个大揖,学着时与贴身侍女的口气说,“求求你了时与大人,你不告诉我的话,燃大人他……”

    “打住,难得清静一会儿。跟我走吧,刚才来时看见了。”

    巫女们在高台后面临时搭起的帐子里忙乱的作仪式前的准备工作。离的老远展沿就闻到了浓烈的香草气味,身后的时与已经早一步离开。

    展沿仗着自己个子不高,解开发髻弄散头发装模作样的混进帐子里去找姚木果。进去前他没瞧见,打扮好的姚木果正在帐子后面的台阶上系脚踝上的铃铛。

    当展沿被叽叽喳喳的一片人声吵的头晕眼花时,一个姑娘慌慌张张的与展沿擦肩而过奔出帐外。

    “你干什么去,刚才老师说今天吉时提前了。”

    “我的钗子不见了,我出去找找马上就回来。”

    姑娘跑走没多久,人堆里漫无目的寻找的展沿突然被抓住胳膊。展沿回头看见一个穿轻纱白裙的中年女人。

    “你的妆容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衣服呢。快跟我来,时间来不及了。”说着把展沿往帐子另一头带。

    展沿来不及说明,稀里糊涂的被拽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热

    随吉时的钟声响起,山顶人声尽褪,祭坛中央巨大火树熊熊燃烧。鼓师手持重槌敲击悬鼓,于群山中回响的鼓声隆隆有如雷鸣。二十位巫女身披江离辟芷跪坐于篝火前,面向南方广阔的天幕垂首吟唱。

    “吉日兮辰良,表独立兮山之上;盍将把兮琼芳,奠桂酒兮椒浆;火摇落兮夜之华,五音纷兮降九凰……”

    看台外围的时与放下手中寡淡无味的酒,看了一眼天色。夜空晴朗无云,今夜兴是仍不会落雨。

    吟诵进入尾声时祭坛四周的灯盏渐次点燃,时与这才记起今晚点灯的是“哑巴”。他四处打量没有寻到“哑巴”的身影,倒是不远处的执火者吸引住他的视线。对方手持火把穿黑色斗篷,挺拔的身姿于一众巫者中很是引人侧目,背影跟己燃泽有几分相似。

    就在时与出神远望的功夫篝火变暗,放缓的鼓点与编钟音律相合,摇铃声点缀其中。身披轻纱着红裙手握香茅的巫女鱼贯而入,在祭坛上围成半圆,求雨仪式的重头戏雩祀舞即将开始。

    往祭坛上懒懒的一瞥间时与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一字排开的巫女中有位个头稍高的让他分外眼熟。那人举止怪异忸怩,在婀娜的巫女中显得格格不入。纵使对方用袖子挡住自己半张脸,时与还是立刻认出来,他是展沿。

    “不妙了。”时与握紧手中的酒杯。

    破坏祭典是大罪。

    立于祭坛之上的展沿对自己的危险处境毫无觉察。他脚步虚浮,无措的拨弄着满脑袋的香花,脸蛋子被火把映的发烫,眼前尽是晃动的火色和幢幢的人影。

    来之前每个巫女都被舞师灌了酒,酒性极烈,巫女们早已练出酒量展沿却醉的彻底。他抬眼对看台上的时与哉哉的挥挥手,见时与打翻酒杯展沿嘿嘿乐个不停。

    周身被烈火和香草浓烈的气味围绕,展沿觉得胸口一股异样的灼热越烧越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忍的非常难受。他扯开前襟,觉得渴。

    突然间火光大亮五音齐鸣,伴随骤急的鼓点巫女发出一声响亮的呐喊甩袖起舞。残留的意识指引下展沿紧跟舞步踏起光裸的双脚,有样学样的旋转摇摆。他抬头望见漫天的星星纷纷坠落,掉在祭坛上铿然作响。

    展沿从地上挺起上身,迷离的双眼跟祭坛边的执火者对个正着。朝向斗篷下己熔川真正的脸,展沿慢慢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看见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使周遭所有跃动的火光黯然失色。展沿着迷的往前走想要看仔细,被身后一只手及时拽住重新返回巫女舞动的队列。

    “跟着我做,别走神。”姚木果紧张的压低声音,快速嘱咐展沿。

    展沿顿时清醒两分,学着姚木果的动作向夜幕缓缓扬起脸,撩起裙摆一直到大腿根,从腰间抚摸到脖颈,扭胯然后旋转再旋转……

    分不清心跳或是鼓声,己熔川紧盯因醉态微显而无比撩人的展沿,胸口腾起一股燎原的热望。

    原本今晚恢复原状的己熔川简单乔装后想趁祭典人员混杂找己燃泽商量事宜,祭典开始前路经祭坛看见混在巫女里茫然四顾的展沿。己熔川一时好奇展沿要搞什么名堂,于是等在祭台外围当起了执火。

    他庆幸自己等了。

    魅惑上天的舞如何不使人心旌动摇,虽然这场景的出现仓促偶然,但展沿映着火光的指尖,脖颈,嘴唇,浓烈的香气和滚烫的热度,这一切使己熔川深陷其中。与展沿四目相对的瞬间己熔川不禁想。

    没有什么能比无意的诱惑更为动人。

    此时山顶上方突然响起滚滚的雷声,乌云迅疾的靠拢,雨的气息随风扑面而来,祭台四周人们一阵骚动。

    雩祀正进入独舞的尾声。眼看要轮到展沿,己熔川快步离开祭台来到悬鼓前,打晕鼓师提前敲响结束的鼓点。巫女放下香茅挥洒鬯酒的刹那,大雨倾盆而至,九凰山上下响起一片欢呼。

    顶着雨水从祭台退下后在姚木果的掩护下展沿躲开舞师迅速逃离巫女的队伍。

    一热一冷间展沿酒醒了大半,眼前一双黑沉沉的眸子不停晃动。他确定自己看见胖云,那张脸才是真的胖云。明明一点也不可爱,但展沿止不住心跳。

    困惑的展沿在大雨中停住脚步,全身很快湿透。他透过雨幕回头出神的寻找己熔川,想再次确定无端的心悸发生的原因。这时突然有人从身后捂住展沿的嘴,把他拖到高台后的背阴地。

    展沿被黑色的外衣兜头罩住,己熔川一把揪紧展沿的头发用力亲上展沿的嘴。展沿从己熔川眼里没看到别的,只看见黑色的火,燃烧的一发不可收拾。

    天不怕地不怕的展沿在此刻感到畏惧,畏惧到想要屈服,又很快被自己的念头惊醒。

    己熔川用拇指抹掉展沿眉毛上的水,展沿喘息着抬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己熔川愣了一下说,“你很快就会知道。”

    只一句“你很快就会知道”让展沿彻夜难眠。接近清晨时展沿从梦魇中惊醒,腿间一片湿黏。他伸手摸了摸,耳朵顿时烧的通红。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展沿手忙脚乱的往床边挪,这时身后的己熔川睁开了眼。

    “怎么了。”己熔川拽住展沿的手腕,“天还没亮。”

    “我我……呃,出去散散步……”经过昨晚展沿现在更是不敢回头看己熔川的脸。

    “……出去至少穿上鞋。”己熔川没有松手,“你的鞋在床这边。”

    展沿心里咣当一声,硬着头皮往另一头挪。己熔川也不让,似笑非笑的看着展沿慢腾腾的动。展沿小心翼翼跨过己熔川的腿眼看到了床边,刚松口气腰突然被己熔川按住往后拖。

    己熔川覆在展沿的背上用低的再也不能低的声音说,“你看起来像哪里不舒服。”说话间毫无预兆的一把握住展沿。

    “唔。”展沿倒抽一口凉气,挣扎着说,“没有。”

    “那这里是……”己熔川的手越收越紧。

    “不……放开。”展沿攥紧床沿,声音变了调。

    展沿颤抖的声音让己熔川很难再保持从容,己熔川撩开展沿的头发凑到他耳边说,“嘘,别说话,很快就好了。”说着缓慢动作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快跟我说话![咬手绢]

    ☆、影

    身体里聚集的酒气一夜未散,展沿脑袋又疼又蒙,于此同时不断堆叠的愉悦感却让他越发难以自控。展沿每往前爬动就被己熔川拖回去,惊讶,无措,疼痛,甘美,他一边拒绝一边渴求更多。

    “呃……”展沿用力咬住手腕,眼角飞红,头发被汗水湿。忽然间昂起头在己熔川手中到达顶点,眼前尽是闪光。

    己熔川轻笑着把展沿拉起来,猝不及防被展沿推开。展沿回头羞愤的瞪视己熔川,气喘吁吁的指着己熔川半晌说不出话。

    己熔川仰躺着捂住眼睛笑了会儿,“先把衣服穿好再说话。”

    “我不穿!”展沿在奇怪的地方执拗起来,自暴自弃的叉开腿坐在床上。

    展沿浑身潮红未退,胸前一层薄汗。无意诱人但在己熔川眼里诱人的彻底。皮囊之下的展沿并非初涉人事的毛头小孩,己熔川的行动就像昨晚度过漫长酝酿期后突然降下的大雨,兜头兜脸的把展沿浇蒙了。

    清楚的看出展沿心里的困惑和挣扎,己熔川感到焦躁。他起身逼近展沿,“你以为我忍了多久。从今天起我不想再顺着你。我不管你是不是喜欢以前那个温和可欺模样蠢笨的家伙,现在你眼前的我才是真的,必须让真正的我扎根到你心里。”

    心爱的胖云忽然长出锋利的棱角,这让展沿束手无策。“这跟我想的不一样。”

    “跟我想的也不一样。”己熔川又近一步,依旧咄咄逼人。

    “那你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有愿不愿意。”说话间己熔川垂下视线,前额的头发落下来,展沿莫名感到心如雷动。

    纵使改变模样的己熔川不再掩饰骨子里近于凶恶的独断,他看向展沿的双眼却不曾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傲慢,他的真诚在展沿眼中一如往常。

    展沿心想我又没说拒绝你,凶什么凶。越这么想越觉得委屈和不甘心,赌气的转了个身背对己熔川。

    己熔川下巴靠在展沿肩膀上哑声说,“赶快接受我,我现在给你机会投怀送抱。有什么可别扭的,逼急我就让你无处可逃。或者说现在让你选,你跟我走,或是我永远的离开。”

    展沿一把揪住己熔川的前襟慌乱的问,“去哪儿?!”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雪怪雪怪快开门,肆师老头找你呐;雪怪雪怪快开门,不然我就溜走啦;雪怪,不许对哑巴做苟且的事情,不能欺负他,我可都看着呢……”

    己熔川听的腮帮子抽搐,恢复胖云的模样猛的拉开门,满果一个不防摔的五体投地。

    “何必多礼。”己熔川从小胖子身上跨过去,到门外洗了洗手。

    满果从地上吭哧爬起来,本想发作突然奇怪的盯着展沿感叹道,“哑巴你的脸真红。”

    话没说完的己熔川出门后展沿靠在椅子背上半晌没动弹,脸上满是惊恐。满果围着展沿来回蹦跶,见展沿没什么反应猛的大叫一声,“哑巴!”

    展沿胳膊一软按翻椅子直冲进桌子下面,想要马上站起来立刻撞了脑袋。

    满果内疚的看着抱头乱滚的展沿,“不赖我,你想什么呢。”

    展沿翻了个身后突然不动了,他看见桌子下面遮挡木匣的那朵野花没了,慌忙爬过去翻找,木匣还在但里面空空如也。

    从昨晚开始一直轻飘飘的心忽的冷下来。展沿环顾整个房间,毫无闯入者留下的蛛丝马迹。想到长久以来有人暗中窥视,耐心的等待祭典当晚的可乘之机好轻巧的偷走自己的东西,展沿感到脊背发毛。

    满果踮脚拿起桌上空荡荡的木匣,见展沿捂着脸双肩颤抖担心的问他,“怎么了,东西丢了?丢的什么,我去找更好的给你啊。不要伤心。”

    谁知满果话音刚落展沿腆着肚子扬起脸,咔咔咔咔笑出声。笑完拉起满果在屋子里兴高采烈的蹦了好几圈,非但没失落,从头到脚透着股得意洋洋。

    满果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那天让我……”

    嘘!展沿警惕的制止满果,两只眼睛贼溜溜的发着光。小跑过去打开房门,故作悲伤的搂紧满果呜呜呜“哭”个不停。

    眨巴眼的功夫满果懂了展沿的意思,脸上惊现观音菩萨般的慈爱面容,僵硬的“安抚”展沿道,“谁啊谁,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造了孽啊。做小偷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啊。那么重要的宝贝怎么能轻易交给旁的人……啊……我好替你伤心……”

    展沿被满果逗的几乎破功,埋头哆哆嗦嗦的忍着笑,憋的好生辛苦。

    此时的展沿没有料到“对手”不止一个,更没有料到这场“虚惊”是紧接着一连串急转直下事件的开端。而己熔川口中原本呼之欲出的答案,展沿日后拼了命的寻求也难以得到。

    祭典后先巫院休整一日。平时乌泱泱的人们全都不见踪影,躲到犄角旮旯的僻静处刻苦钻研习得的技能。展沿游离于热烈的苦学气氛之外,带着满果给长夜木的修枝事宜做个了结。

    见到提前到达的姚木果时,反倒是对方更加尴尬,看上去被昨夜的事吓的不轻。展沿连道谢的机会都没有寻到就被姚木果逃走了。

    酒量这事不能赖我。展沿苦笑着挠挠头。

    “我果姐她怎么了。”满果边剪枝边问展沿,没留神剪错了枝被长夜木抖落到下面一层。腿短胳膊短半晌爬不上来,长剪一扔升起了闷气,展沿拉他也不起身。

    展沿哑然失笑,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门窗紧闭的旋怀殿,总觉得什么地方透着古怪。

    枝头间穿梭的时候展沿时不时往长夜木下面看,隐隐期待己熔川赶快回来把没说完的话告诉自己。展沿预感己熔川说出的话将左右自己接下来的生活。

    展沿心中顾虑的事情太多,以至于没有察觉到危险正不断靠近。当他惊觉四周许久不闻人声时,已经太迟了。

    像被密不透风的玻璃罩住,展沿敲打四面无形的墙壁无处可退。面前悄无声息出现的三个黑影早已被淡忘,眼下正面无表情的注视他。

    “你忘了我们说的话。违抗必须要付出代价。”

    对方人多势众要动真格,展沿见势不妙忙说,“不不,有话好好商量,我没有忘记你们的话,只是一直没有收集到足够重要的消息。你瞧,肆师老头手里的酒壶是王的赏赐,他宝贝的很,用来威胁肯定有用。还有己燃泽就在上面的旋怀殿里,那人可恶至极,你们可以教训教训他。”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展沿心中大念阿弥陀佛。

    “你说的我们早已知道。看来你还是不老实,为何唯独不说最重要的己熔川。”

    “我……”展沿一时梗住,虽朝夕相处但他现在并不知道己熔川是己熔川。

    “那就没办法了。”黑影话音刚落展沿立即被掀翻,五脏六腑摔的生疼。刚爬起来对方又是凶狠的一脚,展沿疼的话也说不出,趴在地上直哆嗦。

    “不能对我们使用言灵你整个人便一无是处。不要以为惩戒已经结束了,这才开始。”黑影抓紧展沿的头发,“我们猜想你不听话的原因是交了新朋友所以忘了自己的任务,忘了命是谁的,忘了自己从哪儿来。既然如此若是你重新变成独自一人……”

    “你们要干什么。”展沿脊背上泛起一阵恶寒。

    “只是做我们本分之内的事,你看……”黑影说着往蚌床的入口处一指,己熔川正从那儿朝长夜木走过来。

    “不要!别过来!”展沿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大声朝外喊,转瞬间被剩下两个黑影人死死按住。

    “别白费力气,外面的人看不见你也听不见你。接下来你可要看仔细了……”

    展沿只瞧见黑影指间一道白光迅疾的刺向己熔川。己熔川毫无防备,捂住胸口虚晃两下栽倒,浸在血泊里抽搐着向远处爬动。

    满目血红的展沿疯狂嘶叫后已然失声,只感到周身撕心裂肺的绝望。“不……我不相信……”展沿泪流满面却浑然不觉。

    “所以说你要感谢我们再次赐予你的机会。”黑影说着打了个响指,己熔川消失不见。

    “是假的……”展沿怔愣的瘫坐在地上。

    “如果再不按上面吩咐的做,你看见的就将变成无法更改的真实。”

    “我会做,让我做什么都行。不要动他,其余的人谁都不要动。”展沿抱住黑影的腿苦苦哀求。

    “你若早这么听话,我们也不用这番大费周章……唔!”黑影说话间浑身僵住。

    展沿散乱着头发缓缓扬起脸,手中发簪直抵黑影的大腿根,眼中尽是狠戾之色。“如果动他,就跟你们同归于尽,说到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  (╯‵□′)╯︵┻━┻

    ☆、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是力量相较后淘汰弱者的法则。然而捕食者极易错估自己的位置,自大的以为自己是最后那只黄雀但事实上却是最为可悲的螳螂。

    当三个黑影离开展沿,连日来追踪多时的飞兼紧紧跟上。飞兼一直在等待对方志得意满后放松警觉的这个瞬间。他追踪中故意暴露自己的位置将黑影逼至早已设下的陷阱——涂有使人麻痹毒物的茂密树丛。

    言灵师强大却也脆弱。这是飞兼习武第一课便记下的至理。一旦拔除产生话语的舌,言灵师与常人无异。

    三人中毒后顷刻晕厥不醒,飞兼暗中观望多时后将三人绑做一团。单手抓起扛上肩膀,行动毫不拖泥带水,快步前往与己燃泽的约定处。

    大雨连降三日。翻滚的浓云中雷鸣不息,到深夜越发震耳欲聋。

    自从几天前己熔川被肆师老头叫走就没有再回来,展沿鼓足勇气去找,连老头一并不见踪迹。

    距离答应黑影做个本分的探子窃取机密已过两日,今晚就是交付情报的日子。此刻时间已过夜半,九凰山外的风雨声却让展沿愈发清醒。他咬咬牙将空白的纸塞进信封,依照黑影交代的在封口处抹上一道红色横纹作为标记。

    做完这一切后展沿颓然的瘫坐在椅子上,仰脸数了一会儿山洞顶上渗下来的雨痕。祭典那晚酒后淋雨加上前日的惊吓,眼下展沿头上像缀着铅坠,晃晃荡荡的疼。

    直到今天展沿才想明白,以前的哑巴背后的主使就是时与口中游离于王权之外的“黑言灵师”。无数偶然中包含着早已蠢动的必然性,没有察觉,便是自己的错。

    处于被监视中的哑巴为不引人注意甚至甘心忍受小角色的欺侮,不单是为保全自己同时也是保全他人。对于现在的展沿,即便想与他人保持距离也为时已晚。

    他并不想以身犯险再次无足轻重的英年早逝,然而不因自己牵涉无辜的人是他做人的底线。尤其是胖云。

    这么想着展沿用力拍打脸颊猛然起身,抓起桌上蜡封的信塞进袖口,气势汹汹的推开门。没有看见门外房檐下的满果盖着芭蕉叶睡的正香。

    出了九凰山展沿放眼望去满目风雨,成片的绿树摇曳成海,远处先巫院正殿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剪影。耳边雨声轰鸣但展沿感到极静,静的像有无数双眼睛在雨幕中窥视他。

    展沿放缓脚步,到达先巫院东南角的围墙下后迟迟不见黑影人出现。他身披雨蓑与斗笠但挡不住被大雨浇的透湿,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后攥紧袖子里的信不安的四处张望。

    来了!

    展沿听到细微响动后摸向腰间的匕首猛然回头,积水的院庭空寂无人。雨水混着冷汗从额头上流下来,展沿用袖子擦干净脸无意间抬头,惊的后退一步险些摔倒。

    墙头蹲着一个人,漆黑不见底的双眼冷冷注视展沿。是己熔川。

    展沿心头一热,“你怎么跟来了?不对,你快走!”

    己熔川扔掉湿透的斗篷从围墙跃下,“走去哪儿,”他俯身到展沿耳边哑声说,“走进你夜以继日精细布下的陷阱里吗?”

    “我不跟你说笑,你快走,不然……”展沿边说边焦急的推搡己熔川,碰掉的斗笠在雨水里滚了很远。

    “不然什么。”己熔川握住展沿的手快速从展沿袖子里抽出那封皱巴巴的信,低头看了一眼后脸色又沉几分。“原来是怕我坏你的事。”

    “还给我,这与你无关。”

    “再说一遍。”

    “与你无关!”被逼急的展沿用力朝己熔川吼道。

    己熔川忽然攥紧展沿的脖子把他按在墙上,只这一下撞的展沿头晕眼花。

    “他们说的我不信,所以今晚我亲自来。我应该谢谢你,让我己熔川遭受到有生以来最大的背叛。是我愚蠢,竟然想带走你,带走一个敌人安插在我身边的奸细。”己熔川的额头温存的紧贴展沿滚烫的前额,握住展沿脖子的手却越收越紧。

    发不出声音的展沿一动不动的紧盯己熔川,他感到己熔川正飞快的远离自己却没有力量阻止。随着视线变的越来越模糊,展沿逐渐失去意识。

    很久以后的展沿才明白,危机总喜欢隐藏在充当假象的平静之下。安逸,平和,容忍,这些温吞的自在是让人丧失戒备的□□。

    昏昏沉沉中展沿被关进笼子,不久后又在激烈的争吵中被粗鲁的拖出来。他嘴巴里塞满布,那气味让他舌头麻痹。

    “起来!”

    脸颊被用力拍打,展沿吃力的睁开眼睛。刚才没有出现的黑影人就在身侧,已然成为三具冰冷的尸骸。展沿猛然明白了所发生的一切,这下自己坐实了是个出卖情报的奸细,纵使有口也难以辩解。

    展沿挣扎着四处寻找己熔川。己燃泽抬脚用力踩住展沿的胸口,“跟一般的杂碎不一样,你知道下本钱,放长线钓了条大鱼。只可惜你太过贪心,钓了条根本咽不下的鱼。”己燃泽手中晃动着展沿未拆开的信封,转瞬间化为灰烬。

    展沿洗脱罪名的唯一机会就此消失。

    “他曾心怀不轨的向你详细打探有关绊的事,对么时与。”己燃泽抬眼看向展沿身后。

    “是。”时与漠然的声音让展沿不敢回头。

    “既然如此……是将祸患连根拔除的时候了。”话音未落己燃泽猛然抽出长剑砍向展沿毫无防备的脖颈。

    这时己熔川的身影迅速掠过展沿,单手握住己燃泽锋利的剑刃。己熔川的血接连滴在展沿眉骨上,展沿没有撇开脸,双眼被刺目的红色灼痛。

    “不需要杀他,他的命没有用处。”己熔川对己燃泽说。

    “松手,我是为你好。你已经成了他的绊,杀掉他就能解开束缚。”己燃泽急于从己熔川手中抽出剑,但剑在己熔川手中纹丝不动。

    “我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己熔川骤然发力将剑锋一折两段。

    “愚蠢!”己燃泽一时间怒不可遏,强忍着没有与己熔川动手。

    “束缚我的将不再是他的性命,而是他的舌头。我只要夺走他的声音,其余的我不在乎,第一次见他的那日他原本就是个‘哑巴’。我知道己燃泽你做了两手准备,把东西拿上来吧。”己熔川说这番话的时候自始至终没有看一眼展沿。

    “哼,也罢。时与,把东西端过来。”己燃泽后退一步让时与走到展沿跟前。

    己熔川原地没动,看着时与手中黑色的药碗凑近展沿的嘴。浑身高热的展沿哆哆嗦嗦的躲闪,时与附到展沿耳边低声说,“喝下它你就安全了,相信我。”

    头脑混沌不清的展沿仍是本能的抗拒。己熔川再也看不下去,半跪着把展沿放到膝盖上手指撬开展沿僵硬的唇舌,对时与说,“灌。”

    只此一字展沿听的清楚。苦涩的药水灌下后展沿口角即刻涌出鲜血,他痛苦的抓紧己熔川的手腕,直盯盯看向己熔川的眼中满溢泪水。直到人事不醒前再没说出一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

    卷一到此完结,莫担心,卷二将按计划继续往下写。

    暂时完结,两日后连载再开,跟我一起投身烽火连天的边境战场吧!!!(╯‵□′)╯︵┻━┻

    下卷预告——

    哑巴“千里追夫”之边境异民篇

    ☆、岩木城

    半年后。

    隆冬将至,炎国边境岩木城一夜之间被大雪覆盖。

    天色尚未破晓,城东驻军大营主帅帐中己熔川忽然从梦中惊醒,展沿饱含痛楚的眼睛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昏暗的火光中己熔川端详自己的右手,像再次看见展沿灼人的血顺着指缝淌下来。沉默良久后己熔川翻身下床,披了大氅掀门出去。

    趟过及膝深的积雪,己熔川手持火把只身一人登上黑黢黢的城墙,听见靠近台阶口两名倦怠的士兵正搓着手闲聊。

    “仗打了半年多却没有一点起色,眼看就是寒冬,今早点人数的时候又逃走十个。不说他们,就连我也想回家想的紧。”

    “谁说不是,入冬后伙食越来越差,防寒也跟不上。照这么下去,撑不到下次交战人数要再减一半……”

    己熔川像鬼影一样脚步无声的从两人身后经过,两个士兵察觉到一股飘忽的寒气后猛然噤了声,视线小心翼翼的尾随己熔川直到城墙中段。

    将滚烫的手指按进墙垛上的积雪里,己熔川远望被大雪遮盖的茫茫原野,身侧己族的战旗在寒风中猎猎舞动。己熔川比谁都清楚,白雪营造的安逸假象之下是连绵无尽的血污和焦土,此时河川对岸的幽深丛林比往常更显得杀机四伏。

    “大将军您怎么……”管理城门值夜兵卒的士官战战兢兢的跑到己熔川跟前,话未说完被己熔川抬手打断。顺着己熔川的目光士官看见城前雪地上几个黑点缓缓移动。

    “准备!”士官一声令下。值夜守卫各就各位拉开弓箭,屏息静待身份不明者靠近城门。

    不断接近的人们多为衣衫褴褛的难民,老年男性、女性、小孩,甚至有名孕妇。几个人稀稀拉拉的站成一排,在黎明的寒风中哆嗦着等待城门打开。

    己熔川盯着那名被厚实头巾包裹严实的“孕妇”看了很久,对身侧的士官说,“开城门。”

    士官面有难色,忽然跪地扣首道,“大将军恕罪,可司农大人说城中的粮草怕是撑不了几日了,若再接收难民进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己熔川的声音沉缓不容人犹疑,“逃难的人你尽管放他们进来,粮草的事我会想办法。”沉思片刻后对士官说,“通知司农,隆冬将至,明日煮酒肉犒赏全军兄弟。”

    “谢大将军。”士官感激的对己熔川深深作了一揖,即刻对城下兵卒高喊,“开城门——”

    伴随着沉重木门吊起的咯吱声,己熔川转身从城墙另一侧下。经过城门时看了眼东方泛白的天际,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紧搂包裹飞也似的从他身侧跑过,己熔川不做理会拉紧大氅快步离开。

    “小蟊贼给我站住!”

    己熔川前脚刚走身后追来一个横眉怒目的小胖子。小家伙破头巾下面戴着顶红色小绒帽,腿脚生风像个疯狂滚动的雪球一样紧追前面瘦骨嶙峋的小孩。路过凌乱的民房将鸡鸭牛羊猪狗一并惊醒,一不小心成为死气沉沉的寒冬清早唯一的一抹亮色。

    七拐八拐追进狭长的胡同,“包还给我!”小胖子话音刚落吓了一跳。从胡同深处犄角旮旯里突然钻出一大群小孩,黑压压站在抢了包裹的半大孩子身后对小胖子怒目而视。

    小胖子眼睛滴溜溜四处扫了扫,掉头就跑。边跑边没出息的扯着嗓子大叫,“展沿救我——”

    “来了。”展沿轻笑着从墙头飞身跃下,趁人不防夺回包裹扔给满果。恶狼似的孩子们哪能放过他俩,张牙舞爪的往前扑。

    “慢着。”展沿挺起“大肚子”,右手扶墙左脚蹬向另一侧,把胡同口堵了个严实。

    “看在你们都是孩子的份上不跟你们认真,老实回家找爹妈今天这事就算完了,不然把你们都抓走……”

    展沿一本正经的恐吓还没说完,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捂住脸突然放声大哭。颇有感染力的声音很快引哭一大片,孩子们脸上的鼻涕眼泪没一会儿就在寒风中冻成了小冰柱。

    “别啊,我还没怎么你们呢。”展沿抓耳挠腮的说。

    “我们没有家了,我们饿……”

    跟前一张张两腮塌陷的红脸蛋个个可怜巴巴的瞅着展沿,像巢里没人喂的小鸟仔似的无助的哭闹。展沿心软的一塌糊涂。满果拉拉展沿的手,撇着嘴眼里也是汪满了泪。

    展沿清清嗓子说,“那咱们做个游戏,我让你们吃饱,你们告诉我哪儿能找到没人住的房子。”

    “说话算数?”偷包裹的孩子头壮着胆子问展沿。

    “算数。”展沿得意的摸着肚子说。

    眨眼功夫展沿被欢呼雀跃的孩子们包围起来。“谢谢大姐姐。”“谢谢漂亮姐姐。”“姐姐你真好。”“姐姐带我们吃肉可以吗?”“姐姐你肚子里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展沿面带“慈爱的微笑”轮番摸着小孩们的脑袋。无所谓称呼,只要被人夸他什么时候都高兴。

    满果紧紧搂住展沿的腿连连翻了好几个白眼,“不许碰,不许碰。你们怎么不谢我,我也很好呀……”

    孩子们总能知道些大人不知道的事,带着展沿和满果通过地道进了座被封的废宅。

    久不住人的屋子里潮湿阴冷,展沿进门连打好几个喷嚏。满果紧张的围着展沿团团转,“又发烧了?嗓子又疼了?告诉你别说话你偏不听,这下难受了吧。都是雪怪的错,你明明病的那么重他却逃的不见人影。你还非要来寻他,要不是你愿意我再也不想见他。非但不见还要狠狠揍他一顿,用我从果姐那儿学来的新招式……”满果边说边义愤填膺的挥动双拳。

    “我没事。你怎么比小老头还唠叨。”展沿哭笑不得的说,对门外指指吩咐满果,“你身上的银子够带他们吃顿好的,快去吧,他们等的眼都绿了。”

    “那你等着,我很快就回来。”满果说完一溜烟的跑走。

    满果走后展沿立刻在屋子里升了火,围着火堆哆哆嗦嗦的烤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在满果跟前展沿强打精神,因为怕小胖子担心。

    半年前风雨大作那晚多亏时与偷换己燃泽的药,展沿保全声音却损伤了身体。或许是认为失去声音的言灵师再也闹不出什么大乱子,己熔川没有将展沿的身份告诉谁,给展沿在先巫院留下了容身之处。

    在满果看来大病一场的展沿半年后的这场出走是一时心血来潮,实际上展沿已经盘算很久了。坏就坏在九凰山里待久的展沿忘了考虑外面的冬天到底多冷,所以一路磕磕绊绊的多耽误了半个月的功夫。

    身上暖和过来的展沿爬上二楼,推开积灰的窗户。东边太阳正从高耸的城墙上露出头,驻军大营中燃起炊烟。展沿解开藏着“宝贝”的假肚子,眯起眼睛仔细观察营中操练的兵卒。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展沿一会儿眼神发直一会儿扭捏的抠手指头,要么就是陶醉的傻乐,转而又悲戚的连连叹气。忽然间一个激灵,用力抓紧窗台龇牙咧嘴的朝军营的方向吼道。

    “给我等着,话不说清楚咱们谁也甭想逃。”

    作者有话要说:  (╯‵□′)╯︵┻━┻

    老子来了

    ☆、卫三儿

    吃饱后展沿一觉睡到半夜。满果缩成个团在展沿身边睡的正香,展沿却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

    白天被抢的包裹里有两件兽皮,都是满果从山里弄来的稀罕玩意儿。轻薄柔软极其保暖,一张能抵好几床大被子,不然他们俩不会玩命追。眼下满果盖着一张,展沿裹着一张,阴湿的宅子里并不觉得冷。

    展沿把熄灭的火堆重新点燃,懒洋洋的烤了一会儿手。裹紧皮毛坐在床榻上一边抖腿一边透过窗户上的破洞往外看。阴沉的天幕落下零星的小雪,不远处的城墙上火把通明。

    哼着小曲儿,展沿解开挺了一路的“假肚子”,掏出一包小金豆,一个手掌大小的木盒子,还有一个烧饼大小圆溜溜的蛋。

    展沿摩挲蛋光滑圆润的表面,手指蘸着火堆的灰烬在上面画了两只眯眯眼,正正经经开始了每日一次的“恐吓”。

    “快出来快出来,不然我就把你吃掉。你自己选,火烧水煮还是油煎啊……”

    “展沿你在干什么。”被吵醒的满果揉着眼睛老大不情愿的嘟囔着。

    “胎教。”展沿回头一脸坏笑。

    见满果翻身睡着,展沿偷摸抱着蛋往火上晃了两晃,“说真的,辛辛苦苦养了你这么久,即便丑你也该出来见我了。往后我还有别的事要操心没空照顾你,到时候你出来闹我也不管你……”

    嘀嘀咕咕说了一长串,展沿不知不觉又打起盹。天大亮的时候,军营方向响起热闹的鼓声,展沿猛然惊醒。窗外匆忙经过的人群带着过节才有的欢欣气氛。

    展沿迷迷糊糊的揉揉发酸的脖子根,总觉得手里少了点什么。眼睛的余光往地上一瞥,“坏了!”

    他光脚下地手忙脚乱的把掉进火堆里的蛋扒出来,两只手烫的通红。小心翼翼抱着蛋到窗户口吹风,不放心的凑上去使劲闻闻,反复叮嘱道,“千万挺住,别熟。”

    话音刚落蛋壳上“咔嚓”裂开条缝。展沿心说完蛋,这时缝里却哆哆嗦嗦露出两撮红艳艳的毛。展沿眯起眼睛使劲往缝里瞧。

    “呐?!”火红的毛团子突然破壳而出,见展沿被自己吓住,得意的来回扭了扭。“呐呐吶。”金黄的小尖嘴不停开合,两只眼睛……展沿左右端详,还真是眯眯眼!

    毛团子抖掉身上的碎蛋壳,爪子使劲一蹬窜上展沿的颈窝腻歪的来回蹭。浑身热乎乎让展沿觉得十分舒服。

    “哇!毕方!是毕方!”睡醒的满果围着展沿兴奋的大叫。

    “毕方不是一条腿么。”展沿一边将信将疑的问满果一边轻轻给鸟顺毛。

    “它是神鸟,高兴几条腿就几条腿。要是先前喂它吃点火说不定它早就出来了。它什么时候能长大,真想看它喷火。”

    毕方对满果的话非常受用,转而临幸似的钻进满果怀里。小胖子疯癫的举着鸟满屋乱跑,“我说带上蛋走没错把,你开始还不愿意哈哈哈。叫个什么名字,展沿你快给取一个。”

    “火烧云。”展沿话音刚落毕方像炮弹一样撞向展沿,边扭动边用翅膀扑扇展沿的脸,高兴坏了。

    展沿忍不住笑出声,不忘推开窗户往外看动静。昨天遇见的那个偷包小贼正从窗下经过,展沿叫住他。

    “嘿,出什么事了,过节?”

    第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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