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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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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国 作者:smtlove

    第25节

    “到了朕面前你不敢说了?你刚刚不是振振有词麽!朕看你精神好得很,不然你再装疯消遣朕呐?啊!”利落的扒光了胡璇的衣衫,带著暴怒的冲压上去……

    房间中传出断续的怒骂声和激情的喘息声。

    宴子桀摔门而去的时候,胡璇才恢复已再不清淅意识。身体上瘀伤遍布,可那些肉体上的伤害,又怎比得他已千疮百孔的心。

    挣扎、不可抑制的咳血,腔肺以及百骸都在撕扯著的痛楚。

    胡璇的眼前在发黑,身体已然冰冷,血泪模糊在伤得快没了人形的脸上,他咬著牙,拖著一条已然不能动的手臂,按照模糊的思维中仅存一点不甘的记忆,摸出了放在枕下的三块碎玉。

    紧紧的抓在手掌中。悲伤、绝望、心碎……没有什麽可以形容他这一刻的心情。就算是宴子桀无情到连一点记忆都不想留给他,就算是破碎……那也是自己惨淡後半生中,最为温情的一幕。

    胡璇的身体不住的发抖,体温早已被宴子桀的折磨消耗殆尽。他也没有力气再咳出来,不住的抽搐著身体,由唇角涌出鲜红的血水,他的身体渐渐的蜷曲……最後终於一动不动。

    听到胡璇死了的消息,是用过晚膳在御书房批折子的时候。笔当郎一声掉在桌上,他怔了半晌,才猛然起身,一路狂奔到清思园。

    御医在房中清理,一听到皇上来了,忙跪了下去。

    宴子桀急喘著,瞠大了眼来到床边,掀开白色的被头。

    那个条美丽的毒蛇……死的时候,竟会是这般的丑陋麽……宴子桀怔怔的看了看青瘀的脸,再不甘心的去摸摸他的身体,接近冰冷的温度。

    “怎麽会死?他怎麽会死!”仿佛不可相信的,宴子桀回过头,并没有悲伤,只是质问:“午後他还神气好得很,振振有词的跟原将军诬陷朕的亲人,这会儿怎麽就能死了!”

    “……皇上……”御医瑟著身子:“……那是……将死之人……倾释了体内仅有的精力……回光返照之说……老臣……”

    宴子桀的表情怔了,唇齿嘎了嘎:“……返……”摆摆手,回过身:“你们出去罢,朕送他一程。”

    宴子桀坐在床边,目光中鲜见的温柔又重现於面上,抚著胡璇凉淡的脸宠:“……即不愿做朕的人……你便不要做人了……”

    “去吧!”他又淡淡的笑了笑:“朕的恨,就随著你去了!朕会一统天下,做个好皇帝给你看!……”说著,眉目间又多了几分忧伤,揭开胡璇的被子,侧身躺在他身边,拥了拥他已然微微僵硬的身体:“若是你一心从朕,那荣耀,朕又何尝不会与你分享?”

    无意识的抚著胡璇身体的每一处,直到摸到他紧紧纂著拳的手,再被划伤,宴子桀才缓缓坐起身来去探看。透过胡璇指缝,露出的碎玉划破了宴子桀的手。胡璇的手边延著已然凝固的血痕,想必他死前很痛苦,紧紧的握著,让玉碎也剌破了手掌。

    宴子桀淡淡的笑了,又撑著头,侧躺在胡璇身边,带血的手指延回胡璇的面上:“你真坏!到死还想害朕为你伤心,为你一蹶不振麽?”轻轻的在胡璇的面上印下一吻:“白费心机了!朕很快就会忘了你!连你这个人都记不起!朕做个好皇帝,让你做鬼也不能安心!”下一刻,宴子桀利落得翻身下塌,面上带著一抹冷冽的笑,大步走了出去。

    第九章

    宴子桀出了清思园。御医站在园前,同一队仪仗静静守著。

    “摆架,回宫!”宴子桀表情冷然,唇齿音微微颤动。

    “皇上……公子的尸身……如何敛葬?”御医上前一步。

    “……”宴子桀停了身,没应话,双目茫茫然的远眺。

    夜风吹得他的锦袍抖响,也打得他眼中显了湿意。他没眨眼,喉结微微的上下涌动,良久才道:“暂且由御医保管。莫要有了损伤……”言罢,才转身上了车辇。

    行了一半,原拓深夜朝服拦车求见。宴子桀沉著声气,转架御书房。

    “原卿深夜见朕……所为何事。”一进了御书房,宴子桀的声色才颇显疲惫。

    “臣有二事。其一,是向皇上谢罪,臣抖胆,使人害死玉柳玉杉两名宫女,以求胡璇不得昭雪。此乃死罪……向皇上请罪。”

    宴子桀淡然一笑:“原卿是知道朕不会为此事与你动怒,你这又何苦。你一去了清思园,守卫便向朕报了,虽然你与胡璇对话,朕并未从始自终句句入耳,但朕听得了大概。原卿一心为朕为国,朕心里有数。那件事就让它过去,就算此事非他所为,荣妃之死、皇後堕子、私通西砥、宫中闹剌客种种他也脱不得干系……是朕……枉纵了他!”说著,宴子桀放在桌面上的手纂成了拳,微微发抖。

    “谢皇上体恤臣心。臣有愧……”原拓叩首,又道:“此乃其一。另一有一事,臣深夜见皇上……”

    “胡璇所说雷延武乃宴氏後裔之事?”宴子桀颇不痛快的神色现了出来:“那个贱人是巴不得有谁把朕拉下台!”说到这里宴子桀的声调高出了许多,几近吼著大声喝道:“雷延武若进了中原朕还不得乖乖的将皇位拱手相让?”

    原拓忙进言:“皇上请听臣一言,皇上说雷延武进军中原……可那也是入了中原之後的事情。皇上会轻易让他入了中原麽?若是在那之前,也就是正乘此刻西砥分兵两路,若胡璇所言属实,我军就可乘此刻将这消息发放於莫查和所领北上的军队之中,使其分裂。胡璇做何用意不讲,但若及时,确是西砥军中的一处死穴,绝不失为一条离间的上上之计!”

    宴子桀大喘了几口气,依旧握著拳:“他害朕的皇儿、诋毁朕的父皇母後、连妻儿都肯赔给朕,朕就不信他能给朕出什麽好主意!此事要查证,朕不会让他死了做鬼也来取笑朕上了他的当!”宴子桀著了魔似的念了一长串,才转向原拓道:“命礼部选十个门客,即刻进宫,翻查史料,包括如今已封存了的胡国旧典,一个字也不许漏!限时三日、将先皇及有关先皇得权的书笺通通筛选齐备!”

    原拓微微一笑,这才是那个阴冷果决的皇帝,随即应道:“臣领旨,只是皇上……那十个门人……做何处置。”

    “……”宴子桀看著原拓,原本僵冷的面上忽然会心的一笑:“原卿这是在考朕?”

    “臣不敢!”原拓回以淡笑。

    “一切未查证属实之前,只得操兵演阵,不可轻举妄动……”宴子桀表情变得也快,即又平复了刚刚才缓和了的表清,面上又带上几分苍然,淡声道:“夜也深了,朕颇为劳累,也要歇歇了,原卿要多费心思了。”

    “臣不敢当。臣为皇上、为社稷,万死不辞。”原拓锵声得令,告辞离去。

    宴子桀独自坐在御书房良久,眼中渐渐潮湿,两行泪水缓缓的流出他的眼眶,再仿佛不可抑制的如珠跌落。房中只有他微微压抑的喘息声,他就那样笔直的坐正了腰杆,连一点点哽咽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老御医的手,颤颤微微的拿著一根银针,扶起胡璇微微僵结的身体,一张苍老的面上纠结著不忍的悲意。

    都已经伤到了这个地步,那延缓不断的,终究是什麽。

    是医者行医几十年的悲悯之心,让他没有再对蜷僵於床上的胡璇施救。救活了又如何,无非要在下一次或下下次或不远的折磨中死去……於是他抖胆先向皇上呈了死讯,这时才敢做最终的了解。

    断了吧,就算你有什麽冤屈、什麽不甘、什麽执念,都断了吧——这一针下去,那仿佛不死不僵的微微脉动就彻底结束了。

    老御医抖著手。深宫中,不是第一次为杀人而入针,而这一次,竟然心中发涩,却义无返故地为著一点慈悲之心,将那根银针剌入了胡璇後颈的脊椎。

    然後将尸体放平,老御医命人进房,一同打典防腐的药材,准备敛尸安放的各项事宜。

    忽然间门外传来兵刃交接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声,其间还夹杂著一声声惨叫,随著几声断续的:“有剌客、抓剌客……”,然後响起了一声不长不短的鸣锣声。

    房中的御药房的药倌儿们吓得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老御医也张慌不知所措。

    就这麽个空当,咔查一声门栏窗纸应声而破,一个身影风也似的闪过众人面前,冲入房中,抱起胡璇的尸体。

    那一停顿,众人才看得清是个面貌冷俊的的青年人。房中的灯光被他冲进来的风势扑灭了几盏,只剩下两盏微光不安地摇动。那阴影在青年悲切愤怒的表情上显得格外阴涩恐怖。

    荆云当年也曾入宫为侍,老御医自然认得出他,抖著声音道:“荆……荆大侠,他人已去了,你便让老夫……”

    荆云抱著胡璇的尸体身,全不理会御医说些什麽,利落地在他心口手腕一抚而过,随即面色更加悲愤,一掌击在胡璇的胸口,抬起一双凶暴有如愤兽般的眸子环视房中一圈,仿佛竭力压抑愤怒抑或是悲伤,隐隐的念了句:“……荆大哥来晚了、这就带你走!”猛然间人影纵起,带著胡璇的尸身,两个纵跃便由来处跃了出去。

    房中各人惊魂未定,老御医良久才抖著声音道:“还怔著干什麽,快命人去禀皇上……”这才有人应声奔出房去。

    老御医也不知如何是好,眼下只得打理房中散乱的药物,待到走近床前,才看到床栏上露出一点明光,仔细看下去,竟是自己剌入胡璇颈椎的那根银针,倒著针尾剌入床栏,想是荆云一掌拍在胡璇尸身上震出,竟然只剩下寸毫针尖露在外面,不由得额上背上冷汗淋淋,人一虚脱,摔坐在地上半天也没起得来。

    宫中已然灯火通明有如白昼,成千上万的火把照亮了半边天,让皇宫上空腾起了黑压压的烟雾。

    荆云一手抱著胡璇尸身,一手握著长剑,双目泛著冷光,咬著牙不要命似地冲杀。恨意与心痛已让他发狂。

    他此时恨的,并非害死胡璇的宴子桀,而是自己,为什麽就那麽笨!竟然会相信宴子桀已经送走了胡璇的谣言而在外四处无目的的寻找,直到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江湖门派乃至官兵截杀,才翻然省悟胡璇仍在宫中!

    而自己来到时,看到的是他惨无人形的尸体。那一块块深深浅浅的瘀痕,就像是一块块利器剌入了自己的心中,让自己仿佛被千刀万剐的心痛。

    宫中御侍集结的奇快,竟然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列仗排阵集结了愈万人将荆云围在中心。弓弩架满,而後方的火把仍不断的接近。

    与荆云缠斗的侍卫死的死伤的伤,渐渐退入围护,最终只剩下荆云一人被围在圈中。

    此时最为不妙的是肋下的伤口,竟然因为荆云一时动气运力过猛而再度挣破,不合时宜的撕痛著湛出血迹,染红了胡璇白色的衣衫。

    宴子桀穿著一身质地滑软的明黄睡袍,散著发髻由人群中走出来。冷冷地盯著荆云:“朕没想到你还有命来!不过朕知道你没命回去。”

    荆云微微开始喘息,回视宴子桀:“若非胡璇相拦,十个你也早毕命於荆某的剑下!”

    宴子桀微微抬脸,冷哼一声:“他打著朕做他儿子便宜爹爹的如意算盘,怎麽肯让你伤朕分毫!”言下之意,你也无非被他利用而已。

    “无怪他心忧天下苍生,却说你会是一统天下的明君,果然够冷情!”荆云一声惨笑,却别过头去看依在自己身边面貌青瘀的胡璇:“可惜了你一番情深……荆大哥就算死,也不会将你交於这狼崽子手中任他羞辱!”

    手中剑指宴子桀,抱紧了胡璇,冷声喝道:“今天荆云尚有一口气在,便不会将胡璇交於你。你的招式尽管使出来罢!”

    原拓已带人随至宴子桀身後,在宴子桀耳边低声耳语。宴子桀面上更为得意,向身後招了招手,排在後位的数百弓弩手齐齐上前,将箭端对准了荆云:“朕让你死个明白。胡璇曾在西砥设计火药阵,意图将朕炸得尸骨无存!今天朕也作了些个小玩意。”得意的又看了一眼火把备齐的箭阵,继续道:“这些火药箭齐发,想是你今天连灰都剩不下,荆云你一身武,也难敌朕的千军万马,终是要做朕的骑下亡灵!”想著胡璇与荆云的暖昧,说到後来当真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仿佛此刻就能将荆云碎尸万段一般的痛快,咬字也越发的阴狠。

    荆云却惊怔在当地,心中翻腾,目光发直。

    宴子桀自然已为荆云被自己震到,更是畅意的笑了笑:“还是你准备自刎以求个全尸?”随即阴冷的道:“胡璇他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朕兴陵也要将他封在墓内,永生永世他也别想脱了朕的摆布!你将他放下,朕赐你个全尸!”

    荆云却目中微湿,看了一眼胡璇,又转头看看宴子桀:“是我害死他!荆云今日可以昭告天下,可以将一切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个昏君!胡璇所布火药阵确是为诱杀雷延武,是荆云蒙了心,假手铲除你这个昏君出卖了他!荆云理应被世人千刀万剐,可承下这罪的……竟然是他!”男儿有泪已是悲愤难当。荆云此刻一字一句,句句泣血,虽将自己一直羞压於心底之事供於众人面前,心痛与悔恨让他此刻方知生不如死。

    宴子桀更是瞠目结舌,刚刚的得意之色已然全无,上下牙抖得打撞,身子震颤,一时间脑中翁响大作,竟然不知所以的呆在当场。

    荆云强吸一口气,却无半点抽泣,依旧挺直了腰杆,执剑而立:“今天你将荆云化成灰,荆云也无半分怨意,你欠他的清白,明明白白地还给他!荆云还是一句话,只要一息尚存,也不会让他再受你的羞辱,你便将我们二人,尽化飞灰好了!”

    “……你骗朕……”宴子桀抖著声音,不可置信,越发阴冷狠毒的盯紧了荆云,抬起手来,弓弩手已然准备点燃箭支:“你和胡璇狼狈为奸,你想让朕背负昏君误人的罪名?”

    正在这时,一声脆响。胡璇垂著的手松了开,一双玉碎剌在他的手掌中,另一片,叮当有声的落地。

    宴子桀怔怔的看著那一片带著凝血的碎玉,还有那被剌穿了的手掌,脑海间回荡的,竟是在桐城的小房中,胡璇与自己共处过的点点滴滴:

    “子桀,喝药了。”胡璇由外面端了碗汤药进来,边吹著气,小心的放到他手中:“今天我在集上买了你爱吃的银耳乳鸽,一会儿你可以打打牙祭了。”

    第十章

    正在这时,一声脆响。胡璇垂著的手松了开,一双玉碎剌在他的手掌中,另一片,叮当有声的落地。

    宴子桀怔怔的看著那一片带著凝血的碎玉,还有那被剌穿了的手掌,脑海间回荡的,竟是在桐城的小房中,胡璇与自己共处过的点点滴滴:

    “子桀,喝药了。”胡璇由外面端了碗汤药进来,边吹著气,小心的放到他手中:“今天我在集上买了你爱吃的银耳乳鸽,一会儿你可以打打牙祭了。”

    或是夜风吹得太劲,或是火把燃著的烟雾太过浓重,宴子桀竟惊觉自己的眼中泛起了湿意,有些怔惶的高举著示意点火放箭的手,竟然茫茫然地盯著胡璇的尸身迈出了两步。

    “皇上!”原拓一惊,慌忙上前扯住宴子桀的手臂:“皇上小心!”

    从自己的迷失中惊醒,宴子桀才发觉自己的手举得隐隐作麻,缓缓的收回,复又狐疑地看了看地上的碎玉、僵直著依在荆云身边的胡璇,又望向荆云:“他没死?”

    荆云由鼻子里哼笑了一声,满面凄苍:“也算你这昏君仁慈,命你的御医一枚长针,走风府、穿天柱,一针结束了他的苦楚。你还指望他能活过来找你锁命麽?”

    “……你说什麽?”宴子桀瞠了眼。

    “……”荆云却不知下针之事宴子桀全然不解,只冷眼瞥了他一眼:“你已夺了他性命,此时又做什麽无知模样!荆云今日是铁了心要带他走,你最好命你的侍卫瞄准了放箭,莫要让荆云剩得一口气带他离去便是。”言罢将胡璇抱紧,长剑在手,转身便向自己瞄好的去处冲过去。

    宴子桀只盯著荆云的背影发愣,脑海间斑驳交错著胡璇的一笑一颦,竟没了半分反应。

    “皇上!”原拓见宴子桀不出声,忙提声高喝:“点火!”

    “住手!”宴子桀猛然回过身,目光中炯锐,却隐隐含著波光:“全都住手!让他们去!”

    荆云听到宴子桀喝声,微微停住身形,淡淡回头一瞥,看了看胡璇,柔声道:“荆大哥带你走!”便展开身形疾奔而去。

    没了宴子桀的命令,谁也没拦荆云,便这样收了兵各自退回驻处。

    宴子桀一步步挪到刚刚荆云站著的地方,俯身拾起那片碎玉。一角还沾著胡璇已干涸的血渍。

    这时说不清是恨、是爱、是怨、是悲……是仿佛所有的力量都由身体的每一寸发肤被抽空,一幅身体已然空无感觉。

    回到寝殿,宴子桀传来御医,老人家已经抖瑟得不成样子,一张老脸早已苍白,抖著唇齿老泪纵横匍匐在地:“皇上开恩!请饶过老臣一家老小,老臣愿以死谢罪……皇上开恩哪——”

    “……是你亲手……杀了胡璇?”宴子桀沉着脸。

    “老臣……老臣见公子形状甚惨,而医救无方。明日後日也是挨不过去,便向皇上……呈了死状,皇上准敛了,老臣便施了针……皇上……开恩……”

    宴子桀深深吸了口气,靠回椅背上。胡璇没有天尊丹便医不得,这个自己早就听御医说过了。而胡璇当天也确是回光返照之说,御医也三番五次说过胡璇已经灯尽油竭……自己要他死,受尽苦楚的死,无论如何,迟一步早一步的结果……

    平息了心中的波澜,宴子桀又道:“他已死之身,本应僵去,如何会张开手掌?”

    “公子早已是垂死之躯,体温淡凉。人有血气经脉肉骨筋髓之分。公子似是余念难尽,迟迟未能归去,便有如犯人被斩头,仍有余气或是昏阙之人强持意念不肯轻生……臣向皇上禀过死讯,才以针剌公子风府天柱,那时公子即时毙命。还没许久,荆……荆云便闯入房中,抢走公子的尸身,想是颠簸所至。”

    话已至此,宴子桀确是知道胡璇已然死去。长长地叹了口气:“你退下吧!朕……不与你追究!”

    “谢主龙恩!谢主龙恩……”老御医得了大赦,一拜再拜退出殿堂。

    宴子桀缓缓由怀中摸出那块碎玉,怔怔的看了半晌——荆云说的会是真话麽?就算荆云说的是真话,可胡璇你骗朕是不争的事实,你将自己的妻儿与了朕,阮妃死前已然将你揭穿对不对?你负了朕,一直谋算著朕的江山不是麽?你与那荆云……他舍命救你,你……却当著朕的面否认你们之间的关系……你、你欺骗朕……对不对?你私自出宫私会雷延武……对不对!他若是一心捉你,又怎麽会平白无故放过你?你明知道朕父皇母後被人诋毁,还要朕知晓那些编度的故事……朕没冤枉了你!对麽!

    你为何如此心狠!到了今天,仍让朕为你魂不守舍!啊!

    “啊!”一声暴喝,宴子桀腾地起身,狠狠的将手中的碎玉再一次摔在地面上。

    “皇上……您怎麽了?”安公公听到声响,惊慌的在外面探声。

    宴子桀喘著粗气,摔躺回自己的龙塌:“朕没事!”手臂横当在面上,泪却止不住由眼角滑落在耳际。

    荆云自己伤得不轻,可胡璇这口气断绝了,他又哪里有心思给自己疗治。给自己草草拿穴止血,将大敞扯下一条在肋间拦腰一围,打横抱著胡璇,身形展到十成,真叫一个飞檐走壁。

    穿过城街,小心闪过巡哨,背负胡璇攀上城墙,杀了两名守城的士兵,才算逃出了宴都。

    一路月朗星稀,荆云片刻未停,奔到郊山中一座小村舍的附近,才转了个弯子,绕到山後,再小行一段路,抵达一座建在山林中的小木屋时,距离开皇宫已有三四个时辰。

    荆云刚到了门前,房门便自行打开。房中走出一位少女,十七八岁,服侍仆素,头发上简单的结了个髻,横插了支簪,是个道姑的打扮。

    “师哥你回来啦。”那少女向著荆云迎去,似乎已然知道荆云是为救人而去,看到胡璇本也不为惊异,只是走近了才看清胡璇青瘀遍布的脸颊,不由得人一惊,皱了皱眉头:“怎麽伤成这般模样?”说话间,已与荆云双双进了房去。

    房中简陋,两张木床、一张木桌,四把木椅和两架小柜。一盏油灯忽明忽暗。一个满头白发的老道盘坐在一边床上。见荆云回来,微微睁开眼。

    荆云将胡璇的尸身横放在床上,忙转身向老者跪拜:“师尊,求您救他一命!”

    那小道姑走上前去抚了抚胡璇的脉,回过头,面有难色的道:“师傅……这人已经断气了。”

    老者起身下床,荆云喘著粗气跟在老者身後。他自己已然伤重,血红了半边衣衫,此时到了房中,一口气歇下来,疲盹之感竟然腾冲而起,步子一趔斜便要摔倒,那少女眼快,忙上前将荆云扶了住。

    老者只探了探胡璇的鼻息,也抚了抚脉向,转过身,满面淡然之色对上荆云焦切的神情:“徒儿……万事皆有造化,顺其自然,不可强求。”

    “师尊,您若不能救他,这世上还有何人可以?”荆云推开少女,双膝跪地,面上神色悲切。

    老者摇摇头:“他气血瘀心、伤及脏器,以至经脉不调……本是油尽灯枯之躯,又被人施针封穴……”老者又回头看了看胡璇,以指轻压他的颈项:“……”凝神思索,便不再说话。

    “师尊!”荆云跪著向前几步,扶著老者衣摆,悲切的道:“可是还有方法?”

    老者看看荆云,缓声道:“无论如何,都要救此人,也并非不可。只是……”

    “师尊请明示!”荆云目现流彩,喜不自禁。

    “……为师想问你,为何定要救此人?”老者帘下眼帘,凝视荆云:“即便付上性命,也在所不惜麽?”

    “正是!”荆云想也不想,神色坚定:“即便是要以命换命,徒儿也绝不皱皱眉头……事因……”说到这里,荆云语结,想了想,复又抬头道:“事因皆因徒儿一时贪念,做下错事,连累他被人误会,招至如此祸手。”

    道人想了想,缓声道:“当年为师之所以命你下山,令你师弟告诉你为师已不在人世,为的便是你执念不了、不能专心悟道,想你尝遍世间情苦,得一份清静自然之心,你到了今时今日……仍是如此执著?”

    “……徒儿愚钝,有负恩师教诲。”荆云垂首,他确是无心向道,乐药道经半点无心参磨,只负了一身武艺,如今想来若是自己当初肯静心学艺,便可救胡璇一命也未知,心下不禁惨淡:“只是师尊常言,正心至正,正世间不正之人。徒儿下山以来,得楚康帝器用,一直身在宫中,衣食无缺,荒废时日,不思进学,心中沾染污念,一步错犯下终身悔事。而他……”荆云说到这里,目光中透著隐隐悲情:“他从未责备过徒儿所犯下的罪行、默默承担别人所带来的苦楚……徒儿所见的他,是宁愿自己蒙受不白之冤,也不愿天下大乱、百姓流离。有佛语也讲大慈大悲……无论他於公於私,做到此处,徒儿方知……正心至正、大慈大悲,也便在於此。试问这样的人……又如何能让他含冤莫白而去……师尊……”说到後来,荆云已泣不成声。

    第十一章

    空旷而黑暗的大殿飘荡著激情的喘息声。

    隐隐可见人影,两具躯体辗转缠绵。

    “皇上……呃……轻、慢一些……呃、啊……”男子的声音仿佛被撞击所扼制,随之而来的是更为激情的肉体碰撞。

    韩越之被宴子桀强健的身体压住,漫长而似乎无止尽的交合已持续了很久,身後的男人竟然还没有要释放或结束的征兆,一味不断的冲剌,甚至可以感到汗水滴溅在自己的背後。而交合处被撑撕冲撞到麻痹,却又在一次次被拉扯再被狠狠填充而不时地激起痉挛般的抽痛。

    明明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发出声响,可是那种非人所能承受的痛苦延续是那样可怕,韩越之双手扣紧了锦褥,失声哀求:“……皇上……不、要了……不……行……求……啊啊……”

    宴子桀忽然扯起他,就那样扯著他纤瘦的身子借著交合的力量将他翻了个身,狠狠按著韩越之的後脑将他埋在锦褥中,一手托著他的腰胯,由背後更为粗暴地冲入。

    就像一个溺水的人,韩越之无法呼吸,双手在不断地划动挥打,渐渐因窒息头脑开始混浊,却越发鲜明的感到身体中的硕物跃动和膨胀……

    终於一声低吼,宴子桀绷紧了身体,将自己释放,而後伏倒在已全然没了反应的身体上喘吸。

    翻了个身,长长的出了口气:“去清清身子!”宴子桀说完话,没见韩越之动作,这才一惊坐起,翻转过他的身子抱在手臂上,韩越之已苍白了一张美丽的小脸,得到呼吸时猛然一阵暴咳,充著泪睁开了眼:“咳咳、咳……皇、咳……皇上……咳……您要、咳杀了越之麽……呜呜呜……”韩越之醒过来就依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朕……太投入了……”宴子桀颇为难堪地皱皱眉头:“朕以後小心些……乖,别哭了!”将他拥进怀里,忍著自己总也理不清的烦燥情绪,安抚差点便没被自己弄死的小美人:“乖,别哭了……朕错了……好不好?”

    “……越之不敢当……”韩越之抹著眼泪,拉涕著起身:“越之去清洗身子……皇上不去麽?”

    “朕累了,休息下,你先去吧!”摆摆手,见他也不哭了,便这麽闭上眼。

    脑海中没有一刻清静。总是胡璇,时而是他默默垂首,不愠不火幽幽含笑,时而是他面呈哀怨望著自己……宴子桀总能控制自己想哭的情绪,至少在别人面前,所以似乎他也很能控制自己去想什麽。每当眼前仿佛胡璇的影像越来越鲜明的时候,就像自己心中有一只手,将就要释放记忆的盒子忽然关闭,然後自己清楚的告诉自己——朕已忘了这个人……和有关他的一切!

    韩越之一拐一拐的走向浴殿,下体撑胀的痛苦和激情後的体力消耗让他几次都要摔倒。

    最後扑在了一名宫女的身上,那宫女换扶他,竟然让韩越之羞愤交加,狠狠的一推,强撑著又自己向前走。

    宫女还以为得罪了他,吓得在後面跪地磕头。韩越之又哪里有心情理会她,皱著眉头咬著牙,一著美丽的小脸已然被痛苦所扭曲,眼中含著泪,直到挨进了浴殿,宫女关合了大门,他才闭著眼,任自己栽进小池塘般的温水中。

    浮上水面,水流在他的脸颊上流下,混淆了苦涩的眼泪,他张开口,大口的呼吸,将自己不能哭出来的声音借由空气释放。

    万俟大哥……你究竟在哪里?你倒底如何?是生是死?你若不在了,越之受这份苦楚,为的又是什麽?

    抓起托盘中置放的浴巾,狠命的擦拭著被宴子桀留下的瘀痕,擦到皮肤泛红,心底的压抑却随著皮肤的剌痛更加暴燥,猛的将浴巾丢在水中,暴跳著拍打水面,发泄著他不得渲泄的悲伤和思念。

    “越之,好玩麽?”宴子桀的声音在背後响起,韩越之猛然停住动作,利落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流水和泪水,回过头来,已是一幅娇娆的笑意:“那之後在水里这麽一泡,真是好生畅意,皇上也下来试试?”

    “哦?”宴子桀庸懒一笑:“是嘛,朕也试试。”由侍女服侍他褪下裹著的袍子,赤条条的下了水,也学著韩越之那麽拍了两拍:“这样打得手痛呐!”有些不满抹抹溅在脸上的水、看看被水击红了的手掌。

    “皇上不得法!自然会痛……”韩越之媚眼带笑:“再力大些,就不会痛了。”

    “哦?有这事?”

    “玩也得有方法,即然是要开心,就得用力的开心!”韩越之这麽说完,学著自己刚才的样子,却怎麽也在宴子桀面前发泄不起来——皇帝终究是挺可怕,白白的惹怒了他掉了脑袋就真不值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浴殿中就只有两个人开怀大笑的声音夹杂在劈劈叭叭的水花溅响的声音里,任谁听来,都是那麽畅意自在。

    “师兄……”小道姑为胡璇将手臂包扎好,缓缓的抬头看一边闭目养神的荆云,面上带了几分难过,幽幽的道:“你……真的要试行此法麽……”

    荆云睁开眼,看了看躺在木床上的胡璇,见他面貌已然瘀青尽化,恢复完好,心中安慰,淡淡一笑,起了身,走到道姑身边:“有劳师妹了。”

    “师兄……”道姑的面上有些幽怨,也夹杂了些许无奈:“咱们不试试再寻寻那药麽?”

    荆云佯作轻松的笑意沉了下来,坐在床边,看著胡璇,轻轻抚开他垂在胸前的发丝,声音颇为惨淡:“那人即是要至他於死地,又怎麽会舍药救他?他若是想救,不是早早便救了麽?我与师尊合力为他清瘀顺阻,已颇费时日……若是再去寻药,万一得不到,耗了时间,他尸身腐化,便再不能救,那师兄就算死一万次,也不能弥补这个遣憾。”抬头看看小道姑难过的神色,荆云撑了个笑脸:“师傅也言,万物循环,尽是天道。有消有长、有化有生,一命换一命……这是道理!师兄总是不悟,最後也是以身试道。即是一化一生,又有什麽好难过!师妹……”拿起桌上的手巾,递给小道姑:“时候不早了,去侍奉师尊吧!以後的事,师兄就仰丈师妹费心了。”

    “……”道姑点点头,看看荆云,再看看胡璇,转身出了房。

    老道就坐在小房前的石台上,闭目养神。

    “师傅……师兄他……”小道姑泪眼蒙胧的走到老道身边,侍在一旁。

    老道睁开眼,面貌上无甚表情,依旧是一幅不变的淡然:“众妙无门是谓玄之主;群魔尽扫是谓武之真。你师兄执念不曾了,师傅如何教化,总是不通。他这世的领悟,便在救与不救,偿与不偿之间了尽。”老道言罢,复又闭上双目。

    夕阳将道人花白的须眉映上了淡淡的金红,那一身淡灰的道袍被晚风所鼓动。便仿佛一遵披了衣衫的铜像,最後终於在夜然下混然不可见。

    荆云打开房门出来的时候,已然力虚。头上尽是未干的汗水,面色一片灰苍,只是推开房门,他已力有不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再也挣扎不起来。

    “师兄!”小道姑和老道同时迎上去。老道俯身将荆云扶进自己臂弯,直到看到那张全然没了血色的脸宠,苍老的面上纠结心起痛:“徒儿……”

    “师、……师尊……”荆云的目光开始恍惚,吃力的抚上道人的手臂:“带……请带……徒儿……走吧……”

    老道痛苦的闭上双眼,发须随著他缓缓的点头微微摇动。全不吃力地打横将荆云抱起:“清童,一切就照你师兄的嘱咐,为师晚些便来寻你。”

    小道姑红著眼点点头。

    “……师妹、快、些去……他快醒了……”荆云指著房中,面上微微带著模糊的笑意。

    老道转过身,一道飘影似地离去。

    小道姑清童终於看著道人远去的身影,一行泪水流下脸颊,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转过身进了房中。

    第十二章

    胡璇皱了皱眉头,清雅秀质的面容上肌肉微微的抖动。

    清童微微湿红著眼。走近床边,手里拿著刚刚在水盆中洗好的布巾,为他擦拭著头上的汗水。

    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盖出两片好看的阴影,微微颤了颤,缓缓睁开眼。那是一双清灵深遂的眸子,黑玉般幽暗,却仿佛让人可以看到底一般,竟有一刹让清童惊讶窒息,仿佛悲伤也被掩盖,专注地盯著有些茫然的胡璇。

    “……这里……”转动著流光,胡璇虚弱的开口:“……请问……”看著眼前陌生的道装少女,胡璇有些不明所以。一切与自己昏倒前的景像完全接架不上,不由得无所是从。

    “这里是宴都郊外的小镇,小道道号清童,是荆云道兄的同门师妹。公子若不介意,直乎清童即可。”清童回了神,在桌上取了杯水,递给胡璇:“你渴了吧?”

    “荆大哥……”胡璇仿佛回过了神,由清童微扶著坐起身靠在床头,接过水杯,喝了口水:“荆大哥他人呢?现在何处?是他救胡璇脱险……他无碍吧?”

    清童微微垂了垂眼皮,接过胡璇的杯子,走到桌边:“师兄要陪师傅云游四方,不再理世事。”言罢,转身走到胡璇面前又接著道:“师兄说欠胡公子个人情,要清童代为转达。”

    胡璇自以为清童指的是自己被荆云酒後强行污辱之事,不由的颊上一红,低声道:“……荆大哥数度荆胡璇於水火,早已不欠胡璇什麽……”

    “……可荆师兄还是放在心上的。”清童并不知胡璇心思,接著道:“师兄走前交待清童,一定要转达给公子。公子曾设计助宴王诛杀雷延武,是师兄当时贪念徒起,向雷延武出卖讯息,以至公子含冤,为宴王所憎,遭此毒手。师兄心中一直愧疚……”

    清童话到此处,胡璇瞠大了眼,人竟怔了住。他本就刚刚清醒,身骨尚虚,这一番话倒让他吃惊不小,不由得眼前一花,便有几分不承重事,胸中积闷,恶心欲呕之感。慌忙扯紧了自己胸口,急急地喘气,额头上却已冒了汗。

    “胡公子……”清童却也才觉得自己说得急了,忙又去倒了杯水回到胡璇面前:“……你要不要紧。”

    “……”胡璇只是兀自发怔,目光游离,万难相信荆云竟做过此事,一时间千头万绪,竟然无从开口。

    “师兄心中一直为此事有愧,他已在宴王面前澄还公子清白。”清童垂下头,心中想著荆云以命偿情,微微苦涩,声音哑了下来:“师兄也不敢请公子原谅,自知无颜再面对公子,便与师傅同去四海,他日相见无期。”

    “……”胡璇微微颤了颤唇,已说不清自己倒底是什麽情绪。那一役,曾是让自己永无翻身的一次失败。不只自己万念俱灰,还在那之後被荆云……而自己也无耻到万般无路以求与雷延武玉石俱焚,更是险些害了宴子桀的性命……

    再想到宴子桀,心中的悲痛更是扑天盖地的袭来,已然力不能支,身子摇摇欲坠。

    “你身子刚复原,还得休息些时日。”清童忙扶著他躺下,缓声道:“还有你的手臂,久伤未治,筋伤骨损。师傅与师兄为你接骨治伤,终是晚了些时日,日常劳力全然无碍,只怕如写字弄琴那样细致之事,再也做不来了。我与公子也不能相处多时,过些时候便要追随师傅而去,公子要小心善待自己。”

    胡璇听著,缓缓点头。这一躺下来,身体有了著落,才能平顺下那些繁乱的思绪。

    想到自己曾求原拓了结了弟弟,想是这时他已不再受那刑熬,而自己孑然一身却什麽也做不来。雷延武的大仇未报,自己含冤莫明,世上再无亲人,子桀亦与自己不共戴天……这条命,荆云救回来,又何去何从——当真不如死了干净,便不再为那些事所恼心。

    思及此处,心下惨淡。

    清童转在房外,不一会儿端了小碗热腾腾的米粥进了来:“我熬了素粥,一会儿你吃下吧!想是你也饿得紧了。”

    胡璇转过头,微微笑著点头,却没动身。

    “还有那孩儿……”清童说到这里,胡璇便又忽然想起荆云救的孩子,不由得精神振了振,忙开口问道:“他现在何处?”

    “送在镇上刚刚产子的人家里,师兄付了银钱,托人照料。待明後天你身子好了些,我引你去寻他。”

    “我……”胡璇竟撑起身来:“我这就不要紧了。”

    清童皱了皱眉头:“当真是你的孩儿……”

    胡璇语结。这句话荆云也问过,自己未曾作答,小道姑说了出来,自是荆云所述,自己当时情急之下只求荆云带了孩子快走,随口便说是自己的孩子,这样想来倒是也欺瞒了他,一时语结。

    “看你这般紧张倒真像了你的孩儿。”清童扯著一抹淡淡的苦笑,拿了小木椅坐在胡璇面前,用汤匙挽粥,递在胡璇嘴边儿:“师兄说你这人心善,绝计不是那阴诡无情之人,或许是情急救人,骗他来著。”说著说著,清童眼里竟微微泛了泪。

    胡璇低头小啜一口粥,感激荆云竟对自己如此明白,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也没去注意清童的表情,只伸手接了她手中的饭碗:“有劳了,我自己来吧。”

    清童接著道:“你被救出宫的时候,已是断绝了气息。如今你重得新生,宴王早以为你已不在人世,想是也不会再做追究。师兄望你好自珍重,只要真正的开心快活……他才能安心。”清童交了饭碗到他手中,很快转过身去出了房门。

    我在他心中——已是个死人。拿著碗的手微微有些颤抖,鼻子发酸,却哽咽著咽下一口粥去。压抑著发抖的心痛,胡璇惨淡的摇摇头。

    他确是希望自己死去。而自己呢,又何尝是第一次断了想要与他一起的心思……可一次次再重新被牵回他身边。但如今不同了——胡璇已死!这一次即是死了,便当真可以离开他!

    胡璇几日未进食,自是饿得慌,清童又给他盛了一碗,热粥下了肚,身子暖暖地,微微泛了疲惫。

    清童已回了她自己的偏房,胡璇便自行整了整床褥,便又要睡下。

    手指触到枕下冰冷微硬的触感,不由得抬起编枕探看。

    两片洗得干净的碎玉,一跃映入眼中。

    胡璇的心开始狂跳,头脑发胀,人也觉得窒息。刚刚忍住那悲哀或是绝望或是委屈,一股脑冲上心头——还有那甜美破碎的记忆……

    抓起那两片东西,就要摔在地上,却整个人发抖,举著的手颤颤微微抖了很久。闭紧双眼,皱著眉头,紧咬著下唇,忍受那不堪的断断回忆……最後力虚地倒在床上。

    “皇上……唔……”韩越之痛苦的呜咽一起一伏的持续。

    “不要吵!”宴子桀狠狠的喝了一声,用力的向上提了提韩越之的腰胯,气急败坏地猛力冲剌。

    “不要了!不要了……越之真的会死……皇上……”韩越之实在忍不住,这时还哪有半分交欢之感,明明就是每天都要被他这麽活活的撑开身子磨上一个多时辰,再好的技巧也全然没了半分享受,血渍常常染红了大片床塌,可一到了晚上还是可他一个人往死里折腾。结束了再仿佛无辜似的一句两句话安抚,这麽下去迟早被他弄死在床上。

    宴子桀对韩越之是宠爱日加,什麽珍奇供物珍贵珠宝新鲜玩艺,只要宫里新的好的东西,一准是让人先挑出来送到他宫中,其它再给余宫里分派,连叶纳那里也没有这样特别关照。在後宫的太监宫女眼中看来,韩越之虽不能名为皇後,却早比皇後受的宠遇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这时这刻的惨事,却只有韩越之自己知道。

    痛楚越发没得忍耐,韩越之这些天常常是在床上昏死过去,一直到重见早上的太阳都醒不来。

    赶著宴子桀上早朝,韩越之狼狈的爬起了床。洗漱穿戴完毕,来到自己的厅房,由小柜里摸出一只万俟争曾留给自己的响讯,拐著脚奔到後院,放响了一支上天,眼里就含著一夜都干不了的泪,巴巴望的仰著天,心里思箸著:“万俟大哥,你若三日未到,越之就算不能刃了那恶贼,也诀计自绝於此,再也不受这恶贼的折磨!”

    晃忽间,韩越之耳中听得有人说话:“娘娘请公子入宫一叙,请公子……”脑子里尽是自己的悲哀怨愤,想也没想,带著哭腔,韩越之怒喝了一声:“不见!”一转过头,正对上安公公微微吃惊,瞠著眼对上自己的表情。

    安公公忙收了那惊讶的面孔,一张苍白的老脸堆多了几层皱纹,陪笑著道:“公子,您可不能不去呀……”

    韩越之宫里平日除了宴子桀便少有人大大方方的进来,来找到後园处更是他意料之外。愤情之下脑子还没反应声音倒先喝了出去,现在一见是安公公受皇後的命来的,就算再得宠,要是真追究也是吃不了兜著走,当下定了定神:“公公,不知皇後传我何事?”这脸上总带著笑的老太监就是让自己莫明地看不顺眼,可宴子桀就是中意他,也听说过当年安公公救宴子桀逃出胡王宫的事情,韩越之也对他颇有几分忌惮,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他在安公公面前连“本公子”样的自称也免了。

    “回公子,娘娘只命奴才传话,奴才不清楚呀。”

    自己曾被荣妃打过一顿吃过哑巴亏,胡璇著实的吃过叶纳一顿板子。後宫当权的女人真是可怕,韩越之不想去,可又却不得,当下应著,说是回房换套衣衫,吩咐自己随身的太监,待自己一走了,就马上往前殿里跑,去告诉皇上自己被皇後传去训话。如此交待了,才匆匆地随安公公去了。

    第十三章

    跟着韩越之的小太监也算精灵,望着安公公和韩越之前脚出了门,后脚就要往朝堂那边跑。刚出了院门没几步,便见御侍正拦住了安公公和自家公子说话。小太监没敢露脸,便闪身在假山后面听着。

    “杂家是是奉皇后娘娘的命来请公子过去的。怎么这后宫什么事都归你们御侍府过问?”安公公吊着腔子,声音里颇有不快。

    “公公见谅,皇上吩咐过下官好好守侍公子,不能让公子有个闪失。皇上特别吩咐过,无论公子被何人传去哪里,在下都要随行。”那御侍长这么应着,可让韩越之心里长长的出了口气,接话道:“那你就随着本公子走一遭,也不能让娘娘空等了。”

    “公子……”安公公马上不高兴了:“皇后娘娘的去处,传了哪位便要去哪位,怎么能坏了礼术?”

    “……公公见谅,小的项上人头,担的是皇上的诣,若是未将不能随同公子,未将也是不能让公子只身独行了。”那侍卫长倒是寸步不让,若是没宴子桀的交待,他也不敢这般顶撞安公公。

    “难倒去了娘娘的宫里还能出什么差子?”

    “恕未将皇命在身,不能不从!”

    安公公没了好声气,见韩越之也不插话,只得一翻白眼:“即是如此,劳御侍长随杂家走一趟吧!”

    一行人走得远了,小太监也不敢怠慢,忙拔了腿便往中宫跑。

    韩越之认得这个御侍长便是上次自已到清思园时骗过他进了园子的那人。想是他上次被宴子桀好生责备,今天轮到他守自己,便再也不敢有半分松懈,心里安了几分。

    随安公公来到叶纳的住处,到了宫前,安公公停下脚步,转头向那御侍长道:“到了娘娘这处,御侍长您就在外面守着吧!”

    “这……公公……”那御侍长面有难色,强行要进去也不是规举,可皇上的吩咐若是公子有了差池自己也担待不起。

    “皇上和娘娘自是一家亲。”安公公接着道:“后宫再怎么还是娘娘做主,您不是连这点儿道理都想不通吧?”

    韩越之一颗心里七上八下,只盼着时间拖久些皇上能赶回来。

    无奈之下,韩越之只身随安公公进了去。

    韩越之在殿厅里候着,安公公进去传话,不大会儿,叶纳便出了来。

    叶纳如今已是珠光宝饰疏妆得雍容华贵,早已不似当初那个天真灵动的女孩儿。一见了韩越之,微微淡笑里总带着那么点儿高傲的气质。

    韩越之自是风月之色见得多了,心下暗筹:你笑得再得意也没用,还不是心里恨着我霸着皇上?可谁又想霸着他了?我倒巴不得他爱你爱得死去活来才是。

    心里那么想着,面上可全是恭谦之色:“娘娘千岁千千岁。”双膝着地,磕头一点不含忽。

    “本宫找你是来聊聊家常。”叶纳微微扬手示意韩越之落坐。

    韩越之谢过恩起身落坐。叶纳便命人奉了茶点上来。

    韩越之哪里敢吃,生怕她放了什么毒药害了自己,装模做样的沾沾嘴边,马上放下了听叶纳说话。

    “本宫传你来,是想跟你说说侍奉皇上的事。”叶纳浅饮了口茶,开门见山的道:“如今皇上还未有后继,你即是侍奉皇上的人,也该劝劝皇上。后宫佳丽三千,皇上专宠你,也无可后非。可大宴国的将来,还是要皇上的子子孙孙继承。”说到这里,叶纳挑着眉眼,微微含着一抹淡淡的冷笑:“胡璇的结果你是也看到了。今日皇上图着开心,可过些日子,也不知道如今的日子在皇上心里得着什么结果,越之你是聪明人,该好自为知。”

    “娘娘教训的是。”韩越之忙接话道:“越之心里也这般想过。我一届男子……”说到这里,微微脸红,似有些自卑的样色:“早明白侍主也终日,越之不敢贪心。”

    “你回去,慢慢劝皇上架幸后宫吧。”叶纳点点头,继续说道:“本宫已不可能再有子祀,今天我传你来本也不是跟你为难。可你想,长久下来,就算后宫里的嫔妃们什么也不说,朝臣们也终是会将这事归结在你身上,日子久了,江山基业稳了,皇上心里怎么想,都不好说。皇上现在宠着你,你便要为皇上全心全意的想,将来也不会落个不是。”

    “越之明白了。”韩越之忙应声道:“越之……”

    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一声长喝:“皇上架到——”

    韩越之心里总算大石落地,慌忙与叶纳起身接架。

    宴子桀大步流星的走进来,面貌上几分肃色:“越之在这里做什么!”

    叶纳这么跪着,抬头迎上宴子桀的目光:“臣妾寻越之来说说后宫里的日常琐事……皇上以为有什么不妥么?”

    宴子桀板着脸,看看韩越之,韩越之忙应声道:“娘娘要越之谨守宫规,刻知礼节,好好侍奉皇上……越之很是受教。”

    宴子桀左右看了看,才道:“都平身吧。”

    叶纳起了身,面上笑吟吟的问道:“皇上不是正在上朝么?怎么这样急匆匆的赶来了?莫非皇上担心……”说到这里,面色变得愁苦,微微侧过头去。

    宴子桀自胡璇挨了叶纳那顿板子,心里便与叶纳产生了际隙。如今胡璇早已不在,那份防患于未然的心思自然用在了韩越之身上,命侍卫加守韩越之的园子。

    如今这样看来,叶纳未对韩越之做什么举动,自己倒有些左右为难下不来台,心里对叶纳也颇有歉疚,面色缓和了些道:“皇后说哪里话。今天朝上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朕早早回来,听说越之来到皇后这里,朕与皇后也颇久未见,特别来探望你,怎么?你不都不想见朕么?”说着走上前,挽着叶纳的手,双双上坐。

    “皇上、娘娘,越之先行告退了。”韩越之自是会看脸色,还不趁机开溜!跪礼退了出去。

    叶纳就用一双灵眸看着宴子桀,一瞬间,仿佛让宴子桀感受到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藏尽了人间的爱怨。这不由得让宴子桀心头一紧。

    当年自己娶她的时候,便是山盟海誓。如今,那个天下朕只钟情于你一人的诺言早被抛诸脑后,甚至连面对她都颇觉为难,而这个曾在西砥被捧为金枝玉叶的女子,才不过十七岁,她孩子气的牵怒让胡璇吃了苦头,自己便疏离于她,如今更担心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越之身上,更对她偏解甚多。

    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一定明白自己的心思……想到此处,不由得为难起来。

    “皇上的心思,叶纳明白。”叶纳伸出柔腻的小手,抚上宴子桀的手背,人也靠了过来:“皇上一已经厌弃了叶纳……责怪我对胡璇的牵怒,才命人如此回护越之吧?”

    “梓童,没有的事!”宴子桀忙拥着她辩解:“你莫要胡思乱想!朕只让他们好好护着越之,哪知他们这么大胆子!一会儿朕赏他们几十杖。”

    叶纳看着宴子桀瞬间温情脉脉的表情,心底一软,鼻子也酸了起来,眼里泛了湿意:“臣妾已不能为皇上留下子祀……皇上这样下去……臣妾心里担心……又不敢去对皇上讲,生怕皇上心烦……才会让越之……劝劝皇上……”

    看着叶纳委屈的神情,宴子桀也当真得自己让她受了苦处,当下拥紧了她:“你看,倒底你是朕的皇后,一心为朕着想。朕明白了,你别哭!”抹去她流在面上的泪水,轻轻在她腮边一吻:“你为朕离开父母抛却家园,朕这一生,不会辜负了你。将来谁有了朕的皇儿,朕让她过裔给皇后!朕不是没有想,别难过了!”宴子桀说这话倒是真心,论样貌或是出身,乖巧或是温顺,叶纳确是他心中与自己最为匹配的女子——而也确是为了一个匹配而已。

    当初就因为“匹配”这个词,自己才会认定了她是自己一生终爱的女子。

    久违的与女子同床,宴子桀本就是为补偿叶纳,尽一下为人夫的责任。可是眼前丰盈双峰、细细的腰肢、触手圆润的臀瓣,这一切竟然不能使自己兴奋。借着叶纳对自己根源处的服侍勃起,卖力的让她享受,其间闭上眼,脑海中总会不由得去想像另一个模糊的身影,却被女子特有的娇吟唤回现实。然后在感觉升腾的时候又心猿意马的想起那个人,却被自己惊醒,强迫自己说那是韩越之,就这么折腾着,直到叶纳都累得昏阙过去,宴子桀才带着一身不得渲泄的欲火退下阵来,逃兵似的去了韩越之的住处。

    宴子桀走了,叶纳缓缓的睁开眼,由床上坐起身。安公公的声音在门外传了进来:“娘娘,要宫人们服侍娘娘洗漱更衣么?”

    “安公公你进来。”叶纳披上小衣,坐在床帏之内,门吱呀的一响,安公公进了来。

    叶纳轻轻揭开床前垂帘,露出一张略带疲色的面容,轻声道:“那些给韩公子备的茶水你可清去了?”

    “娘娘……都随着夜香一起运出宫去了。娘娘放心。”安公公小声的应道。

    叶纳安心的笑笑点头:“让侍女进来伺候本宫梳洗更衣罢。”

    第十四章

    韩越之回到自己住著的园中,心里已是七上八下。今日有惊无险,但叶纳招自己入宫本就不是什麽好事,再如叶纳所说,现在宫中没有了胡璇,日子久了自己就算不成了众矢之的,宴子桀厌了自己的那一天也怕是没有好果子吃……如今他如此在意自己,无非是因为身边再没有了别的男宠。倘若哪一天他想开了,再招了些个进来,无论是谁,只要他在他们身上能找得到胡璇的影子,那自己又落得什麽下场?

    心烦意乱,谴退了下人,自己在园中焦燥不安的踱来踱去。一直担心著万俟争的安危也未见他出现过本就寝食难安,再加上今天这样的事情出现,自己亦是危机重重……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如今胡璇已然不在了,除非宴子桀受伤才能让那药现身麽?可是要是伤了他,任哪一个还能逃出这宫中麽?就算是万俟大哥也难以全身而退吧……

    “越之……”熟悉的声音轻轻的传来,韩越之蓦然一惊,看到小院回廊的石门前,万俟争闪身在那里出现。

    一时间千头万绪,这些日子受经历的恐惧和委屈还有满心的思念,尽在这一刻涌上头脑中。韩越之也顾不得那麽许多,向著万俟争迎上去,扑在他身前紧紧拥住他腰身,眼里已落了泪:“万俟大哥,你这麽久没出现,越之担心死了!”

    万俟争一声轻哼,韩越之听出不对,忙松开双手抬头看他。

    近月余未见,万俟争人消瘦了许多,面色铁灰,显是重病在身。韩越之一惊,忙让身让他坐在身後的围栏上:“万俟大哥……你这是怎麽了?”

    “受了点伤,一直没办法来见你。前日有听到你的响讯,我还担心情况有变……生怕你出了什麽差子……越之,你没事吧?”万俟争带著淡淡的笑,依旧是那般温暖的神色,让韩越之心中安慰。

    “越这太久未见你……心中挂念。而最近宫中变化颇多,胡璇已死……”韩越之说到这里,万俟争颇为惊异:“那个胡璇死了?如何死的?那皇上不是有宝药,竟真的就没拿出来救他?”

    “还救呢!”韩越之撇撇嘴:“原来那胡璇是处心积虑的将自己的妻子孩儿送与皇上,让他白捡个儿子来继承大统,阮妃与胡璇反目,亲口揭穿的。皇上一怒之下,活生生将他折磨死的!”

    “……竟有这般曲折?”万俟争仿佛思量,喃喃的道:“我观胡璇那人淡泊无争,不似这般心机沈重之人……心里著实为著下药伤他之事耿耿於怀,寻思待得了解药,拼上性命也不能让他有所损伤……竟是这般胸积城府……实是人不可貌相……”

    “宫里这些人,没一个说得清的!”韩越之依旧是一脸不屑之色,又道:“万俟大哥,如今怎麽办……”

    万俟争也一时间没了主意,缓缓的道:“若是我身子骨好的时候,捉了那小皇帝逼他交出药来也未尝不可。可我担心那凶霸霸的小皇帝骨子硬,他若不肯交,我能杀了这乱世定国之主做万民的罪人麽?”

    “我看他惜命得要紧,是不会拿出那药来的!还会设好伏兵,一网打尽!”韩越之接话道。

    “正是如此。若是当真得不到,万俟争就算不能全成而退又有何妨,但左庭岂不是没得救……”万俟争说到这里,面上现出愁苦之色,惹得韩越之心头一紧,说不出的辛酸咽在胸口,可万俟争只是有些茫然的盯著远处,接著道:“若是再打草惊蛇,他有了防备,取药更是难上加难……此刻如何是好!”说到这里,才转头看看韩越之,说道:“何况你那般倾心於他,万俟大哥也不能伤害他分毫,徒害你伤心。”

    啊!——韩越之心里一声慨叹:我真恨不得你一掌打死他!可惜的就是你们这些愚腐的正义之士总将什麽天下万民挂在嘴边,才让这个霸道的家夥成王成霸。还没等答话,又听到万俟争喃喃的念著:“这皇帝倒也是个好皇帝,平覆了中原的战乱,如今也算天下安生……却是太专断霸道了些……不过这也怪不得他……这样的人……倒底还有什麽弱点……”

    “他的弱点已经死啦!”韩越之懒懒的应道:“……”正要往下说,乎然心念一转,怔怔的出神,没再说下去。

    万俟争半晌没见他再说话,自己也由思量中挣脱,问道:“你在想什麽?”

    “万俟大哥,你伤势可算严重?若是咱们取了药,你可否逃安然出宫中?”

    “你有办法麽?”

    “你先答我呀!”

    第2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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