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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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后爹通关计划 作者:Ar18

    第3节

    是了,看来他没有猜错。

    林启明对这个问题所流露的感情远远超过跟月川交谈中的任何时候。他没有猜错。

    黄海波跟林启明,是一对恋人。

    筱并没把他的问题再重复一遍,只是认真地看着林启明的眼睛。阳光帅气的青年目光黯淡下去,沉默了良久良久。

    然后他像疯了一样地挣扎起来,拼命想要站起身,挣得带有戒具的椅子不断跟地面碰撞在一起,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响声。那时林启明的表情无比凶狠,双眼死死盯着筱,让筱甚至觉得,如果眼神也是有实体的,他也许会被生生剜下一块肉。

    “你在胡乱说什么?跟你说得一清二楚,是我杀了他,你听不懂吗?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受了那么多苦,那么多折磨,才终于死了!你还想要怎么样?”林启明对筱高声吼道,说到最后口齿已经非常不清晰了,简直像是野兽毫无意义的咆哮。筱从没见过一个人愤怒成这样,下意识地往后缩着,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律师会见当事人按法律规定不能被监听,但询问室中无疑是有监视器的。没过几秒钟就有几个看守民警从外面进来,把林启明死死按在桌上。他被带出去的时候,筱还清楚地看到,青年脸上满是泪水,眼神却好像死了。

    负责律师接待警察连连向月川道歉:“陈律师,真是对不起,林启明平时不这样,之前一直特别配合调查,问什么答什么,今天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月川摆摆手表示没关系,又向他问了一些关于林启明罪名认定的事情。

    筱从头到尾都没再说话,只觉得心脏剧烈地狂跳着,过了好久速度才慢慢平复,然而幅度仍是极为剧烈,震得他的胸腔都在发疼。直到大概情况都问完了,两人又回到车上坐下,月川牵过他的右手用力掰开五指,他才猛地发现他竟然一直死死攥着拳头,略长的指甲在手掌上清晰地刺出了几个暗红色的印子,甚至已经有一些皮下出血的迹象。

    时值盛夏,他的手却冷得像冰,手心里一片全是冷汗。

    “吓着你了?”月川轻轻拢了拢他额前的头发,把被汗水沾在额头上的发丝拨到一边,又把他的手掌展平,在掌心的伤口上轻轻吻着。

    筱这才终于回过神来,反手紧紧握住月川的手,连身子都急切地微微向前探去,大声说道:“月川,救救他吧!”

    虽然一开始想的是如何达成he这样功利的事,这样一番交锋下来,筱的心里却只剩下这一个想法,只是一心希望,至少名叫林启明青年,不要就这么背负着杀人的罪名,在全社会的鄙夷和咒骂声中死去。

    那个名叫林启明的青年,因为不忍心见到恋人受到病痛的残酷折磨,而亲手了结了他的生命。然而,此后的寂寞和懊悔却如漫无止境的炼狱,让他两次企图自戕,没能成功之后,又想假手司法程序,向挚爱之人赎罪。

    他们的故事一步一步走到这里,已经这样令人难过绝望,难道真的再没有一种办法,能从那无尽的黑暗之中破出一道光亮吗?

    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他觉得他现在看着林启明,就好像一个最单纯的bl游戏玩家面对游戏中的角色一般,在无数befg之后,真诚地希望故事能有一个光明的结局。这跟他一切创作游戏脚本的经验都毫无关系。现在这种期冀是如此热切,让他的心脏狂跳着,拉着月川的手都在不停发抖。

    十年以来,他第一次这样强烈地渴望做成一件事,无论再怎么困难,再怎么无望,都不愿放弃。

    月川深深地看了筱一会,而后抽回自己的手臂,皱了皱眉,点了一支烟。

    “他们真的是一对儿?”

    筱重重点头,“显而易见。”

    月川顿了一下,平淡地说:“那这小子还挺让人刮目相看的。”

    筱再次点头。

    “所以,你可以救他吧?”

    金牌律师转过头去把车窗摇开一点通风,又在烟灰缸里弹了一下烟灰。

    “没可能的。就算动机不同,他杀了人这一点是事实,以杀人故意造成了被害人死亡的客观结果,故意杀人罪跑不了。这跟我上午对张银江说的是一个道理。构不构成故意杀人罪,跟犯罪嫌疑人和被害人是不是恋人,以及被害人主观上是不是生不如死,都没有任何关系。”

    月川的话像一盆凉水从筱头上浇下来,让他当时就气就泄了一多半,愣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而且,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月川深吸了口烟,微抬起头想了一会。

    “这件案子如果他不自首,警察根本不可能会查到他身上。他自己……应该也希望是这样的结果。”

    ☆、第12章 针锋相对(?

    筱反复咬着嘴唇,半晌才说:“这应该跟恶性杀人事件是不一样的吧……没有办法证明他不具有恶意吗?比如……这能不能算安乐死?”

    “医生为病人实施安乐死在全世界所有国家都是作为犯罪处理,只有荷兰,医生在满足一系列严格条件的情况下,可以免于承担刑事责任。中国还没有这方面的规定。何况你怎么证明这是安乐死?双方存在医患关系么?征得病人的同意了么?征得病人家属的同意了么?”

    “可是……”关于法律的问题筱当然说不过月川,被这样一连串地诘问,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月川掐熄烟头发动了车子,又微微停顿了一下,轻声说道:“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剥夺他人的生命,寻。无论那生命多凄惨,多可悲,都没有。”

    回家的路上筱一直垂头丧气的。月川看在眼里,还专门绕去公寓附近的一条小吃街,停了车叫筱在车上等着,5分钟以后再回来,手上就多了两个纸袋子。

    筱默默接过来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最近很受年轻人欢迎的三角烧,另外一个则是一杯珍珠奶茶。这条小吃街就位于两所大学中间,果然很容易买到这类东西。

    筱抬起头来看着月川,对方正熟练地倒车从小胡同里拐出来。他好像也从后视镜中瞥了一眼筱,平淡地说:“我想你应该会很喜欢这种垃圾食品,趁热吃吧,凉了不好吃了。”

    所谓三角烧其实是一种有馅的三角形煎饼,外焦里嫩,甜而不腻,筱确实非常喜欢。月川一共买了三个,捧在手中还微有些烫。他只拿出一个咬了一小口,口感正好,软糯的红豆馅儿也很宜人,只是此时却莫名让人觉得苦涩。

    最后到家的时候,筱竟连这一个都没有吃完。

    他等月川泊好车,才又开口:“我还是想帮他。如果能证明他之前征得了黄海波的同意呢?”

    月川熄了火,转过头来望着筱,目光极严肃,却也极冷淡。

    “寻,这是无偿代理的案子。很抱歉,你想帮他但我不想。帮他对我会有什么好处么?”

    筱怔怔地看了月川十几秒钟,月川都仍是那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这才终于确定,月川是认真的。

    他缓慢地低下头去,竟有些不敢直视月川的眼睛。也许是这几天以来月川不时流露的柔情和纵容让他彻底忘记了两个人原本的关系,忘记了月川反复无常的恶劣性格。也许是几天中不断困扰着他的空虚感,让他下意识地想要依赖这个人。

    ……事实上,毕竟是他欠了月川。

    筱抬手勾住月川的脖子,慢慢把他拉向自己,探身吻上他的唇,还学月川的样子,把舌探入他口中。生性畏缩的筱并不擅长主动,略显青涩的动作在情人眼中反而更是一种难耐的挑逗。

    “就帮我这一次,我保证以后什么事都听你的。”筱这样恳求道,换来月川狠狠扯着他脑后的头发,无比暴戾的一吻。

    男人凶狠地掠夺着筱口中的每一寸,舌头激烈的攻击充满一种宣誓主权的意味。甚至他抓着筱发丝的手指都收得极紧,让筱的头皮一阵阵火辣辣地刺痛。因为头被迫向后仰到极限,嘴巴无法合起,来不及吞咽的津液沿着筱的唇角流下来,显得无比。

    等月川终于放开他的时候,筱已经整个人都软了,眼眶微微泛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有件事你该搞清楚,你本来就该听我的。”那时月川的脸离他极近,眉心拧起两道锋利的深纹,冷峻的眼神像要把他看穿。

    上楼的时候月川始终紧紧抓着筱的手腕,虽然力道还不至于弄伤筱,却足以让筱无论如何都挣不开。他步法极快,根本不管身后筱是不是跟得很辛苦,等到楼上开了门,便用力把筱推入门中,筱狼狈地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你就这么想帮他?”月川语调阴沉得可怕,跟一向没什么起伏的平淡完全不同。直到这一刻,筱才明白过来,他是真的发怒了。

    那时筱却收到了短信,简短的铃声在一触即发的寂静中显得尤其刺耳。月川气急败坏地别过脸去,示意筱赶快看。

    游戏系统发来的信息。

    【你就这么想帮他?】

    1沉默

    2是的

    这竟是一个游戏支线的选项。

    筱反复读了两遍这条短信,都觉得脑中一团乱麻。在与月川这样剑拔弩张的争执里,他真的没办法再去分析这个选项设置的用意是什么,选哪个才更有利于他继续在这个世界混得如鱼得水。

    他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是一直问到他心里。不是问那个名叫陆寻的医大学生,不是问笔名只有筱这一个单字的知名游戏脚本作家,就只是问他自己,问他的真心话。

    ——你就这么想帮他?

    天生缺乏韧性的筱一直以来与这个句型是完全无缘的。在这之前,他没有经历过任何一件事,让他想坚持到会被别人质问“你就这么想这么做”的程度。

    这是第一次,甚至在有人明确提出反对的情况下,他仍想要把这件事坚持到底。

    他尝试了几次去设想这两个回答分别会引起怎样的后续剧情,最终都觉得自己如果耍小聪明来面对这个问题,反而可能会适得其反。如果这个问题是问他的,他很清楚自己心里的答案。

    筱闭了闭眼,在那条信息下回复了一个【2】,然后抬头直视月川的眼睛。

    “是的。我想帮他。”

    “我能问为什么么?”月川的语调甚至沉得更低,连身体都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锐利的目光如同一头伺机发动攻击的猛兽。筱甚至觉得,如果他的回答不能令月川满意,这个男人会毫不犹豫地扑过来把他撕成碎片。

    这种认知让筱真诚地感到害怕。他死死咬着嘴唇,才勉强忍住脚下往后退去的冲动,不知不觉嘴里已经一片血腥。

    他也在反复问自己为什么坚持要帮这个人。就算林启明的支线真的能够最终通到某个he结局,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要达成这个结局所面临的阻碍和困难必定非常大。现在放弃还来得及,他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慢慢去找其他的he,实在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忤逆月川到这种程度。

    何况他原本就不是有毅力的人。知难而退向来是他最擅长的事。所以,就到此为止吧?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跟月川诚恳地道个歉,请他原谅他的任性。

    这样多简单,而且又能确保安全,明显是现在这种情况下的最优解。

    筱几次把拳头握紧又放开,下了半天决心才终于没有躲闪月川的目光,最后用没什么底气的声音小声说:“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不过,想把这件事坚持下去的感情是那样强烈,让他无论遇到再多的困难,都不愿放弃。

    两人都沉默了很久。月川刚刚几乎濒临爆发的攻击姿势渐渐收敛起来,化为一种绝对的寂静。他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筱,筱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接受了这个答案。等到月川终于别过视线,转身朝卧室走去的时候,筱觉得自己全身都虚脱了,双腿一软,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然而月川很快就回来了,脸上仍是那副毫无表情的冷淡模样,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朝筱招了招手。

    “过来。”

    筱这才看清月川从卧室拿出来的东西:消毒用的酒精,和一盒……穿刺针!

    看着月川若无其事地打开针头的包装,用脱脂棉沾了酒精消毒,筱只觉得怕得连内脏都在打颤,能留在原地已经费了全身的力气,根本一步都迈不过去。

    他跟陆寻完全不同,身为一个最普通的人,他对一切尖锐物有着本能的惧怕和抗拒。而月川在这节骨眼上拿出这种东西,惩罚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那根针要扎在哪里,他连想都不敢想。

    月川并不看他,只是继续着手上的操作。

    “你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是吧?过来”他这样又说了一遍,语气仍是极冷,透着一股不容违逆的意味。

    这句话刺得筱猛地一个激灵。

    ——你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是吧?

    ……他哪曾为自己想要达到的目标,付出过哪怕一丝努力?

    筱犹豫了一会,终于缓慢地走过去,按月川的示意跨坐到他的大腿上。月川触感略显粗糙的指尖拈上他单薄的耳垂时,筱的全身都在剧烈地哆嗦着。

    男人的手指在筱的耳朵上轻轻摩挲了一会,而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你到底是以为我要穿在哪里啊?怕成这个样子……”

    他的语气终于和缓了一点,好像又恢复了那种冷淡中带着一丝温柔的调子。

    “我肯定不会为了一件无偿代理的案子花多余的精力,这件事我不帮你,你自己做,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是成功还是失败,都是你自己的事。”

    ☆、第13章 破而后立(?

    筱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一直悬着的的心总算落了下来。月川这样说,至少算是默许他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了。

    知道月川只是准备穿在耳垂这样常规的地方确实让他松了一口气,但对针头的恐惧仍是没有分毫减少。他虽然没真的看过别人是怎么穿耳洞的,也知道一般都是用耳钉枪一类的东西,相比之下,明晃晃的针头带给人的心理压力实在大得多。

    筱在心里挣扎了半天,试探着问道:“……不能不穿么?”

    “不行,”月川答得没留一点余地,“你为了别的男人这样违逆我这个雇主,我可没那么宽宏大量一点都不计较。只穿两个洞还算轻的。”

    筱听月川这么说也不好再争辩,原本很僵硬地挺直的腰像泄了气一样微微弯了下去。耳垂本就是非常敏感的部位,两个人以这样暧昧的姿势坐在一起,月川在他耳垂上来回揉搓的动作极富技巧,偶尔还用指尖略过耳廓,带起一阵阵微弱的电流,酥麻的细小快感不断升起,筱的呼吸也渐渐粗重起来。

    酒精带来的凉意让筱禁不住剧烈地颤栗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针尖抵上耳垂带来的尖锐的压迫,心中的恐惧变得更加切实而鲜明。筱屏住呼吸,那时他看到近在咫尺处月川漆黑的眸子,眼神深沉而专注。

    紧接着那根针猛地刺穿了他。

    “唔……”疼痛要比他想象得剧烈一些,月川甚至还把针头旋转了两圈才拔出,伤口被摩擦的激烈刺激让筱把j□j都挤碎在喉咙里,只发出一声带着颤抖的微弱呜咽。

    月川似乎对筱的反应很满意,接着用棉花帮筱止血。他穿刺的手法很利落,流的血并不多。

    “还记得这个吗?”月川从身边拿过来一个米色的方形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造型别致的耳钉,传统的银色基调搭配富有新意的设计,低调之中又隐隐带着几分张扬。

    筱望着那对耳钉,微恍惚了一下。

    他认得这一款耳钉。

    viviewood的土星logo,最经典的款式,离经叛道、破而后立的象征。

    ——还记得这个吗?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认识这个牌子。身为一个资深草根宅男,他的生活与一切时尚潮流高贵奢华都是无缘的,如果不是这一对耳钉摆在他面前,他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用到viviewood这个词。

    “……我应该记得吗?”

    月川笑而不答。

    是的,那时月川真的笑了,牵起唇角露出一个温和而意味深长的微笑,取出一颗耳钉,将耳针消毒之后为筱戴上。

    那是筱第一次看到月川这样笑,那个干净爽朗的笑容让他怔怔地看了很久,好像心跳也漏了好几拍。

    “这是我在你身上留下的记号,记住,你是属于我的。”月川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声音都带着笑意,温热的呼吸扫过他已经敏感到极限的耳廓,微痒的触感让筱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这种话原本筱该要狠狠反驳,这一次竟破天荒地完全忘了回嘴。

    一模一样的过程如法炮制在另一边的耳朵上。筱被月川恶意的挑逗磨得从脖子到脸颊都在微微发烫,穿刺所带来的疼痛也反而化为一种倒错的快感。最终月川把第二颗耳钉也为他戴上,便一口含住他的双唇,递过一个灼热而激烈的吻。筱的嘴唇早在他过度的紧张中被咬破了几处,鲜血的味道在两人口中回荡,继续催化着早就燃起的j□j。

    “记住,你是属于我的……”男人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筱想要抗议的时候,月川灵巧的舌竟向下滑去,在他胸前那道最深的伤口上重重舔过。

    “嗯不——”濒临愈合的伤口已经可以沾水,也不用再上药了,然而这个阶段却最敏感,筱只觉得那一下好像直接舔在他的神经上,无比清晰的刺痛和麻痒混杂成一股极为复杂的激烈快感,直穿他的胸膛。他想用力推开月川,但男人的手臂有力地禁锢着他的腰身,让他挣了几下都没能挣动。

    那种在伤口上反复舔舐的感觉几乎要把筱逼疯了。他只能勉强攀在月川肩上困难地喘息着,啜泣一般断断续续地哀求月川停下来。

    “你是属于我的。你的身体,只有我才可以碰。”月川这样说道,低哑的声音饱含。筱刚微松了一口气,伤口却在身体放松防备的时候,被男人用牙齿轻轻撕咬了一下。

    “嗯啊……”筱再也控制不住嘶喊出声,连声音都剧烈地哆嗦着。

    月川这才终于放过他,轻吻在他瘦削的锁骨作为安抚。

    “你的身体只有我才可以碰,所以答应我,以后再别这样伤害自己……”在震耳的狂乱心跳声中,月川的声音,就如同勾人心魄的魔咒。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

    ……你是谁……

    ……

    ————————

    筱一手扶着卫生间的洗手台,一手按着激灵灵地酸痛着的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前一晚两人从沙发做到床上,连换了三五种体位,这种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好像哪里不对?),到后来筱也极投入。结果做的时候不觉得,睡了一夜再醒过来,腰直疼得他连走路都有些困难。

    ……等等,怎么好像这一幕之前在哪里看过?算了算了,那一定是他的错觉……

    月川还跟没事人一样,如常早起做早饭刷新闻,一副意气风发稳重而不失朝气的年轻社会精英范儿,看不出一点疲惫萎顿之感。

    筱洗漱完毕坐到餐桌旁,一边把麻酱花卷塞进嘴里,一边在心里呵呵呵呵了几声。这货是有七彩圣光护体女神祝福buff加成么精力好到这种程度?我等小弱凡人奉陪不起啊!

    社会精英当然还是没听到筱的这些腹诽,草草吃完了早饭,到卧室取了两个小瓶子过来,站到筱身边。筱立刻警戒地向侧面缩了缩,抬头瞪着月川:“你你你……你要干嘛?”

    “给你上药,别动。夏天天气热容易感染,注意别沾水。”

    一听上药筱身子立刻又是一僵。月川无奈地摇摇头,弯下腰凑到离筱耳朵很近的地方,用棉签把药液涂在耳垂的伤口上,并来回活动了一下耳针,让药液能够均匀地涂满伤口内侧。

    整个过程跟之前打耳洞时恶意的挑逗完全不同,筱并没感到过度的刺激,药液凉丝丝的甚至还有点舒服。

    自从带上那一对土星以来,筱的双耳处一直能清楚地感到它们的存在。似乎人对于自己身上的一切配饰都需要一个逐渐适应的过程。他还隐约记得他上小学时买了第一块手表,带在手上一连几个礼拜都觉得手腕在微微发痒。那时他以为这种感觉会永远持续下去,然而习惯之后,原本强烈的存在感就渐渐变得微不可察了。

    现在与当时非常类似。耳钉所带来的微小的压迫感并不构成困扰,却也让他随时都要分出一分注意力放在耳珠。这是种对他而言完全陌生的感觉,他回味良久,只觉得也许并不讨厌。

    月川为他另一侧的伤口也擦好药便准备去上班了。筱只送他到门口。他倒信守承诺,说不帮忙就真的完全不帮忙,筱想从他嘴里套点提示出来,结果只得到一个懒散的耸肩。

    好吧,真以为我离了你就什么也做不了了吗?——筱等月川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拐角之后重重地关上门,心里这样想着。

    他先收拾了碗筷,接着往客厅那张长沙发的正中间一坐,豪情万丈地一撸袖子,把月川昨天给他的那些关于这件案子的材料都一一在茶几上摊开,两米长的大茶几最后险些被他全铺满。

    月川大致上还是给了他一丁点提示——如果能证明林启明当时征得了黄海波的同意,案子可能还有转机。就算不能改变罪名,也许可以作为法官从轻量刑的考虑。

    因为法院要在受理案件以后才能着手为被告人指定辩护律师,月川接手这件案子时已经离正式开庭的日期非常近了。开庭时间就在不到一周以后,此时双方已经完成了证据交换。从筱手中的证据目录看来,检方把当时一起去看望黄海波的另外8个人都列为证人,以证明在医院两人发生争执的具体情况。

    筱戴上眼镜,拿起那份从名字到住址和联系方式都一应俱全的证人名单,仔细浏览了一遍。(筱有大概150度到200度的近视,因为始终没办法习惯,他只有读书和开车的时候才会戴眼镜。穿到这个世界以来,他竟发现陆寻的眼镜度数跟他完全一样,这一点让他费解了很久。)

    既然是同学的话,就算是地下恋情,也肯定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吧。从头到尾试一下,总能扒拉出几个线头来。

    也许是时隔太久他早已忘记,也许是一生中从没有过,在还能够想起的回忆里,筱这是第一次想要完全靠自己的努力去做一件事。

    挑战一件他并不熟悉的事,一件看起来充满障碍和阻力,不那么容易成功的事。

    在还能够想起的回忆里,第一次,他竟可以把“迎难而上”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

    这种认知让筱的莫名地兴奋起来,心跳都微微加速,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躁动。他好像稍稍有点理解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会为一个目标拼死拼活不放弃。以前他总觉得这些人都傻逼兮兮的。现在等他自己也终于跨了一步到这些人的圈子里,他才发现,那种感觉其实还不赖。

    如果最终能帮到林启明的话,就太好了。

    ☆、第14章 小试身手(?

    筱花了几分钟时间沉浸在被花瓣包围着的陶醉感中。然后正式拿出手机,准备开始一个个拨打这些证人的电话号码。

    他先把第一位证人的电话输进手机里,拇指在拨号键上停了一会,没有马上按下去,还是决定先演练一遍应该怎么开这个头。

    证人名字叫金蓉,看来应该是个女生。

    筱把手机凑到耳边,假装电话已经接通了,小声嘀咕道:“喂您好,请问是金蓉女士吗?我是林启明的律师的助理,想跟您了解一些关于这个案子的情况。不知道您现在方便通话吗?”

    ……好像声音太弱了?而且对方是个学生,叫女士可能不太好?

    筱摇摇头,清了清嗓子,换了一个略微低沉一点的语调。

    “喂,金蓉同学吗?我是林启明的辩护律师,关于林启明案需要跟你了解一些情况,麻烦你配合我的工作。”

    ……“麻烦你配合我的工作”会不会显得太强硬了一点?

    筱又摇了摇头,开始彩排第三四五六个版本。

    “金蓉同学你好,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林启明案有些问题需要向你确认一下。”

    “金蓉姑娘,小弟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万望姑娘指点一二。”

    “金蓉……你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林启明吗?”

    “蓉儿,多日不见,近来武功可有精进……”

    ……

    咳咳咳咳,你个不着调的!

    筱被自己奇妙的脑洞雷得笑趴在沙发上,反复对自己说了好几遍,这是正经事,正经事,嗯,正经事。

    严肃,严肃。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严肃下来,电话还贴在耳边,正传来一阵阵间断的“嘀——”声。

    等一下,好像哪里不对……

    !!!!

    他什么时候把电话拨出去了?!

    筱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激灵了一下,一瞬间紧张起来。估计是刚笑得昏天黑地的时候腮帮子压到了拨号键。

    怎么办怎么办他这还没准备好呢!妹的,触屏手机这不是害死人么?脸大误终身啊!(不其实他瘦得脸上一共也没二两肉……)

    慌乱之中筱还没想清到底是要选之前彩排的哪一个版本还是索性直接挂断,对面已经传来一声电流轻微的咔嚓声,电话接通了。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筱拿着手机的手在不停发抖,因为太紧张,手机离了耳朵能有三公分远。

    “喂您好……”

    他刚说到这里就听对方用一个非常低沉而厌恶的声音打断了他。

    “我在上课,你有什么事晚上再打吧。”

    筱还没来得及把个“好”字说出口,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本来就不太擅长跟人交往的青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听筒中只剩下短促的“嘟嘟嘟”的声音,让他听着一阵心慌。

    “好……”出于惯性,他还是继续说了那个“好”字,有些失落地慢慢放下手机,默默地发了一会呆。

    总不可能那么一帆风顺啊。如果一点困难都没有,不是反而辜负了他的决心么?何况,他为了插手这件事,昨晚可是被月川欺负得一比,怎么能刚到这里就放弃呢?说起来月川那个魂淡,咱们等着瞧,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不不,跑题了。

    在这里放弃的话,就又跟以前一样了。

    筱吸了两下鼻子,给金蓉的号码写了一条很长的短信,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希望能跟她了解一些林启明案情况的想法。发送之后等了十几分钟,没有任何回信。

    可能在忙着听课记笔记吧?

    筱摇摇头,用铅笔从目录中把金蓉划掉,开始联系第二位证人。

    整个过程可以说极不顺利,有几个电话像金蓉那样打通了很快挂断了,还有几个打了几次根本没人接,只有一个女生跟他算是聊了几句,但是问起当时的事时,很多细节女生已经不记得了。

    随着目录上名字的逐渐减少,筱只觉得心里越来越凉,到后来简直拔凉拔凉的。如果这个方法行不通,他还真想不出其他的方法。

    筱咬了咬牙,拨通了第六位证人的电话。

    按证人目录上所记载的,这个人名字叫江斌,似乎本科毕业之后并没继续读研,也没从事医学,反而在一家很不错的网游公司工作,不知道具体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等待音响了十几声,到筱几乎以为肯定又要没人接的时候,电话竟然接通了。对面传开一个特别沙哑含混的声音,还带着些许被吵醒的愠怒。

    “……喂?”

    听这一个“喂”筱心里就凉了半截,心想估计这回又没戏了,沉了口气还是把之前说过好多遍的那套说辞又重复了一遍。

    “您好,我是林启明的律师的助理,想跟您了解一些这个案子的情况,能占用您一点时间吗?”

    电话中安静了好久,只有很重的呼吸声一阵阵传开,筱甚至在怀疑这哥们是不是又睡过去了。

    筱等了一会,正想着要不要再叫他两声,电话对面江斌格外沉重地叹了口气。

    “你现在有没有时间见面?”

    筱愣了有大概5秒钟才反应过来江斌这句话的意思。

    见见见……见面?!

    那时筱的手机非常应景地震了一下,他甚至不用看也知道是游戏系统发来的短信。看来大方向果然没有错,拨打证人电话成功触发了支线剧情。

    筱觉得自己心脏一阵狂跳,因为太过激动,回答的声音都比平时抬高了两个八度。“当然有!完全没问题!在哪见面?”

    江斌略一沉吟,答道:“就在我家吧,你拿笔记一下地址。”

    “好,你等一下……”慌乱之中筱反而把铅笔碰到了地上,他又钻到茶几底下,费了半天劲才终于捡回来,忙说:“好了,你说吧。”

    江斌草草说了一个地址,筱重复了一遍,确认没有记错之后,双方才挂断了电话。

    筱急着切过去看那条短信,果然是游戏系统发过来的。

    【你现在有没有时间见面?】

    1当然有

    2见面不方便,还是在电话里说吧

    他捧着手机把这几行字反复读了几遍,放松身体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让全身的重量都陷进沙发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时筱望着月川家客厅天花板精致典雅的吊顶,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欣慰,好像一只井底之蛙终于抓着人们打水的桶子来到了井口,这才发现,原来天空竟是那样宽广,望不到边际。

    原来有一天,他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做成一件事。

    筱在那条短信下面回复了一个【1】,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利落地站起身来,把茶几上的摊了一大片的纸随手拢了拢扔进他那个斜跨书包里,往肩上一背,又从茶几下面隔层那一大盒糖里摸了一支棒棒糖出来,拆了包装纸放到嘴里叼着,飞快地出门了。

    这样鸡冻人心的时刻,怎么能不吃颗糖慰劳一下自己呢,是吧?

    筱这样想着,心满意足地舔着棒棒糖,脚步几乎是一踮一踮的。

    说起来,他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注意到茶几下面那个铁盒子。他隐约记得,第一天搬过来的时候,好像还没有这么个盒子,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忽然就出现在那了。

    那是个大概六寸见方的月饼盒子,似乎不是什么有名的大牌子,筱从没听说过。但盒子本身非常精致,按现在市场上轻本体重包装的诡异风气,估计本来那盒月饼也便宜不到哪去。

    月川是国内排得上号的大律师,会有人逢年过节给送两盒月饼一点不奇怪。只是月饼吃完了,盒子还放在茶几下面这样日常的位置,里面显然是装了些生活中非常必须的东西。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筱便偷偷摸摸把那个盒子打开看了两眼。他开始还有些做贼心虚,仔细量过盒子的位置之后才敢拿起来,心里想着就看一眼过个眼瘾就放回原位,月川回来管保一准发现不了,万一装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能抓月川个把柄,下次在床上的时候(。)也好反客为主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呢不是?

    结果铁盒子的内容让筱愣了半天,完全不知道怎么吐槽才好。

    里面是满满当当一大盒子糖。

    各种牌子各种种类,水果糖软糖酥糖奶糖一应俱全,还有两个两寸直径的大波板糖,都是金黄色底,上面一个画着笑脸(_),一个画着苦脸(≈gt_≈lt)。

    月川这货,难道还是个甜食控?

    这东西太日常了,实在算不了什么把柄。筱顿觉失望,加上打电话联系证人屡屡失败心中愤懑,当场就吃了好几颗。

    反正有这么一大盒子呢,月川总不至于抠门到每天回家都要点点个数吧?

    ☆、第15章 步步为营(?

    江斌给筱的地址大体上并不难找,但是离月川家里相当远,属于城市外环上荒凉的新城区里比较繁华的地段,很多互联网或计算机技术类的新兴小企业都集中在这。在这个稍一出溜就要出溜出去个把小时的大城市里,从月川家走过去,两小时内能到还要算路况很好。

    筱是大概10点半从家里出发的,换了两次地铁,途中还挤了一段人称“新白领炼狱”的五号线(大中午这躺地铁上竟然还是人挤人,要是赶上早晚高峰……筱摇摇头,有些不敢想象),从地铁出来的时候就12点了。他借助google地图的指引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江斌说的那栋楼,很老旧破败的居民楼。

    他找准门洞一路上到7楼,找到那个702,敲了敲门。不想开门的竟是个富态的大妈,问道:“有什么事?”

    筱一时手足无措起来,又看了一遍手里的地址,确认没走错之后,才问道:“请问江斌住在这吗?”

    大妈恍然大悟,面色也一下子变得和善了不少。“小江啊,他住楼上。”说着把筱带进屋里,朝一个室内楼梯指了指。

    原来江斌是住在人家阁楼上,倒跟陆寻之前住的地下室不相上下,这俩人可以算难兄难弟了吧。筱想到这里有点想笑。别说这家的大妈和原来陆寻的房东还有那么七八分神似呢!

    他这样想着就上了楼梯。阁楼上面还有一个小门,估计里面就是江斌的房间。筱便又敲了敲门。

    等了好一会才有人把门开了一条缝,筱忙朝那人点点头,“您好,我是林启明的律师的助理,刚跟您通过电话。”

    屋里的人上下打量了筱几眼,才把门打开请他进去。筱终于看清这个江斌竟然是个大胖子,大概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腰围堪比小型的浴桶,走路时连地都微微在震。

    门一打开就一股浓郁的老坛酸菜面的味道扑鼻而来,江斌走回房间中央,因为阁楼天顶比较低矮,中央摆了一个有些类似和式的小矮桌,他便直接坐在地板上。桌上正放着一桶吃了一半的杯面,还一阵阵冒着热气。

    江斌又抬头看了筱一眼,“过来坐吧,别见笑。”说完就兀自继续吃起杯面来。筱犹豫了一下,也走到桌边在他对面席地坐下,打量着江斌的房间。房间大概有个七八平米,除了天顶低矮,空间倒比陆寻之前住的地下室宽敞不少,而且还有个不大的窗户。地上四处随便扔着一些东西,垃圾倒是没见,整体来讲虽然很乱,但不脏。

    一坐下来酸菜面的香气更是不断刺激着筱的味觉,方便面这种东西气味从来都极诱人,而酸菜的味道又开胃,筱只觉得肚子一阵阵咕咕叫了,禁不住不停地吞口水。

    那江斌吃了几口,好像也注意到了筱,便放下叉子,起身朝墙角的小架子走去,问道:“你要不要一起吃一点?”筱本来还想推辞,结果江斌一手拿着紫色的老坛酸菜面,一手拿着红色的红烧牛肉面又回来的时候,他低下头又望了一眼那桶香气四溢的杯面,几乎热泪盈眶了。

    “按说招待客人吃泡面有点寒碜,不过我这人吃饭一向不太讲究,今天就剩这两种口味了。别见笑。”

    筱连连摆手:“不不不不,一点不见笑。太麻烦您了,我也吃酸菜的就好。”这哥们一看就是一资深技术宅(筱第一眼就觉得他跟命运石头门里的桶子长得很像,出spy大概不错),虽然看外形吓人了一点,不过宅男遇宅男两眼泪汪汪,筱还真对他莫名有些好感,一贯跟生人相处的那种拘谨也放开了不少。

    技术宅还特意又烧了一壶新水为筱把面泡上,拿叉子把掀起了一半的杯盖叉回杯身上去,推到筱面前。这才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继续吃面。这样等了三分钟,筱打开泡好的面深吸了一口酸菜的香气,心里一阵暖洋洋的。

    俗话说的多好啊,如果你跟一个宅男在一张桌上吃过泡面了,那你们差不多就可以算哥们了。

    筱也不啰嗦拿起叉子就开始大口大口吃起来。他确实饿了,没多一会一桶面就见了底,连汤都喝得一滴没剩。江斌收拾了桌子(其实就是把两个空的杯面桶往桌子旁边的垃圾篓里一扔),又到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递了一罐给筱。筱无奈地朝他笑了一下:“抱歉,我不能喝酒。”

    “嗯?”胖子发出一个有点遗憾的鼻音,还是把那罐啤酒放到他面前,自己回到原来的位置,抠开拉环喝了一口。

    “所以你找我是想了解什么?”

    筱想了想,忽然发现这个问题很难起头。他今天来到这里,很显然江斌是知道某些内情的,但到底知道倒什么程度,筱并不清楚。这个社会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毕竟不高,这点在这个以真实的现代都市为背景的游戏世界里也是一样。林启明和黄海波很可能并没有出柜,如果贸然对他们共同的朋友提起这方面的事,反而会对他们影响不好。

    何况黄海波已经死了,万一再给他的名誉造成伤害,筱就太过意不去了。

    思量再三筱决定还是先试探一下江斌的态度,便问道:“您觉得林启明是为什么杀人的呢?”

    江斌一皱眉,“你跟我年纪差不多吧,别老您您的,什么玩意,听着外道。你要愿意,叫我一声大斌就成。”

    筱不好意思地笑笑,连忙改口,“那我就叫你斌哥。”说完了又就觉得有些诡异,按真实年龄算的话他往少了说比这哥们大半轮有余呢。

    胖子又喝了口啤酒,像是盯着远处回忆了一会。

    “海波病成那样,谁看谁都心疼。你说林二是为什么?他那点小心思还真以为别人看不明白呢。之前他两次要自杀,都是我发现给送医院了。这货可好,现在把自己折腾进去,看样子是一门心思不想活了。”

    筱默默点了点头,果然这个江斌是知道这些事的。

    胖子顿了一下,忽然猛地往前一探身,凑到离筱更近的位置,紧紧盯着筱。“我知道你们律师是有保密义务的吧?我跟你说这些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保密义务?那是啥?

    筱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略有点尴尬地笑着,“斌哥,这点你尽管放心,我保证绝对不会告诉别人。”江斌又盯了筱一会,好像在确认筱的眼神是不是足够诚恳。半晌他才坐回去。筱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这是通过考验了。

    “林二这个人,是个gay。gay你懂吧?就是同性恋,纯喜欢男的,只能跟男的搞,对女的完全硬不起来那种程度。”

    尴尬的笑容这回彻底僵在脸上了,筱嘴角抽抽着,连忙点头:“我懂,我懂。”

    “我还真怕你不明白。”江斌说到这又叹了口气,“你见过林二吧?他从头到脚眉毛眼睛鼻子嘴哪都是正常人,那长相还特招小姑娘喜欢,谁看见这么个哥们会去想他是gay?其实海波也是这一型的……这俩人是一对儿,不过谈得特别隐蔽,谁都没看出来。当时他们俩都各自有一票女生喜欢,我就住他们对门,每天都能在宿舍楼下看见女孩子缠着他们表白。”

    “在现在这个社会,出柜还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不过隐瞒到这种程度,也苦了这两个人了……”筱有些黯然,轻声说道,说完才意识到这种说法代入性太强了,几乎等于在跟人说“我也是个gay啊我感同身受”。

    他瞥了一眼江斌,发现对方没看他正自顾自喝啤酒,暗自庆幸多亏这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忙转移话题,说道:“斌哥,可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关系的呢?”

    江斌咽下一大口酒,打了个响指。“你算问到点子上了,我给你看个东西。”他这样说道,眼神透着一丝得意,转身到书桌边捧了电脑过来,掀开屏幕操作起来。

    “我这个人其实对学医没什么兴趣,但是我爸我爷爷都是大夫,当年家里非得让我子承父业,就给我报了医大。其实我从高中的时候就爱鼓捣些黑客的东西。当时我们住寝每个床铺都有固定ip地址,林二在班里门门课都能拿90,我不爱学习,就想办法搞了他的ip地址,每次都黑他的电脑抄作业。”

    江斌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你可别嫌我八卦,偷窥别人这码事干起来真他妈上瘾,尤其还是这么个万人迷型的选手,我就总琢磨着挖点他的花边新闻之类的,所以后来不光抄作业,他的什么邮箱博客微博qq网银支付宝全被我搞到了。”

    江斌说起这些事语气非常兴奋,筱却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想得罪谁也千万别得罪搞技术的。

    ……不对,林启明也不算得罪了人家,纯粹就是躺枪了= =!

    “然后有一天,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技术宅说到这里,把电脑猛地一转,让屏幕冲着筱。

    那屏幕上是一个搜索引擎的页面——

    关键词【黄太狼与林小咩的稻草城堡】,找到约3007条结果(用时027秒)

    ☆、第16章 起承转合(?

    筱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关键词【黄太狼与林小咩的稻草城堡】,找到约3007条结果(用时027秒)

    黄太狼与林小咩。

    黄海波与林启明。

    “这是他们俩的交换博客,好像从高中就开始写了。”江斌把电脑转回去,点了两下,又给筱看。页面上显示的是其中一篇博客的内容,发表时间是2005年。

    “没人知道他有这个博客,现在网上写博客的人千千万,他们就记一点生活中的琐事,也没什么粉丝。但是这个博客里面写的那些事跟他俩一件一件全能对上,一旦被熟人看到了,不用费什么劲想也能想到就他们。”

    竟是一场持续八年的爱情长跑。对从没经历过任何稳定的感情关系的筱而言,这样的事只要想想就已经感慨万千。并且,最终这场长跑并非结束于厌倦、欺骗、背叛、无端的埋怨和指责,而是结束在其中一方生命饱受病痛折磨的尽头。

    ……不,他们的爱情,到现在仍没有结束。

    “那后来呢?”筱叹了口气,这样问道。

    “还能怎么样?”江斌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又离开嘴唇往嘴里倒了倒,确认最后一滴都喝干了,才把空罐子扔进垃圾篓里。

    “我这人虽然八卦,但是不下流,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我也清楚。我跟林二是哥们,平时开哥们两句玩笑埋汰埋汰人家没啥,这节骨眼上哪有真往哥们身上捅刀子的?反正让我拿这种事出去乱说我可做不出来。”

    他说得有点义愤填膺,末了忽然板着脸瞪了筱一眼,“我可跟你话说在前头啊,是因为你是律师我才告诉你的。你们不是有那个什么‘为当事人保密’的义务吗?……对了还有,回头林二问起来你是怎么知道他跟海波的事的,你可不能把我供出来!”

    筱连忙继续摆手,“绝对不会,放心,放心。”

    江斌又看了他一会,眼神沉了下来,很诚恳的问道:“你有办法救他的命吗?我知道他现在情况不妙吧……之前也张罗给他请个律师,他说什么都不干。现在是因为有可能判死刑,法院才指定了一个。我是真看不过去他这么钻牛角尖,海波要是还在也不会希望他这样啊,可他就是不开窍。”

    听江斌这么说,筱猛地又想起月川那一连串的诘问,和那句“构不构成故意杀人罪,跟犯罪嫌疑人和被害人是不是恋人,以及被害人主观上是不是生不如死,都没有任何关系”。

    好像在月川眼里,林启明这个人已经是个完全没有抢救价值的死人了。尤其这些话从月川这种专门研究刑法,看过的大布头专著和论文集能摆满一整面墙的金牌律师嘴里说出来,更加让人想要相信,也许事实就是这样。

    可即便如此,筱在心里总在偏执地期盼着,一场这样纯净而小心翼翼的爱情,不应终结于绝望。哪怕一方已经历尽痛苦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再回忆起一同经历的过往,都该有些坚强和温暖,永远留下来,化为继续前行的勇气。

    筱沉默良久,最终缓慢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尽力,但是能做到什么程度,我没有办法保证。”

    江斌又叹了口气,把筱面前那罐啤酒也拿过去,打开喝了一口。

    “你要真说一定能打赢官司,我反而会觉得不靠谱。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尽管来找我吧,能帮得上的我一定不会推辞。”

    他们又聊了些林启明大学时的事,从江斌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老旧的居民区一片嘈杂,充满着市井的味道。筱在街上慢慢走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曾经他是写剧本的那个人。曾经这里的人物的全部命运,他只要拖几下鼠标,按个delete键,就能够轻轻松松推倒,一切从头再来。曾经他是这个虚幻的世界里唯一的神,所有的故事都会按照他脑中的想法来发展,所有的人都在他所划定好的路线上按部就班地前进,不会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偏离。

    曾经的他把狗血虐梗作为最不稀奇的工具,无数个夜晚,他对着电脑屏幕森寒的冷光,在键盘上敲下一段段相爱相杀、生离死别,心里泛不起半点同情或伤感,头脑中想的只是,这些剧情怎样的排列组合会在市场上引起最疯狂的热潮,在受众那里赚得最多眼泪和钞票。

    第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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