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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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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江引 作者:bishop

    第4节

    李镇渊嗜好饮酒,对茶道钻研不深,不知有这许多门道,听阮凤邪讲的观、闻、察、品,这般细致,倒有种刮目相待的感觉。

    三人饮过三道茶,韩轼开口道:“弟此番入京,是为应举。”

    “应举?”李镇渊吃了一惊,韩轼乃郡王出身,门荫即为从四品下,根本无需科举一途,便是秀才科上上第亦不过正八品上。

    “弟在建康时,夜梦一大鸟紫色,五彩成文,飞下立于庭前梧桐,久久徘徊不去。告于祖父。大父言此鸟为鸑鷟,凤凰之辅,我当为帝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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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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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话说的玄乎,倒有些神怪的色彩,李镇渊只把它当说辞,并不采信,口上却道:“若真是如此,子隐入京便是天命所向,不可违抗了。”

    韩轼叹一声,抬眼看李、阮二人:“神怪之说虚无缥缈,州上却推举我应考秀才,与众人一并送人尚书省。”

    大理寺。

    火把之光昏暗跳跃,将牢中的一切照出畸形的黑影,拉长变形,阴森恐怖。

    钟年被投入死牢已有十数日,只等着年关一过,便押去斩首。此处的阴暗潮湿比大理寺狱有过之而无不及,多年前受的眼伤复发,这钻心的疼痛自眼眶蔓延到脑仁,搅得他日夜不宁。

    今夜又是漫长的一夜,但牢门外渐渐出来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终于在栅栏外停下。

    他听着来人衣饰窸窣作响,行走间带起一两声轻咳,睁眼低声道:“献之。”

    来人正是三皇子元琛,他身批一件深色大麾,肩头的雪都不曾掸落:“纪成,别来无恙否?”

    钟年嘶哑一笑:“你看我可好?”

    元琛不语。

    钟年背倚狱墙,身着灰色囚服,一派落魄模样。

    “今夜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也好。”钟年起身,隔着牢栅,与元琛正对:“你贵为皇子,本不应屈尊前来,能顾念兄弟情分,已是极好。”

    “是我无能,不能救你于水火。”元琛自责道。

    “夜路行多,总有见鬼的一日,我倒也是解脱,先行一步罢了。”

    “二哥昨日回京,揭举郑、史二人。”元琛顿了一顿,打破沉寂:“父皇命我查处二州刺史。”

    “汝豫二州?”钟年皱眉:“此行断断去不得。”

    “为何去不得?”元琛追问道。

    “这二州刺史是父亲推介的,亦经了我手,他二人秉性我最熟知,溜须拍马的本事最高,欺压诓骗的手段使得,下到州里,必是一方不宁。”

    “舅父为何……”

    “父亲贪财,亦非一日,这二人献得最多。”他又接道:“如今陇右山南河南三道大旱,乱军四起,天下值多事之秋。是非之地,非常之时,不可轻往,何况……”

    “何况二哥方从那处回来,不知布下了何等天罗地网,要取我性命。”元琛缓缓接道。 二人对视,看见彼此眼中的坚决神色,半晌不曾言语。

    紫宸殿。

    昭昇帝看完手头的奏折,扶着额头:“老三病了。”也不再说一句,只是安静地看着案前跪伏的元澈。

    待元澈熬不住,微抬起头,观皇帝神色,昭昇帝方自案后起身,移步到元澈身前,把那奏折递到元澈面前,元澈双手接过,看着其上列数的一条条罪状,正是说的郑、史二人。他凤目闪过冷光,双唇紧抿,待昭昇帝出声。元澈此时已在紫宸殿中静默地跪了许久,自那日朝会,不出五日,元琛风寒病重,不得上朝,昭昇帝旋即召他入宫,他便知这事还是要着落在他身上。

    昭昇帝扶起元澈:“十四,你三哥病了去不得,朕心着实忧虑。”

    他不过是在宫中挣扎求保全,原无夺嫡之想,赵、晋二王缠斗数年,他亦不曾好过。

    元澈直觉得昭昇帝的目光难熬,仿佛芒刺在背,心道已是避无可避,对昭昇帝再行稽首之礼,缓缓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老皇帝得了满意的回答,长袖一拂,坐回案边:“得子如此,朕心甚慰,你尽早出发,不要有大的扰动。”

    元澈抬头,最后看了眼昭昇帝讳莫的神色:“喏。”

    ☆、第十二章

    德佑三十五年,大寒。

    大寒一到,天候便逐渐和暖起来,迎面吹着的虽仍是猎猎寒风,入目的也仍是银装素裹,到底是新春将近,众人面上都沾些喜气,不少人家纷纷挂出新刻的桃符,东西二市亦喧哗非常。

    李府家丁抬着步辇穿东市而过,又经了几坊,才在元澈府外停下。

    李镇渊撩起暖帘,见府门紧闭,门前冷冷清清,心中不由得纳罕,他出得步辇,跨上台阶,抓起丹漆金钉铜环,叩门两次,半晌,才有一个青衣小童开了一条门缝,见是他,方才费力地推开大门,施礼道:“见过李将军。将军有何贵干?”

    李镇渊见这小童面生,并非上回见过的书隽,便问道:“十四殿下可在?”

    他前几日得了风声,晓得元澈替元琛去了汝州,心下又是惊讶又是焦急,却给李重明禁足了五日,是以今日才得来寻元澈。

    “回将军,我家殿下早已出京了。”

    “出京了?”这般快?李镇渊一皱眉:“何时走的?”

    “七日前。”

    七日前?竟比自己所知的更早,

    这小童见他面上懊恼,便问道:“将军可是有要紧事?带殿下回来了,某可代为转告。”

    李镇渊摆手:“也无甚大事,你家殿下可说了何时还京?”

    “殿下说,此去少则三旬,多则两月。”

    天子遣使巡按天下风俗,黜陟官吏,本是隆重的事,可元澈竟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自己尚来不及同他道一声珍重,来不及低语一声“无人调护,自去经心”,便让他一个人踏上了兵荒马乱的路途。

    元澈虽离了京,可年关却照旧接近。

    除夕夜饮过花椒酒,同父亲一道守岁。年初二便和元憬韩轼等一众好友一道吃酒,拜访过京中高官,甚至同阮凤邪去赏了城外新开的腊梅。听得府外爆竹声声,京中俱是忙碌欢庆,他却总觉得缺失了什么。

    但李镇渊这失落并不曾持续太久。

    德佑三十六年正月,山南乱贼大起,北向突围,浩浩荡荡直逼潼关,迫近帝都。

    是年正月十六,元宵刚过,昭昇帝急召游击将军李镇渊入宫,拜李镇渊为三品平南将军,统领山南各州府兵,奉命讨贼。

    正月十九,李镇渊帅五千铁骑大败三万贼寇,解潼关之围,贼四溃逃,或南下奔阆、夔二州,或东向河南、河北二道。

    李镇渊率兵南下,同各州府兵会于蜀东。

    德佑三十六年正月。

    元澈同书隽自帝都出发,赶了十几日路程,方到汝州。他是微服出巡,沿途上不曾惊动,到了汝州亦不曾即刻去见郑仰,倒反在客栈投宿,住了好些时日。

    这汝州刺史一早听说京中要来人查访,先是慌乱了一阵,后几日得了消息,说来的为晋王,他忖道钟尚书同三皇子是舅甥,虽说是赵王告到了御前,总不至于得个死罪,寻思着留得青山在,一切便还留有余地,稍稍心安。

    悬着的心这厢才放下些,怎奈朝中又换了十四皇子。他同十四皇子是向来没有交情的,自然焦虑万分,渴盼着这位一到,便去巴结,不料半途就没了元澈的消息。一算已是十数日。新年虽是喜庆,心头的忧思不减,日不能安,夜不能寐。却不知元澈早已在城中观他举动了。

    “殿下。”书隽打了一盆清水用作洗漱,推门而入。

    元澈正坐在窗边,望着楼下出神,虽是新春,但城中喜庆几无,萧条却盛,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听书隽唤他,便转过头来,皱眉道:“外头比不得府中,可不许乱叫。”

    书隽乖巧地一低头:“是,公子。”一边将清水放在床边的木架上,“公子快些洗漱罢。”

    元澈走到架边,漱口洗面毕,回过身来问道:“打听的事可有些眉目?”

    书隽道:“西边乱年灾荒,民不聊生,乱匪大起,不少灾民东逃,都到了汝豫二州。”

    书隽说得这些,元澈都知晓,便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只是这如州刺史在城门外设了关卡,如若灾民入城,必先上缴白银三两,且以人头计。故而许多身无分文的灾民只得在城外徘徊。非但如此……”

    “非但如此……”元澈接道:“他在城中亦不行布施之事,必是吞了赈灾粮款。怪不得年成这般不好,他还能凑出银两孝敬朝中诸官。”

    国势衰微,却还有蛀虫如此。

    书隽点头道:“汝州赋税甚重,恐怕他这些年吞没的银两之巨,已非常人能料。”

    二人心知这如州刺史罪状无数,却不能即刻去府上问罪,须知元澈势单力薄,此处又是汝州地界,真是遭遇不测,反倒称了某些人的心,且决计牵扯不到朝中那些人,故此,只有暗中收集证据,才是可行之道。二人主意打定,更是隐于城中,只让那郑仰暗自心焦却无可奈何。

    只是这暗察之事尚未分明,却闻山南乱贼溃逃东向的消息,汝州地处河南道之东,为关口冲要,汝州失陷,则洛阳危急,河南危急,后果不堪设想。

    贼日渐逼近,距离汝州不过几百里之遥,郑仰平日只知敛财,哪里有半分骨气?听闻此事,直吓得魂飞魄散,多年经营的郑府也不要了,赶紧嘱咐家人收拾细软,只拣些贵重物事随身携带,就要连夜弃官出逃。

    正在此时,突然听下人禀报,十四皇子到了。

    若是十几日前,对这位主儿,郑仰必定是巴结不及,只是现下正是出逃保命的档口,哪里有心思应付元澈,勉强将人请进府中,揣测这位十四皇子此时献身究竟所为何事。

    元澈坐上首,敛下双睫,慢慢地抿了一口清茶,是上好的蒙顶,他微微一笑,放下茶盏,直直看着郑仰道:“蒙顶甘露,大人果然是风雅之人。”

    郑仰从他那张玉面上琢磨不透他的来意,心下虽然只想骂娘,面上却得赔笑道:“殿下谬赞,郑仰不知殿下到来,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海涵。”

    “郑刺史不必自责,元澈是奉天命来此,并非出巡。刺史忠君爱国,乃是国之栋梁,现下山南贼匪东向,汝州危急,大晟多事之秋,正是刺史报效朝廷之时。”元澈也不与他打太极,明说此意。

    郑仰断断说不上忠君爱国,亦算得长袖善舞,玲珑剔透之人。听元澈这样说,便知晓这位殿下已不是来查贪墨之事,而是监督自己不得弃城奔逃。

    蜀东。

    巴蜀人杰地灵,鱼米之乡,富饶之地,自古有“天府之国”的美称。

    潼关一战,贼大溃败,大多西向。

    巴蜀四塞之地,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可谓于行军打仗极为不利,当年汉高祖入蜀,亦有进而不能出之忧。

    李镇渊撩开门帘,蜀地的湿气润进胸中,颇有些沁凉之意,军队驻扎在山坡之上,周围都是连绵不绝的山丘,冬日蜀地不同于帝都,山林还泛着几分翠绿,气候亦不十分苦寒,唯有湿气太重。

    越过军营所在的山头,有一个小镇,名为营山,俯卧于群山之间,仿佛安睡于摇篮之中,虽是风雨飘摇的时节,却因着重山阻隔而不曾被贼寇侵袭,倒像是世外桃源般平静恬美。

    李镇渊治军严谨,驻扎之时便命士卒对百姓秋毫不得有所犯,便是军需有所短缺,也大多用银两向镇中百姓购买,甚得此地民心。

    营山看似不起眼,实则却是蜀地门户,自此向东,便是巴蜀几千大山,若是贼寇自此突围,分散藏匿山林,那便是大罗金仙也遍寻不得。

    但是此地,此时,就要成为贼寇的末路,只因此次,他们遇见的是李镇渊。

    入蜀只有这一条栈道,决战必在此处。李镇渊对此战志在必得,只是念到蜀地山水这样崎峻秀美,竟然有朝一日也要遭受兵荒马乱,心生感慨,更不知元澈如今身在何处,又是否一切皆安,不由得凭空生出一丝焦虑之苦。

    “将军。”副将徐迅递上后方军队加急送来的情报。

    李镇渊展开一看,果然贼寇被后方追赶的少量兵力迷惑,几股势力在归州会和后,正疾行向此处赶来。

    李镇渊冷笑一声,抬眼看前方的营山峡。

    营山峡绵延数十里,宽不过一丈,两边是万丈绝壁,只得一进一出两个口,地势险要,易攻难守,只要贼寇进入其中,李镇渊便可与后方军队形成合围,将贼寇困于其中,形成瓮中捉鳖之势,贼寇多为乌合之众,素来只以数量取胜,正面遭遇,决计打不过兵强马壮、训练有素的边塞铁骑。

    届时,这搅扰大晟不得安宁的贼寇便可彻底消失。

    “传令下去,全军将士严阵以待,坚守营山峡。另外,叫各将领前来见我。”

    “是!将军!”

    汝州。

    元澈自露面便在刺史府中住了下来,郑仰虽不情愿,亦不能在他面前显露,只得组织汝州府兵抗贼。然军府与郑仰勾结成奸,蚕食军粮军费,府兵中也多是老弱病残之辈,富庶人家多以财代役,实在不成气象。

    元澈见此,夙夜忧叹亦无可奈何,此番生死关头,亦只能下令百姓可自行出城逃难,又命军府日夜练兵,并在城外构筑防具,以期能抵住贼寇一时,等到援兵。

    然而在这刺史府中,比元澈更焦虑的却是郑仰,对于守城,他是半分也不曾想过的,人生大好,何苦葬送此处,可是这十四皇子却好似吃了秤砣铁了心般,丝毫没有弃城的打算。

    就这样在众人的各自烦忧中,贼寇兵临城下。

    “达达”马蹄由远至近,尘土飞扬中,马匹与骑者的身影逐渐分明。

    “吁——”那骑着勒住马缰,翻身跳下马来,奔向军营,对正在检阅士卒的元澈和各将领行礼,道:“禀告殿下,诸位将军,前方来报,贼寇已在三十里外。”

    众人方才尚还轻松的面色顿时沉重下来。元澈看了一眼整齐的府兵方阵,眼中含着忧虑,养兵千日,方能用兵一时,可眼下这群兵卒却懈怠日久,操练时短,不知是否能顶得住乱贼进攻,但无论如何,他敛下双目,沉声道:“传令下去,从此时起,关闭城门,坚守汝州,不许放出一个叛徒,更不许放进一个乱贼!”

    “是!”

    “各将领听命,”元澈神色严峻,高声道:“张远!“

    “臣在!”

    “我命你领三千将士守住南门。”

    “是!”

    “徐明!“

    “臣在。“

    “我命你领三千士卒守北门。”

    “余下诸位……”元澈一顿,神色却益发坚定:“随我死守正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第二更吧~

    ☆、第十三章(上)

    贼寇进攻,正门乃是首当其冲。

    “殿下!万万不可。”将领中有人惊呼一声,元澈乃是当今皇子,尊贵非常,岂可以身涉险,便是汝州守住了,元澈若是有何差池,众人性命亦堪忧。

    元澈微微一笑,拿眼神安抚众人,朗声道:“汝州是关口要冲,汝州失,则河南失,河南失,大晟亦危矣!国难当头,元澈虽匹夫,亦义不容辞,若是不幸死在此处,便以我一命祭大晟江山,若是能侥幸存活,必手刃敌于刀下,护我大晟江山,保我大晟子民。”

    “元澈,”他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胸中既有悲壮亦有豪气,一字一顿道,“愿与汝州共存亡。”

    刹那间,众人都被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皇子震撼了,他年不过十七八岁,尚未及冠,可这样的胆色与胸襟,却让他们这些的将领也自愧不如。

    校场上极为寂静,风呼啸过天际,卷起漫天尘沙。

    半晌,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我愿跟随殿下,以身殉国,死守汝州。”

    渐渐地,校场中的所有人都跟随高声喊起来。

    “以身殉国,死守汝州!”

    “以身殉国,死守汝州!”

    “以身殉国,死守汝州!”

    ……

    斜阳一记,沙场血色,豪情冲云霄!

    舜武帝生十八年,巡按汝州,会山南流贼大举东向,帝坚守汝州,终灭贼于城下。

    《大晟志》对此战描述不过寥寥数笔,在舜武帝文治武功,波澜壮阔的一生里,汝州一战实在不值一提,但对于元澈而言,这一战,却是他生命中最为重大的转折之一。

    他就好似一只被长期圈养的狼,终于被放逐到无边的荒野中,在深不见底的绝望里,尝到了血腥的滋味,从此再也无法回头。

    徳佑三十五年新春,元澈仍是一个尚未全然长成的少年,身形瘦削,面容清俊,姿仪秀美,然而这一刻,他身着战甲,手握长剑,就要作那热血男儿,去保家卫国。

    这一战,赢则生,败则死,不曾有其他的选择。

    仍是寒冬,长风凛冽,元澈站上城墙,极目远眺,贼寇的大军已逼近,从城墙上看去,便是天边一道浓重的黑线,在夕阳余晖中,弥漫着不详。

    元澈转头对一边的将领许达说道:“你看贼寇的人数有多少?”

    许达顿了一顿,道:“以臣之见,应是万人左右。”

    元澈眉头微蹙,轻声说了一句:“太少了。”

    许达约莫是有些诧异,不解地看了一眼元澈,常人作战,都希望敌弱我强,至少也应是势均力敌为好,怎会嫌敌人太少?

    “贼多乌合之众,或是途中畏战,先行逃窜了罢。”许达道。

    元澈摇了摇头,脸色更苍白了些;“根据之前探子所报,贼寇人数应在两万左右,现下人数少至如此,怕是有别的图谋。”

    许达闻言,默然不语。便是有别的图谋,但以汝州现下的兵力,也只能抵挡一时便是一时了。

    天色渐暗,风向亦转向敌军,元澈见贼寇大军距城不过几十丈了,便下令道:“点火,放箭!”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千火箭向敌军唰唰射去。

    冬日最是天干物燥,火箭所到之处,纷纷起火。贼寇虽说势众,毕竟既无军粮亦无兵器,无从抵挡,阵法大乱,更有许多人见火势盛大,纷纷后撤奔逃。

    城墙上的兵卒见此,纷纷欢呼起来,元澈的面色却更是严峻。

    “太乱了。”此时便连一旁的许达亦觉察事态不对,山南贼寇流祸已久,与官兵交锋亦非少数。虽说贼寇断然无法与官兵相抗,亦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

    这只说明一件事,贼寇的主力,并不在此处。

    正在此时,有士卒疾行奔向二人。“禀告殿下、将军,南门危急,张将军就要守不住了,请殿下派人手支援!”

    元澈与许达对视一眼,方才的预感终于成为现实了。

    “许达,”元澈当机立断,“我命你领二千人,死守城门!”

    “是!”

    元澈拔出佩剑,高声道:“其余人,随我去南门支援!”

    南门已经陷落,张远业已战殁。元澈几乎是面色铁青的看着洞开的城门,和黑压压的贼寇。城墙下,守军正与贼寇作殊死搏斗,但终究敌众我寡,眼看就要支撑不住,让贼寇大肆入城了。

    “此处守军还剩多少?”

    “回殿下,约莫还有千人。”张远的副将亦是浑身浴血。

    “贼寇呢?”

    副将顿了一顿,才咬牙道:“先前以火攻,杀了一批,现下还有约……四千人。”

    这四千人,才是流贼的主力。

    元澈按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冷声问:“城门是如何失守的?”

    那副将面上神色霎时转为极度愤恨,咬牙切齿道:“是那郑仰狗贼,为活命勾结贼寇,趁我等作战,无暇分神,将城门打开了一道缝隙,想趁乱出逃。”

    “那郑仰现在何处?”元澈面色如铁般冷峻。

    元澈高挑瘦削,在虎背熊腰者居多的军伍中颇为单薄,然而这样的身躯,此刻却给人以无限的威压。

    “属下已先行将他扣押,听凭殿下处置。”

    “将他带上来。”

    “是。”

    郑仰哆哆嗦嗦地被两名士卒扣押着,走到元澈跟前,面色颓然,衣着污秽,发丝凌乱,已无半分刺史的神气。

    他自知投敌叛国,罪无可赦,早已是双腿发软,不敢直视二人,“噗通”一声跪在元澈身前,痛苦流涕道:“罪臣自知万死难辞其究,但尚有老母妻幼,还请殿下宽恕则个。”

    元澈眼色如刀,冷眼看着脚下深深匍匐的郑仰,怒声道:“你亦知你有老母妻幼,你亦知性命可贵,难道这满城将士就没有老母妻幼,就不知性命金贵了么!通敌叛国,你置忠义于何处?苟且偷生,你置仁德于何处?”

    元澈按住剑柄的手颤抖起来,按捺不住胸中恨意,抽出长剑,一击将那郑仰斩于剑下。

    作者有话要说:  天啦多了这么多评论好开森~~谢谢大家quq~

    ☆、第十三章(下)

    鲜血四溅,染上元澈白色战袍,亦溅上少年无暇容颜,衬得面容妖冶且冷酷,像是一把刀刃,尖锐得叫人莫名心惊。

    副将与众兵卒先是始料不及,为元澈的气势所震慑。郑仰身居要职,岂能随意斩杀?不杀他,心头怨恨却难平。元澈将此贼斩于剑下,正解去众人心头大恨。

    元澈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擦去面上血迹:“此等小人,岂能让他苟活于世!”

    副将看元澈的神色不由转为崇敬,原先他只觉得元澈颇有些胆气,现下看来,这位殿下着实非池中之物。

    “钱副将,我问你,你可知贼首何处?”

    副将不假思索的答道:“自然在敌阵的后方。”以手指贼首所在。

    元澈顿首,面色如霜:“你只管把守城门,不得让贼寇进入,待我前去杀了贼首,便可破贼。”

    擒贼先擒王,此刻敌我实力悬殊,斩杀贼首确是当下唯一的法子。

    副将大惊失色:“殿下身份贵重,岂可以身涉嫌,还是让臣去吧。”

    “不,”元澈坚持道:“你是将领,调兵遣将方为你的长处,张将军已殁,城门失了你,断然失守,元澈虽不才,尚有些粗浅功夫在身,若是有人护卫,或可一拼。”

    副将见他神色坚决,知他心意不可更改,只得道:“请殿下领一千兵卒突围。”

    元澈摇摇头:“一百足矣。”忽而一挑眉:“此处可还有快马?”

    副将点头:“尚有百匹。”

    蜀东。

    贼寇已入营山峡,前有强敌,后有追兵,无路可退。情急之下,竟派人花重金买通两位参谋,以期求和。

    李镇渊正处理军务,士卒来报,杜、杨二位参谋求见。

    李镇渊飞快跃动的笔尖停顿,说道:“请二位进来。”

    二人见了李镇渊,先是恭敬地行了礼,开口道:“属下前来,是想劝将军不要将贼寇赶尽杀绝。”

    “哦?”李镇渊一挑眉。

    “呃……”那杨参谋见李镇渊并不很生气,赶紧接道:“将军恐怕也曾听闻,贼寇亦曾是良民,只是山南连年灾荒,实在无以为生,方才迫不得已落草为寇,并非身为穷凶极恶之徒。”

    “倒也有些道理。”

    “那贼首听闻将军英明威武,十分崇敬,愿拜倒在将军旗下,投诚朝廷。”

    李镇渊点点头:“二位参谋此话有理,只是此事非我一人可决断,还需各位将军一致通过才好。”

    二人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这两人并非李镇渊亲信,李镇渊的亲信,实则只有潼关大捷中的五千骑兵而已,这些人都是原先各州军府中的幕僚。

    李镇渊看着二人出了军帐,问一旁的徐迅道;“我记得你剿匪已有多年?”

    徐迅低头,答道:“如今正是第三年。”

    “三年,恐怕经过的战役亦不少罢?”

    “是。”

    “依你之见,这些贼寇是真心投诚么?”

    徐迅沉默了半晌,神情阴郁:“这不过是贼寇的权宜之计,等官兵一撤,恐怕他们便又会卷土重来。”

    他扶额,长出一口气,徐迅道:“请各位将军,军事前往主帐共叙大事。”

    徐迅面有豫色:“将军,难道您真的要允贼寇投诚不成?”

    李镇渊冷笑一声:“我自有打算。”

    主帐中。

    自合围成功,李镇渊还是第一次命众人共商大事。

    眼下战况可谓极为有利,实无商议的必要,只有杜、杨二位参谋面有得色。若是投降事成,他二人便是朝廷的功臣,更有贼寇重金孝敬,着实可谓一石二鸟。

    李镇渊还不曾到场,众人便已议论纷纷。

    忽的一阵寒风掠过,原是李镇渊掀开了门帘,冬日的寒冷便侵入了温暖的帐中。

    李镇渊缓缓走到自己的位置,却并不坐下,而是拿一双鹰目冷冷地看了一圈在场的众人。

    他虽然年少,却已颇有威仪,身上更是带着铁血气息,好似塞外刺骨寒风,眼神一剜,便叫人心中一凉。

    在座的都是尝过血腥的将军,原本对这样一个天降的上司心有不平,若非李镇渊这样的人,是决计镇不住他们的。

    众人心中惊疑,谁也不敢出声,只等李镇渊发话。

    李镇渊沉默半晌,忽然用目光牢牢锁住杜、杨两位参谋。

    厉声喝道:“来人,将杜严、杨克二人拖下去斩了。”

    二人前一刻尚在得意,来不及恐慌便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士卒拖着,上了断头台。

    只听帐外两声闷响,这两个冤大头已下了黄泉。

    帐内一派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两个小人,竟敢乱我军心!”他重重说道,狼一般狠厉的双眼定制在场将领,直看得那些人心底发寒,高大的身影在微弱的烛火下仿佛浓重的阴影,“从今以后,似此二人言和者,军令处置!”

    说罢,拂袖而去。

    帐中沉默良久,那些虽未受贿,但意图言和的人纷纷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作者有话要说:  xd~~谢谢大家~~~

    ☆、第十四章

    汝州,南门。

    千余守军正与贼寇生死厮杀,忽而,一声高昂的战马嘶鸣,守军竟不约而同的退向两边,将进出的大道让将出来。

    贼寇在此已经进攻了近两个时辰,才借郑仰之力打开城门,断断想不通守军为何大大方方地将道路让了出来,心头狂喜一阵,正要尖刀直入,却见凭空冒出百匹骏马,从城墙上借马道直冲而下。

    贼寇反应不及,连连回退,许多人依旧免不得丧生马蹄之下,霎时血染城砖。

    正是元澈领着一百将士,借快马之力,冲破重围。

    在马群过后,守军又迅速合拢,在副将的指挥下,与贼寇拼杀。

    元澈在百名将士的护卫之下,紧握手中缰绳,伏低身体,躲避周围的攻击。贼虽势众,然多步卒,在马匹的左冲右撞之下,阵型散乱。

    他稍稍抬起眼睛,判定贼首距离不远,更握紧手中缰绳,催促马儿疾行向前。

    他的铠甲与众人无异,并不十分引人注目,又有兵卒护卫,因此待靠那贼首极近,身上也只是擦伤几道。

    不过此时,原先的百人,却只剩不到四十,若是他不能一击必杀,战贼寇于马下,那么,来年今日便是他的祭日了。

    那贼首周围亦有数十人护卫,且个个都是虎背熊腰凶悍异常之辈。见元澈一行人居然冲破重障,再也无法淡然旁观,纷纷拿出武器与元澈等人短兵相接。

    元澈不善使枪,剑虽好看,终究不适于对阵杀敌。他不敢拔剑,使动作过大而露出破绽,只凭灵巧闪过几人。

    他身形相对瘦弱,并不起眼,众人不将他放在眼中,更不对他多加防范,居然让他冲破了几人。

    此时元澈距离贼首仅三丈之遥,贼首的身边现下只有两人,其余人都在与守军打斗。

    赢定了!

    元澈脑中闪过这一念,眼神转为犀利,两腿夹紧马腹,一手扯紧马缰,驱马向前,一手握紧剑柄,准备拔剑出鞘。

    两丈……

    一丈……

    贼首身边的两名护卫冲上前来,元澈觑准二人的破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剑出鞘,一剑封喉。

    马儿并不稍停,元澈越过那两人的尸体,继续向前,那贼首面上笃定转为惊恐,正要策马远逃。

    元澈怎能就此放过他,扯着缰绳的手又一用力,马儿吃疼高鸣一声,更是飞快向前。

    七尺……

    五尺……

    三尺……

    元澈与贼首几乎是并驾齐驱。

    那贼首亦是个彪形大汉,见甩不掉元澈,索性迎战,夹紧马腹,怒喝一声,右手抡起大锤,就向元澈面门砸来。

    这一击有千钧之力,若是砸在人身上必定是一片血肉模糊。

    但元澈面不改色,略一矮身,便轻巧避过。

    贼首见一击不成,顺势收回大锤,左手紧跟而上,元澈躲避不过,便拿长剑去抵,他不敢正面相抗,只得顺势卸力,却依旧感到虎口发麻,手腕剧痛。

    此人果然是天生神力,无怪乎能做贼寇之首,元澈心中暗道。

    论力道,他是远远不及,但论剑技武功,元澈绝不逊色。二人相抗十数招,元澈心知蛮力相抗终归不是良方。

    他亦曾暗中修习李镇渊给他的功法,这几年武功亦有小成,原先他并不想泄露此事,为自己招揽祸患,但此刻生死关头,顾不得这许多,暗暗运气,脚下用力,借一蹬之力,一跃直上。

    那贼首眼前一花,之见前一刻还在战马上的人却忽然失了踪影,却忽觉得颈后一凉,还未曾知晓为何,便是一阵剧痛。

    他“嗷”地痛呼一声,知道必是元澈使了什么诡异的法子绕到他身后,胡乱挣动起来。

    元澈见自己这一剑尚未杀死贼首,眼底更冷,又是一剑。那贼首终于一命呼呜。

    元澈割下贼首头颅,高高提着,他如今已是有些麻木,将剩余尸身扔下马去,高声喝道:“汝等贼首已经伏法,还不快快投降。”

    三军不可夺帅。

    这一声好似石子投入湖水,从元澈周围开始,乱贼纷纷失去战意,或缴械投降,或四周溃逃。

    终于赢了么?

    元澈面上已满是鲜血,他缓缓放下贼首头颅,长出一口气。

    并不是没有畏惧,而是不得不向前,即使双手颤抖,仍要握剑砍杀,只因这是拼上性命的一战。

    这一日之前,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是宫闱中注定为人践踏的存在;这一日之后,他是元澈,是日后的舜武帝,是睥睨天下,无所畏惧的帝王。

    贼寇终于溃败,汝州之围已解,元澈嘴角勉强一弯,放松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身旁士卒一声惊呼:“殿下仔细!”

    元澈措手不及,耳边一声闷响,正是利器入肉的声音,他低下头,有些诧异,胸口却赫然插着一支飞箭。

    温热的鲜血争先恐后涌出……

    视野逐渐黑暗,他只听闻身旁人惊恐的唤着“殿下”,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蜀东。

    营山峡寂静无声。数万贼寇困于山峡之中,已是两日。

    恐慌流动在每个人的面容上——不知那位将军,会给出怎样的回答。

    然而所有人都未曾料到,这回答是伴着一阵雷鸣般的闷响——自崖顶向下,骤然滚下难以计数的山岩,许多人躲避不及,被砸成了肉块。

    峡中血肉横飞,尸山血海,众人恸哭嚎啕,宛如人间地狱。

    不过片刻,流寇便全部命丧崖抵,为祸大晟数年的流寇之乱竟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戛然而止。

    李镇渊站在崖顶,驻足凝视。

    他的面上并无半分大功告成的喜悦,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冷硬。

    “徐迅,你是否以为,我太过心狠手辣?”

    徐迅在他身后沉默半晌,终是不曾回答。

    李镇渊转过身去,抬头去看那被蜀地重峦叠嶂掩盖大半的天空。

    “我初从军时,家父曾细心叮嘱我除恶务尽。其时我并不明白。”他轻轻叹了一声:“一将功成万骨枯,也许为将者,注定就是要踏着万千人的骸骨步步向前。心肠太软,是成不了大事的。”

    徐迅诧异地看着李镇渊,想不到这个用兵如神且看似严酷狠辣的少年将军会如此说话。

    男人的线条冷硬的面上却是黯然。

    第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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