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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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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鼠猫]于无声处 作者:章半丁

    第9节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天意弄人

    掏出一根烟点燃,展怀义透过阳台的窗户朝客厅望了望。沙发挡去了儿子大半的身体,只隐约可见他露出椅背上方的黑发,因仰倒的姿势而略显凌乱。

    能够成为一名警察,是儿子一生的追逐。作为一名父亲,他也为儿子能抱有这样的理想目标而感到骄傲和自豪。可就在刚刚,他却逼着他亲手扼杀了自己的理想。这就好比让他在自己的心脏上狠狠地刺上一刀一般,虽然他没有出手,但是刀子却是他递过去的。想到这里,展怀义的心里如千斤巨石碾过一般。

    如果没有四年前那一场病,是不是一切都将不一样。

    四年前的一个清晨,展怀义像往常一样,早早起来,准备去公司上班。就在换好鞋子,刚要出家门的时候,电话铃响了。他紧走几步来到客厅,接起了电话。

    “怀义,小昭住院了。”

    听筒那边的声音透着急切,展怀义听出是远在国内的大舅子江夜万打过来的,不由心中一慌,忙问:“他怎么了?”

    “你先别急,医院正在给他做检查,还没确定是什么病,一切等你回来再说。你放心,我和你嫂子都在。”

    “好。”

    放下电话后,展怀义心中怦怦直跳。大舅子住北方,如今却拉着嫂子两人一起大老远的跑去南方学校那边学校看小昭,那说明他不敢多想,立即订了最近一班的机票飞回了国内。

    下了飞机,他跟着大舅子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市中心医院。看着病床上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苍白虚弱的人会是自己的儿子。“医生怎么说?”他沉声问道。

    “昨儿做的骨穿,大夫说今天就给结果,但是报告要一周后才能出来。”身后的江夜万答道。

    来医院的路上,大舅子已经和他简略的说了儿子的病情,院方初步诊断是血液病,但是具体是哪一种,还未能最后确定。听到骨穿这二个字,展怀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痛。寒假快结束时,儿子特意在归校前给他打的电话,那时他还对自己说,只有一年就毕业了,那隐隐透着开心的声音,仿佛犹在耳畔回响,为什么短短不到一个月的功夫,竟会变成这样?

    儿子清瘦的脸上戴着氧气罩,双眼紧闭,胸膛微微地起伏着。展怀义看着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的人,忽然发现,这么多年,自己竟从未仔细地看过儿子。

    “怀义,你先去宾馆歇会儿,这里有我,等他醒了,我给你电话。”江夜万劝道。他本没想到外甥病得如此严重,校方联络他时,也没细说。直到前天外甥突然呕血不止,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马上便给远在海外的妹夫打了电话。

    “老江,他住院几天了?”展怀义问。

    “三天多了,学校把他送过来以后,就给我打了电话。”江夜万见将妹夫不听劝,叹口气,搬了张椅子放在床头。

    定定神,脱下大衣搭在椅背上,展怀义坐下来开始打量起这间单人病房。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光线充足。想想大舅子为了孩子跑前跑后的,心里一阵感激。“老江,真是多亏了你了。”

    “说这些太见外了。”江夜万答。他深知妹夫脾气秉性,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病床上的人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j□j声,展怀义急忙凑过去。儿子的眼睛依然阖着,呼吸短促而吃力。“小昭,是爸爸。”他眼眶发热,低低喊了一声。

    儿子慢慢睁开双眼,迷蒙的眼神似没有焦距,定定地望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眼底终于慢慢浮起笑意。“爸。”他声音低哑,轻到几不可闻。

    “再睡会儿吧。”江夜万走过来对着外甥说。展怀义也看出儿子精神不济,忙附和道:“睡吧,我和你舅舅不走。”儿子看看他,又看看旁边的舅舅,听话地闭上了眼,很快又陷入昏睡的状态。

    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检查结果出来了。展怀义听着医生所说的那些医学术语,完全搞不懂重型再障是个什么病,在听到不是白血病的时候,他甚至有一丝松心。医生耐心地为他解答着各种疑问,可越说越令他心惊。“如果早几天送来就医,是可以避免发生现在的恶性病变的。”女大夫翻了翻手里的病例记录,语气中带着一抹深深的责备。

    望着医生,展怀义不明所以地问:“您是说他病了有阵子了?”

    大夫显得很诧异,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难道您就一点没察觉?”

    想起儿子现在正遭受的痛苦,展怀义心中一阵愧疚,面对大夫的指责,他默默地低下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院方毫无保留地对他说,由于儿子得的是重型,如仅采用一般性治疗,很难熬过一年。即便过了三到六个月的急性期,转为慢性后,迁延不愈,后期也多会发生急变。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他眼看着儿子在生死线上走了无数个来回,终于明白了当时医生看他的那种眼神,鄙夷的甚至是透着厌恶的。原本很多苦,儿子是不用受的。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他将来的人生,都会因为这些而改变。这个想法令展怀义痛不欲生。

    校方来人看望儿子,是当时送儿子来就医的一位体能特训教练。展怀义带着他来到病房,儿子正醒着,看到教练来了,抬起没有插着针头的手,颤颤悠悠地想去摘面上的氧气罩。教练笑着冲他摇了摇头说:“好好养病,我们等你回来。”

    儿子弯弯唇角,露出的笑容清清净净,暖如春风,却让展怀义刹那湿了眼眶,他转身轻轻走出了病房。不一会儿年轻的体能教练推门而出,对走廊里的他恭敬地点了点头。

    “真的很抱歉,如果知道展昭病得那么严重,我们应该早些将他送来医院。”教练回想着在山上集训时的情景,心中不由一阵自责。封闭式的体能训练强度大,难度高,面对如此超负荷的运动,经常有同学倒下,但他从未想过展昭也会成为那其中的一员。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大男孩虽然外表温和儒雅,但内心却隐藏着极为坚强的个性。他的灵敏和韧性在同批学员中一直是公认的佼佼者,每年的特训他都能以顽强的意志力坚持到最后。看着他像大多数同学一样,在经过校医简单地处理后便重新返回训练,他心中默默赞许,虽有疑问却并没太放在心上。直到几日后,展昭再次晕倒,醒来后鼻出血不止,一卷卫生纸转眼就用光了,几个教官眼看着学生脸色越来越白,连夜就把人送下了山。到了医院,人已呈休克状态了。

    冲着教练点了点头,展怀义什么都没有说,推开病房的门,径自走了进去。他无法面对,更无法释怀,自从听到医生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他就忘不了。所有的道理他都懂,但他就是迈不过这个坎。每当看到儿子被病痛折磨,他除了自责,还会不由自主地去想,为什么命运要如此的捉弄人?!如果当初学校早些将孩子送到医院,病情或许不会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儿子也不会遭这么多的罪,受这么多的苦。这种想法随着儿子不断反复的病情,在他的心里慢慢地形成了一个结,疙瘩也由此越来越大。

    随着日子的推移,儿子每次清醒持续的时间也变久了。他不善言辞,儿子也不缠着他说话,安静地躺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展怀义一直提着个心,如果儿子询问起病情,他该怎么回答,可直到离开医院的那一天,儿子也没问过一句。他几经考虑,最终决定带着儿子出国治疗。他经常想,如果当初他没有留下儿子一人,如果当初儿子没在山里集训,如果学校在他第一次晕倒的时候便将他送去医院,是不是现在的一切都将不一样。他想象着儿子穿上警服的摸样,是那样的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就和当年年轻时的自己一样

    “爸。我去楼下买点外卖,马上回来。”儿子的声音隔着阳台的玻璃门传过来,打断了展怀义的思绪。他看看阳台上的烟碟,将手里抽到一半的第二根烟捻灭,然后推开阳台的门走进客厅。儿子正站在门厅处穿鞋。“一块去。”展怀义扔下一句话,也不管儿子是何反映,回屋拿了件外套,与他一同走出家门。

    从展昭那里离开后,白玉堂驾车来到白氏传媒。

    “小彤,快看啊,好像是白玉堂。”大厅里,弧形接待前台一名留着披肩长发,容颜俏丽的女孩在看到门口走进来的人时,不禁对着身旁的同事发出一声兴奋地惊呼。

    “谁?”正在埋头打字的小彤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头也没抬,继续忙着手下的工作。

    “他朝这边来了。”

    在这里当前台接待兼文秘已经一年多了,明星见得多了,久而久之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了。平日里也没见同事这么一惊一乍的,小彤被勾起了一丝好奇心,仰起脖子,目光越过工作台,向外张望。来人穿着件米色中长风衣,下面配了条牛仔裤,她眼神不好,眯着眼抬头去看男子的脸。白玉堂!是白玉堂!

    “你好,我找白锦堂,麻烦两位帮我通报一声好吗?”

    “好,请稍等。”

    站在柜台前,小彤心里怦怦直跳,愣愣地看着同事招呼着她的偶像,自己却连正眼都不敢看一眼。

    “白总在二楼的办公室,您可以直接上去找他。”

    “谢谢。”白玉堂道了声谢,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你怎么没说是白玉堂?”小彤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小声地埋怨。

    “大小姐,我一看见他就跟你说了啊。”摇了摇头,女孩撇撇嘴觉得挺冤枉。突然眼珠一眼,托着腮帮笑嘻嘻地对着郁闷的同事说:“给你个与偶像相处的机会,端茶倒水的活儿,今天就交给你了。”

    小彤一听,笑着嗔责地瞟了长发女孩一眼,走出前台,跟在偶像的身后一起上了楼。

    门外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白锦堂放下手中的文件,往老板椅中一靠。“进来。”看着推门而进的老弟,他咧嘴一笑,手指轻敲着桌面半开玩笑地说:“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大忙人。”

    “不想见我?那好,我走了。”白玉堂说着,一摆手,扭头作势要走。

    “行啦,开个玩笑,这么当真。”平时请都请不到的人,今天竟然自己登上门来,白锦堂可不想放过这么一个好的交谈机会。

    关上门,白玉堂一旋身,脱掉风衣,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今天嫂子来了没?”

    “找她有事儿?”白锦堂问。

    “请你们一起吃个午饭。”

    “这么好心?”白锦堂不知道自己这老弟今天到底是想起哪一出了,猜了半天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

    “不去拉倒。”向后靠了靠,白玉堂将右手臂横搭在椅背上。其实也难怪老哥会这么想,他经常是能躲就躲,避而不见,哥俩儿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次面。要不是上次回家老妈说的那一番话,他还不打算来。谁让这家伙和家里的老头子串通一气的,一想起这个,白玉堂就一肚子气。

    “去,当然去,大明星请客怎么能不去呢。不过今儿你嫂子没来,就咱俩。”

    两人正说着,轻轻的敲门声响起,白锦堂应声后,秘书端着茶水走了进来,正是刚才前台的小彤。

    “刘彤,帮我在九项饭店定个位,午餐,两位。”

    “好的。没别的事儿,我先下去了。”刘彤不时用余光瞥着近在眼前的偶像白玉堂,心里紧张得咚咚直跳,面上却依然从容镇静。见老总没其他吩咐,点点头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聚散悲欢

    站起身,白锦堂走到双人沙发旁,将白玉堂刚刚脱下的风衣往扶手上一搭,挨着老弟坐了下来。“玉堂,咱爸说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端起茶杯,白锦堂轻轻地抿了一口,两年的迂回战他已经打累了,再继续绕圈圈,永远也没个结果,干脆直接切入了正题。

    翘起二郎腿,往扶手上一歪,白玉堂单手托着下巴瞥了一眼身旁的老哥。“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么。”

    “咱爸年龄大了,南方的总部总得找个人接手。南北两边,你任选其一。”

    软的不行来硬的了。白玉堂心里发笑,反正他早就打好主意了,随他们怎么捏咕。

    将茶杯放回到茶几上,白锦堂一看老弟半天不说话,除了无奈,还有点火气。“咱爸年轻的时候,没有靠山,没有资金支持,全靠自己白手起家,现在公司业绩蒸蒸日上,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你也要为他考虑考虑。”

    “说过多少次了,我对公司根本就不感兴趣。”白玉堂冷冷地说。他不想吵,为了这件事,他已经和老头子吵过好几次了。老哥说的没有错,父亲是不容易,为了这个公司,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才在传媒影视业界占下了一席之地。可为什么他们就不能也为他考虑考虑,难道他就能放弃自己所钟爱的演艺事业了吗?

    “兴趣是可以培养的。现在你进入演艺圈,难道你就能说一点没受过咱爸和公司的影响?”白锦堂站起身,从办公桌上拿起烟盒,抽出两支烟,一根自己叼了,另一根递给白玉堂。“我也不逼你,你回头再好好考虑考虑。其实公司上的事儿,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无聊。”说到这,他突然想起一件趣事。“对了,卢方前阵子刚签了个新人,说起来还是你大学学妹,今年刚毕业的,也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叫什么?”白玉堂问。

    “谭凤。”拉开半扇窗,白锦堂点燃香烟,将打火机扔给白玉堂。

    “没听过。”

    “卢方虽然不是导演,不过眼神和头脑一流,挖掘的几个新人都挺有天分的。”

    “那是,我推荐来的人能错得了?”白玉堂得意地说。

    “我真希望你能来公司”白锦堂说到这,见到老弟脸色又阴沉下来,忙解释道:“我不是为老爸说话得了,你不干这一行,不知道其中的乐趣,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白玉堂根本瞅都不瞅白锦堂一眼,一副谁稀罕懂的表情。

    哥俩个有日子没见,除去谈论接手公司的事儿,倒是有不少共同话题。时间一晃便近午时了。两人拿了外套,一起走下楼。

    “小彤,机会来啦。”

    刘彤一听同事的提醒,赶紧站起来往楼梯口看。这一看不要紧,立马泄了气。

    “磨蹭什么呢啊?”长发女孩兑了兑刘彤的胳膊。“还不快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咬咬牙,刘彤暗暗给自己打气,白总人好,不会炒她鱿鱼的。犹豫半响,终于鼓起勇气追了上去。“您能帮我签个名吗?”说着将准备好的纸笔递了过去。

    白玉堂一愣,接过来,笔尖飞快的在纸上唰唰划过,潇洒帅气的字迹立时跃然纸上。一旁的白锦堂简直哭笑不得,手下竟然当着他的面找明星要签名,再怎么说他也是老总啊!公司的规定都当耳旁风了?“刘彤,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老总,我错了。”刘彤赶紧低头认错,身子却往偶像的边上靠过去,然后抬起头朝前台的同事挤了挤眼,一溜烟就想跑。

    “签名不要了?”白玉堂笑笑冲着女孩说。

    “噢,谢谢啊。”刘彤接过偶像递过来的签名,又朝老总点了点头,急忙跑走了。

    “下次让我看见,直接开除。”白锦堂冲着手下的背影喊了一嗓子。

    “对我粉丝别大吼大叫的。”白玉堂笑嘻嘻地打趣道。

    “得了吧你,穷得瑟什么。她是你粉丝,更是我手下。”

    俩人说着,推开旋转大门走出了大楼。身后接待前台的小彤,拿着手机,看着同事为她偷拍的与偶像的合照,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长发女孩一阵感慨,这年头,追星的姐妹们,都疯了

    到了九项餐厅,服务员带着两人来到预留好的桌位前,白锦堂望着不时从四方飘来的眼神,心中浮起一丝怪异的感觉。平日里他常接触各类导演明星,与他们在一起,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人们注视的焦点。可眼前在座的这位,是与他一起打打闹闹成长起来的自家小弟。从刚才的签名事件到现在的众所瞩目,都让他意识到一个事实,弟弟在演艺界确实闯出了一番名堂,比起两年前,他的名气是越来越大了。突然想起近期在娱乐报道中抢尽风头的网络《值得》即将搬上银屏的消息,他单肘架在餐桌上,望着对面的老弟,若有所思地问:“《值得》的选角进行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半年前,卢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说服了老弟与他一同出马,成功地获得了这部当红作品的电影版权。那是头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白玉堂参与了白氏传媒内部的谈判。白锦堂当时心中窃喜,以为老弟心里终于动摇了、想通了,没想到如今还是空欢喜一场。

    “最后一轮还没结束,只能说初步有了个意向。”说起这个,白玉堂心中总有些遗憾,随着与展昭日渐繁密的接触,他总是不由自主拿那些参选人与他相比,就像是中了魔咒一般,就连对田品,也是越想越不满意。摇了摇头,他自嘲地一笑。

    “怎么?选角进行的不顺利?”

    “也不算。”

    “怎么说?”

    叹口气,白玉堂放下手中的茶杯,托着下颚望看对面的老哥说:“其实我和柳娴心里早有最佳人选,最难得的是我俩看上的还是同一个人,只不过此人不是圈内的,而且已经明确地表示对出演完全不感兴趣。所以”说到这,白玉堂瘪瘪嘴,无奈地耸了耸肩。

    白锦堂拿过餐巾垫到盘子下,突然一笑:“圈外人,还被你俩同时相中了?有这样的巧合?”

    瞥了一眼白锦堂,白玉堂没再多说。拿起筷子指指餐桌上刚端上来的菜,冲着老哥一笑:“来来来,开吃!”

    白锦堂见他避而不答,也不多问,拿起筷子率先夹起一口菜放进嘴里,开动起来。

    两日后,江冬送姑父来到机场,托运完行李,看看时间还早,又拉着姑父在一楼的麦当劳简单地填吧了一下,然后一起来到安检入口。

    “小冬,回去吧。”展怀义心中担忧,大舅子和嫂子出远门还没回来,家里只有儿子一人,想起刚才离别时儿子的模样,不由眼底一热。“你表弟脾气倔,又是个杠头,以后你多帮我看着点他,别让他净胡来。”

    “姑父,您放心,我会的。”

    “嗯,那我走啦。”

    “您自己也多保重。”

    展怀义点了点头,冲着侄子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安检口。江冬看着姑父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才转身返家。

    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厅里掌着灯,江冬关上大门,回头看见表弟从门框边探出个头来。“表哥,我爸”

    “放心吧,姑父没事儿。这个点儿飞机已经起飞了,明儿就能到那边了。”江冬眼神不太好,隐约看出表弟眼周泛红,不禁也有些心酸。机场离别的气氛太让人难受,幸好展昭答应姑父不去送机,不然哎江冬想着轻声一叹。

    “谢谢表哥。”

    换好鞋子走进客厅,两人坐到沙发上,江冬听他刚才声音暗哑,担忧地问:“没事儿吧。”

    “没事儿。”展昭冲着江冬微微一笑,然后将视线转到电视机上。

    江冬挠挠头,不知该怎么劝慰,憋了半天,呐呐地说:“等你想他了,我陪你一块儿去看他。”他侧头看看表弟,见其望着电视,眼底亮晶晶的,直怕他会流下泪来。他这人什么都不怕,就怕人哭。一时间局促不安,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了。正紧张时,却见展昭扭过头来,眼里盛着淡淡的笑意,对着他认真地点了下头,朗朗地说了声好。他一颗心顿时松了下来。站起身揉揉表弟的头发,跑去厨房拿了罐饮料,折回来往沙发里一倒。“吃过晚饭没?”

    “吃了。”展昭往扶手边靠了靠,伸手捶了捶大腿。“表哥,我想开个书店。”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江冬一听,忙扭身问。

    “其实想了有阵子了,我总不能一直这样呆在家里。”

    “怎么不能,哥养你。”江冬瞪着眼睛,说得理直气壮。“你别给我整天想东想西的。”

    “表哥”展昭心里感激,可整天就这么无所事事地赖在家里也不是长久之计。“老待在家里,我都快待傻了。”

    表弟说得可怜巴巴的,江冬塌肩一叹,将搭在茶几上的脚收回来,坐直了身体,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哥知道你在家待得闷,可是你的身体”

    “我好很多了,而且开书店也不是什么累活。”展昭看江冬沉思,似乎已经心有动摇,忙把握时机继续‘下药’:“表哥,我待得太久了,再待下去我真的要成呆子了,你就当帮帮我好不好?”

    他嗓音本就柔软温和,此时含着些央求的味道,听得江冬是一阵爱心爆棚。展昭的想法和心理他完全理解,如果换做自己住隔离病房,别说三年了,估计一个月他就得疯。表弟还那么年轻,让他一辈子窝在家里确实不现实。江冬低下头,两肘杵在大腿上,半俯下身子,将双手交握在一起,沉声问道:“你跟你爸商量过没有?”

    “说过,他没反对。”

    “那就是答应了?”

    “是吧。”展昭说着挠了挠头,反正父亲是没反对,他暂且就当是默认了吧。

    江冬想了会,抬起身问道:“你想好了?”

    “嗯,想好了。”展昭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哥帮你。”

    “表哥”展昭望着江冬,一双眸子黑漆似墨,璨若星辰“你真好。”

    “打住!快别给我灌糖水了。”抬手打断了表弟的话,江冬抓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将频道换到体育台,扭头冲着唇角弯弯,正笑得无比开怀的展昭说:“等会儿有拳击赛,我霸占会儿,你不介意吧。”

    “你看吧,我去洗澡。”展昭说着,扶着左腿慢慢站起来。

    “腿还疼?”

    “长期不锻炼的结果,没事儿。”展昭拍了拍腿,突然做了个侧踢的动作。江冬吓了一跳,赶紧蹦起来去扶他。“小爷?你要干嘛?”

    展昭呵呵一笑,道:“没事儿,我准备从明天开始练习打太极。”

    “咱能别折腾了不?”江冬就差捂心口了,刚才那一下,真是让他心有余悸。

    “别担心,我从韩大夫的论坛上看的,他说没事儿锻炼锻炼对身体有好处,首推就是打太极。”展昭说着,比划了两下,江冬一看,还挺像模像样的。“那你自己悠着点,强度可别太大了,回头身体吃不消。”

    “嗯,知道。”展昭说着,走出了客厅。江冬望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边,笑着摇了摇头,回身往沙发上一躺,继续看他的体育节目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浮沉

    洗完澡以后,展昭觉得眼皮下面有点疼。伸手抹掉镜子上的雾气,他贴近镜面抬起眉毛仔细地看了看。由于刚洗完澡,眼周的皮肤看上去又薄又嫩,微微有点红,但是并没有皮下出血。倒是脖子下面贴近锁骨的位置,散布着一小片象针扎一般的小红点,他伸手摸了下,也不觉得疼。转身抓起浴巾胡乱在头上擦了两下,换好睡衣,走出了浴室。

    江冬听到动静,撑起身子扭头看了看。“洗好了?”

    “嗯。”展昭微觉困倦,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针打了没?”

    “还没。”

    “现在打吧。”江冬说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好。”

    走进卧室,展昭从抽屉里拿出注射所需的工具和药剂,娴熟地划开注射药的玻璃瓶颈,将药液一点点抽入到针筒中。

    “今天打哪?”一旁的江冬问。

    将注射器递给表哥,展昭摸了摸自己的屁股,然后坐到床沿边,撸起胳膊上的衣袖说:“打胳膊吧。”

    “屁股上的硬块还没消?”江冬一听脑袋就大了,他最怵头给表弟往胳膊上打针,一针下去,必定起包,搞得他都有心理阴影了。

    “嗯,还没。”展昭说着,抬头看看江冬,见他杵在那里半天不动,就知道表哥又犯愁了,微微一笑道:“我来打,你帮我按下药棉就行。”说着抬手拿过对方愣愣举在手里的针头。

    江冬一听,真是如临大赦一般,心中一松,立时应道:“好。”一针打完,鼻头上都渗汗了,虽然他只是按了下药棉,但是看到针头整个没入苍白的皮肤下,还是觉得紧张。平时往屁股上,他都是狠命扎,快速拔,可胳膊上,他还真不行,看着就汗毛直立。表弟倒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完事儿我出去看电视啦。”

    “嗯,那我先睡了。”

    “好。”江冬帮展昭收拾好药剂,转身走出卧室,轻轻掩上房门。

    有了目标,展昭的生活也变得更加充实了,日子像流水一般,哗哗哗地流过。白玉堂这边《值得》的选角工作也进入到最后的冲刺阶段,每天忙得焦头烂额,两人为了生活和事业各自打拼着。这一天收了工,白玉堂看看腕表,不到下午六点,想起有日子没见那只猫了,还真想得紧。他向来是个行动派,此时思念的感觉突然涌上来,想也不想,开着车子便直奔展昭舅母家而去。

    “白小子?快进来。”江夜万打开房门,见是许久未见的白玉堂,赶紧招呼他进屋。“最近忙吧?好些日子没来了。”

    “是,最近抽不开身,今儿刚得空。”白玉堂走进门,往厅里看了看。“伯父,展昭在呢么?”

    “他和你伯母下楼买东西去了,马上就回,你先去屋里等他会儿。”

    听江老头这么一说,白玉堂像吃了颗定心丸,眉眼间顿时布满了笑意。“您和伯母出这一趟远门,路上还顺利吧。”

    “还成,就是赶上刚过完节,人多。”两人说着,来到客厅。江夜万去厨房里沏了壶茶水,端过来放到茶几上。“你坐着,我去做饭,等会儿留下一块吃。”

    “我帮您。”白玉堂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

    “甭沾手了,都是简单的家常饭。”江夜万朝白玉堂摆摆手,走出客厅拐进厨房。等了一会儿,还没见展昭回来,白玉堂靠在沙发扶手上,晃晃酸痛的脖颈,两眼酸涩。这几天《值得》选角接近尾声,各大媒体争相采访报道,每天的工作从早排到晚,累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到了家就倒头大睡,和展昭也只通了几次电话。一想起那只猫,他的心瞬间就被一种柔软温暖的情感所填满。十年了,展昭的出现,就像一股清泉,淌进他的心里,几经流转,早已渗入到血络经脉中。那人的身上总是散发出一种静谧与恬淡,就像天际那一抹淡淡的微蓝,幽然又纯净。可他知道,对方骨子里的坚韧和倔强绝不输自己分毫。他做事从不张扬,可自己偏偏事事都要和他争个上下高低,每当他以为已经超出对方很远的时候,回过头来,那人却始终在他身后不远处,微笑着默默地前行着。即便现在,也是一样。想及此,白玉堂情不自禁地一笑,展昭就是这么一个人,总是不卑不亢的样子,但没人觉得他清高,面对世事的纷繁,无论是责难还是赞誉,他总能坦然面对,淡然处之。欠起身,他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报纸翻看,一大块红蓝笔圈出的标记一下子吸引了他的视线,凑近一瞧,全是各类招商房屋出租的广告。正想细看,忽听门铃声大作,他急忙扔下报纸,满心欢喜地跑去开门。

    刘蓉见到白玉堂,笑着点了点头,回身看了看外甥,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扭身进屋里去了。白玉堂见她脸色凝重,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拉着展昭问:“你惹你舅妈生气了?”

    展昭撇他一眼,没搭话,换下鞋子往里走。白玉堂跟在他旁边见他一直抬手去抹鼻子,不由眯着眼凑近他的脸去看。

    “花脸猫,这里。”白玉堂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右嘴角。

    “不好意思,我去洗一下。”展昭捂着口鼻快速走进洗手间。身后的白玉堂望着他近乎逃一般的身影,露出狡黠的一笑。

    站在洗手池前,展昭望着自己的脸,心知上当了,微微一笑,一颗悬着的心也由此放了下来。春季干燥,易流鼻血。刚才和舅妈出门的时候,走着走着突然鼻子就出血了,吓得舅妈赶紧扶他在路边坐下,然后跑去旁边的小店里买了好几包湿纸巾回来,一边给他擦鼻血,一边止不住的手抖。幸好血流的不多,很快就止住了。拧开水龙水,他洗了把脸,又漱了漱口,微仰起脖子检查了一下,确定没再出血,拿起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笑着走出浴室。

    来到客厅,见那‘骗子’正慵懒地倚在沙发里。展昭走过去,踢踢那人的脚,在旁边坐了下来。“干嘛?又跑来蹭饭了?”

    “其实我是来学艺的,不过今天你舅父不让我搭手,我也乐得个清闲。”

    展昭才不听他信口胡诌,欠身给自己斟了杯茶,靠着扶手半倚在沙发里。白玉堂见他似只慵懒的猫一般悠闲自得,旁若无人,忍不住哈哈一笑,伸出手快速地拂了一下他额前微湿的发梢。“猫儿,你还真跑去洗脸了?”展昭撇他一眼,将茶杯放到茶几上,抬起手胡乱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小猫捉虱子呐?来,我帮你。”

    “白玉堂!你皮痒是吧。”

    眼见要挨揍,白玉堂立即抬起胳膊护住自己的身体,笑着嘟囔道:“好几天没见了,你也不说友善点。”他歪着身体侧目打量着展昭,见他缓缓收起了扬起的手臂,‘呼’地吐出一口气,不料刚一放松警惕,就被其一脚踹在小腿上。“你怎么这么暴力!”他揉着小腿痛喊出声,眼神里满是埋怨与委屈。

    “踹你算轻的!”瞥了一眼白玉堂,展昭起身从电视柜最下面一层掏出本相册,然后拿起茶几上刚和舅母取回来的照片,边看边往相册里放。白玉堂见他唇角弯弯,低头看得起劲儿,挪挪身体蹭到他身边,歪着脖子跟着一起瞧。

    “这张照得好。”白玉堂望着展昭手里的一张亮丽的纯风景照说道。“这是桂林吧?”

    “嗯,舅舅他们顺路去的。”

    “桂林山水甲天下,果然名不虚传。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你没去过?”展昭扭头问。

    “嗯,一直没机会。”白玉堂往沙发后面靠了靠,一手绕过展昭的后背,横搭在椅背上。想起刚才在报纸上看到的标记,收起玩闹的心思,关切地问道:“猫儿,书吧的事儿搞得怎么样了?”

    “还在找地方,明天约好了一家店主过去看看。地点挺好的,就在科技学院东门附近。”一说起这个,展昭顿时神采奕奕,白玉堂望着他微乱的发丝和眼睛里闪现出的熠熠光彩,心里也跟着兴奋起来。“跟我四哥联系了没?”

    “还没。”对于蒋平,展昭的心里有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自从上次一起吃过饭以后,对方隔三差五地就给他发一些书吧装修图纸过来,他一一看过,各种类型的都有。蒋四哥的一片热心,让他既感动又内疚,如果可能他其实并不太想麻烦蒋平,除了说声谢谢,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轻叹一口气,他在心里打定了主意。“等定好地方,我会请四哥过去看看。”

    “好,回头我再跟他打声招呼。”

    “别。”展昭赶紧打断了白玉堂。“四哥一直在给我发资料,为了这事儿他已经费了不少心思了。需要的时候,我会去找他的。”

    “那你可别见外,我就怕你嫌麻烦我四哥,到时候舍近求远。”

    “不会,就冲四哥那手艺,我也不会去找别人。”展昭心里有数,蒋平这么帮他,他若是再去找别人,岂不是看不起人家一般。这点人情世故,他总是懂的。笑笑低下头,展昭继续往相册里插照片。黑色的头发挡住了他的前额,掩住了他的眼,却恰恰突显出他挺直的鼻梁和菱角般弧度的嘴唇。白玉堂侧身看着身旁的人,只恨不得能将对方搂紧怀里疼爱一番。叹口气,他将搭在展昭身后椅背上的手臂慢慢地收了回来。“猫儿,过阵子《值得》就要开拍了,我会忙上一阵子,到时候有什么事儿,记得打电话给我。”

    “嗯,好的。”展昭说着抬起头,冲着白玉堂淡淡一笑。“祝你马到成功。”说完摸了摸头,觉得好像那里不太对,自言自语地嘟囔道:“好像不是这么说?”闷头想了想,突然眼珠一转,眉眼弯弯,笑意盎然地道:“祝开机大吉,拍摄顺利!”末了还补上一句:“这次应该没错了。”

    白玉堂望着展昭,只觉得这只猫傻不呼呼的样子煞是可爱,心神一荡,扑过去抱住对方的脑袋,‘吧唧’就在他的头发上亲了一口。手下的身体一僵,他立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腾地松开手站起身,眼神快速地瞟了下厨房。“我我去帮你舅父。”他结结巴巴地说完,逃也般地走出了客厅。

    晚饭的时候,白玉堂时不时用眼神偷瞄边上的人,展昭表情如常,什么都看不出,静静地听着舅父舅妈给他讲旅游时的见闻趣事,听到开心处,还会笑着问上几句。

    “小昭,来,趁热喝。”刘蓉盛了碗汤放到外甥的桌前。

    “谢谢舅妈。”展昭淡淡一笑,露出一口小碎牙,显得有点孩子气。

    江夜万看看对面的白玉堂,边吃边琢磨,总觉得有点不对头。平日里,这小子能说会道的,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只顾闷头扒饭,连菜都很少夹上一口。“白小子,累啦?”

    “啊?”白玉堂停下筷子,抬起头。“伯父您刚说的什么?”江夜万一愣,心知白玉堂心里有事儿,也不好多问,举着筷子指指桌上的菜,笑道:“没事儿,来,别客气,多吃点菜。”旁边的展昭一勺一勺优雅地喝着汤,眼睛都没抬一下。

    吃过晚饭,白玉堂抢着帮二老收拾了碗筷。客厅里左右不见展昭的身影,正想去他卧室里看看,却见那人鼓着腮帮子从洗漱间里走了出来。他一见,乐坏了,笑问:“干嘛呢?”

    “没事儿。”展昭说话的时候憋声憋气的,听上去有点怪。

    “牙疼?”

    “嗯,智齿。”展昭揉了揉右边的脸颊。

    “拔掉吧,我的早就拔了。”白玉堂的智齿长得早,才一冒头的时候,就拔掉了。“一劳永逸。”

    “嗯。”展昭笑笑,走进卧室。其实他早问过韩大夫了,以前牙疼起来,都是吃消炎药,近来感觉身体不错,就想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可是检查血常规,血小板太低不合格,这牙还是拔不成,只能暂时忍着。

    白玉堂扶着门框站在门口没进去。“猫儿,明天一早有个采访,我先回去了。”

    “嗯,好。”展昭刚走进去,又折回来。

    去客厅里拿了外套,白玉堂站在门口望着展昭,欲言又止。“猫儿,我”

    “路上开车小心。”展昭嘱咐了一声,同时也打断了对方要说的话。白玉堂目光如电,好像要把他的内心看穿似的,让他难以面对。

    “再见,猫儿。”

    展昭轻轻点了点头,再见两字却没能说出口。大门轻闭,他站了一会儿,默默地走回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章 创业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展昭就醒了,看看时间还早,躺在床上闭着眼又迷糊了一会儿,却怎么都睡不沉,干脆爬起来,打开手提,半倚在床头,看蒋平给他传过来的装修设计图。相比富丽堂皇,超现代意识的装修风格,他更欣赏舒适、温馨,贴近人性化的的装饰效果。他把图纸挨张仔细地看过一遍后,对于书吧未来的模样,心中已有了个初步的设想和蓝图。房厅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看看电脑右下角,一转眼快七点了。抻了抻胳膊,关掉电脑爬起来,他换了身宽松舒适的运动装,走出房门。

    刘蓉看见外甥洗漱完毕就要出门,忙从厨房跑出来。“小昭,今儿就别下去打太极了。”虽然锻炼的地方就在小区院里,但她还是不放心,尤其是昨天外甥又流了鼻血,想起来就觉得揪心。

    “您别担心,我去半个钟头就回来。”

    一看劝不住,刘蓉叹了口气,帮外甥理了理窝在脖颈里的衣领。“那你自己当心点,觉着不舒服了就赶紧回来。”

    “嗯。”展昭笑着点点头,推门走下楼。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穿过小区花园,前面有块空地。每天清晨陈师傅都会在这里带着一群老人打太极,他初来那两天,大伙儿好奇心起,围着他问东问西的,这阵子混得熟了,几位老人没事儿就拉着他唠家常,坐在花坛边上,展昭一边笑着听他们讲述生活琐事,一边等着陈师傅的到来。没过几分钟,不远处一个干练的老头,身着一身白色的中式武术服,提着录音机朝这边走来,正是老教练陈师傅。大伙儿纷纷站好,展昭跟着站在队伍最后,按照陈师傅讲解的要点模仿着对方的动作,一招一式尽求到位。这几天他深有体会,中国武术真是博大精深,这太极拳看着慢慢悠悠的,好似不费力,其实可不然,一动无处不动,一静无处不静,几个招式下来他已经开始冒汗了。陈师傅见他是新人,而且还是个这么年轻的小伙子,对他也极为热情,打完拳以后,塞给他一张经典二十四史太极拳的视频影碟,说是免费的,人手一份,算是为推广太极拳做贡献。还叮嘱他回家要好好研究,多琢磨太极的精髓,推荐身边的朋友一起学习。展昭接过来,点头谢了半天,拿着碟开开心心地走回家。

    进了家门,他将碟盘放到茶几上,快速地冲了个澡,收拾妥当后,来到餐厅用早餐。舅妈做了红枣小米粥,香腾腾的,刚端到桌上,还冒着热气,让人见了食欲大增。

    “舅妈,舅父和表哥呢?”展昭坐在餐桌前,抬头问道。

    “你舅父遛早去了,你表哥这几天不知道忙什么,连影子都不见一个,今儿一大早就出门了。”刘蓉将盛好的粥递给外甥,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坐下来,跟着外甥一块用餐。展昭刚洗完澡,脸蛋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精神气色都很好。刘蓉瞅着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患有严重疾病的病人,心里的滋味真是说也说不出。

    吃过早餐,展昭看看时间,休息了一会,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刘蓉知道他约了店主看店,不放心他一个人,非要跟着一块去。展昭笑了笑,没有拒绝。到了目的地,店主已经在等着他们了。对方是一对来自南方的夫妻,四十来岁,看上去很和气。

    店铺坐落在一条宽阔的主路上,临街,由于附近没有别的商铺,看上去有些萧索冷清。夫妻俩以为他们是母子,又见刘蓉看得仔细,一直围着她介绍前介绍后,倒把展昭撂在一边不闻不问。

    “我们这店一直没租过,都是自己家用来做生意,以前开的是时装店,您看这店里头还和新的一样。”男店主热情地介绍道,女店主不太爱说话,陪在旁边微微地笑着。

    店铺分两层,中等大小,典型的长方形结构,打扫的干干净净。一楼的装修很典雅,木质地板,配着同色的屋顶,橘黄色的顶灯照下来,给人一种柔和温馨的感觉。二楼相比要清爽很多,白色粉刷的墙壁配着米白色大理石地面,简洁又明朗。和煦的阳光柔和的从对面的小窗洒进来,房间里顿时充满了生气。刘蓉很是中意这个小二层,走下楼来笑着对外甥说:“小昭啊,我觉得还不错。你觉着怎么样?”

    “嗯,还可以。就是比想象中的大。”

    “这不正好,一楼开书吧,二楼就当休息室,累了的时候,也有个地方能躺着歇会儿。”

    展昭微微一笑,刘蓉的想法他怎会不明白,但是两层的租金只有一层用来做生意,他不得不多方位考虑。“刘先生,您这里的租金怎么算?”

    男店主见展昭询问,忙答道:“不瞒您说,我们夫妻俩来北方做生意十多年了,现在想回去南方发展,如果可能,我们想直接转让。”

    “转让?”刘蓉扭头看了看外甥,见他正蹙眉沉思,走到男店主身前压低了声音问:“您先说个价,我们看看合适不合适。”

    男店主走到边上和妻子商量了下,走过来跟刘蓉比划了个数。“这价格绝对是超级优惠了,您到哪也不可能找到比我这更低的价了。”

    刘蓉一愣,闷头想了一下说:“我们先回去商量商量,回头给您信儿。”

    “行,没问题。”店主话音刚落,展昭走了过来。刘蓉一把拉住他,冲着男店主摆摆手说:“我们回去再想想,先告辞了。”说着,连拉带拽地拖着展昭走出了店门。好不容易舅妈松了手,展昭无奈地笑着问:“他给您开的什么价啊,把您吓成这样?”

    “你看见了啊?”刘蓉一下瞪大了眼睛,学着店主的姿势冲着外甥比划了下。“他说六十万。”展昭一听,皱了下眉,也不出声了。两人拦了辆出租坐上去,半天谁也没说话。刘蓉越想心里越叨咕,率先打破了沉默。“这两人看着挺实诚的啊。”

    “您就别琢磨了。反正我也没打算要买。回头慢慢看,总能找到合适的。”展昭笑着安慰道。

    话是这么说,可刘蓉是真喜欢那店,好不容易看上个合眼的,没想打价格这么高。心里盘算了下,如果差个几万块,和人家商量商量估计还有戏,可现在这价格,最少和心里想的得差上了十多万。“要不咱再回去问问?”

    “舅—妈—”展昭拖长了音无奈地喊了一声。

    “说不定人家看咱俩像外行,故意敲竹杠。明儿让你表哥去问。”

    展昭听了,简直哭笑不得。“差这么多,表哥去了也谈不下来的。”

    “这可保不准,让他跑一趟也不会少块肉,反正顶多就是不买。”

    眼见劝也劝不住,展昭乖乖地闭了嘴。

    中午和几位导演吃饭的时候,白玉堂突然想起昨日展昭说的要去看商铺的事儿,擦了擦嘴,走出包间给展昭拨了个电话。才一接通,他便迫不及待地问。“猫儿,去看店铺了没?”

    这边展昭才刚进家门,刚换了鞋子往屋里走。“嗯,看了。”

    “怎么样?”

    “还没详谈。”

    “为什么?”

    走进卧室,展昭连外套都没脱,便一头倒在床上。“我想多看几家再做决定。”

    “嗯,也好。”包房里传出大声的喧哗与嬉笑声,吵得玉堂听也听不清,最后只得捂住一只耳朵,来到楼梯口。“找到合适的告诉我。”

    “嗯,好。”展昭躺在大床上,一只胳膊挡在眼睛上,略觉疲惫。这阵子跑了好几家店,还真有点头大。俗话说万事起步难,创业不容易。不过他一直在逛相关论坛,咨询查问,倒是学到了不少东西。他笑笑翻个身趴在床上,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怎么样?今天的采访还顺利吧?”

    “借你吉言,非常顺利。”白玉堂听觉展昭心情不错,心情也愉悦了很多。“猫儿,我还有事儿,先挂了,回头等你的好消息。”

    “好,再见。”

    挂断电话,展昭大大地舒出口气,重新倒进大床里。他决定在表哥去谈之前,先和店主谈一下,虽然希望渺茫,试试总没错。

    吃过午饭,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他给店主打了个电话。男店主一听是他,上来就说:“怎么样,小兄弟,我就说了,您去哪也不可能遇上这么便宜的价格了。我这地点虽然不是商业繁华地带,但是守着大学校门口,客源稳定,又清静又省心,您盘下来,将来就算自己不做生意,也能租出去。”

    展昭耐心地听完,笑道:“刘先生,您出的价格实在和我们预想的相差太多了,如果您真的有诚意出手,不妨给个实打实的价格。”

    “六千还贵啊?”男店主说着,有些激动起来。“不是我说,您可着全城找吧,除非是犄角旮旯的地儿,否则不可能有比我这还低的了。”

    “六千?”展昭一听有点懵。

    “您要是还觉得贵,那我可真没辙了。要不是我们急着出手,少说也得六千五一平米。”

    “您稍等一下。”展昭放下电话,跑到舅妈房门口。刘蓉正坐在床上叠衣服,看到他跑过来,忙抬头问:“怎么了?”

    “舅妈,上午那店主和您说的多钱?”

    “六十万啊。”刘蓉说着,又用手比划了个六。展昭笑了,笑得比阳光还灿烂,走过去紧紧地抱了舅妈一下。“舅妈,您喜欢那家店么?”

    “喜欢啊,可喜欢有什么用,那么贵。”刘蓉被外甥哄得心里可美,笑呵呵地说。

    “喜欢就行。”展昭说完,笑着跑出了屋。

    和店主结束通话后,他走进卧室,从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存折。这是爸爸临走时交给他的,里面是父亲多年的积蓄。他摸着红色的小本子,心中一阵激荡。总有一天,他要用自己的双手去赚钱治病,回报父亲与家人。

    第二天展昭又跑了一趟,最后以三十九万的价格初步定下了这间六十六平米的二层小店。刘蓉见他这几天一直往外跑,想着春季易患感冒,买了好几副口罩给他预备着,一出门就塞给他一个,非得看着他带上了才让出门,监督得比大夫都勤。十七天后,展昭终于拿到了产权证,一进门摘了口罩,就到处找刘蓉的身影。“舅妈?舅妈?”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亲人分享这份喜悦,他要给她一个惊喜。

    刘蓉听见喊声,从里屋走出来,一见外甥这么开心,笑着猜测道:“找着合适的店了?”

    “您看看这个。”展昭从大信封里拿出证明书递给舅妈。

    “这”刘蓉看看地址,以为自己眼花了,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外甥。“这是我和你一起去看的那家店?”

    “嗯!”展昭笑着点点头,故意逗舅妈道:“六十万。”

    “你”刘蓉瞪大了眼睛望着外甥,拿着产权证的手一颤一颤的直打哆嗦。“小昭啊,你被人骗啦。”

    眼见舅妈急得快哭出来了,展昭一阵内疚,赶紧笑着哄她:“舅妈,我逗您的,您怎么真信啊。”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儿?”刘蓉抖了抖手里的产权证。

    “舅妈,您别急,我就花了三十九万。”展昭说着走过去搂住舅妈的肩膀,拖着仍然没缓过神来的刘蓉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您听我说,当时那店主比划的六,是六千一平米的意思,我后来又找他谈了谈,最后凑了个整,三十九万就拿下来了。”

    “真的?”刘蓉眼神里满是疑问,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您看看这个。”展昭凑过去掸了掸舅妈手里的产权证。“再怎么着,我也不能拿这个骗您啊,您说是吧。”

    刘蓉低头虚着眼又看了看,抬起头伸出手指,笑着在外甥的脑门上杵了一下。“你这孩子,可吓死我了。”说完又看看手里那张纸儿,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多出了几条。“晚上让你舅父做个大餐,咱好好庆祝庆祝。”

    “嗯,好。”展昭笑着答。他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儿,距离自己预想的目标又迈进了一步。他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白玉堂,对!站起身,他大跨步向卧室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章 长思短聚

    两个多星期不见,白玉堂在接到展昭的电话后,恨不得马上就能结束手头的工作,和他一起去看店。他万万没料到展昭这么快就搞定了商铺的事儿,在听到对方说已经拿到了店铺产权证的时候,他的心情就和当初被告知获得了《值得》的拍摄版权时一般兴奋激动。晚上一忙完,便赶到展昭舅母家。刘蓉给他开的门,打了招呼后,他见厅里没有展昭的身影,便直奔卧室而去。

    展昭正盘着腿倚在床头,手中抱着笔记本,表情专注地看着屏幕。“看什么呢?这么认真。”白玉堂走进去,在床头的另一边坐下,歪过头去看。展昭就势将手提向着他的位置移了移。“呐,这个格局不错吧。”白玉堂仔细地看了看,原来是张书吧的布景图。几乎采用了全木质装修,连屋顶都布置了条形木架。

    “嗯,不错,挺古朴的。”白玉堂侧过身子,胳膊肘撑在枕垫上望着展昭,两眼笑意盈盈。“猫儿,我想去看看你的店。我知道时间有点晚了”

    “我换身衣服。”展昭从床上爬起来,将手提放到八角窗台上。白玉堂懒洋洋地倒在床上,看他从壁橱里拿出一套衣服换上。“猫儿,你怎么这么瘦啊。”

    “我这不叫瘦,叫保持的好。”初春时节天气乍暖还寒,早晚还有点凉,展昭想了想,又从壁橱里拿出一条围巾绕在脖子上。整装完毕,冲床上的人摆摆头示意出发。刘蓉见他这么晚还要出门,揽住他的胳膊低声叮嘱了几句,展昭笑着朝她点点头,扭身和白玉堂走出了家门。

    小区里很安静,橘黄色的灯光照在路面上,温暖又宁静。两人穿过小铁门,向着停车场的方向缓缓走去。

    “猫儿,你怎么这么利索,半个多月的功夫连产权证都办下来了。”

    “嗯,正巧赶上个不错的机会,就买下来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魄力的。”白玉堂笑着用胳膊肘兑了展昭一下,展昭笑笑没说话。

    上了车,展昭说了地址,白玉堂知道大概方位,也不用他指路,一路上两人一问一答,在听到展昭讲述舅母的乌龙时,白玉堂笑得差点没岔了气,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有这么好笑么?”展昭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撇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抹抹眼,笑道:“你舅妈可真逗。幸亏你没跟着犯迷糊,不然这事儿说不定就泡汤了。”展昭想起舅妈被她唬得手抖得模样,也跟着一笑。

    到了科技学院东门,两人在院校主街对面的一条静街里停了车。下了车,白玉堂一边走一边环视四周。右手边是一排老洋房,保存的还不错,一幢幢风格迥异、各呈奇姿。左边围墙有点高,看不清里面,空荡荡的,貌似是个小公园。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偶有车流经过,小街沿途显得格外寂静,唯有路灯通明。“猫儿,这地方够安静的。”为了不打消展昭的积极性,白玉堂没有说出心里话。六十六平米,三十九万,不知展昭在这么个地段盘下个什么破店。

    两人沿街走了一会儿,展昭指指前面。“到了。”白玉堂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一座褐色清水砖墙面的尖顶小二层映入眼帘。他顿时来了兴趣,拉着展昭快走几步来到小楼前。“是这个?”

    “嗯。”展昭掏出钥匙,打开两扇复古木隔栅玻璃门走进去,按下墙壁上的开关。

    “猫儿,你没骗我?真三十九万拿下来的?”白玉堂走进去左右打量,一会儿看看天花板上的顶灯,一会儿又摸摸墙壁。

    “嗯。”小店的一楼室内采用的暖色系装修在夜晚看上去更显温馨,橘黄色的灯光打在木地板上,反射不强,柔和自然,散发出一种清新的气息。白玉堂扭头看看展昭,突然拽起他朝墙后的隔断跑去,看到楼梯,蹬蹬蹬就跑了上去。

    “猫儿,这前店主还挺有品位的。”二楼看上去倒更像家居,由于是尖顶房,一上楼,房间外侧是平顶,最里侧的房顶却是斜角的,角度不大,墙壁上镶着一扇木格栅小窗,看上去很别致。“这二层看着不像店,倒有点小洋房的感觉。”

    “嗯。以后我想把二层改成自用家居。一楼面积大,开书吧够用了。”展昭走进去,站在窗前向外望去。白玉堂走到他身后,弯下身将下巴垫在展昭的肩窝上,打趣道:“我的地儿还没影儿,你就要先布置你的猫窝了。”话音刚落,腹部就挨了一胳膊肘。“我还没吃饭呐,你轻点。”展昭回过头愣了下,拉着他就往楼下走。“唉,我还没参观完。”展昭不理他,把人拽出店铺,麻利地关上灯,锁上大门。“我也饿了,吃饭去。”说完也不等白玉堂,大步就往停车的方向走去。白玉堂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意,笑着小跑着跟上前去。

    第9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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