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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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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鼠猫]于无声处 作者:章半丁

    第11节

    展昭跟在刘蓉的身后走进门,江冬一瞅见他,噗嗤乐了。“你这是干嘛呢?”

    “舅妈,我进屋去,晚饭我在屋里吃。您可别让我表哥进来啊。”展昭说着,捂着眼,从指缝中看着路慢慢走进卧室。

    江冬看他进屋,转身就把门关上了,不由一脑门黑线。扭头问母上:“他这是怎么了?”

    “你多久没着家了,还好意思问?”刘蓉没好气地说。

    挠挠头,江冬没敢出声。这阵子他确实忙,晚上好不容易有点时间,基本上都是跑去见高月了。女友自己有个小单元,他去了那边哪还想得起回家来。

    “正好,等会儿你吃完了,该回哪回哪去,这阵子还是别回来了。”

    这可新鲜了,母上没事儿就叨叨他整天不着家,现在回来了,又恨不得立马把他轰走。江冬倚在洗手间的门框边,看着正在洗手的母上,不由瘪着嘴叹了口气。“妈,您生气啦?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这阵子比较忙,您不也一直希望我努力工作来着?”

    刘蓉没搭理他。拿起毛巾擦了擦手,和儿子一起来到饭厅。“去给我拿个碟子来。”江冬转身走进厨房,不一会儿拿着碟子回来递给老妈。“你表弟得了结膜炎,他是怕把你给传染上。”刘蓉说着,给外甥盛了饭菜,准备端到他屋里去。

    “得多久了?严重不?”江冬跟在母上的身后追问道。

    看见儿子这副德行,刘蓉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说说你,这么多天不着家,也不说给家里常打着点电话。”

    江冬被老妈教训得不敢回嘴,这次确实是他不对,可怎么说,他也是个三十岁的大男人了,老妈却总把他还当毛头小子一样对待,真让他有些受不住。

    儿子不吭声,刘蓉的怨气也消了不少。“小昭这没事儿,我去把饭菜给他端进去。你和你爸聊聊去,最近他一直念叨你呢。”

    “哦。”江冬应了声,转身走进厨房。

    刘蓉看着儿子的背影,心里真不是滋味。当他还在襁褓中哇哇啼哭时,每天都盼着他能快快长大。如今儿子大了,她也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九章 沉疴生变

    又过了不到一周,展昭的结膜炎终于好的差不多了,就是眼睛里还留有一点点红印。清晨在家里打完太极,他打开手提,倚在床头开始查看eail。现在的网络真是发达,前几天他在论坛上咨询的问题,得到了不少网友的热心解答。众多经验之谈,给了他不少启发。这两天,他主要着手与书店和报社联络,希望能够低价收购一些库存积压书与杂志。现在已经谈妥了几家,初步还算顺利。他将拍好的书吧照片导入到电脑中,给父亲发了封邮件过去。虽然常打电话,但是他仍然想念父亲。等过年吧,过年的时候,飞回去看看他。展昭在心里默默地计划着。

    刘蓉在阳台上晒完衣服,走到外甥房门口喊道:“小昭啊,我准备好了。”

    “好,我换身衣服就来。”展昭说着关掉电脑,起身换衣。舅妈终于同意让他出门了。

    “咱先去哪个家具城?”

    “四哥给推荐了个地方,叫木仙林,咱先去那里看看。”展昭从卧室里走出来,身上穿了件黑色的风衣,越发衬得他脸色白皙,身形消瘦。

    刘蓉看看他,快走两步走到他屋里的暗橱前,在里面找出条红黑色暗格围巾,拿过来递给外甥。“呐,这两天还有点刮风,带着。”

    “嗯,谢谢舅妈。”展昭接过围巾,戴在脖子上。想了想,又跑回屋里拿个了口罩放进口袋里。

    “想好买什么没?”刘蓉一边锁门,一边问外甥。

    “想好了。四哥给我发了不少书吧摆设参考图,有几个很不错。”展昭笑着答。“等会儿咱看完家居,我想请他跟咱一起去吃午饭,就去舅父那里。”

    “哎呦,我可不去。你和小蒋去就行了。”刘蓉推辞道。

    “我跟四哥说好了,带您一块去。”

    “你这孩子。”刘蓉颠怪地撇了外甥一眼。“你舅父那里,这么多年我也没去过一次。”

    “那您这次正好过去看看。”

    “那地方太贵了,而且我也吃不惯饭馆里的菜。还是你俩去得了。”

    展昭轻叹了一声,跟着舅妈走出小区。舅妈就是这么一个人,这么多年来,几乎没下过饭馆,对自己是能省就省,把心思全都放在了持家上。现在他马上就能自己赚钱了,他真想带她出去开开心。等会儿他拽也要拽着舅妈一起去。展昭想着,唇角一弯,轻笑了起来。

    到了木仙林家具城,刘蓉专门就爱看床,展昭被她拉着东看西看,最后第一个定下来买的就是张红木的双人床。木床采用的非洲花梨木制成,使用的传统榫卯结构固定,无钉无胶。床头的雕刻古典大气,颜色柔和温馨。两边还各带一个同款同色的的雕花床头柜。刘蓉一眼就相中了,看看价格有些贵,找售货员谈了半天,对方也不给打折。

    “就这个吧,舅妈。我也喜欢,贵点就贵点吧。”

    “您买这个床,绝对不会吃亏。一张好床能用一辈子,您看看这质量,包您挑不出一点毛病。”售货员站在刘蓉旁边,极力推销着。“这木料,这光泽,绝对值这个价格。”

    “小昭,你真喜欢?”

    “嗯,真喜欢。”

    刘蓉扭头看看外甥,见他笑意涔涔,目露真诚。知他没有敷衍,心中也高兴。“我们要是还买其他的家居,放一起您能考虑给打点折不?”她还是觉得贵,忍不住又问了售货员一句。

    “这倒是可以,只要您最后买的总价能到我们店里规定的打折点,就能给您优惠。”

    “那得多少钱?”

    “到3万就能给您打个9折。”

    “哦,好,那我们再去转转。谢谢您啊。”刘蓉说完拉着外甥的胳膊又去转别的家具去了。几层楼逛下来,家居的部分刘蓉都帮着外甥搞定了,书吧这边的展昭自己选了一些。刘蓉看外甥精神有些不济,让他在卖沙发的地方坐下来歇息,自己跑去跟售货员讲价去了。展昭看着舅妈渐渐走远的身影,低下头松口气,慢慢揉捏着两条酸疼的腿。这阵子他没怎么走动,此时觉得小腿都快抽筋儿了。逛商场可真是个累人的活,他真搞不懂,舅妈一把年纪了,怎么精神头还这么足。他宁愿去跑五千米,也不愿意再来逛商场了,跑这一趟头就大了。幸好收获不错,剩下些零七八碎的部件也不急,以后一点点添置吧。

    不多时,刘蓉回来了,展昭站起身,迎向她。刘蓉似乎对价格的商讨不甚满意,微皱着眉头道:“他们只给打八五折,说这是最低的了。”

    “好。”

    “哎”刘蓉叹了口气。

    “舅妈,这价格不错了。反正买的这些家具也能一直用下去。”展昭劝道。

    刘蓉听外甥这样说,心里更担忧。倒不是价格的问题,而是外甥这个性子,她真担心以后开了书吧,不赚反赔。这孩子什么都好,对钱也不太放在心上,可毕竟以后是自己开店,她真放心不下。“小昭啊,以后自己开店,你可得盘算着点,别人家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嗯。您放心吧。这个我知道。”

    也不知道外甥到底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没,刘蓉摇摇头,跟着他一块去银台付费,然后留下了联系电话,等送货通知。

    出了家具城,展昭又开始说服舅妈跟他一块去柳堑庄。刘蓉头一次见他这么能磨人,笑嘻嘻地,软声软语地恳求她,心里受不住,一点头笑着答应了。两人拦了出租,直奔饭店而去。

    刘蓉打柳堑庄门前不知道路过多少次,却没进来过一次。饭店里装修豪华,环境优雅,服务员一个个都穿着制服,对顾客笑脸相迎。她突然觉着自己就好像红楼梦里的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真不适合来这种高档的地方。直到服务员带他们过去坐下来,仍觉得浑身不自在。

    展昭将菜单递给舅妈,笑着道:“您看看喜欢吃什么。”

    刘蓉赶紧摆手道:“你点吧,我不懂这些。”

    展昭见她拘谨地坐在那里,好似来这里用餐不是享受,而是受罪一般,心里不由涌起一股酸涩。舅妈平时温和节俭,持家有方。对舅父,表哥还有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留给他们,却舍不得给自己多花一分钱。他拿着菜单看了看,点了几个舅妈爱吃的菜。服务员正在写单子的时候,蒋平来了。刘蓉见到他,站起身朝他摆了摆手。

    蒋平坐定后,展昭将菜单递给他,道:“四哥,来,点菜。”

    “不看了。上次你点的那个叫什么?就点那个就行。”

    “鸡汤鲜炒芦笋?”

    “对,就这个。”

    “好。”展昭笑着答。

    点好菜以后,展昭给舅妈和蒋平斟了茶,和四哥开始聊起买家具的事儿。刘蓉渐渐放开了,也跟着有说有笑起来。

    “你们这一上午收获如何?”蒋平问。

    “还不错,大件都定下来了。”展昭笑着答。

    “小蒋啊,你给介绍的这地方真够大的,转悠这一上午,眼都挑花了。”自从外甥买下了这小二层店铺,刘蓉格外上心,基本每天都去打一晃。她迫不及待,恨不得家具城马上就能把家具送到,然后好好地把小店装饰一番。“回头家具运过来以后,小蒋也过去看看。”

    “那肯定的。”蒋平答道。想起展昭这边这么顺利就把装修搞定了,和自己那些挑刺的客户相比,简直是太让人舒心了。

    展昭见他长吁短叹,似有心事,轻声问道:“四哥,碰上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

    “哎,别提了。”蒋平想起来就郁闷。“年前的时候,我签个了大客户,本来这么大一笔生意,心里还挺高兴的,没想到设计了好几个方案,他愣是没一个满意的。”蒋平越说越气,闷了许久,终于找到对象一吐而快。“自己开公司不容易。遇上你这么好说话的,那是福气,遇上个挑剔的,能把人堵心死。”蒋平发泄完以后,心情舒畅多了。正好服务员端菜上来。他拿起筷子,笑道:“别提这些扫兴的事儿了,咱说点开心的。”蒋平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笑着抬起头,边嚼菜边口齿不清地问:“展昭,你这边的店打算雇人么?”

    “嗯,得雇人。找个负责冷热饮的。”

    “小蒋有认识的人不?”刘蓉问道。以前她和外甥商量过,白天她是乐不得能去那边帮忙,可书吧开放时间长,下午必须得找个人手接班,她可不放心让展昭一个人呆在店里忙活。“小蒋有没有人手给推荐个?找个能从下午4点做到晚上11点左右的。”

    “其实我也正想请展昭帮个忙。人手我这还真有一位,就是时间上,我得回去再问问她成不成。”

    “那感情好,又麻烦你啦,小蒋。”刘蓉笑着答谢。

    “真谢谢四哥了。”展昭不知该说什么好,四哥对他真是没得说。每次都这么尽心尽力地帮他,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对方。

    “快别这么说,我这也是顺水推舟,要说谢,还得谢你们才是。”蒋平说着,似有些不好意思,憨憨一笑,低下了头。刘蓉眼尖,多少看出些什么,却没点透,微微一笑,夹口菜放进嘴里。

    展昭逛了一上午,眼睛有点酸涩,吃得差不多就稍微泛起困来。冒着热气的茶香扑鼻而来,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茶,深深吸了口气。突然觉得嘴唇上有些深润,一低头,茶杯里落下一点红,慢慢散开,紧接着又落下一滴。他赶紧捂住口鼻,将茶杯放到桌子上。刘蓉也注意到了,忙放下筷子,从书包里掏出湿纸巾递给他。“要紧不?”她皱着眉头担忧地问。她看不得外甥流血,一见到血的颜色,她这心里就七上八上的。

    蒋平坐在展昭旁边,一听刘蓉这么问,忙扭过头去看展昭。“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儿,最近天气干,总流鼻血。”接过舅妈递过来的纸巾,展昭松开捂在鼻子上的手。积聚的血顺着手掌心淅淅沥沥的往下滴,鼻子里的血流过嘴唇下巴,不住往下淌。刘蓉一下就慌了神。“药呢?带着没啊?”

    展昭拿出几张湿纸巾按在鼻子下,笑着安抚舅妈。“嗯。带着呢。您别急,没事儿。”说完扭过头来冲坐在外侧的蒋平道:“四哥,我去卫生间洗一下。你和我舅妈先吃。”刘蓉听他这么说,也跟着站了起来。展昭用没有沾着血迹的手拍拍她的胳膊,笑着摇了摇头,见她终于放弃似地叹出口气,才转身向洗手间走去。

    水流带着不断滴落的血红,顺着洁白的瓷盆哗哗哗地流进下水道里。展昭从旁边镶在墙上的盒子里抽出一张干纸巾擦了擦手,然后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些药捧了水喝下。身上没带明胶海绵,只好撕了些卫生纸塞进鼻孔,可不一会纸巾就被浸湿了,血顺着往下滴,堵都堵不住。部分鼻血倒流入咽部,喉咙中一阵血腥味涌上,几乎要吐血的感觉。他强压下胃中的翻腾,将两指压在鼻梁上,希望能尽快止住鼻血。

    “展昭,你没事儿吧?”

    “四哥?”展昭扭头一看,蒋平正推门朝他走来。

    “你舅妈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看。”展昭单手撑在洗手池上,脸色煞白,鼻血不住地往下淌,一滴滴落在白瓷池中,显得格外扎眼。蒋平见状,不禁也有点担忧起来。“怎么流这么多?”

    “没事儿,四哥别担心。”展昭说着,觉得眼前有些眩晕,闭了闭眼,用手捧了冷水朝脸上扑了几下。这么下去不行!他定了定神,又冲了冲鼻血,撕了一团卫生纸捂在鼻子下面。“四哥,出去吧。”

    “可是你这”蒋平话说到一半,叹口气,跟着展昭走出洗手间。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章 住院

    刘蓉坐在餐桌前,两手放在大腿上,仰起脖子,不停地朝着洗手间入口那边张望。当见到蒋平和展昭出来时,她赶忙站起身,朝着两人走过去。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鼻血已经渗透了卫生纸,顺着手掌滴得外套上都是。刘蓉一看外甥胸前的血迹,脸都吓白了。跑回餐桌前拿了背包架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得去医院!此时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完全忽略了一旁的蒋平。

    展昭安抚地拍了拍舅妈的手背,停下脚步朝蒋平道:“四哥,今天真对不住”

    “快别这么说。”蒋平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也有点心慌。这血这么个流法,人哪受得住。“去医院吧,我跟你们一块去。”

    “不用,四哥。”展昭急忙叫住他。“你下午还要上班,就别跑了。有我舅妈陪我就行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别担心,回头我给你电话。”

    展昭语气虽温和,却带着一种拒之千里的意味。蒋平见他态度如此坚定,只好打消了跟去医院的念头。“那好,我等你电话。”

    “只好下次再请四哥了。”

    蒋平见他这时候还有心思说这个,叹口气推了推他:“甭客气了,快去吧。”

    一边的刘蓉早等得火急火燎了,点头和蒋平道了声别,拉着外甥就朝大门外走去。

    到了医院下了车,展昭两腿发软,连路都走不稳当了。刘蓉架着他晃晃悠悠,才刚走到门口,展昭就吐了。刘蓉一看地上暗红色的污秽,心头一紧,立马眼圈就红了。

    “舅妈您别急这个是刚才咽下去的鼻血。”

    刘蓉咬着牙也不说话,使劲儿地拖着外甥往医院里走。大厅里两个护士见到展昭胸前那么大一片血迹,以为受了什么严重的外伤,忙走过来帮忙。

    “他得了再障贫血,流了好多鼻血,止也止不住。”刘蓉赶忙对护士说明情况。她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声音也直打颤。“韩大夫,韩大夫在不在?”

    “您别急,咱先送他上楼。”小护士温柔地道。

    “韩大夫在,我去告诉他一声。小张,你先扶病患上去。”另一名女护士说完,转身疾跑上楼。

    血不断的从鼻子里往外流,展昭每走一步,地上都会留下殷红的血迹。他极力保持着清明,可眼前金星乱闪,两条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连迈步都变得艰难起来。

    “小昭,你别吓舅妈。”刘蓉抓着外甥的手,见他眼神越来越迷离,血流得满身都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展昭只觉得冷得要命,浑身哆嗦个不停,上下牙齿直打架。“舅舅妈你别哭。我没没事儿的。”他哆哆嗦嗦地说完这几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刘蓉听了更是涕不成声,只是一直喊他的名字,生怕他会晕厥过去。好不容易撑到三楼,才一出电梯,展昭身体一沉,就往前栽,小护士急忙喊人来帮忙,众人闻声赶至,将他架到移动病床上。

    刘蓉跟在旁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展昭的身体失控地颤抖着,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她握着外甥冰凉如雪的手指,恨不得能将温暖传送给他。“小昭,你别怕,舅妈在。”她带着哭腔温柔地说道。

    展昭仍有意识,他想回握一下舅妈的手,却发现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舅舅妈。”他动了动嘴唇,声音几不可闻,犹如蚊子的哼哼声。刘蓉看出他所想,紧了紧握着外甥的手。

    到了病房,几名医生将展昭抬到病床上,见他鼻出血如此严重,又将床头支高了一些,以防鼻血倒流。展昭侧着头半卧在病床上,鲜血汩汩地仍在不停地从鼻孔中涌流出来,很快润湿了枕头。她伸出一只手不停地为他抹去流到颊侧的血,可刚刚抹去便被新的又覆盖了。“大夫怎么还不来啊?”她扭头急声询问身后的护士小姐。

    “去拿止血针了,马上就来。”

    正说着,韩大夫走了进来。替展昭打了止血针。“给他在鼻以上的额头部位冷敷一下。”韩大夫一边吩咐旁边的小护士,一边采了血样,拿走进行血象检查去了。护士给他在鼻孔里塞了止血的明胶海绵,又拿着酒精消毒的药棉清理了一下血迹,换了个新的枕头垫在他脑后。不一会儿韩大夫就回来了,拿着化验结果,对刘蓉解说了一番。

    “血小板和血色素都太低了,难怪会出血不止。还好送来的及时,再晚会儿,人就休克了。”老大夫说着又低头看了看化验单。“等会输个血小板和红细胞。”

    “好,谢谢您了韩大夫。他没事儿吧?”刘蓉小心翼翼地问道。

    “暂时没什么事儿。不过这阵子不要让他走动了,必须卧床休息,像这种有出血症状时,每天至少要睡二十个个小时,睡不着也要躺着。”韩大夫口气严厉地叮嘱道。“对于病患来说,长时间卧床并不是件舒服的事儿,是受罪,是在磨难,这是要毅力的。您到时候得多盯着点他,别放任他随意下床。”

    “真是谢谢您了韩大夫,我都记下了,一定照做。”刘蓉点点头,连声答谢。

    “这次血流得这么凶,打了止血针也不见得能止得住,留院观察一下吧。他鼻子里塞了药棉,血会流入咽喉里,您多注意点,别让他把血吸入气管及肺内,呛住就不好办了。”韩大夫说完,低头看了看展昭。“小伙子,听得到没?尽量把血块吐出来。”

    展昭侧躺在病床上,睁开眼睛眨了眨,韩大夫见状微微一笑,扭头对刘蓉又叮嘱了几句,转身离开了病房。

    血一滴一滴地滴落,顺着输血管流入展昭的体内。刘蓉一看到输液袋里的血液,心里就控制不住的难受起来。输上血以后,展昭渐渐回复了些力气,不时往地上的盆里吐着血块。刘蓉掏出一张湿纸巾,替外甥轻轻擦去嘴角的血丝,心疼地问:“小昭,好点了没?”

    “嗯。”展昭望着舅妈微微一笑,慢慢抬起右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刘蓉眼眶一热,又落下泪来。“舅妈,不要紧的。”虽然声音很小,但是他知道对方听了会放心很多。

    刘蓉抬手擦了擦眼泪,只祈求外甥能赶紧好起来。以前比这严重多了,不是也都熬过来了么。她在心里暗暗地给自己打气。

    江夜万在接到老伴儿的电话后,立马和同志换了班赶到医院。展昭的鼻血还没止住,不过出血量已经不似先前那般骇人了,躺在病床上脸上苍白,精神萎顿。江夜万见他看见自己到来挣扎着要起身,忙疾走两步来到床前将他按回床上。“好好躺着,别乱动。”

    “舅父,我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别跟我和你舅妈客气。好好养病,什么都别想,知道么?”

    “嗯。”展昭闷声应道。

    “小昭,闭上眼歇会儿。”刘蓉柔声道。

    江夜万在一旁碰了碰刘蓉的胳膊,示意她出门说话。刘蓉低头看了眼外甥,见他听话地闭上眼,转身跟着老伴儿一起走出病房。

    “他情况怎么样?”电话里刘蓉哭哭啼啼,江夜万只听了个大概。此时站在走廊里,忙不迭地询问起外甥的病情。

    刘蓉回想起中午时的情景,心里仍是噔噔直跳。拉着老伴的胳膊,皱着眉低声说:“今儿中午我们在你店里和小蒋吃饭,吃到一半他就开始流鼻血,哗哗地流得又多又急,止也止不住。”刘蓉说着鼻子一酸,叹了口气。“怪我,不该带着他乱跑。”

    “别乱想。”江夜万拍了怕老伴的手背安慰她道。

    身后的病房门突然被推开,跑出来一个和刘蓉年龄相仿的女子。朝着两人喊道:“你们家那小哥儿好像不太好,快进去看看吧。”老两口一听,急忙跑进病房。

    展昭趴在床头,不停地呕。先前他胃里就有点不适,阵阵恶心直往上涌,刚才突然腹痛如绞,不多时就出了一身虚汗。刘蓉见状,忙走到床侧替他轻拍着后背。江夜万一看他吐出来的全是咖啡色的血块,心里一凉,顿时紧皱起眉头对老伴儿说:“你看着他,我去找韩大夫。”

    刘蓉点点头,一边给外甥顺着后背,一边焦急地问:“小昭,哪不舒服?”

    吐过以后,腹痛减轻了许多,展昭慢慢抬起身子,重新仰倒在半支起的床头。“刚才突然肚子疼,现在好多了。”他喘了两下,唇角微翘,对着舅妈扯出一抹微笑,道:“您别害怕,那是鼻血流到胃里”

    正说着,病房门被推开,江夜万和韩大夫一起走了进来。

    “您快给看看,他刚呕了好多血块出来。”刘蓉急声道。

    韩大夫走到床前,看了看盆里的污秽,抬起头问展昭:“这几天有没有便血的情况?”

    “没有。”展昭摇了摇头。

    “刚才哪里不舒服?”

    “腹部疼,恶心。”

    “现在还疼么?”

    “不怎么疼了。”

    两人一问一答,韩大夫又替他检查了一番,扭头对江夜万和刘蓉说:“没什么大事儿,刚才鼻血出血量太大,从后鼻孔流到了胃里,刺激了胃部,引起腹痛。血液与胃酸发生反应后,致使呕吐出来的血块变成了咖啡色。你们多留意,如果他有任何不舒服的情况,及时通知我。”

    “好,谢谢您了,韩大夫。”

    “不客气。”韩大夫说完,又扭头叮嘱了展昭几句,转身走出了病房。

    转天,韩大夫听说展昭最近鼻出血频繁,建议他到耳鼻喉科做了个检查,看是不是由于鼻子里有血管破裂造成的。经过医生的诊断,并没发现问题。展昭在医院里又住了一个晚上,到第三天一早才出院归家。

    这次出血较为严重,刘蓉记住了韩大夫的话,回到家后对外甥看管得格外严厉。不仅给他制定了作息时间表,还把手提电脑也收起来了。起初的几天,展昭由于失血过多,每日昏睡的时间比较多,还觉不出什么,这几天缓过点精神来,每天躺在床上,浑身的关节、肌肉就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在啃食着一般,又酸又麻,难受至极。

    “小昭,时间差不多了,上床躺着去。”吃过午饭后,刘蓉和外甥坐在客厅里看了会电视,一看快到下午两点了,开始督促他。

    展昭真有点怵头了,每天躺得他浑身骨头疼。不由自主抬腿往舅妈身边靠了靠,央求道:“舅妈,我躺得头都大了,您就让我再坐一会儿。我又不乱动,没事儿的。”

    “不行,快躺着去。”刘蓉冷着脸说。

    怎么哄都不成,眼见舅妈是铁了心了,展昭眉头微蹙,肩膀一沉,穿上拖鞋站起身,无精打采地走回卧室里。刘蓉看着外甥消瘦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何尝不想让他高兴开心,可身体比什么都重要,上一次才解禁,就闹出这么大动静来,这一次她说什么也不能再心软了。前两天给儿子打了个电话,她也开始学习用电脑上网。韩大夫的论坛上,有一个帖子很让她触动,是一个丈夫记录下的为妻子求医治病的艰辛之路,里面的点点滴滴感人肺腑。现在这位病友的病情已有好转,最令人欣慰的是血小板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她相信韩大夫,也相信外甥。总有一天,外甥的病也会好起来的。

    展昭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睁着两只眼睛,侧目望向窗外。他和白玉堂已经有一个月没见过面了,这是自打他回国后,时间间隔最久的一次。对方隔三差五的就会给他发个短信,或问好,或给他讲工作上发生的趣事,偶尔晚上还会打个电话给他。新剧已经开机三周多了,作为第一男主角,正是最忙碌的时候,希望他一切顺利。展昭想着,淡淡一笑,翻个身,背朝着阳光,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一章 平地惊雷

    那天中午蒋平从柳堑庄饭店回到公司以后,坐在电脑前出神愣了半天。傍晚时分展昭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是鼻粘膜有点炎症,让他不必担心。展昭的声音和平日里一样温润平和,听上去确实不像有何大碍,但他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儿,思忖了半天,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五弟常说他没事儿就爱瞎琢磨,看来也不是全无道理。蒋平摇摇头,自嘲地一笑。

    “蒋总,鼎宸花园那边那个客户刚又打电话来了,说这一次的设计还不如第一个设计的好,想再看一遍第一次的图纸。可刚才我找了,第一套设计图电脑里没有存档。您看看您这里还有么?”办公室里的梁云抱着一个文件夹,站在蒋平的办公室门前,向蒋平诉说着客户的要求。

    又是这个鼎宸花园的刺儿头客户!蒋平一阵心烦,自从年前接了这个客户的业务以后,不到三个月,他已经为她设计了五套装修方案,结果没一套她看得上眼儿的。现在又返回去要看第一套?“当初存档不是都交给刘复管理了么?”

    “是,刚去他那查的,没有。”

    “你先去给客户回个电话,说我会尽快与她联络。”

    “好的,知道了。”梁云点了点头,扭头走回外面的大办公间。

    三个月以前的设计图,他应该还有存底。打开电脑,蒋平开始翻找为这家客户设计的第一套方案图。

    “卡。很好。今天的工作就到这吧,大家辛苦了。”随着导演梁亿古的一声令下,一天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片场里随之响起一阵嬉笑喧哗。

    “哥,要不要一块去喝一杯?”刚拍完与白玉堂的一场对手戏,田品似乎还没从戏中的角色走出来。

    “不去了,明天上午我还有个采访节目要出席,你们去吧。”

    “那好,明儿见。”

    “bye。”

    白玉堂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针,已是晚上十点多了。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抬手搓了搓脸,揉了下酸涩的眼睛。他一直忙于拍戏,想去抽空看看展昭和他的店铺,却苦于j□j乏术。最近几日他总会在睡梦中梦见展昭,即便以前分别四年的时候,也没像现在这么频繁地梦到过他。有时他会在深夜突然醒来,拥着被子望着床上空空的另一侧想,如果展昭就在他的身侧,那该有多好。他努力回想着梦中的情景,却发觉除了能肯定梦到了展昭这一点之外,对于其他细节则记不起一丝一毫。

    告别了剧组成员,白玉堂驾车回家,一路仍在努力回想着梦中的景象,虚无飘渺的幻影像朦胧的烟雾一般飘过脑际,还来不及捕捉,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几天刘蓉每天都会抽空去书吧打个晃,开窗散散装修的气味。家具已经运到,室内显得更有个性和氛围了。今天临出门前,她看外甥实在是闷得难受,把藏起来的手提电脑拿出来还给了他。刘蓉低头看看腕表,轻轻叹了一声。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了,也不知这孩子现在睡下了没。

    展昭抱着电脑盘膝倚在床头上,回复完杂志社及报社的邮件,突然很想看看有关那人的消息。以前身边有人替他收集,现在却要自己动手了。他微微一笑,在搜索栏中打下‘白玉堂值得’五个字,然后按下了回车键。

    整整一个上午,展昭呆在卧室里,连房门都没出过。直到门口传来钥匙插入门锁的声音,才猛然惊觉,不知不觉中竟守着电脑看了那么久。

    刘蓉轻轻打开大门,将买来的菜放进厨房。看看房里没什么动静,放轻脚步走到外甥的房门口,柔声道:“小昭,醒着没?”

    展昭本来躺在床上佯装假寐,听见舅妈招呼,刺溜一下爬起床来。“舅妈,我醒着呢。”可能是起得急了,眼前忽有一瞬的模糊,他闭着眼睛扶着床头柜站了会儿,然后睁开眼,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刘蓉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豆花,笑呵呵地从厨房走出来。“刚买的豆花,去洗洗手,趁热吃。”

    “哦。”展昭冲着舅妈一笑,转身走进洗手间。他终于知道表哥不让他看《值得》这本书的原因了,书中的简树,在某种程度上,就像他的一个缩影。相近的年纪,也患有血液病。站在洗手池前,展昭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掌心。被留下来的人,始终是最痛苦的。简树死了,而哥哥简征为了他,花尽了一生的积蓄,最后却仍要承受失去弟弟的痛苦。他慢慢将手掌紧握成拳,然后张开、握紧再张开。就算是缩影又怎么样?简树已经死了,而他还活着。他努力说服着自己,可心头的抑郁之气却凝聚成团,久久无法散去。

    餐厅里,展昭低头吃着豆花,刘蓉坐在对面微笑地望着他。

    “舅妈,您怎么不吃?”

    “我不爱吃这个。”

    “挺不错的,您尝尝。”展昭将盛着豆花的大腕,往舅妈的面前推了推。然后站起身。

    “唉?干嘛去?快趁热吃。”刘蓉一嗓子喊住他。

    “我去给您拿个碗。”展昭低头冲舅妈笑笑,转身走去厨房。过不一会儿,拿着碗勺回来,盛了一小碗豆花递给舅妈。

    刘蓉接过来,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心里浮起一阵窝心的暖意。“嗯,口感真不错!”

    展昭一笑,眉眼弯弯地坐下身来。

    “小昭,咱那天把你四哥自个给扔饭店了,我总觉着怪过意不去的,要不回头你给他打个电话,约他来家里吃个便饭?”

    刘蓉说的这些,展昭不是没有考虑过。对于蒋平,他本心并不想与之接触过多,可四哥对他,却像对亲兄弟一样。书吧的装修如果没有对方的帮忙,也不会这么顺利。他心中自然明白蒋平之所以这么做,是受了谁人的嘱托。一想到这里,脑海中不禁浮起那人的影像。自己实在是亏欠他太多了。

    展昭半天不出声,刘蓉抬起头来一瞅,见外甥正拿着勺子愣愣出神,碗里的豆花都被他无意识地搅烂了,心里不禁有些担忧。“小昭,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啊?”展昭张开嘴,眉头微挑,眼睛像猫儿眼一般晶亮,又透着些迷茫。

    “想什么呢?”刘蓉笑着嘟囔一声。“我刚问你要不要请你四哥来家里吃个饭。”

    “嗯,好。回头我给他打个电话。”这一停歇,展昭也没了食欲,低头看看被自己搅碎的豆腐脑,想想舅妈的一片苦心,笑着舀了满满一大勺放进嘴里。

    午后时分,又接到白玉堂打来的电话。展昭侧躺在床上,一手拿着手机贴在耳侧,一手张开伸向眼前,阳光柔柔的透过白色的窗纱打在瞳孔上,微微收缩。

    “猫儿,书吧打理得怎么样了?”

    “前两天家具刚运到,过阵子杂志社和书店会分批把我订购的书运过来。”

    “打算什么时候开张?”

    “再过段时间吧。刚装修完,屋里的味道还没散尽。”

    “到时候记得通知我。”

    “好。”

    对方顿了顿,闷声道:“猫儿,下个星期我就要去外地拍戏了。”

    “祝你一切顺利。”

    “你就不问问我去多久?”

    白玉堂的语气稍带些不满,透着股孩子气。展昭的唇角不自觉地一弯,笑着问道:“那你去多久?”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再开口时,语气明显欢快了许多。“可能要两个多月。”

    “祝你一切顺利。”展昭收回眼前的手,微微抬起身子,将手撑在脑侧。

    一声轻叹后,白玉堂又开始抱怨起来。“你就不能说点别的?”

    展昭看着随风飘动的窗纱,眼神柔和深邃,想了会儿,道:“多注意身体。”

    话筒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稍后轻轻传来一声柔和地应答。“好,你也是。”

    “嗯。”

    挂断电话后,展昭抱着枕头趴在床上,慢慢地闭上了眼。每次打电话都是对方问,他回答。自己几乎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对方一句,你怎么样这类的话。他知道自己有多残忍,也知道对对方有多不公平。今生,他亏欠那个人的太多了,就算来生报答,都无法还清。喉咙中一阵阵发堵,憋得他几欲喘不过气来。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好得让他受不了。他握紧拳头,将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里。

    择日不如赶巧,江夜万今日午班,下午三点来钟就回到了家。刘蓉和老伴儿一说,江夜万自是高兴异常。早就听老伴儿说过蒋平与白玉堂的关系,这一次江老头对白玉堂的好感度又提升了不少。

    “小昭啊,回头好好谢谢白小子,为了你这书吧,人家可是出了不少力。”

    “嗯。”展昭倚在厨房的门口轻轻应了声。早先他给蒋平打了个电话,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看看时间已近六点,也快到了。“我下楼去迎迎四哥。”

    “你别去,我去。”刘蓉耳朵尖,坐在客厅里就听见音了,走出来喊住他。

    “就楼下,不碍事的。”展昭说着穿上外套,走到门口换鞋。

    “回屋去!”刘蓉板着脸冷声道。自打从医院里回来以后,外甥又留过一次鼻血,虽说不严重,但上一次的教训,她怎敢忘?

    展昭见她真着急了,穿着拖鞋走回来,把外套一脱,拉着她赶紧道歉:“我不去就是了,您别生气。”

    刘蓉想说他两句,可一见外甥这摸样,又心软得什么狠话都说不出了。“你只要老实待着,舅妈就不生气。”

    两人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铃响了起来。

    “估计是小蒋。”刘蓉道。

    展昭转身跑去开门,来人可不正是蒋平。“四哥,快进来。”

    江夜万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听见动静,忙擦了擦手,从厨房走出来。“我是展昭的舅舅,你就是小蒋吧?”

    “是,您好。”蒋平笑着点点头,和江夜万握了一下手。

    “你们先进屋,饭菜马上就得。”

    “麻烦您啦。”蒋平客气地道。

    “不麻烦,还得谢谢你,帮了小昭这么多忙。”

    “小昭啊,我给你舅父搭个手,你们俩先去客厅聊会儿。”刘蓉道。

    “好。”展昭应了声,带着蒋平走进客厅。

    两人落座后,蒋平将公文包搁在沙发侧,扭头看了看展昭的脸色,问道:“身体没事儿了吧?”

    “嗯,没事儿了。”展昭说着,不自觉地揉了下鼻子。

    “上次你那样儿,可够吓人的。”

    展昭淡淡一笑,转移话题道:“四哥回去问你那朋友没?工作时间上方便么?”

    “嗯,问了,没问题。就等你这边招呼了。营业执照下来了没?”

    “嗯,办好了。”展昭说着不觉一笑。当初网上大多数人推荐找中介代为办理,为了熟悉商业环节,他愣是自己跑了好几趟。

    “那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啊,啥时候开张?”

    “再过几天,还要进点书。”

    正说着,刘蓉端着茶水走进来,笑容可掬地道:“小蒋,上次真是不好意思。”

    “您快别这么说,展昭没事儿就好。”

    “小蒋啊,让你久等了。”江夜万端着盘清蒸鱼走进餐厅时,特意在客厅门口停了一下。“来来来,快尝尝我的手艺。”

    江夜万听外甥说蒋平的胃不好,特意做了好几道清淡又可口的菜。蒋平虽是头一次来,但对刘蓉和展昭早就没了陌生感,江老头又是个好客的人,席上欢乐融洽,一顿饭吃得又舒服又开心。

    客厅里,白玉堂站在落地窗前,遥望远处灯火阑珊。上一次展昭来时,也曾站在这里眺望窗外。那时的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再过几天,他就要去外地拍戏了,虽然打过了电话,但在临走之前他还是打算去看看展昭和他的小店。一月不见,也不知道他的肠胃炎好点了没。他轻轻叹了口气,关掉音响,转身走进卧室。

    第二天清晨,他早早的就赶到了片场,没想到摄影棚里竟然有人比他还早。

    “梁导,早啊。”白玉堂精神抖擞地打了声招呼。

    梁亿古扭头头来,脸色阴沉,眉头紧皱,眼圈下面一层青黑,颤声道:“白少,出事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二章 决裂 上

    “怎么了?慢慢说。”白玉堂闻言心头一跳,忙揽着梁亿古的肩膀在椅子上走了下来。

    “是田品。”梁亿古叹口气,眉头锁得更深了。“昨天半夜他在旧椽酒吧门口和人打架,让人给捅了。”

    白玉堂预感到情况不妙,沉声问道:“有多严重?”

    “身上好几处伤,最严重的就是肚子上那一刀,我回来时,他还在重症监护室接受治疗,要24小时才能度过危险期。”梁亿古说着站起身,来回踱步。“圈里圈外上上下下全都盯着咱们这部戏呢,现在可好!哎”

    来来回回的踱步声,扰得白玉堂一阵心烦意乱。自从白氏得到了《值得》的影视权,他几乎将所有的工作重心全都放在了这部剧上,为此他推掉了不少导演的邀约,选角结束后,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如今却发生了这种始料不及的事。他掏出一根烟点燃,猛地吸了两口,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闷声问道:“陶制片知道了没?”

    “早上刚给他打的电话,他说等会就过来。”

    “柳姐呢?”

    “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白玉堂掏出手机看了看,刚过八点。与其让柳娴从娱乐媒体的报道中得知这件事,不如亲自告诉她。柳娴虽然把影视版权签给白氏,但是自始至终,对于这部剧所投注的热情和精力绝不少于他们任何一个人,甚至比大多数人倾注了更多的心血。这件事必须得让她知道。点开电话簿,他找到柳娴的联系方式,将电话拨打了出去。

    剧组成员按时来开工,陶鹏和柳娴也相继赶到。戏今天肯定是拍不成了。梁亿古对大伙儿也没隐瞒,道出实情后,让大家各自回去等消息。片场里只留下陶鹏、柳娴、白玉堂与他。几人商议后,决定对媒体实言相告。

    各个部门的人都请齐了,投资也已经分批到位,如果到时候不能按期完成拍摄,片子交不上去,损失不是一点半点。四人坐在桌前,无人开口,气氛沉重而压抑。

    白玉堂思忖了下,率先打破了沉默。“田品那边有人守着么?”三个多星期的共事,田品喊了他十多天的哥,虽然与这人并无深交,但出了这样的事儿,也着实令人痛心。

    梁亿古答道:“有。他家里人在。我与他们互留了电话,有消息会通知咱们的。”

    柳娴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心情去询问缘由了。只希望人能没事儿,尽快脱离危险期。

    而坐在一旁,双臂交叉环抱于胸前的陶鹏,更关心的则是《值得》一片的进展。“田品的事儿已经出了,咱们坐在这儿瞎担心也是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必须要尽快找到新的男二号人选。”

    白玉堂右手微握,指关节轻轻地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陶鹏说的话听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但确实是目前最紧迫,也是最需要解决的问题。一部剧的开拍到完成,关系到太多方面。最简单来说,为了心中理想的这部剧,他可以等,可是很多人不能等。美术、统筹、摄影,甚至从导演到演员,有几个人能等?

    “你们心里有没有合适的男二号人选?”梁亿古直截了当地切入了最实际的话题。

    那人的名字霎时闪现在脑际,白玉堂无奈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对于自己这种下意识的想法不禁有些自嘲。他一直都有这个私心,希望能与展昭联手创造一部经典佳作,尤其这一次的男二号,又是那么的适合那人

    柳娴望了望白玉堂,心里也在想着同一个人。“白少,你和展昭关系那么好,如果这次由你出面去游说,展昭应该会答应来救场吧?”

    白玉堂没做声,陶鹏微皱着眉头扭头问柳娴:“你说白少那个朋友?”

    “是。”柳娴答。

    “此时非彼时啊,白少。”似是在黑暗中突然看到一线光芒,陶鹏紧盯着白玉堂的双眼,急切地道:“虽然当初你这朋友拒绝了咱们的邀请,但是现在情况不同,若是你能出面去和他说,请他来帮忙救个场,我想一定没问题。”

    “是啊。朋友帮忙,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梁亿古也跟着附和。“而且这次机会难得,拍完这片,我保证他能红透大江南北!”

    他可不想走红!白玉堂心中想着,却没说出来,只淡淡应道:“我试试。”

    郁闷被冲淡了不少,陶鹏一笑,拍了拍白玉堂的肩头,满怀期待地道:“那好,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柳娴冲着白玉堂弯弯唇角,露出鼓励地一笑。白玉堂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他相信,只要他开口相求,展昭一定会帮他!兴奋与期待充满了整个胸膛,只恨不得能插翅立即飞到那人身旁。但是现在还不行,作为《值得》一剧的第一男主角,他必须要配合导演先将稳住媒体才行。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田品事件一发,中午以前已经来了大批媒体采访,竞相争问男二号新人选问题。一天忙碌下来,又是太阳西落时分了。

    白玉堂先去医院里打了一晃,目前田品还没有脱离危险,躺在病床上,脸上青青紫紫,眼睛肿得像桃子一般,让人揍得几乎破了相。田品的妈妈一直在哭,病房里景象凄惨,令人不忍目睹。他待了一会儿,叹口气走出病房,不觉心头有些压抑。此次事件,对于田品和他的家人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重创,若说从天堂掉入地狱,也不为过。

    与田品的父母和姐姐道别后,白玉堂开车直奔展昭舅妈家,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那人,刚才还有些阴郁的心情顿时明朗了许多。

    关掉电视,展昭从沙发上站起身正准备回卧室休息,忽听一阵门铃声大作,不禁有些纳闷,忙走去开门。

    “猫儿,想我没?”白玉堂站在门口,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开门的人估计没想到会是他,眼睛睁得圆圆的,愣愣地看着自己,跟只猫似的。白玉堂笑笑,用手轻轻推了一下大门。“不打招呼也就算了,也不请我进去坐坐?”

    展昭被他说得略有些不好意思,忙往后一退,请他走进屋来。“今晚你不拍戏?”

    “不拍。”白玉堂答着,左右看看屋里,见只有展昭一人,问了声:“二老不在?”

    “嗯,刚出门去剧院看戏了。”

    白玉堂咧嘴一笑,径直走进展昭的卧室,在靠窗一侧的床沿上坐了下来。展昭跟着走进去,倚在八角窗前,眼里浮着淡淡的笑意,问对面的人:“什么时候去外地?”

    “干嘛?恨不得我早走?”白玉堂许久没见他,嘴巴又有些口无遮拦起来。

    展昭笑了笑没说话,转过身,将胳膊支在八角窗的窗台上。白玉堂望着展昭的背影,很想走过去,将他拥在怀里轻轻地抱一下,可是他知道他不能。“猫儿,书吧就要开张了吧。”

    “嗯。”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幕,展昭低低地答了声。即便转过身,他仍能感觉到那人射向自己的灼灼目光,热烈得仿佛要将他的整个身体点燃。

    拉过床头的方木椅,白玉堂单脚踩在下面的横木上,手肘撑在膝头托着下巴笑嘻嘻地道:“猫儿,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

    “嗯?什么事?”展昭诧异地扭过头来。要说白玉堂还真没怎么求过他,除了上一次他恳求他能继续与他当朋友。想及此,他心中一疼,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眼见对方眉头微皱,白玉堂语气略带不满地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啊?”展昭回过神来,眼神投向对方,微微一笑道:“你说吧,什么事儿。”

    一股暖意慢慢涌起,轻轻地拂过心头。白玉堂收回踩在木椅上的脚,调整了一下坐姿,双眸中闪烁着期待的目光,恳切地道:“剧组里的男二号出事儿了,大伙儿协商以后,决定由我出面,请你去应急救个场,出演简树一角。”

    展昭微微一愣,呆立原地,一言未发。

    白玉堂见他神色似是有些犹豫,沉声道:“我知道你对演戏并不感兴趣,可这次实在是突发状况。男二号昨晚被人捅成重伤,现在还躺在监护室里。柳娴一直很中意你,我个人也觉得那个角色很适合你。”白玉堂说着,不觉有些兴奋,仿佛希望就在眼前,下一刻便能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猫儿,演吧,和我一起。我知道你能行。”

    展昭心头一紧,慢慢扭转头,将视线重新投向窗外。他无法正视对方的双眼,那迫切而真诚的目光,让他心碎。

    背后的白玉堂无法看到展昭搭在八角窗台上紧握的、止不住微微颤栗的双手。只道他仍在思考,忍不住鼓动道:“以前我们也曾一起演过戏,猫儿,你还记得吧?”

    他怎么会不记得?!展昭痛苦地闭上眼睛,心上仿佛像有一把凌厉的尖刀在反复地剜割着,疼痛倏地传遍全身。他头一次后悔自己的决定,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他宁愿一辈子待在隔离室,一辈子与那些冰冷的仪器为伴,也不愿回来面对这样的事。如果他接演简树一角,就好比让白玉堂亲眼看着他慢慢死去。若是将来他知道实情,展昭心中猛地一痛,几欲窒息。他总想着,能瞒一天算一天,哪怕多瞒一天都是好的,最好今生今世到死都不要让他知道。曾经,他无情地离开,未留只字片语,以为这辈子他们之间都不会再有瓜葛,可是命运偏偏让他们再次相遇。为什么?!他还要继续伤害这个人到什么时候,四年前的一次难道还不够吗!他早就应该在遇到对方的那一刻,就飞回去的,不是吗?可是现在,说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无论他怎样做,都将是伤他最深的那个人。展昭闭着眼咬咬牙,平复了一下心境,缓缓地道:“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侩子手,正手拿利刃,将锋利的刀尖缓缓刺入对方的胸膛。

    正在兴头上的白玉堂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地道:“你说什么?”

    “你们另外再找人吧。”

    展昭的声音听上去平静无波,却在白玉堂的心里激起了千层浪。刚才还透着喜悦的眼神瞬间闪过一抹受伤。“为什么?”

    第1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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