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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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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鼠猫]于无声处 作者:章半丁

    第17节

    “陈大夫,他什么时候能转到特护病房?”刘蓉忍不住问了一声。

    “现在还不行,内脏仍有轻微出血,还存在一定系数的危险,需要在监护室里再观察几天。过阵子如果情况有所好转,会让他转去普通病房的。”

    “您多费心了。”

    “不客气。”

    蒋平冲着医师点点头,搀着刘蓉走出咨询室。刚刚进去探视时,展昭虽然很虚弱,但精神看上去还不错,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身体上的不适。现在回想起来,不觉有些内疚。或许,他太心急了,不应现在就提及五弟,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往前想,往前看了。

    蒋平按了半天门铃,不见应答,正要掏出手机,突听房内传来一阵声响。紧接着大门被打开。

    “你这是怎么了?”他望着眼前的人,眼睛瞪得老大。

    “干嘛一副见到鬼的摸样?”白玉堂哼哼唧唧地道。

    “你几天没刮胡子了?”

    白玉堂摸了摸下巴,转身走进客厅。“不记得了。”说着转过身来挑挑眉道:“帅么?”

    蒋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咧着嘴道:“求求你,赶紧刮了吧。”他见白玉堂已不像前几日那般颓唐,心下轻松不少,跟在对方的身后走进客厅。

    茶几上除了一台手提之外,堆了一大堆外卖的空饭盒。白玉堂向来是个喜欢干净的人,蒋平还从未见他的房间里这么乱过。“你这是研究什么呢?至于忙成这幅德行?”他说着扭头瞥了一眼倚在沙发里的白玉堂。对方笑笑未答。蒋平无奈地摇了摇头,撂下公文包,从厨房里拿出个大塑料袋,一边收拾茶几上的垃圾一边说道:“昨天我去医院看展昭了。”

    白玉堂愣了两秒,蹭地一下坐起身,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袋子,道:“你去看他了?他怎么样?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他一股脑连珠带炮地问。

    蒋平看他一眼,道:“比上次咱进去看他时好很多。”说着从对方的手中拿回袋子继续收拾。白玉堂蹦起身,与他一起快速地将房间打理干净,然后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四哥,我说你就别卖关子了行不行?”

    “我跟他说了”蒋平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对方蓦地打断。

    “你跟他说了?!你是怎么跟我说的来着?!不要着急,不要冲动,结果你竟然自己跑去跟他说了!他”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怎么一沾上展昭,老五这脑瓜子就跟进了水一样。蒋平气愤地瞪了他一眼,道:“我只是告诉他,我知道你和他之间的事,劝他不要再瞒着你。”

    “那你不能一口气说完?!”

    “你给我机会了吗?”

    “我”白玉堂被蒋平说得没了理,往沙发上重重一靠,道:“你现在说了,他肯定又要憋屈自己,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声。”

    “我就问你想不想见他。”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白玉堂扭头看看蒋平,也不知对方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没好气地道:“我当然想见他!可是现在还不行,当初你不也劝我来着。”

    “那好,后天我还去看他,你来不来?”蒋平说着扭头看看白玉堂,见对方直愣愣地瞪着他,遂又补充道:“你放心,他带着护眼罩,什么都看不见。到时候你只要别出声就行了。”

    “我去!”

    “好。”蒋平说着斜眼瞥了瞥他,表情怪异地道:“你赶紧先把你这胡子给我刮了去,看着真别扭!”

    “这叫男人的魅力。”白玉堂说着摇了摇头,一副你不懂的表情。突然神色一正,扭过头来沉声问道:“四哥,你和他说了以后,他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蒋平淡淡地道。

    白玉堂闻声,慢慢低下头去,心里的滋味说也说不出。他期待他能有什么反应?他咬咬牙,心道:‘猫儿,不管你是什么反应,我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两天的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他终于又能见到那个人了。白玉堂眉头紧锁,在监护室门外的走廊上不停地来回踱步。蒋平被他转悠的心烦,无奈地道:“老五,你能不能坐下消停会儿?”

    “几点了?”白玉堂问着,走过来在蒋平的旁边坐了下来,双手交握不停地轻轻晃动着。

    “还几分钟就到了。”蒋平扭过头来看看他,忍不住一笑,道:“紧张什么?你这阵子不是天天就盼着见他呢么?你要是不想进去也成,我自己去。”

    此时白玉堂满门心思都放在病房里面那人身上了,对于蒋平的调侃也懒得还嘴,搓搓手,犹豫地道:“要是一个不小心,他发现我了怎么办?”

    “那不正好,省得你还得偷偷摸摸的。”

    “四哥!你能不能有点正形!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哪没正形了,我说的是事实。”蒋平不紧不慢地道。

    以前自己急上房的时候,四哥玩了命地劝他,现在他想通了,对方却反倒不当一回事儿似的。白玉堂瞪了身旁的人一眼,不再言语。

    好不容易进了监护室,蒋平用胳膊肘兑兑白玉堂,道:“记住了,等会不管发生什么,你千万别出声。”

    “嗯,知道了。”

    “进去时,走猫步。不然被他发现了,我可不管。”

    白玉堂心里本就紧张,奈何四哥就像故意跟他作对一般,一会儿蹦出一句风凉话,他气得直呲牙,却拿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

    持续的低烧,使得展昭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有时醒来会突然忘了身在何处,缓上好一会儿才能醒过神来。背部脊椎酸痛难忍,全身的肌肉像有万只蚂蚁在撕咬啃噬,这种比疼痛还折磨人的滋味,让他如同陷入地狱一般。

    房门突然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展昭,这两天感觉好点了没?”

    “四哥?”展昭平躺在床上,朝着来声处偏过头。

    “嗯,是我。”蒋平在床头的木椅上坐了下来,低头看看他。

    “已经好多了,谢谢四哥。”

    “又客气!”

    展昭微微一笑,没再说话。此时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吸了毒一样,已经快要忍耐到一个极限了。想要动一下,无奈浑身绵软无力,连动个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两条腿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痉挛起来

    白玉堂从进来以后,两眼就一刻没离开过床上的人。他还是那么苍白,连嘴唇上都看不出一丝血色。露在薄被外的胳膊上还打着点滴,手背和肘窝处被针扎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几乎找不出一点好地方。突然,那人别过头去,就像是感觉到他一瞬不瞬的目光一般,被子下的两条腿也开始抖了起来。他在一旁看得心急,忙揪住蒋平的胳膊,指着床上的展昭,一个劲儿地打着哑语。蒋平也看出些不对劲儿,忙欠起身问:“展昭,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展昭实在觉得难于启齿,咬咬牙,扭过头来小声地道:“四哥,我想翻个身,你能帮我一下么?”

    蒋平听得心中一痛,喉咙顿时像卡住了什么东西一样。一旁的白玉堂立时就要过去扶他,蒋平抬手一拦,眼睛似一把尖刀一样将他定在原地。

    蒋平小心翼翼地扶着展昭的肩膀,一点点搬动着他的身体,让他面朝自己这边侧躺过来。“这样好点了没?”

    “嗯,谢谢四哥,舒服多了。”虽然有人帮他,但一番折腾下来,展昭仍有些气喘。不过换了姿势以后,身上的肌肉总算不像刚才那般僵硬得直抽筋了。

    白玉堂在一边看得两眼生疼。以前的他是那么的健康,充满了朝气,现在却连翻个身都需要人帮忙。他交握住双手抵在唇上,感觉自己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几欲失控。蒋平扭过头来,轻轻地朝他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应该注意自己的情绪,可当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寻求帮助的时候,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这让他如何能平静!他捂着口鼻走到一旁,轻轻地做了个深呼吸。

    蒋平看看他,重新坐回到木椅中,对着展昭轻声道:“展昭,上次我和你说的老五那边”他说着故意停下来。果不其然,身后的人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已经凑了过来。

    展昭沉默了一会,缓缓道:“四哥,咱们不要再说这个了好吗?”

    白玉堂暗自一叹,虽然早就料到这人会如此回答,但心中总抱有一丝希望,想着有一天,他能亲口告诉自己这一切蒋平扭过头来望望他,无奈地摊了下手。

    “四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展昭躺在床上说。

    “你说。”

    “再过几天,书吧那边有个新书发行签售会”

    还不等展昭说完,蒋平已抢过话来。“这个我知道,你李姐跟我说了。你放心,这几天书吧也开起来了,到时候我肯定过去凑热闹。”

    展昭微微一笑,道:“谢谢你啦,四哥。”

    “你能找我帮忙,这说明我有用武之处,你就别客气了。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还改不了。下次再跟我提谢字,我可能帮也不帮你了啊。”

    展昭心里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以前那人经常跟他提及这几个哥哥,说他们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够义气。虽然他还没见过其他几个哥哥,但是四哥对的好,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只是现在却没办法告诉那人了

    白玉堂见他和蒋平两人聊得亲昵,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为什么你什么都可以去拜托别人,却偏偏躲得我远远的?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不值得你依赖吗?’这些天来,他天天想,虽然明白展昭的做法,但此时见他和别人如此坦承,心中不觉又有些怨气。到何时,这个人才能在自己的面前老实一点呢

    ☆、第六十二章 为己与为他

    三十分钟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白玉堂开着车,脸色阴沉得好似窗外暴风雨将来的天空。轰隆隆一阵响,细密的雨丝从天而降,打落在车窗上,嘀嗒嘀嗒的响,空气压抑得使人难过。

    蒋平坐在副驾驶席上,看着窗外疾步奔走的行人,微微叹了一口气。展昭现在的状况,不见时令人忧心,见了却更让人挂念。自己就这么带着老五去了,也不知是对还是错。

    “老五”蒋平开口想劝,却又不知怎么说才好。停顿了一会儿,沉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展昭已经比咱上次去看他时好多了,说不定过阵子就能从icu转出来了。”

    “嗯。”白玉堂轻轻应了一声,心里涌起一股酸涩。想起临出病房前,展昭躺在床上,微笑着轻声与四哥道别,当时他真的很想冲过去抱他一下,哪怕就一下,却在下一刻不得不转身,像风一般快速地逃离了那里。他怕他不走,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对他来说,这种忍耐是一种折磨,一时一刻他都不想再继续下去!有时想想,他真的很恨展昭。恨他的坚持,恨他的理智。他只想与他心无间隙的在一起,像以前一样,哪怕不能解决他所有的问题,最起码,他们可以一同面对。

    雨越下越大,透过车窗往远处望去,天地间仿佛罩了一层网,灰蒙蒙的一片。雨刷不停地左右摇摆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四哥,等会儿你还回不回公司?”

    蒋平掏出手机看了看,道:“这个点儿了,不回去了。”说着扭过头来望了望白玉堂。“有事儿?”

    “我想去书吧那边看看。”

    “好。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一块儿去。对了,你去外地拍戏以前,书吧还没开业的吧?”

    “嗯。”说起来,自己才去过书吧一次,还是在展昭刚刚盘下店面的时候。他还记得那天晚上有点冷,回去的路上他流了很多鼻血,一直用围巾捂着鼻子和自己说笑。

    蒋平见他心事重重,不愿多言,也没再继续聊下去。两人到达目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近五点的时间了。

    可能是天气的缘故,书吧里人不多,只三三两两地坐了几个顾客。才一走进去,白玉堂的目光便被吸引住了。店里的装修格局和氛围很像那人的风格,古朴中透着一股清新雅致,安静中带着一种笃定坚持。

    李上娟托着腮坐在饮料台前,正觉得有些无聊,忽见蒋平与白玉堂走进来,忙笑着朝两人招了招手。蒋平见白玉堂正在专心打量店中的摆设及书籍,扭身丢下他,径自向李上娟走去。

    “你们俩怎么来了?”

    “刚去医院看完展昭,老五说想来这边看看,我就跟着一道过来了。”

    “展昭好点了没?”李上娟关心地问。

    蒋平微微一叹,道:“比前阵子好点,不过人还是很虚弱。”

    李上娟听了心里也自难过。自从展昭住院以来,每天来书吧的心情都变得阴郁沉重起来。她想着,扭头看了眼蒋平,眼珠一转道:“蒋平,你跟我还绕圈子。什么辛少,康修的,真有你的。你跟我说实话,你说的这俩人是不是你五弟和小展?”

    女人的第六感真是蒋平歪过头,摸摸脑门道:“这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这么说过。”

    两人正说着,白玉堂走了过来,笑着冲李上娟点了点头,然后抬手指了指饮料台右后方的雕刻墙面问道:“四哥,这里的隔断给打死了?”

    “没有,做的是暗门。”蒋平说着,扭过头来问李上娟。“二楼开着呢么?”

    “开着呢。刘姨没锁。”

    “我带他上去看看。”

    “嗯。”

    蒋平说着,走到隔断的墙壁前轻轻往里一推,一扇木门随之而开。原来木门采用的是和墙壁同样的漆色与雕花,连把手都经过了巧妙的设计,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这道暗门。

    “四哥,你去和李姐聊,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蒋平知道他想独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关上暗门,白玉堂往里走了几步,抬头看看左侧的木阶梯,转个弯,慢慢地走了上去。小二楼的房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他站在门前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慢慢走到木格栅的窗前站定。他记得那天晚上展昭就站在这里,自己凑过去开他玩笑,结果还挨了他一拳。他轻轻一笑,望着窗外淅沥沥的雨丝,想着他与他过往的点点滴滴,心中像堵了什么东西似的,沉沉甸甸的,又疼又涩。

    几日来阴雨连绵不断,直到了周末天气才渐渐放晴。时值六月,上午十点刚过,太阳的热度已经毒辣得令人瞠目结舌。白玉堂驾着车,如约来到大哥卢方的家中。

    坐在沙发了,白玉堂笑着问:“小不点呢?”平日里他一来,卢珍早就黏上来了,今日不见小跟屁虫的影子,还真有点不习惯。

    “有他在,咱甭想干正事儿。我让你大哥带他去爷爷奶奶那边了。”闵秀秀递给他一罐饮料,在他身旁坐下来。“我说你是想起什么来了?怎么突然想学打针?”

    白玉堂喝了一口饮料,往沙发后轻轻一靠,扭头望着大嫂,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准备当个私人护理。”

    “就你?”闵秀秀瞪大了眼睛,突然扑哧一笑。“你别把人给护理疯了。”说着又有些疑惑,微皱起眉头担忧地问:“你是不是病了?得给自己打针?”

    “你看我这样儿像吗?”

    闵秀秀仔细地看了一下他,气色与精神都很棒,确实不像是生病的样子。白玉堂见她看着自己琢磨来琢磨去的,咧嘴一笑,道:“大嫂,你就别猜闷了。其实拍《值得》的时候我就想过了。做我这一行,多学点东西总不会错。”

    “这倒是。”闵秀秀说着,轻声一叹,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当护士时的日子。

    “大嫂,我听大哥说,你以前还在省级的护理技能大赛上拿过名次,怎么后来改行了?”

    “人生啊,不可预知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以后有时间再给你说。”闵秀秀说着站起身,从书柜里拿出一张教学光盘放进影碟机里。白玉堂一边看,一边听着大嫂的讲解,一张盘看完,对于打针的一些基本注意事项和要领,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

    接下来的实际操作,白玉堂一看见针头脑袋就大了。他一向是个健康宝宝,从生下来到现在,去医院打针的次数屈指可数。说起来有些可笑,他不怕拳头,不怕刀枪,可见到这细长的针头,不由自主的就怵头。

    看着针头贴近自己的胳膊,白玉堂只觉头皮发麻,一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大嫂,你可轻点啊。”

    “多大的人了,还害怕打针?”闵秀秀瞥他一眼,故意取笑道:“还是你不相信你大嫂我的本事。”

    “我哪敢啊。”

    “不敢就把脑袋给我扭过来,好好看着!”

    白玉堂被她说得略有些难为情,慢慢扭过头来。虽然一针下去一点没觉得疼,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咧了一下嘴。

    “看会了没有?”

    “差不多了。”

    “来,你给我打一针试试。”

    “我给你打?”白玉堂瞪大了眼睛反问道。

    “害怕啊?”闵秀秀一见他这摸样,忍不住笑了。“有我给你把关呢,放心来吧。”

    两个人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起劲儿,竟连中午饭都没顾得上吃。

    “回去对着自己勤练着点,‘自残’多了,自然而然就掌握了。”闵秀秀说着站起身,走到卧室里拿出一本书递给白玉堂。“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些技巧,这书上都有标记。你回去好好看看。”

    “好,谢谢大嫂。”白玉堂接过书随手翻了翻,果然内页有红色笔的重点标注。“大嫂,你这么勤学向上啊。”

    “别贫嘴,胳膊伸出来,我再给你演示一遍无疼注射。”

    “不用了吧”想起那针头,白玉堂不由自主地缩了下脖子。

    “想学就得学精点!来,胳膊。”

    白玉堂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书往旁边一放,老老实实地抬起了胳膊。

    一转眼,展怀义已经回来快三个星期了。这一次再见到儿子,他想了很多。这大半辈子,生命中重要的亲人已经都走得差不多了,如今儿子病成这样,他真的不愿再与他分开。前几天,总公司又来电催促,希望他能赶紧回去上班。如今,也该是做个决定的时候了。

    “老江,我想请调回国。”

    坐在一旁的江夜万扭头看看他,又看看右侧紧闭的监护室大门,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和孩子说了么?”

    “还没有。等公司那边有了消息再说。”

    “嗯,也好。”

    两人等了一会儿,负责探视的小护士带着两人进了监护病房。

    晚上回到家,江夜万跟老伴儿说了妹夫的打算。刘蓉一听,皱着眉道:“那小昭以后就不能跟着咱住了?”

    “嗯,怀义的公司在咱这边没有分公司,他准备带着小昭一起回南方。”

    “不成!”刘蓉急火火地道。

    “怎么不成?你再舍不得小昭,那也是人家怀义的娃,人家说了算。”

    老伴儿的话虽然直,却一下捅中了刘蓉的心窝子。“我就舍不得。”话一出口,眼泪吧嗒吧嗒就落下来了。

    江夜万一看老伴儿伤心,心里也不是滋味。凑过来拍拍她的后背,道:“这次又不是把他带出国,想他的话,咱随时都能过去看他。”

    “那不一样。”刘蓉一边不停地抹着眼泪一边道:“怀义的人你还不清楚,先不说他那臭脾气,他连照顾自己都成问题,小昭跟着他我怎么放心得了。还有他那工作,三天两头的出去开会,到头来还不是小昭自己一个人在家,不行”

    “这个你放心,他说将来请个看护什么的。”

    “你傻啊你!”刘蓉说着扭过头来恨恨地瞪了老伴儿一眼。“看护能有自己家里人贴心?我可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什么看护。”老伴儿不说还好,说完更叫她不放心。“不行,明儿我得和怀义说说。”

    “我说你就别瞎操心了行不?怀义是小昭的爹,还能不为自己的儿子着想?”

    “我不是这个意思。说你是直脑子你就真一点不会拐弯!”刘蓉气得也不哭了,站起来铺好被子,道:“你甭管,回头我和怀义去说。”

    江夜万见老伴儿犯起了倔脾气,无奈地摇了摇头,穿着睡衣躺上床也不再言语。

    这天刘蓉和儿子来看望外甥,探视前两人先来到医患沟通室咨询病情。一进门,小护士抬头朝着两人一笑道:“找陈医生吧,他在呢,进去吧。”

    “谢谢。”刘蓉点头道了声谢,和儿子一起走进右边的侧门。

    陈医生不拘言笑,却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大夫。见到两人前来,抬手指了指桌对面的椅子,道:“两位请坐。”

    刘蓉温和的一笑,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陈大夫,我外甥这两天的情况怎么样?”

    “病情略有好转,但是这一次内脏深部出血比较棘手,目前仍伴有血尿现象,而且情况比较严重。”陈医生说着,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展昭的病例,翻看了两眼,抬起头来对刘蓉说道:“至于间歇性腹疼,造成的原因有很多种,怀疑是胃溃疡所致。以后在饮食上,一定要多加注意。”

    “好,谢谢您了。那他什么时候能转出icu病房?”

    陈大夫忍不住微微一笑,这位家属每次询问准少不了这句。“再等几天看看情况,如果没有太大的问题,就可以转去特护病房了。”

    “真的?!”刘蓉又惊又喜,激动得仰起头来对着站在一旁的儿子道:“小昭能出icu了!”

    江冬心里也高兴,朝着老娘咧嘴一笑,露出齐齐一排牙齿。

    “不过他的身体状况仍存在很多问题,恢复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希望你们做好心里准备。”陈大夫好心地提醒道。

    “嗯,明白了。这阵子真是多谢您了,陈大夫。”刘蓉满心感激地道。一想到外甥马上就能从那个冰冷孤单的地方转出来,欢喜得忍不住要落泪。

    这一关,外甥总算是挺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整个重写了,以前那个梗,后面再用o

    ☆、第六十三章 艰难的抉择

    作者有话要说:  让各位久等啦,非常抱歉。

    最近沉迷游戏,睡觉时间都觉得不够用了,泪奔啊~

    更新半章,表示俺还木有坑~

    最近这两天,展昭的精神略有好转,小护士偶尔会把床头架起来,让他半卧着靠一会儿。蒙上眼睛后,眩晕的感觉变得很奇妙,身体像是在黑暗中不停地旋转,仿佛下一刻便会倾倒在地。他经常会从浅眠中惊醒,然后在半睡半醒中度过剩下的大半日时光。往事和梦境不停地在眼前穿梭交织,思绪一片混沌不清,却提不起一丝思考的力量。

    “小昭。”正当他迷蒙的时候,房门被推开,温柔的声音轻轻传进耳来。

    “舅妈。”他忍不住开心地喊道。

    刘蓉走到床头,低下头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外甥,心疼得恨不能替他受这份苦。这二十多天,外甥每天孤零零地待在这里,除了冰冷的仪器,连个能陪他说话的人都没有。尤其是他的眼睛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忍不住揪痛。一旁的江冬看老娘又开始感伤,忙道:“刚才我们去问陈大夫了,他说过两天如果情况允许,你就能转去普通病房了。”

    “真的?”展昭兴奋地问。

    “真的,哥不唬你,不信你问我妈。”

    还不等展昭开口询问,刘蓉已经抢着道:“嗯,刚陈大夫亲口说的。”

    “舅妈,到时候我要吃你做的鸡蛋羹。”展昭笑嘻嘻地道。

    江冬一听,咧嘴乐了,扶着床头的铁护栏讥讽他道:“你小子,整天待这儿,没事儿就琢磨吃呢吧。”

    展昭也不生气,一想起再也不用吃医院的营养配餐了,心中就莫名的开心。“表哥,我听舅父说你准备结婚啦,恭喜你。”

    “我爸这嘴可真快”江冬嘟囔了一声,道:“我还想亲自告诉你的。”

    “谁说还不都一样。”说起这,刘蓉比儿子还开心。以前她整天念叨,恨不能儿子能赶紧找个女朋友,没想到这小子蔫不溜丢的还挺有主意,刚把女友介绍给家里人认识,就谈到终身大事上了。

    “可我连日子都还没定呢”

    “表哥,你害羞啦?”展昭打趣道。

    “有精神拿你哥找乐了啊?看你好了我怎么收拾你的。”

    这兄弟俩,不见时互相惦记,见面就逗弄。刘蓉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从墙角拉过木椅,坐在床头开始和外甥闲聊起来。

    书吧小二层的房间里,展怀义坐在沙发上,望着左侧墙上的木格栅小窗,表情沉静,内心却思绪万千。十三年前,一场车祸夺走了妻子的生命,原本幸福快乐的家庭也在瞬间被摧毁。那时候他萎靡不振,消极颓唐,整日浑浑噩噩,一心沉浸在失去爱妻的痛苦里,甚至忘记了儿子的存在。离开部队大院后,他把全身心都投入到新的工作中,用忙碌来麻痹自己,忘却悲伤。半年后他被公司委派到海外工作,一走三年有余,没料到再回来时,听到的却是儿子病危的噩耗。这一切仿佛是上天对他的报复。当他可以好好珍惜和爱护他时,他没有做到,现在就算是想要补偿,也已经找不回那些错过的时光了。为什么偏偏在将要失去时,才意识到对方对自己的重要性?!如今他只想能在有限的生命中,多待在他身边一会儿。可就是这么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让他无从抉择。上一次回来,大舅子的一席话犹如当头一棒将他敲醒。作为一名父亲,他鲜少关心过儿子的心理,至于儿子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从来没有思量过。几经琢磨,他终于决定放手,让儿子过他想要的生活。可是如今,儿子再次病倒,看着他苍白瘦弱的样子,他实在不愿再与他分开。可就在昨天,大嫂的一番苦心相劝,句句在理,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抉择。他回来,第一,将失去在海外工作的津贴补助,这笔钱对他来说相当重要,儿子治病的花销不是小数目,他不得不权衡;第二,带儿子回去南方与带他出国其实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最大的问题是,由于工作的原因,他不能随时陪在他的身边,把他交给看护,就如大嫂所说,怎比得上自己家里人放心。第三,就是这里,这间书吧。展怀义想着,将目光从窗户上移开,细细地打量起房间里的摆设。他还记得儿子给他发送的邮件里,字里行间充满的喜悦,无不透出对生活的热爱和自由的向往,一张张精心拍摄的照片,带着他的努力,含着他的心血。当初他狠心地要求儿子放弃了当一名警察的理想,难道他要再一次逼着他放弃这里么?他怎么忍得下心!

    ‘菡珊,如果你泉下有知,一定会责怪我没有好好照顾我们的儿子。’想起亡妻,他的心里一阵刺痛。如果她还活着,是不是一切都将不一样。

    一周后,展昭从icu转到单人特护病房。展怀义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儿子的身边。他想过了,尽可能的在自己能陪伴他的日子里多陪陪他,因为他决定了,过不久就回去。虽然离别是痛苦的,但是他开始学着去尊重儿子的想法,改变自己能改变的。虽然晚了些,但是他再也不想执迷不悟,一错再错下去了。大舅子和嫂子两人对小昭的爱一点也不比自己的少,把儿子交给他们,他放心。

    这些天他时常与儿子聊天。由于儿子的眼睛还没有恢复,生活上存在着诸多不便,偶尔他会开口请求帮忙,每当这个时候,展怀义都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儿子还是那个没有长大的孩子。自幼时,儿子便与菡珊更为亲近,对自己却总是恭恭敬敬,很少有亲昵的表现,长大后更是如此。在海外的四年里,儿子住在隔离病房,虽然他有时间就过去陪他,却从未像这一次这样每日与他朝夕相处过。离别的日子越是临近,他越是舍不得。夜晚熄灯后,他躺在医院的陪床上,看着不远处儿子消瘦的身影,久久不能成眠。

    “小昭,睡了没?”

    “还没。”

    展怀义翻了个身,面向儿子这边,轻声道:“再过两天,我就回去了”他说着,鼻子不禁有些发酸。“我不在的时候,好好和你舅父舅妈相处。”

    “嗯。”展昭应了一声,半天没说话。一时间房间里静悄悄的,只闻浅浅的呼吸声。

    初夏的夜晚,凉风习习。皎洁的月光从纱帘的缝隙中洒进来,白色的墙壁被染上了一层暗淡的蓝。入睡前摘掉护眼罩,朦胧中,展昭望着微微舞动的窗帘一角,心里犹如针刺一般难受。前几天舅妈已经和他说了,父亲为了他原本打算请调回国,带他一起回南方,可最终却放弃了这个想法。这其中的缘由,不用别人说,他也明白。自从生病以来,家里上上下下的人,全都以他为中心,无时无刻不在为他着想。所有的这一切,让他无以为报。他和许多病人一样,曾有过消极的想法,觉得自己就是个包袱和累赘,事后想想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他们。家人对他的爱是无私的,而他最好的回报,便是积极的配合治疗,让他们放心。他轻轻地屏了一下呼吸,喊了一声:“爸”多少感激在心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对不起,爸我又让您操心了”

    “好了,什么都不要想。时间也不早了,睡吧。”父亲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令人心安。展昭微微地侧过头,眼眶不由自主的便湿润了。

    透过蒙蒙的月光,展怀义看着儿子轻轻地擦拭着眼睛,心中一疼,喉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儿子终也是舍不得他的吧他想着,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最近这些天,蒋平真是有苦难言。每次从医院探视完展昭出来,老五都会拉着他一起到高层这边。若在以往,他自是无所谓,可如今每次过去,必要遭到一番试针苦刑。

    “我说老五,你对展昭可真够下心思的,就是对我这四哥也太残忍了点。”

    “别打岔,刚才打的那针疼不疼?”白玉堂举着针管,目不斜视地盯着蒋平问。

    “打针能有不疼的?这不找乐呢么?当然疼!不信你给自个扎个试试。”

    “怪了,没错啊”白玉堂喃喃自语道。他绝对是按照大嫂教他的方法和书上讲解的要求一步步做的,该注意的他也都注意了,给自己打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多疼,怎么四哥次次都喊疼?

    蒋平哪知道他的心思。其实他嘴上说疼,完全是出于心理上的作用。就老五这样,怎么瞅也不像是会打针的主儿啊,一看见他拿着注射器,虎视眈眈地向自己逼近,针头还没刺进胳膊就已经感觉到疼了。

    “老五,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展昭摊牌?”蒋平一边揉着胳膊一边问。

    白玉堂把注射器上的一次性针头拔下来扔进沙发旁边的纸篓里,好似没听到蒋平的问话一样,自顾自收拾着注射用具。

    “哎,问你话呢!”蒋平提高了嗓门道。

    其实白玉堂的心里也没底。一向自信的他竟有些犹豫踌躇起来。“等他好点再说吧。”

    蒋平看看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想了想,又打消了念头。突然想起什么,扭过身来兑兑旁边的人道:“有报道说你把名导周普的新剧给推了?”

    “嗯。”

    “为了展昭?”蒋平说着,凝视着白玉堂的脸,不由摇头一叹。“我说你什么好,周普在影视界的名气,多少人巴不得他能找上门,你怎么反倒打起退堂鼓来了?这将来要是展昭知道了,也”

    “四哥,你别说了,我自有打算。”白玉堂打断了蒋平的话,仿佛并没把推拒名导的邀请看成是什么大事一般。“再说这次的决定也不全是为了展昭。我是看过剧本以后才决定推了的,那故事我不喜欢。”

    “那你这次拒绝了周普,就不怕以后别的导演不找你?”

    “不找那是他们的损失,我有什么可愁的?”

    蒋平望着他不可一世的模样,心里即无奈又佩服。要说娱乐圈,人员混杂,有几个不想出名的,只要有名导邀约,谁还会去考虑什么剧情。像白玉堂这号人物,真是打着灯笼也没处找。不过,这是好事儿,他不愿随波逐流,自己这个当哥哥更应当大力支持他才对。

    “四哥,我想拜托你件事儿。”白玉堂突然道。

    “说。”

    “明天书吧的签售会,我不过去了。到时候麻烦你多费点心。”

    蒋平疑惑的看着他,实在是搞不懂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以前吵吵嚷嚷着要去,怎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你别这么看着我。”白玉堂说着,往沙发里一靠,缓缓道:“这些天我想过了,展昭有他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并不想去打乱。如果我去了,未必是件好事。”他说着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蒋平。“四哥,你懂我的意思吧。”

    五个兄弟中,蒋平是和白玉堂走得最近的一个,虽然老五没有把话说透,但他心中已经了然。再怎么说,老五也是个公众人物,就这么冒然出现在书吧签售会上,对于书吧将来的发展虽有益处,但对展昭个人来说却有着不可预知的影响。

    “嗯。”蒋平望着白玉堂,头一次觉得身边这个五弟是真的成长了。“明白了,你放心吧。展昭交给我的事儿,不用你说,我也会放在心上的。”

    “谢啦,四哥。”

    “说谢不如出去给我买点吃的,就你们小区右边那家店,爆炒猪肝,来一份。”

    白玉堂忍不住咧嘴一笑,站起身爽快地道:“等着。”说着抓起茶几上的钥匙快步走出门去。

    ☆、第六十四章 冗长的日子

    书吧签售会很成功,店里也跟着卖掉了不少书刊。关店后,江冬驾车直奔医院,绘声绘色地将当时的情景讲给表弟听。

    “今天来的人可真多,多亏了有四哥和李姐的帮忙,不然我自己还真忙不过来。”

    “表哥,真是谢谢你。”展昭说着微微一笑。“上次你说的硬盘我还没给你买呢。”

    “对啊,你不说我都给忘了。”江冬一拍脑门。“我正想在家里装个台式机,到时候跑不了你的。”

    展昭笑着挪动了一下身子,道:“现在几点了?”

    江冬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快十点了,怎么?有事儿?”

    展昭本想给蒋平打个电话,但时间已晚,又不知对方是否已经歇下,思忖了一下道:“表哥,你帮我给四哥发个短信。谢谢他。”

    “好。”江冬答了一声,开始低着头发短信。这段时间他和蒋平也混得熟了,还找对方聊过将来房子装修的问题。“四哥这人不错,对你够铁的。”

    “嗯。”

    “其实白少”话一出口,江冬立马醒过味来。吐吐舌头,忙把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其实白少对你也不错,你俩又早就认识了,告诉他又有什么?”他虽然改口,但却说出了心中所想。有时候他真搞不懂,有什么理由,能让表弟那么固执的非得瞒着白玉堂不可。而白玉堂那边也是,知道了也不敢告诉表弟。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东西,他完全想不明白。直说了不就得了,哪用得着这么曲里拐弯的。“我说”

    “表哥,你就不要再问了。”展昭低声打断了江冬的话。

    江冬见他刚才还唇角弯弯的,一听到白少两字,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连眉头都拧成了疙瘩,心中一叹,拖长了声音,无奈地道:“好好,我不说了。”

    两人正聊着,江冬的手机嘀嘀嘀的响了起来。打开一看,是蒋平回复的短信。

    “四哥让我告诉你,说甭跟他客气。还有他明儿出差,大概得走两周,让你好好养身体,等他回来再来看你。”

    “好。”展昭说着,微微移动了一下胳膊。“表哥,我真想洗个澡。”

    “开什么玩笑?!”江冬瞪大眼睛喊道。“你这才刚好点,不行!”连翻个身都费劲儿还想洗澡?!没门!

    他只是感慨一下,没想到表哥竟当真了。展昭叹口气,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我身上都发霉了。”

    “那你让我看看长蘑菇了没有?要是长蘑菇了,我就让你洗。”

    展昭被江冬说得无语,小声道:“就算没发霉,也发酸发臭了。”

    “瞎嘟嘟什么?你那纯碎是心理作用。每天都给你擦身子,干干净净的,哪像你说的那样。”江冬站起身,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放,扭头道:“我去洗个澡,你给我老实睡觉。”自从姑父走后,这小子总是一个人愣神,今天好不容易有了点兴致,自己就陪他多聊了会儿,没想到一下忘了点,竟闹到这么晚。江冬想着,心里直后悔,这要是让老娘知道了,他俩谁都跑不了,肯定得挨一通教训。

    “行啦,别愁眉苦脸的了,等你好了,天天洗都没人管你。”江冬说着抬手按下墙壁上的电灯开关,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把眼罩摘了吧,用不用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你去洗澡吧。”

    “那好,早点睡。”

    “嗯。”

    江冬见他没再坚持,借着月光的清亮,转过身,轻轻地走进洗浴间。

    夜里,展昭觉得有点冷,把薄被向上拉了拉,翻个身准备继续睡。鼻子里突然有东西流了下来,抬手一抹粘糊糊的,将手指凑到眼前,又看不清,模模糊糊的一片,嘴巴里的血腥味却越来越浓。他趴在床上,半撑起身子,眯着眼,借着月光伸出手臂在床头柜上摸索,可摸了半天也没找到纸巾。

    一旁的江冬睡得正熟,发出轻微的鼾声。展昭无力地趴在枕头上,觉得脸颊处湿乎乎的,又黏又腻,心中不由一阵烦闷。表哥已经为了他的事忙了一天了,他真的不想吵醒对方,可是他闭了一下眼,沉吟了一会儿,轻声喊道:“表哥”

    江冬没有动,展昭看着暗处的表哥,闭上眼又喊了一声:“表哥。”

    “嗯”江冬在睡梦中,发出轻轻的呓语,动了两下,却并没真正醒来。

    表哥一定很累,展昭悠悠地想。此时他头晕目眩,一股股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冒,浑身唧唧索索的,却连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了。

    江冬迷迷糊糊中貌似听到表弟在喊他。突然一个激灵,忙翻身爬了起来。

    “小昭?怎么了?”他刚刚醒来,还不太能适应黑暗,摸着黑走到表弟的床头,也没看清楚状况。

    “表哥我好像流鼻血了。”

    江冬听他说话喘得厉害,一点底气都没有,心里一惊,也顾不上对方的眼睛,直接摸到墙上的电灯开关按了下去。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手直打颤,忙按下墙上的呼叫按钮。

    展昭半睁着眼趴在床上,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头发都湿了,一绺绺地贴在额前。鼻血汩汩地流,染得枕头上一大片红。

    江冬赶忙将他翻了个身,只觉触手一片濡湿冰凉,心里一揪,忙道:“你等等,我去打盆水来。”

    “嗯。”展昭望着晃动的光影,轻轻地应了一声。

    江冬见他还清醒着,稍稍放下点心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洗浴间。不一会儿,端着一盆热水返了回来。床上的人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无息,连眼帘都阖上了。江冬怕他已经晕厥,忙不迭拍拍他的脸颊,低声唤道:“小昭?小昭?醒醒”

    “表哥我醒着。”展昭微微睁开眼睛,强打起精神道:“就是流了点鼻血没事儿的,你别着急。”他双眼里一片血红,似要滴出血来一般,令人怵目惊心。江冬见状,心疼地道:“灯光刺眼,闭上眼说话吧。”

    “嗯。”展昭应着,轻轻合上眼睛。

    江冬把他脸上的血擦干净,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块明胶海绵帮他堵在鼻子里,又喂他喝了安络血。见值班医师这么半天还没来,心急地又按了两下呼叫按钮。

    这一次有惊无险,等护士赶到时,取出明胶海绵看了看,血已经流得没那么急了。

    “护士小姐,他没事儿吧?我刚给他吃了2片安络血。”江冬站在一旁问道。

    “还有轻微出血,不过问题应该不大。过半个小时看看情况,如果还止不住,按铃叫我。”

    “好,多谢您。”江冬见小护士急匆匆要走,扬声喊道:“不好意思,还得麻烦您一下。能给来个替换的床单和枕头么,还有病号服,我们自己换就成。”

    “可以的,请稍等一下。”小护士说完,推门走了出去。

    一晚上折腾下来,天蒙蒙亮的时候,鼻血终于止住了。早晨刘蓉来的时候,看见儿子和外甥还迷迷瞪瞪地睡着,只不过两人的位置却对换了个。她看看病床上的儿子,又看看陪床上的外甥,心中满是疑问,却没忍心吵醒两人。到儿子醒来才得知昨晚发生的一切。

    “我看他实在撑不住了,就没敢再折腾,等他醒了再说吧。”江冬低声和老娘耳语道。

    刘蓉见儿子眼圈一层青晕,低声道:“今儿你就甭去书吧那边了,在这陪他聊聊天。”

    “嗯,好。”

    “你去洗脸,我出去买个早点。想吃什么?”

    “您看着买就行了。”江冬说着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走进浴室。

    刘蓉望着儿子的背影叹了口气,扭身走到陪床前,替外甥把薄被向上拉了拉,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后,转身走出病房,轻轻地掩上了门。

    洗漱完毕后,江冬走出卫生间,看了一眼依旧沉睡中的表弟,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头柜前,拿起手机走出病房。

    清晨,住院部的走廊里静悄悄的,连个过往的人也看不到。他先是给女友发了个短信,然后拨通了白玉堂的电话。

    “白少,是我。”

    “展昭怎么样?”电话那头的白玉堂一上来就急迫地问。

    “昨晚流了不少鼻血,折腾得够呛,现在还睡着。”江冬如实答道。“今儿傍晚,我是过去接你还是直接到会场碰头?”

    “你不用来了,就一个小节目,我自己去就行了。”

    “我还是过”

    话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的白玉堂打断 :“我说你不用过来你就不用过来。好好在医院里陪你表弟,需要你的时候,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江冬见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再坚持,沉声道:“那好,有事call我。”

    “嗯。”

    挂断电话后,白玉堂拿着手机缓缓地靠进沙发里,还没两秒钟,突然蹭的一下又坐直身体,迅速地播出了一个号码。电话铃响了几声后,嘀的一声,直接转入留言系统。他烦躁地按下切断键,正想把手机放到茶几上,突然一阵铃声大作,吓了他一跳,忙又按下接通键。

    “老五,这么早,什么事儿?”蒋平的声音带着点鼻音,囔囔的,似是刚睡醒。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告诉你大概两周了么?干嘛,我这还没走呢,就想我了?”

    “办完事儿赶紧回来。”

    “嗯。”蒋平答完,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头,问道:“我说你这大清早的打电话过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白玉堂被他说得有些过意不去,歪着身子往沙发里一躺,道:“用不用我送你到机场。”

    “良心发现了啊?”蒋平故意调侃道,但知他最近心情抑郁,也只是点到为止。“不用,我走之前还得去趟公司,和同事约好了,一起从公司走。”

    “那好。路上小心点。”

    “嗯。”蒋平答完,又加了一句:“放心,我尽量早回来行了吧。没别的事儿我挂啦。”

    白玉堂一听,不由自主地笑了。“嗯,你继续睡吧。”

    接下来的几天,白玉堂参加了几个综艺节目的录制,在与童宇节不合以及推拒周普导演邀约的双重报道下,他的事业不但没有受到什么负面的影响,反倒有蒸蒸日上的倾向。近日来,接连不断地收到了好几个制片方的邀请。

    办公室里,卢方看着站在窗台前心不在焉的白玉堂,语重心长地道:“老五,这个圈子你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没有人能够永远站在浪尖上。人红一时,如果不在这个时候抓住时机,错过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我希望你能够好好地想一想,这可是关系到你将来一生的影视业发展,别不当一回事儿!”

    大哥的话,他都懂,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白玉堂转过身,往沙发的扶手上一坐,两条长腿随意的交叠在一起,沉声道:“除了方纯那部剧,其他的都推掉。”

    第1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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