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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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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娱乐圈修真]午轩 作者:寂寞也要笑

    第9节

    现在午轩说要走,何天暮虽然自持修为高深,却也有些顾忌石家的威势,便没打算再理会他。

    宇文显连忙笑着邀请午轩:“当年戚家咄咄逼人,宇文家不得不表态,只能护你平安,再把你送到一位修行者身边教养。其实爸爸他们一直记挂着你。先前你要教导珍儿吐纳修习内家功法,我也没来得及跟你详说当年的秘辛。这次你不如跟我回去,也让你舅老爷他们看看你,勉强解开心结。”

    石振那已逝的母亲是宇文家的千金。石振的舅舅,午轩按照血缘关系的确得叫一声舅老爷。

    午轩心中早有打算。请神容易送神难,既然把他来了,可没那么容易再平平常常的将他送走了。他就那么安静的等在这儿呢,所以才在何天暮强留下他之后一直没有暗中出手。否则的话,何天暮引虎入室而不自知,当真是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午轩也料定自己只要一说想走,宇文显必定会费尽口舌的再来留他。

    他表露出的气功实力,修行强者是不会瞧得上眼的,豪门家族却未必视而不见。更何况,能在年仅十三岁时就把内功练到高深境界,资质根骨是一方面,悟性智慧更是一方面。

    他现在算是成长起来了,小露锋芒之后,石家暂且不说。宇文家、戚家这两家斗来斗去,谁都不能容忍对方把石家抓牢,为了死死咬住石家,他们必然不会放过他这个石振的早夭长子。早晚都会碰一碰的,他何必要躲着避着,被动的等这些人上门来找麻烦?

    他是该主动去一趟津平市了。现在的时机也刚好一举两得,以后他会更忙,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呢?如果他没料错的话,这个初秋应该就是“庚金降魔棒”出世的时候。何天暮之所以要赶回津平市,只怕也正是因为那块一直封印着庚金降魔棒的“长条黑石”被人看出古怪了……

    他是不想暴露修行者身份,免得修为越深越容易被灵异圈的风风雨雨搅乱生活。可必要时,他也不是非得死心眼的与“修行者”三个字彻底断绝关系。比如现在,他就不妨弄点“间接关系”出来。

    ……

    午轩诸多念头闪过,却在宇文显邀请他时轻轻摇头道:“不必了。”

    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

    宇文显便看向宇文珍儿。

    宇文珍儿早就嘟起了嘴巴,过来扯着午轩的手撒娇恳求道:“别走嘛!你教我的内功法门,我好多地方都不懂,你不要走好不好?师父一直好忙,不能一直教我。而且我好喜欢你,你的剧照、试镜、片花,我通通都有收藏哦!不要走好不好?等《浮霞仙纪》上映,咱们一起去看首映!”

    午轩神情不改,任由她摇晃自己的手,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态度显得挺坚决的。

    何天暮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水,此时抬头看着宇文珍儿,微显宠溺的摇头一笑,然后看也没看午轩一眼,只道:“罢了,你既喜欢,就让他跟着细细教你。如果扔你一个人练功,只怕你会躲懒。”

    宇文珍儿眼睛一亮,“嘻嘻”笑着拍拍午轩的手:“太好了!以后你要叫我表姐哟,仙主表弟!”

    午轩神情如常,垂眸不发一言。似乎非常不情愿。重生前,他都不知道原来演戏也挺有意思,否则,他那时应该能过得更容易一点。过刚则易折,虽然他不会对谁弯腰,但偶尔也可以依靠“演戏”来适当的润滑润滑。他以前的确是自闭了些,直到现在才知道其中趣味。像耍猴一样。

    何天暮只用眼角余光瞄了他一眼,没有放在心上。何天暮只是稍稍有点顾及石家,不愿节外生枝罢了。如果午轩不识抬举,他自会使出一些小手段让午轩明白,天塌下来,元气外放还支撑不住!

    何天暮收回目光,轻轻抿了口茶水。

    宇文珍儿拉着午轩的手往楼上跑:“佣人会收拾行李的。你来看看我收藏的你的剧照和片花。”

    宇文显松了口气,午轩再不情愿,他也要悄悄的把午轩带回宇文家。幸亏他哄着侄女宇文珍儿来小湘城游玩,才把何天暮这位供奉也引了来。有何天暮在,谁都不敢靠近,否则他就算能带走午轩,要想直接顺利的抵达宇文家——尤其是在石振的虎视眈眈下,也是非常难办的。

    于是,午轩就这么怀着一颗快刀斩乱麻的心,非常迫不得已的随着宇文显一伙去了津平市。

    津平市,华夏重城,人称华夏豪门聚集地之一。

    宇文家在那里,戚家在那里,石家也在那里。

    ……

    到了津平市,何天暮将宇文珍儿连同午轩一起送到了宇文家祖宅。

    何天暮是宇文家的供奉,因为有着“出窍”境界实力,其地位只比家主稍次,还是有些超然的。何天暮以往也住在宇文家祖宅,但这回他没有进门,他道:“我去看一件东西,或许晚些回来。”

    宇文家祖宅中只住着当今家主宇文昆湃一脉。

    宇文昆湃儿女众多,三个嫡子也都算有出息。宇文显在整个宇文家族的同辈中排行第九,正是宇文昆湃的第二个嫡子。宇文昆湃另外两个嫡子都在外面分别从商从政,其余庶出的儿女也各有事情忙碌,或者在外面逍遥快活,偶尔才回来尽尽孝道,平常时候大都不住在这里。

    陪着宇文昆湃夫妇一起常住这里的,只有三个姨太太、一些没成年的儿女,和几个孙子孙女儿。

    宇文显向父母等人介绍午轩。

    宇文昆湃、宇文夫人、几个姨太太都神情慈和,宇文珍儿依偎在宇文夫人跟前,叽叽喳喳的笑语:“奶奶,午轩表弟演的顷玦像真的神仙一样,我都是他的粉丝……”

    午轩该坐就坐,却一言不发,谁都不理。有佣人端茶送水,他也神情淡淡的端起来抿一口润润喉。

    宇文显有些尴尬的笑着打圆场。

    宇文昆湃不以为忤,低低的叹息了一声,温和的看了午轩几眼,便示意宇文显带午轩去休息。

    但午轩有事要做,怎么能就这样去休息?如果没累到就去休息,那他休息时,过来跟他套近乎的人岂非要一个接一个?

    好在宇文珍儿是个好队友,她也连忙跟着跑过来,不等宇文显带午轩去客房,她就在半路上拉着午轩的手去向她的小叔叔小姑姑、弟弟妹妹们献宝,炫耀她的午轩表弟的“元气外放”。

    宇文家的少年儿女们虽然普遍有些清高,甚至目下无尘,但经过网络上仙主热潮的洗礼之后,其中欣赏仰慕“仙主”的人也不是没有,自然就有人矜持着想跟一身疏离清冷气质的午轩搭讪。

    宇文珍儿笑着哼了声,不等众人围住午轩,她又摇着午轩的手,央求午轩表演:“你瞧他们心高气傲的,搭讪都假装不认识你呢!其实他们肯定早就看过你演的‘顷玦’剧照和片花了,午轩表弟你拿出几手功夫来震一震他们!嘻嘻,让他们全都变成你的铁杆粉丝,追着你送花索吻要签名……”

    午轩似乎顾及着何天暮,并没有甩她脸色。

    然后,午轩在宇文家祖宅的练功场中大肆习武磨砺身体。他面无表情,却像是发泄一样的飞身踏地、挥拳猛击、旋身甩腿、外放元气……活像一场人形风暴,把宽敞坚固的练功场打得坑坑洼洼。

    暴力、凶猛,却又清俊、翩然。

    一个外貌十分养眼的男生,出人意料的施展出如此恐怖的凶威,宛如一头披着精致人皮的凶猛怪兽。但他的功夫举止却又仿佛是一副动极生静的优美的图画,只是在举手抬足间就有莫大威能而已。

    围观者中,别说其他人了,宇文珍儿自己都惊得呆若木鸡。

    修行者的神奇威能毕竟都属于神秘事件,就算宇文珍儿很得何天暮宠爱,但她没有觉醒灵觉,也只是对修行者知道个印象轮廓罢了,没可能见到何天暮为她表演法咒符印的种种神奇。

    宇文显也暗暗咂舌,背身冷汗,庆幸自己在小湘城及时反应了过来,果断藏住了恼恨,向午轩再次示好,才没有真的弄巧成拙。不然的话,他身上断几根骨头都是轻的!而且断了也是白断,家族那么看重石家和石振,他事后难不成还能请谁把午轩弄死报仇?

    “好了好了,午轩表弟,你快停下来吧!”

    众人目眩神迷的看着午轩习武磨炼身体十多分钟,宇文珍儿才豁然回神,有点不好意思的喊。

    但这回,午轩却没再理她。

    随后谁喊停都没用,连宇文昆湃都被惊动了。

    宇文昆湃本身就是“意念”境界的修行者,但他下来看到残破狼藉的练武场,也不禁眼眸一缩。

    聚灵、意念、出窍、显化这前四层境界中,聚灵境界是最基础的第一个境界,“意念”境界则是刚能绘制符印,施展法咒的第二个境界。“意念”境界的符印和法咒威能,不一定就能完全藐视普通人的“元气外放”杀伤力。“元气外放”可谓是古时以武入道中的一个小极致,低级修行者还不能无视它……

    宇文显走到宇文昆湃身边请示。

    宇文昆湃摇摇头,走了回去,叹息道:“让他练吧。何先生以势压人才将他请来,他的心情我是能够理解的。年轻人心气旺,等他过了这股气劲儿,我再跟他聊一聊,澄清他的误会。”

    宇文显道:“是,那我留在这里等着。”

    当天,午轩磨砺身体半个多小时,把练武场打得彻底废弃掉,顺便在宇文家小一辈儿女的印象中加深了“仙主”这两个字的分量——这些人就算以家族为重,也不是没可能成为他的粉丝乃至信徒。

    事后,午轩脸色苍白,一副元气损耗过度的模样,向宇文显要了间客房,进门前,极度淡漠的对那一群一直尾随着他的少年男女扔下一句话:“我要休息,谁都别来打扰我。”

    “午轩表弟……”宇文珍儿也被宇文显解释和告诫过了,愧疚的讨好着想要跟他说话。

    午轩没理她,进门后,“砰”的一声重重关了房门,又“砰砰”的把房内书桌扔到门后顶住。

    宇文珍儿嘟着嘴巴,被宇文显劝着怏怏地走开,还遗憾的表示:“九叔你放心,我不会打搅午轩表弟休息的。我知道他在生气,也知道他刚才发泄愤怒累到了,他都把桌子拉过来堵门……”

    宇文显笑着逗她两句,把她和其它弟妹子侄全都劝走,然后运起体内元气,侧耳倾听午轩房中的动静。听了小片刻,他确定午轩趴在床上呼呼大睡了,才眯了眯眼睛,脸上没了之前的温和表情。他转身上楼,走向父亲宇文昆湃的书房,刚上一层楼梯,还没走到书房门前,突听一声沉闷的巨响!

    “轰隆!”

    宇文家这座祖宅被震得微微一颤。与此同时,一股剧烈的灵气波动从庭院方向散发开来。

    “哪来的修行者撒野!”

    宇文显陡然变色,急忙转身,冲向楼下的庭院符印阵法的控制暗室。

    但下一刻,他从楼层的梯口窗户旁一眼扫到外面庭院的情形,便不由浑身一僵。他的步伐顿住,脸色煞白,缓缓后退了两步,忙又回头拼命的冲向书房,但没跑几步,他便扑通摔倒……

    宇文家宅之中,慌乱声四起。保安人员被惊动起来,全都蓄势待发。

    庭院中,一条艳红色的火焰巨蟒将宇文家祖宅的正门连同附近墙壁一起轰成了碎屑,然后贴地三尺的游动穿梭向正房,并将其所过之处的树木花草全都焚烧成灰。而这条两米多长、惟妙惟肖的火焰巨蟒后面,一尊浑身都包裹在蓝紫色火焰铠甲中的强者从容迈步而入。

    这尊强者的身后,庭院的外围,一片迷蒙的气流像是海市蜃楼一样把这里的一切全都覆盖住,将宇文家这座祖宅现在正在承受的灾难深深的掩藏着,让距离它不远的街道行人全都没有察觉。

    庭院中警戒起来的保安人员个个身手高超,但谁都没敢轻举妄动,随即更是谁都不能再动一下!

    因为随着这尊强者的抬步走入,一道无比精纯的灵觉散发出来。

    他的灵觉,带着威严深重、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的气势,又如同凛冽寒风一般扫探而过!

    这道强得不可思议的灵觉扫过那些保安人员,又从宇文昆湃、宇文夫人、宇文显、宇文珍儿,以及其他宇文家的儿女子孙身上森寒的刮过,但却略过了年幼无知的孩童,只把十三岁以上的人——包括“意念”境界的宇文昆湃在内——压制得如堕冰窖,身体四肢完全僵硬着无法稍动。

    被这道灵觉压制得摔倒在地的宇文显通体发寒,心里惊惶的骂着:宇文家还有这等境界的强敌?什么时候结下的?谁惹来的?不是找死吗!这是要带着全家老少一起去死啊马勒个ac的傻叉……

    ☆、第33章 巴掌拍飞

    修行者的“灵觉”是虚无的真实,强到一定境界后,灵觉虚无时可以让人无从察觉,灵觉真实时能让人泰山压顶。

    那道灵觉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转眼间,它就似缓实疾的扫遍了整个宇文祖宅。

    因为宇文昆湃与其长子都是二十岁结婚生子,而且爷俩都纳了几个姨太太生个不停;宇文昆湃那些成年的庶子也是有样学样,个个拼命的生;已经六十出头的宇文昆湃有修为在身,到现在也是形如壮年,雄风仍在……所以宇文祖宅中,十三岁以上的少年男女着实不在少数,称得上“一群”。

    宇文珍儿是宇文昆湃长子的嫡女,又有何天暮的宠溺,在宇文家十三岁以上的少年人中,她素来是最为娇生惯养的。她被这道威压凛冽的灵觉吓得倒在地上,头脑一片空白,如同痴呆般,面色也是青灰,瑟瑟发抖,涕泗横流,身下失禁而不自知……

    那道灵觉突然一收,消失无踪,被它压制得动弹不得的宇文家人顿时绝大多数都瘫软倒地。

    书房中。

    濒临“意念”圆满境界的宇文昆湃脑门和后背都是冷汗涔涔的,这时才终于能够开口。

    “不知是哪位前辈仙驾降临?宇文家蓬荜生辉。”

    宇文昆湃恭敬而谦卑的高声说着,“宇文昆湃训子无能,敢请前辈教诲,是哪个不肖子孙冒犯了前辈威严,宇文家族愿倾尽全族之力,但为前辈消除误会。”

    宇文昆湃已经暗中握住了那只可以激发整个祖宅符印阵法的玉章,但这并不能让他心中安定半分。

    宇文家的“出窍”境界供奉何天暮刚才外出,至今未归;

    宇文家本也有一位老叔公身怀“出窍”境界修为,但那位老叔公一心向道,终生未娶,行踪不定;

    宇文昆湃则只是“意念”境界修为,家中虽然也有符印阵势,但是,哪怕“出窍”巅峰境界的强者他也能试着依靠祖宅去抵挡,然而“显化”境界……如果哪位“显化”境界强者拼了被朝廷追杀也要灭他满门,他就算拼去老命的激发整个祖宅的防护措施,也没多少可能保下一个子孙。

    没错,能够用灵觉和威压,把他都压制得如同冰封的强者,至少都要是“显化”境界!

    而且,这位来者只怕还不是一般的“显化”境界!

    津平市是华夏重城,有两位“显化”境界的高手供奉,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

    宇文昆湃脑中转眼间想了个遍。

    他现在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等其中一位供奉感应到这里的灵气剧烈波动再及时赶来。

    于是,宇文昆湃勉强镇定着喊话,维持着恭敬姿态等候这位来犯强者回应的同时,心中比宇文显更为恨怒:不管是哪个王八羔子给家里惹来的大祸!如果能躲过此劫,老子非得亲手扒了他的皮!

    此时,那条火焰巨蟒正要游向几名保安人员,炽烈的火焰远远的就将他们吓得仓皇逃窜。

    那尊强者听到宇文昆湃的话,不发一言的抬头,然后挥手散去火焰巨蟒,脚步一顿,忽然消失。

    几乎不给人转眼的时间,那尊强者已经闪现在宇文昆湃的书房窗外。他一身铠甲纯粹由火焰凝聚,其上的符印花纹清晰无比,显得神秘莫测,符印微一流转,蓝紫色火焰便把窗户烧成灰烬。他抬步迈入,声音飘渺得像是从天外传来,只传入宇文昆湃耳中:“是你派人把午轩劫来的?”

    宇文昆湃一僵,午轩?竟然是来寻找午轩的?

    宇文昆湃令宇文显去软硬兼施的务必带来午轩,在那之前他也曾细细查过午轩的近况,但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头脑中的震惊和疑窦一起混乱,瞬即,他果断说道:“前辈误会了,不是我。是何先生自作主张!我是午轩嫡亲的舅老爷,见到他,便留他在这里休息……”

    但他一句话没说完,那尊强者抬手一拍,像是驱赶苍蝇似的,随手将他连人带桌拍到了墙上。

    宇文昆湃有修为加身,又保养得宜,身体魁梧强健,宛如正当壮年的武道高手,他平日里也的确算是一位强者。但在那来袭强者这一记看似简单的随手拍打之下,他没有半分抵抗之力!

    他只觉一股巨力撞来,像被大卡车迎头撞飞,他眼前一晃,下一瞬就大字型的撞到墙上,张开臂膀展示着一身高贵的唐装。他被撞得头脑发蒙,随即又狼狈的贴着墙壁滑落下去。

    然后他才蒙蒙的急忙拼力想要激发玉章。

    但那强者只一招手,玉章就从宇文昆湃手中脱手而飞。

    玉章径直投到那尊强者戴着蓝紫色火焰手甲的手上,“嗤啦”一声,烧成粉末。

    那强者一身火焰之间符印流转燃烧,绽放出一层氤氲的光华,让他显得异常雄武霸道。他走向宇文昆湃,不含感情的说着:“你等凡俗家族之间,任你如何蝇营狗苟,东挠西挖,利益算计,都与我无有干系。你只不该妄图利用我之‘准徒’为你谋利。无知小辈,坏我传承大计,岂不找死?”

    他飘渺如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杀意,面罩下的蓝紫色双眸也如看蝼蚁死虫一样看向宇文昆湃。

    宇文昆湃被他简单一招击伤,肺腑像是破裂了似的痛楚,这让他更加认清了彼此之间的差距。再听清这尊强敌的话,他心头一凛,为保一家老少,他忍着屈辱和剧痛,咽下鲜血,求饶道:“前辈息怒,晚辈等人都不知晓午轩是您选定的预备弟子。只因晚辈懊悔当年没能保下午轩,心中时刻记挂,逆子宇文显才自作主张,将午轩请来。宇文显犯此大错,宇文家必定会将他除名,任由前辈处置……”

    “何必将他除名?我自有对他的惩罚。”

    那位强者说着,一抬手,一股无形似幻的火浪将倒地的宇文昆湃扶了起来。

    宇文昆湃忙作感动状:“谢……”

    “砰!”

    那强者抬手成掌,轻轻一挥,又将宇文昆湃侧向拍飞。

    “噗。”往日里庄严肃穆的宇文昆湃飞撞墙壁,又把墙壁撞得微微一震,他吐了口血沫子,七荤八素的贴着墙壁滑落摔到地上。他内心屈辱无比,却还有最基本的理智,他看出来这位强者似乎没打算杀他,因为对方两次出手击他,都没给他造成危及性命的伤势,只是让他多吃很多苦头。

    “伪善卖巧,信口雌黄。该罚。”

    那强者说着,转身脚步一顿,蓦地消失,而他面向的墙壁上却凭空多出一个近两米高的窟窿。

    窟窿后面还是窟窿,连续两个窟窿之外,明亮的走廊上,宇文显惊惶未定,牙关咯咯作响。

    那尊强者仿佛本就站在那里似的出现在宇文显面前,一句话也不说,抬手冲他额头一指。

    “别杀——”

    宇文显心中吼叫着想要躲开,却被那一指点得天旋地转,随即“砰”的一声,他头下脚上的撞到墙壁上,然后跟他老父一脉相传,翻着白眼儿的贴墙滑落下来。

    宇文显只觉自己头脑空白,以为自己就这么被强者一指给点得濒死了。

    那尊强者一指点出之后便转身离开,只留一道烟水飘渺的传音被清晰的送入宇文昆湃父子耳中。传音之法全靠灵觉修为,强者的一缕灵觉传音,瞬间就能将长长一段话语送入他人耳中。

    宇文昆湃和宇文显二人脑中刹那间就响起一大段话来,涨得他们二人头脑晕眩:

    “本座师门传承隐于世间,不惹是非,不入朝廷,代代单传,只为延续祖师香火。午轩乃我选中之人,神魂被我封印,以此积蓄魂力。待他十八岁时,若能冲破封印觉醒灵觉,便为我徒,那时才可知我,而后继承我之功法,将之延续下去。倘若他无法冲破封印,则不能知我,一生沦为凡俗。

    “你等既是午轩远亲,本座便不取你等性命。此后,午轩演绎人生,体会人情,读书学艺,习武修身,都是应有之历练。尔等莫要与他提我,莫要勉强于他,理应尽心辅佐,本座自有赏罚。

    “尔等记住,午轩十八岁后如何,只看他能否冲破封印觉醒灵觉;但他十八岁之前,万万不可被凡俗家族纠缠,不可被金铜利益羁绊!你等倘若不知悔改,再敢坏我传承大计,本座必起杀伐……”

    这一缕传音还在宇文昆湃、宇文显二人脑海中回荡,那尊强者已经远去,凭空消失,无影无踪。

    宇文显空白的头脑这才恢复神志,一面呆呆的回想着这段话,一面喃喃道:“我没死,我没死。”但是转眼之后,他脸色青灰一片,“我的灵觉……我已经觉醒的灵觉怎么也被封印了?”

    宇文昆湃受伤不轻不重,头脑则混乱一片。他运起灵力,勉强调理了下伤势,来不及多想就急忙冲出去检查全家老少的安危。路过午轩所在的客房门前时,他心头猛地一跳,神情变幻间,极快的用灵觉扫了房中一下。

    只见午轩正端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神情镇定,却显得警觉,显然是被最初的巨响惊醒的。

    午轩所在的客房窗户只能看到后花园,看不到前方庭院。

    宇文昆湃没有出声,他轻轻按了下揪疼的胸腹,极尽后怕庆幸懊恼之复杂的下楼而去。他明白,那尊强者举手抬足就能置他于死地,根本没必要骗他,那就是说,午轩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尊强人封印了神魂,成了那尊强者的预备弟子,也不知道那尊强人刚刚离开……

    这走了狗屎运的倒霉孩子!

    宇文昆湃满心纠结。

    宇文家族是大家族,这里发生剧烈斗法,津平市的“显化”境界供奉便赶来得不慢。那尊来袭的强者才刚刚离开,宇文昆湃正要发挥他身为家主的威严,想要把家人和保安人员的慌乱都镇压下去,再让宇文家祖宅恢复往日的平静时,一位“显化”境界供奉就隐身从天而降,然后现出身形来。

    宇文昆湃急忙迎上去诉说事情经过。

    那位供奉听清事情始末,不由感慨一下:“被那位强者选为‘准徒’的孩子是石家的?”

    宇文昆湃脸皮抽动,叹息一声:“是啊。当年被送走的那个。”

    那位供奉摇摇头,石家看似平凡其实水深,他也不愿随便谈论。他又招来宇文显,用灵觉探察宇文显眉心祖窍中的封印,想掂量清楚对方的灵觉实力,但他的灵觉刚刚探察过去就脸色一变!他瞬间旋身而退三十多米,又捻诀施法洗涤神魂,才暗暗惊怒着狠狠的瞪了宇文家父子一眼。

    宇文昆湃忙问:“前辈,怎么样?”

    那位供奉一言不发,转身就要离开。

    宇文昆湃强撑着伤痛留他,说尽了好话,那位供奉才寒着脸道:“来者只单纯以‘灵觉’在你儿眉心祖窍中设下封印,又在封印中藏了一丝三火真意,恕我修为不够,不能妄动强者的封印!”

    宇文昆湃手抖一下,陪着笑又问:“敢请您告知,那位强者的修为境界……”

    那位供奉盯了他一眼,漠然道:“应是‘显化’巅峰。”

    宇文昆湃早有猜测,却依然被震得头脑发白面无人色。

    “显化”境界也如同其它境界一样,有不同的层次之分——小成、大成、圆满、巅峰。

    但显化境界是前四层境界的最后一层,突破之后就是“神人”。所以这一境界上的层次差距非常大,每个层次的提升都非常艰难。小成到大成,大成到圆满,圆满到巅峰,巅峰就是濒临突破了。

    这位供奉是显化境界“小成”,比显化境界的“巅峰”弱了足足三个档次。

    随后,这位供奉看在石家的面子上,再加上往日里宇文家对他也颇有孝敬,他才又放缓了语气,奉劝道:“那位来者未动杀心,只因你们劫了他那准徒,他才现身警告一二。世间总有隐世强者,等闲豪门家族的权势武力,对他们而言不值一提。好在他们大都一心修行,不喜是非,但如果那等强者动了杀心,宁可遭受朝廷追捕追杀也要报复杀人,你们可没能耐去防范。所以,别再对他那准徒动歪心思,万一妨碍到他那准徒积蓄魂力,谁也难救你们。另外,你这祖宅符印阵法的控制玉章已然被毁,如果没有备用之物,还是快将何天暮召回吧。那位强者不愿杀生,但你别给了小人可乘之机。”

    宇文昆湃脸色变幻,连连道谢,诺诺应声,又作懊悔无比状,连说自己是因为挂念这个早年被石家外甥送走的孩子,才让儿子将之请来。

    那位供奉不掩嘲讽的嗤笑一声,该说的都说了,他也是仁至义尽,便转身要走。

    宇文昆湃被他笑得脸皮挂不住,却不敢变脸色,连忙又问:“前辈可知何天暮身在何处?晚辈不知详细地址,刚才打他电话,他却关机。”

    他这句话显得不伦不类的。

    但那位供奉也没理会,随口说了地址,而后拂袖远去。

    ☆、第34章 了却生恩

    宇文昆湃赶紧派人去请何天暮,然后懑懑的站了片刻才继续安抚家人。他受此打击,屈辱无比,浑身剧痛得快要散架,却又不知该去恨谁。那尊刚刚离去的强者太强,他连敌意都不敢轻易生出。

    至于午轩,午轩这个幸运得让人咬牙切齿的倒霉孩子,头上有那尊强者和石振的双重护身符,又是被他密令宇文显强行“请”来的,他还没那么厚的脸皮和气性恨到午轩身上……

    他走走停停,安抚着自己那些被吓得压抑抽噎的儿女孙子。

    宇文珍儿这时总算缓过神来,她尖叫一声,哭泣着扑进宇文昆湃的怀中:“爷爷!爷爷爷爷!叫师父来杀敌人!叫师父来杀敌人!我快要被吓死了,好可怕,我被什么东西压得不能动弹……”

    宇文昆湃被她叫得双耳轰鸣,额头青筋暴跳,好歹忍住没给她一个嘴巴子,只一把将她推开。

    宇文珍儿没防备被他推得摔倒在地,又感觉裤子冰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尿了一裤子!而旁边一对亲姐妹正在互相安抚着盯着她的裤子……她一愣,屈辱得头发直竖,大哭着连滚带爬的冲向自己的房间。她哭得响亮,把之前因剧烈轰隆声而吓到的幼童也吓得再次哭了起来。

    宇文昆湃听着满耳朵的哭声,一下子愤怒无比——他利用宇文家族权势财物,给何天暮提供了那么多珍稀资源,何天暮却只给宇文家惹来了强敌,然后就跑去看什么黑石头,至今都没回来保护宇文家族!军方从东海底部挖掘打捞上来的一堆石头疙瘩,要真是宝贝,还能从手指缝里漏出来?

    何天暮!无耻!可恨!

    宇文昆湃越想越气,神情也越发威严,只是脸色气得发白。

    “宇文显!”宇文昆湃一面用灵力疗伤,一面低喝。

    宇文显脸色灰白的过来。

    宇文昆湃见他衣衫凌乱、失魂落魄的模样更加来气,抬手打他脑袋一下,低喝道:“不就是被封印了灵觉么?你那点微末灵觉不要也罢,快去看看……”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

    然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让神情变得和缓了些,才沉声吩咐道,“去看看午轩有没有出来,别再让珍儿他们去搅扰到他!这段时间……就把他当做贵客供起来,然后赶紧送走。他十八岁之前,谁都别去招惹他,也别想借刀杀人去挑拨戚家。那等强者明察秋毫,弱者的小算计都别想瞒得过去。”

    宇文显打了个寒战,低头应了声,勉强恢复平日里风度翩翩的模样,去楼上午轩的客房门前。

    他拍拍门,轻轻喊了两声,门内没人答应。他运起元气,仔细倾听,听到里面的均匀呼吸声。

    他眼神晦暗的沉默片刻,揉了揉好像仍在疼痛的额头,张口想说些什么,可脑中却冷不丁的闪过那尊强者的蓝紫色眼眸……他突然心有余悸,竟一下子不敢再吱声,转身就向宇文昆湃汇报去了。

    宇文昆湃亲自过来,用灵觉扫了眼午轩,见午轩正在闭目打坐吐纳,他便慈祥而沉稳的说了几句话。房里的午轩依然没理会他。宇文昆湃是一丁点儿恼怒都没有。他满是遗憾和沧桑的叹息一声,心疼的叮嘱道:“不要过于刻苦,你元气耗损过度,注意休息着,你还太年少,要以修养和成长为主。”

    说完,他又关怀的叹息了两声才转身离开,走远之后他脸色微沉,再次叮嘱宇文显留意着这里。

    宇文显想了想,怕宇文珍儿再闹出什么,干脆指派了一名妥当的保镖守在午轩门口。

    但他们父子的一番表演注定是媚眼儿抛给瞎子看了——

    “替身符印”产生的虚假影像可没有记忆功能。

    ……

    午轩隐身着坐在一辆轿车的副驾驶座上。司机已经下去了,他就是那时候上车的。

    他安静的靠着椅背,目光平淡的从车内后视镜里看着车后座那一对正在争吵的夫妻。

    说他们是在争吵也不确切,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成功男人在愧疚却沉默的坚持,而一个雍容妇人则在悲愤却低缓的轻语。如果算上那个男人是被那妇人派强者飚车半途拦截下来,然后那个男人又偶尔缓和却坚持己见的说出一两句话,或许他们也能称得上是“争吵”。

    午轩心境静谧。他是早已释怀了的,所以不需要隐忍,也没有一丁点波澜。他没有现身,不是因为想听这对夫妻的争吵,而是他突然想起了自己重生前的那段过往,所以有那么一点轻微的不想动。

    他重生前,最后的那段时间站到过“显化”巅峰。

    其实早在他刚刚突破到“显化”境界的时候,就有无数橄榄枝向他伸来。

    但那时,他的灵根伤势已经近乎迟暮,治疗的希望渺茫之极,像宇文家、戚家那等看似光鲜的所谓豪门,早就不够看了,至少得是石家——不是2005年的略显平凡的石家,而是2014年那个早已是庞然大物的石家,至少得是那种家族倾尽全族的权财,才有可能为他寻来一点真正有效的疗伤圣药。

    而且就算那样,也不一定能将他的灵根恢复几分。

    现在,他扪心自问,当年他真的从来都对石家不屑一顾么?

    痛苦至极,无法忍受;性命攸关,他不想死。他也偶尔那么一闪念头的奢望过什么。

    可家族从来都不是某一个人的,哪个家族会耗费全族力量,只为换取他这么个治疗几率无限渺茫的伤者的效力?“显化”境界的修行者虽然强,可也不是罕见,哪个重城没有两个“显化”境界的供奉?

    最终他能依靠的终究只有他自己。他能拥有的,也只剩下他的修为和脊梁了。他只能在搜寻伤药的同时,有选择的答应权贵的请求,以此赚取庞大的钱财,再去拍买昂贵的灵药。

    等他的伤势已经严重到再也没有什么值得顾忌时,他更加破釜沉舟的耗损身体精元修行。他的灵根资质真是好,神魂灵觉也十分强,让他能够在修行到“显化”境界大成之后,再到圆满,直至巅峰。到了那时,他已生机枯萎,命不久矣。好在他终于有实力将所有仇敌全都灭杀,包括自负多疑的戚家老太爷,以及自身无什么修为却屡次费心千方百计的挑拨他与戚家相斗的宇文昆湃。

    所以等他死的时候,他总算能够让自己闭眼。

    此时回想前生,恍惚如同一梦,一场噩梦。

    那段记忆,痛苦,绝望,宛如赤脚走在碎石路上,走得满脚都是血,磨得满脚都是茧。

    那是一种对人心和本性的无比残酷的磨砺。

    可是再细细想想,似乎也就是那样吧。除了伤痛和报仇,没有多少东西值得他惦记着。

    如今,他得以重生,有着健康的灵根和身体,有着“水墨洞天画卷”,有着他曾经修行而来的“显化”巅峰灵觉,他活得全凭自己心意,他很自在,他挺快活。更不需要在意别的琐事吧。所以,他淡淡的看着那对一直不能达成共识的夫妻,心里有一点漠然的讽刺和不理解。

    那么一点早就过去了十几年的旧事,尘埃落定,无法挽回,彻底放开就是,有什么好吵的?

    石太太的情绪之前一直都是克制着的,她平静的说了那些她多年未提的旧事,石振也忍耐着沉默着倾听。然后,石振皱眉,眼中浮现出几分压抑不住的焦虑,他温缓的说了一段话,但随即石太太的情绪便激动失控起来,她手都在颤抖,悲愤的情绪沿着她的泣声而漫延到整个车内。

    石振说的是:“何天暮和宇文显必然已把他的身世说了明白。十几年了,我罕有亲去见过他,刚才客卿说宇文家有剧烈斗法,我总要去看看才能安心。他毕竟是无辜的,又是你十月怀胎……”

    石太太便是在这里承受不住,她眼睛蓦地红了,悲声哭道:“是我十月怀胎!我以为我生出来的仍然会是我的儿子!我怎知道那个女人是用性命献祭,用她重伤难治的破败身子施展禁忌法咒!她用她的孩子杀死我的孩子来鸠占鹊巢!她杀了我的孩子!你怎敢再说我十月怀胎,你是挖我的心吗!”

    她竭力忍着不愿继续失态,可眼泪还是簌簌的流了下来。她一双保养得很好的手颤抖着拿着帕子擦了擦泪,再次镇定了一些,才微颤着说道:“我是恨她,她那师门被人屠灭也是与我爷爷有关。可我何曾想过要害她的孩子?我的儿子却被……你也说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来,我可曾明着暗着的害过那个孩子?我容你将他送去午知安身边抚养,只要他远远的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只当我的儿子已经在死后入土为安……我绝不愿再看到那个害死我儿子,又占据我儿子躯壳至今的凶手……”

    她说到此处,颤抖抽噎得说不成话。

    石振也闭上双眼,那句“婴孩与胎儿亲兄弟的灵魂融合,其实不分彼此”的话就再难说出口来。

    他不是修行者,可当年那事,他十几年来早就请教了个清清楚楚。那种法门,以命换命,施展条件极端苛刻,还不一定能够成功——非得是亲兄弟,非得一个是魂魄未散的刚死婴孩,一个是健康同性的七八月胎儿,非得施咒者献祭出自己的性命来行事……

    而他们当年的情况,恰恰符合所有条件。

    胎儿七月时,魂魄定,灵性生,有灵魂。

    年幼婴孩则尚有胎中带出的一丝先天之气护佑,灵魂纯洁不染,没有丝毫罪孽,再被施法保住魂魄,即可施展那门性命禁忌。

    施咒者献祭出自己的性命,将年幼婴孩的灵魂送入胎儿体内,将其同源手足那刚有灵性却无神志的空白灵魂撞散,再在禁忌咒法的玄妙效果之下以自身为主导,吸纳被撞散的魂力,彼此渐渐融合为一,成为一个崭新的灵魂。最后,崭新的灵魂接手胎儿之身,圆满得宛如先天就是此身。

    而不管是那融合前的两个稚嫩纯粹的灵魂,还是那融合后的崭新灵魂,最根本的本源始终都是从他石振的精气神中诞生,所以不管它们是以哪个为主导,它们融合前后,始终都是他石振的孩子。

    白彤了解他,知道他肯定会想尽千方百计的保住孩子,所以最后才疯狂了那么一把。

    也所以,戚韶曼说她的儿子被杀,这句话无法否认。

    但其实白彤的孩子也已经不复存在。

    毕竟融合前它们本就都是白纸一样纯洁无染的稚嫩灵魂,融合后,那崭新的灵魂按照禁忌法咒上讲或许真是以白彤的孩子为主导,但灵魂神秘,玄妙莫测,两个灵魂的融合,本质上说来,融合后的新生儿灵魂又何尝不仍然是戚韶曼的儿子?更何况那新生儿的身体完全是戚韶曼十月怀胎的骨肉。

    但这句话对戚韶曼而言,情感上完全讲不通,每说必伤,刺骨寒凉。他是再也不能说出口的。

    车内两人陷入片刻的沉默。

    石太太戚韶曼擦净了眼泪,情绪再次平复下来。她低头从手袋中取出手机,看了一眼,缓缓的道:“客卿说,宇文家中除却宇文昆湃,其余没有谁伤亡。”

    石振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暗暗放下心头大石。

    戚韶曼道,“你为了瞒过我去见他,上次专门调开客卿,才被小人趁机钻了空子,遭遇那一场车祸。那次你是有惊无险,我也不再说它。可你这回还要这样,我却不能容忍了。宇文家无人伤亡,但毕竟刚刚经历过修行者斗法,我不会容许我的丈夫去为那个杀我儿子的凶手以身涉险。”

    石振暗暗一叹,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

    外面某些自以为对石家有所了解的人,有些以为石振对修行者避而远之,石家又过于追求低调,所以石振只养了一队精挑细选的退役特种兵护院和随行,并没有修行者保护……这种想法是可笑的,大致是眼界不足,对修行者极不了解,只当修行者全都是云来云往超凡脱俗的人才这么想。

    戚韶曼眼眸一寒,缓声又道:“宇文家当年就妄图用那个孩子搅风搅雨,这回又起了……”

    “石太太可以放心。宇文家,本座料它不敢再拿午轩来搅扰石家现状。”

    突然车内响起一个陌生而飘渺的声音。

    石振脸色微变,蓦地动身将戚韶曼护在身侧。戚韶曼也瞬间捏住手上一枚看似普通的戒指。他们同时抬眸看向前方,便见副驾驶座上,一片氤氲的气流之中,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形显现出来。

    午轩现身前就已经屈指一弹,隔住了戚韶曼的警讯戒指,让她徒劳无功。

    车内太小,午轩没有施展“流火金甲法咒”,只捏碎了一枚他突破到“出窍”境界小成时才绘制的“蜃灵幻影”符印。同样的法咒或符印,以不同境界的修为施展出来,效果的强弱是天差地远的。

    此时,“蜃灵幻影”将他完全包裹住,没有改变周围环境,只掩住他本人身体,并依照他的灵觉控制,让除了石振夫妇之外的人都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石家那名“出窍”境界的客卿也被他利用“灵觉”特异针对着暂时瞒了过去。

    而哪怕是石振夫妇,也看不清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更别说看到他的五官面容了。

    他以灵力影响嗓子,发出音色飘渺、难辨年龄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将他之前对宇文昆湃和宇文显的传音大致又说了一回,然后道:“午轩被本座选中,日后自会清心向道,不惹情仇。待他十八岁,不论能否冲破封印觉醒灵觉,本座都会代他对石家有足够的报答,为他彻底了却这一场生恩缘分。在那以后,午轩与石家两不相干,互不相欠,永远陌路。在那以前,你等不必见他,更不可搅扰他积蓄魂力。”

    石振听得神情郑重而不露情绪,看不出是喜是忧。

    戚韶曼则面色微白,却也始终端庄凝重着一言不发不曾分神。

    ☆、第35章 不欺负你

    午轩也不管他们会是什么反应,他轻轻推开车门,脚步一抬,便凭空消失,最后如同对待宇文父子那样,将一句传音送入他们的耳中:“宇文家不曾加害午轩,本座不予追究;你二人生下午轩,本座将代为报答;戚家屡次意欲加害午轩,本座也看在石太太的怀胎苦劳上,将之一笔勾销。不过,还请石太太以后不要继续与戚家消息隔绝,本座隐世清静数十载,如非不得已,实不愿再破杀戒。”

    一缕传音仍在二人脑海盘桓,那道虚幻不清的身影早已不知去了何方。

    石振任是如何沉稳,心中也禁不住情绪纷乱。直到感觉手中戚韶曼的手指有些冰凉,他才回过神来,勉强放松了些的低声道:“回去吧。”声音却是从所未有的低沉。他顿了顿,又轻轻拍了拍戚韶曼的手,近乎叹息呢喃般的道,“总归是我对不住你。”

    ……

    午轩离开,也将那对夫妻从自己脑中扔开。他从容的隐身回到宇文家,从半开的窗户进了客房。

    他先仔细看了一眼“替身符印”产生的幻影,确认它毫无异样,又得知何天暮直到这时候都没有回到宇文祖宅,他想了想,便不散去替身幻影。他施展“灵觉牵引法咒”,感应他之前设在那名被宇文昆湃派出去请何天暮的人身上的灵觉标记,然后转身,又平静的跃出了窗子。

    他现在的身体修为只有“出窍”境界的小成,一个不高不低的修为。

    比起之前的“意念”境界,他如今终于可以将符印、法咒施展得更加隐秘和随心所欲一些了。比如,他大多数对自身的施法,以及一些对环境改变极小的施法,都可以做到施法时不外露灵气波动。

    不过,如果他与本身修为高于他的修行者斗法,要想保住“显化巅峰强者”的威仪,这点修为就不够看了。而他那看似颇为慑人的“显化”巅峰的灵觉虽然能有极大的帮助,却没可能让他的实力凭空提升一个大境界再将对方完全碾压。

    如此一来,斗法时,他就要一招一招的与对方接连斗下去,时间一长,必然会露馅引人猜疑。

    所以,他最好只用“显化”巅峰的灵觉去暂时唬一唬人,那样似乎是没有多少难度的。

    谁会料到一个拥有“显化”巅峰灵觉的修行者,竟然只有“出窍”小成的修为呢?

    ……

    津平市东南部,一座精巧的四合院看似清静,其实有士兵高手在暗中防备和保护着房中的人物。

    正屋房中,几杯茶水还在冒着热气,客人们却大都离去了,只剩下两个人还坐着没动。

    他们下方,一个之前早已来到,却不得不一直等在外面,直到客人散去才终于被放进来的精悍男子正站在那里,焦急而恭敬的向他们禀报着什么。

    此人正是宇文昆湃派出来寻找何天暮的那名保镖。

    何天暮坐在右侧座上,听完了这名宇文家保镖的话,他脸上阴晴不定,挥手让这保镖先自回去,然后取出手机,开机给宇文昆湃去了个电话。他只简单说了两句,便向与他对坐的那名军装男子告辞。

    那名军装男子坐在左上首,只有二十来岁,五官与宇文显有一两分相似,却比宇文显更为硬朗,神情也颇为冷峻。他是宇文冬,宇文家族旁支子弟中的佼佼者。见何天暮告辞,宇文冬也起身道:“既然大伯父那里遭袭,我也不能坐视不理。我与何先生同去。”

    何天暮点了点头,又看了地上那四块形状各异的黑石一眼。

    那四块黑石,一个是两米多长的长条形状,一个是厚度均匀的磨盘形状,剩下的两个则完全是极不规则的巨石疙瘩。这四块黑石都含有一种非常纯粹的阴暗气息,正是布置护院杀阵的极好材料。

    此前军方费了好些代价才从东海底部挖掘出了数量众多的黑石,或者还有其它东西,但宇文冬能够了解到和接触到的只有黑石。宇文冬暗中运作,费力不小,勉强在“大人物”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弄了四块黑石来津平市。他随即请来以何天暮为首的六位修行者,一起研究这四块黑石中是不是含有宝材,如果有,那要怎么取出,如果没有,那要怎么切割和布阵。

    何天暮等人都早已用“灵觉”将四块黑石通体探察了个遍。

    这些黑石里里外外都是非常单一的罕见材质,它们坚硬无比,熔点奇高,普通人的法子几乎不可能将它们切割成布阵所需的形状。连何天暮这位“出窍”境界大成,已经接近圆满的修行者用尽全力,都难以把它们割开多少,其余只有“出窍”小成,甚至只有“意念”圆满的修行者更加束手无策。

    宇文冬在军方看似有点小面子,其实是请不动“显化”强者的。所以他见到这种情况,当即向何天暮等人承诺,他只需要几位修行者联手利用黑石为他布置出一套威力“最强”的小型护院杀阵,而布阵剩余的黑石,他会全都当作酬劳的一部分,赠给何天暮等修行者。

    何天暮本就是听了黑石的阴暗特质才从小湘城赶回的——他修行的功法偏于晦暗,正需要这种材质的宝料来辅助。可惜宇文冬的继父在军方颇有能量,牵扯到朝廷军方,他不得不小心谨慎,不好强夺宇文冬的东西。所以一听到宇文冬的承诺,他立即心动起来,便与几位修行者一起专心致志的研究。

    中途他们当然也感知到了宇文家祖宅方向传来的剧烈灵气波动,但是何天暮刚刚变色,宇文冬就说道:“我宇文家祖宅防守严密,不可能是有谁在那里撒野。再说,我家祖宅在津平市西北,这里却是津平市东南。坐镇津平市中央的‘显化’强者必然会早一步及时赶去,何必劳动你们几位费心?”

    何天暮当时就顿住,他眯了眯眼睛,深深看了神情始终冷峻如常的宇文冬一眼。宇文冬不躲不避的与他对视。何天暮沉默了小片刻,又神情平静的坐了回去,继续与几位修行者一起研究四块黑石的切割和布阵方法。连后来宇文昆湃派来的保镖他都没有立即接见。

    这四块黑石,如果其中阴暗气息都能够为他所用……何天暮眼眸更暗了一分。

    宇文冬起身,留意到何天暮看向四块黑石的晦暗目光,他便沉声说道:“何先生放心,有津平市两位‘显化’供奉坐镇,这种黑石的气息又难以隐藏,难道谁还能将它们无声无息的偷去不成?”

    何天暮往外走去,叹道:“走吧。也不知珍儿那孩子有没有被吓到,我着实放心不下。”

    “何天暮?”

    午轩走进四合院中,随手捻诀,瞬间以“蜃灵幻影”遮盖住整个四合院,既挡住外面的视线,也蒙蔽住此地的士兵高手。同时他也现身出来,浑身都被蓝紫色的火焰铠甲包裹着,如同神明降世一般,而他说话间,已经将那凛冽而沉重的“灵觉”扫向何天暮和宇文冬。

    何天暮脸色剧变,蓦地催使手上的扳指,以暮色光芒覆盖自己全身,同时旋身后退,迅速低声道:“不知这位前辈寻晚辈有何赐教?晚辈愚昧,若是无意间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前辈宽恕则个。”

    说话时,何天暮竭力运起自身灵觉,抵挡着对方那股宛如迎头巨棒一般对他砸来的强悍灵觉。

    他抵挡得吃力,不禁心惊肉跳浑身发寒。如此精纯浩瀚的灵觉,轻轻一扫,对他而言就是碾压!他差点忍不住想施展自己压箱底的杀招来先发制人以求保命,但他又哪敢妄自动手?他比宇文昆湃的感应更加清晰,他一瞬间就感应出来,这位来者,就算不是“显化”巅峰,也至少是“显化”圆满!

    这等强者一个巴掌就能拍死他!他何时摸了老虎屁股?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旁边,宇文冬也在这名火铠强者现身时惊得瞳孔紧缩,他立即就想后退置身事外,可他刚刚向后抬脚就被“显化”巅峰的灵觉压制得如在深渊。他咬牙强行想要维持站立,却“扑通”一声,维持着他那冷峻的神情趴到了地上,亲了一脸干泥,摔得鼻子酸疼,双眼顿时因为生理反应而泪流不止。

    午轩扫了宇文冬一眼,对宇文家族的这个奇葩没有在意,又抬眼看向何天暮。

    “你便是何天暮。”午轩漠然的说着,他通体的火焰盔甲如同真实的流金雕塑,精致绚烂,神秘威严,声音更是轻缓飘渺如烟,“你劫我准徒,此乃过错;你未曾加害,过错不深。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本座也不欺负你这小辈,只以‘出窍’境界灵力拍你一掌略作惩处。你可心服?”

    何天暮正全心戒备着,准备及时求饶或者拼死一搏,但刚听到前半句他就有点凌乱了!

    准徒?他劫了谁的准徒?他劫谁都不会劫这种强者的选定的预备弟子啊,那纯粹是找死!

    等等,莫非……

    何天暮心头猛地一紧,他只能算是“劫”了午轩!他看珍儿喜欢让午轩教导她内功,又看出来宇文显听了其父命令想带走午轩,所以他没怎么在意的,顺手就把午轩“劫”走了……

    那么,这尊强者就是之前在宇文家祖宅大动干戈的强人了?这尊强者在宇文祖宅大动干戈,现在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这里,分明没有将津平市的“显化”供奉放在眼角……好你个宇文昆湃!刚才宇文家保镖禀报的不尽不实,必定是宇文昆湃在瞒着他!他竟平白得罪了如此强者!

    何天暮瞬间心思涌动,等那强者话音一落,他便急忙推脱:“启禀前辈,晚辈是奉宇文……”

    但显然那强者对他说话只是在陈述他的罪过罢了,漠然而公正,并非与他商量,更不会留给他时间让他细想。只见那强者话音刚落,便已抬手成掌,蓝紫色的火焰手甲下灵力汇集,缓缓凝聚出大约“出窍”境界的灵力,然后那强者宛如信手挥退枯叶一般的向他隔空一拍。

    何天暮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他盯着那强者的手甲,刹那间汗毛直竖!

    他抵不抵挡?躲不躲避?对方这一掌拍得不疾不徐,速度肉眼可见,宛如漫不经心的轻轻拂落一点灰尘——因为对方根本不在意他是不是会抵挡或者躲避!抵挡又如何,躲避又如何?

    抵挡或躲避都是宣布自己要与对方斗法!到时对方再要杀他可就不是以大欺小了!

    他何天暮吃了多少苦楚才侥幸修行到“出窍”大成,他正要向“出窍”圆满进军,他的前路还很长,他怎能现在就与“显化”圆满甚至巅峰的超级强者斗法拼命、螳臂当车,再被碾死?

    不!他不甘心!他怎能就这么被碾死?

    何天暮灵觉闪烁,冷汗涔涔,刹那间,他做出了他自认最为理智和正确的决定——“显化”圆满甚至巅峰的强者要杀他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的欺骗他,再用明显是“出窍”境界的灵力来拍他一掌……受此一掌之苦,逃过性命杀劫!

    何天暮断然决然的一咬牙——这一场苦不能白挨!宇文昆湃!啊……噗!

    那般浩瀚的“灵觉”引导着这么轻轻的一掌拍击过来,看似只有“出窍”境界的灵力便在如此无可抵御的灵觉作用下,径直贯穿何天暮的血肉之躯,将何天暮连后悔都来不及的倒飞而去!

    那尊强者的确十分公正,只如其之前所说的那样用了约莫“出窍”境界的灵力打来。但那强者的灵觉却是“显化”圆满甚至巅峰!这一掌的实际威力可比普通的“出窍”手段强出太多太远了。

    何天暮倒飞撞到屋内,砸裂了一张桌子才轰然摔到地上。他肺腑受伤颇重,口中呕血不止,面白如纸,痛得脸皮狰狞,躺着一时难以行动,却不敢怀恨在心生怕强者看出来当成是他的不服,心里只自把宇文昆湃恨得咬牙切齿。同时庆幸,还好,那尊强者没打算食言,没有紧跟着再给他一记狠的。

    “你倒聪明,未有抵抗。本座金口玉言,你既受了本座一掌,日后便好自为之罢。”

    那尊强者飘渺而没有感情的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便再不理会何天暮。他把灵觉收起,淡漠的看向宇文冬,问道,“这四块黑色石材,是你的?”

    宇文冬感觉身上没了强者灵觉的压制,立即狼狈却镇定的爬起身来,然后面无表情的低下头,略带恭敬的答道:“那四块黑石的确是晚辈所有。”

    第9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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