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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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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娱乐圈修真]午轩 作者:寂寞也要笑

    第10节

    站在他面前的强者便道:“你要它无甚用处,本座以‘三火护魂符印’换它如何?”

    宇文冬毫不迟疑,果断而冷静的道:“区区小物,能得前辈青眼,是它们的造化。晚辈不敢换取前辈宝印,前辈只管将它们收取就是。晚辈荣幸之至。”

    那强者却不为他的好话所动,只是抬手一招,便有精纯的灵觉引导着灵力,轻而易举将那四块沉重黑石搬到了身边。然后他抬手往笔直站立不动的宇文冬额头隔空一指。宇文冬只觉头脑清凉舒适,不由自主的一个晃神闭眼,等他再睁开眼,那尊强者连同四块沉重黑石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强者的一缕传音送入他耳中:“本座也不占你便宜。看你近日邪气缠身,必定深受其扰,等闲修行者却帮不得你。这枚‘三火护魂符印’可为你抵挡两次阴邪鬼怪侵害。它敢再来,一次便死。”

    宇文冬怔了下,没有表情的面庞上,双眼蓦地锃亮。

    ☆、第36章 那些奇葩

    午轩没再去戚家。他对石太太说的恩怨一笔勾销不是虚言,对石太太的戚家杀戒警告也不是恫吓。再有,戚家老太爷戚宗琥是“显化”境界小成的修行者,也让他有些顾忌。

    但也仅仅是有些顾忌罢了。

    戚宗琥年轻时候一心修行,中壮年时才娶妻生子,他生得风流儒雅,在戚家的势力帮衬下,名号也传得响亮。但后来戚宗琥的修为却在“出窍”境界巅峰常年无法突破。随后,戚宗琥花费数年时间谋划,人已中年了还不惜财色双出,最终成功盗取了西南一带隐世门派“云灵派”的密藏祈圣灵药。

    戚宗琥将那密藏圣药全部吞服,又趁机耗费自身不少性命精元,才强行突破到“显化”境界,留下不少难以弥补的隐患。自那以后,几十年下来,戚宗琥的修为最终止步于“显化”境界小成了。

    而戚宗琥当年依仗圣药强行突破后常与人斗法厮杀,使得自身本就难以弥补修复的隐患越发深刻严重。事到如今,戚宗琥的综合实力只怕早已每况愈下,不足为虑。只不过戚宗琥在戚家祖宅布下阵法,又躲在戚家颐养天年,罕有外出的时候,谁也不好找上门去,在他的地盘与他为难。

    午轩知道戚家的底细,当下也不多虑,他径直隐匿着灵力和身形,神不知鬼不觉的又回了宇文家祖宅。他回到客房,仍旧未曾现身,又在自己的替身幻影旁边进了水墨洞天中。

    那四块气息阴暗,或许与“极夜太阴玄光”有些干系的黑石都被他扔在石屋外面的雪地上。

    “如果‘庚金降魔棒’就在其中一块黑石里,何天暮等人可算是空见宝物而不识了。”

    午轩将灵觉缓缓扫过那四块形状不同的黑色石头,见它们里外如一,都是气息阴暗的黑色石质,并没有藏匿封印什么宝物。他不由微微挑了挑眉。但他当初到遇佛山破庙中收取“水墨洞天画卷”时,经历过被“金色包裹”欺瞒灵觉的情形,那件“金色包裹”至今仍然叠放整齐的在石桌一角上放着。

    是以眼下他并不完全信赖自身的灵觉。灵觉的感知也有可能是假的,那就要眼见为实。

    他灵觉一动,从石屋中招出一沓“太上石火符箓”。

    他将之一道接一道的激发,烧割那块长条形黑石的中部同一个地方。一沓十二道符箓下去,长条形黑石被他集中烧割的中间部位才产生了一道深刻的扁长凹陷。

    以他现在的灵觉和灵力,他蓄力绘制的符箓威力可以与“出窍”圆满时的修行者全力施法相媲美。接连十二道大威力的“太上石火符箓”才将黑石烧出一个凹陷,其坚固程度令人赞叹。

    而他一直用自身“显化”境界巅峰的灵觉透视关注着长条形黑石,却始终没在其中发现任何异样。

    他也不急,又从石屋中招出一沓“太上石火符箓”来。

    为了做到有备无患,他每逢闲暇总会绘制几道符箓。至今,他绘制的从低级到高级的符箓早已积累了高高一摞,都在石桌上放着。石桌有玉光神效,那些符箓只要放在石桌上,就永远不会失效。

    他激发太上石火符箓,两道下去,第三道再来……

    第六道刚刚烧进那块长条形黑石的中部凹陷,他的灵觉突然探察到一抹极其微弱的金光。

    他双眸一亮,立即把第七道符箓激发,准确的继续在凹陷底部烧割下去。然后一道肉眼可见的金光就从凹陷中绽放而出。这道金光微薄孱弱,却偏偏气势霸道,与漆黑阴暗的长条形黑石形成截然相反的对比。长条形黑石是阴暗之物,它封印的庚金却是刚猛寒煞的阳金。

    “庚金降魔棒,果然在这里!”

    成功收获一桩降魔宝物,午轩也自心喜,却没有多少意外,因为他本就依稀记得,庚金降魔棒最初似是在宇文家的某个修行者手里面世的。如今却被他简简单单的暗中收取到手。

    庚金降魔棒,适用于前四层境界的修行者。前四层境界的修行者修为越高,它能发挥出的威力就会越大。后四层境界已经是“神人”级别,庚金降魔棒这种等级的宝物他们拿与不拿都是一样,因为第五层境界就是“育神”,修行者从自己的灵觉神魂中孕育出本我神明之后,随手攻击都有如神助。

    午轩见到了庚金降魔棒,随即努力将黑石烧割成块。他既要取出宝物,也要留下黑石备用。

    ……

    一直到傍晚六点多,宇文家的晚饭时候,午轩也没有走出水墨洞天。

    宇文显、不请自来的宇文冬两人一起来敲门请他。

    午轩便收功起身,屈指轻弹了一下沉重无比的庚金降魔棒,从容不迫的出了水墨洞天,与幻影完全重合。他散去替身幻影,扔开书桌,打开门走出去,然后一晚上都像在看猴戏一样的观赏了宇文昆湃和宇文显父子二人装模作样的亲切关心,以及其他人不知内里缘故却不敢出口相询的纠结表情。

    午轩的态度则依然如故,并没有因为宇文昆湃父子的亲切而与刚来宇文家时有什么不同。

    他一言不发的吃过饭,用餐巾擦了擦嘴,垂眸淡淡的道:“明天我要回去。”

    说完,他没兴趣再理睬宇文昆湃父子的做作表演,径直转身回了客房。

    宇文昆湃在他后面慈和的叹息着:“唉,也好,你学业重要。我见过你,也能稍稍放些心了。”

    宇文显倒是没吭声。

    宇文珍儿等人之前就被宇文昆湃威严凌厉的警告过了,只自疑惑乱猜的沉默着。

    宇文冬却不管不顾,连忙起身跟上午轩,然后炯炯有神的盯着午轩的侧脸。他一直跟到客房门口,差点被午轩摔门撞碎鼻梁骨。他依然面无表情,揉了揉因为没完全躲开而被砰到一点的鼻尖,隔门说道:“晚安。明天我送你。”说完,他又是那副模样的转身下楼去了。

    午轩用灵觉扫了他一眼,忽然若有所思。

    他重生前对宇文冬的印象倒是比对宇文显的还要清晰几分。

    一来,宇文冬的父母在他看来都是奇人,宇文冬被夹在其中自然会被他多留意几眼。

    二来,宇文冬本身就有点奇葩——年近三十的时候才初恋,恋上的还是一桩低级修行宝物,一座真人大小、栩栩如生的白玉美人雕。这件奇事与其父的情事相比,更添了一种宏大的反差笑感。

    说起宇文冬的父亲,虽说宇文家族的男人绝大多数都风流多情,但宇文冬的生父宇文邀海实在是其中之最。宇文邀海男女不忌,男情人女情人一起往家里领,还最喜欢让他的那些情人欢聚一堂其乐融融。偏生宇文邀海又有点似是而非的清傲之气,他曾放话来说:“孩子只能用妻子来生。情人只是拿来用情的人,无论男情人还是女情人,都不配给我生孩子。”这句话在多年后仍然被传为笑谈。

    宇文冬的母亲文芳颜也是个人物。

    文芳颜容貌极美,气质出众,兼有才华,便有无数追求者。她可以说是被她那贪慕权贵的娘家兄弟绑嫁给宇文邀海的。可当时宇文邀海奇人的一面显露出来了,他认定文芳颜堪为他的妻子再为他生下儿子,所以刚结婚时,他对文芳颜体贴备至,很是一副忠贞不渝的模样。文芳颜便打算认命。

    等到文芳颜怀了孕,再等能察出她怀的是男是女时,去医院一检察,男孩。

    宇文邀海完成任务,哈哈大笑,放松了筋骨,继续风流去。

    文芳颜当时是什么心情别人可以想象,吐血三升都不止。

    宇文家族势大,娘家她是指望不上的,宇文邀海是那副德行,她管不动,她肚子里又有孩子,她那被棒打鸳鸯的前恋人又远在军中。她只能咬牙隐忍,她以养胎为名与宇文邀海分居;生下宇文冬后,她又以孩子年幼经不得喧嚣为由,继续与宇文邀海分居。

    她就这么一忍数年。

    终于被她等到时机,在津平市豪门动荡,戚家、石家、宇文家等大家族们人人自危之时,她果断翻手一推,把家里那群雌雄一起狠狠的推到了津平市千万人口眼前,闹得沸沸扬扬。然后宇文邀海被其父亲手打了个半死,文芳颜也抱着宇文冬泪流憔悴的离婚成功,她还宁死也要带走宇文冬。

    宇文邀海的腌臜德性谁都掩藏不下去,宇文冬的确不适合由父亲抚养,但宇文家的孩子怎能流落在外?可文芳颜抱着孩子一副早存死志的决绝模样,再加上当时极其特殊的局势情形之迫……

    不就是一个孩子吗!宇文家别的不多,就是钱多孩子多。

    最后,宇文家老家主温和的表示,坚决服从国家法律制度,任由法院把宇文冬判给了文芳颜。

    文芳颜离了婚,拿了财,还带走了自己的孩子。

    这还不止。她那前恋人钱立桦当年见她被迫嫁到了宇文家,伤心之下埋头军中苦干。钱立桦是军中干部,偶尔认识了军中文艺团里温柔恬静的解语花,几年下来在解语花的陪伴之下,钱立桦所受的情伤渐渐愈合,已经要与那解语花谈婚论嫁。可文芳颜偏偏就能抱着前夫的孩子再把她那前恋人给抢回来,还让钱立桦对她愧疚不已痴恋万分死心塌地,看样子是一辈子都要被她攥得死死的了。

    宇文邀海、文芳颜,以及文芳颜的前恋人现丈夫钱立桦;

    石振、戚韶曼,还有那抱着死婴施展禁忌法咒的白彤;

    还有那个恋上一座可以激发出仙子幻影的宇文冬……

    这些人都让午轩印象深刻。

    午轩在修行上颇有智慧和悟性,在绝大部分世事上也能算个从容淡定的睿智者。但对情爱一事,他却是纯粹的空白和陌生。他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冰封着一样,对世上有关情爱的东西都很难理解。

    不过,他始终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看清自己在这方面的缺陷,便本能的对这方面多留意了几分。

    于是尽管他那时一直处于伤痛折磨之下,根本没有心思仔细琢磨别的,可宇文邀海、文芳颜、钱立桦三人的风流薄情和破镜重圆,石振、戚韶曼、白彤三人的深沉相敬和生死决绝,以及他们之间那些谁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或深或浅的“情”,还有宇文冬的奇葩初恋,都给他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现在,二十出头的宇文冬让他想起这些人那些事,他再以“旁观者清”的角度,把“情感”当作人与人之间一种最为特殊的利益,虽然依旧无法深入理解当事人的感觉,却也能看明白这些人之间的情感纠葛是什么。他看着外面那个总是一副冷峻模样的宇文冬,略略一想,便也猜测了几个缘故。

    用许盛阳的话说,宇文冬就是个倒霉催的二缺孩子。

    想起许盛阳,午轩嘴角淡淡的翘了翘。

    许盛阳快到十六岁了,长得人高马大,又自以为成熟,总是想表现出十足的潇洒和沉稳模样,其实他本质上就是个阳光灿烂的大男生。而且,随着童年时候的熟悉感逐渐复苏,许盛阳在他面前越发藏不住话,常常说出一些非常可乐的言论,偶尔被他一夸,许盛阳还能羞涩得面红耳赤。

    午轩无声的笑了下,拿出手机,熟练的找出许盛阳给他发的那些短信。

    昨天和今天,许盛阳都没有给他打电话,只给他发了一串的短信,说是他大哥老处男许昭终于回家了,还带了两个非常厉害的朋友,一直在考他功夫之类的话,偶尔还在短信里夹杂两个小幽默发过来……

    午轩嘴角含笑,随意的重新翻阅这些短信,看着看着,他忽然微微皱眉。以前许盛阳去颢气城的时候,也是类似这样不打电话只发短信,他当时收到短信时便没有多想,可他现在仔细的查看那几条短信,却隐约感觉有点古怪。

    他手指一动,翻出许盛阳的电话,刚要拨打,却又停住。

    他沉眸想了想,干脆转身出门,对坐在客厅说话的宇文昆湃和宇文冬道:“我回千树城,不明天了,就今晚吧。”

    宇文昆湃怔了一下。

    宇文冬立马站起来道:“好,我送你去。”

    ☆、第37章 爬窗幽会

    回到千树城时已经接近凌晨了。午轩在“琼山武术馆”门前下车,然后秉着礼貌,对坐在司机位上的宇文冬道:“劳烦了。要不要下车休息?”

    “好。”宇文冬立即把车熄火。

    “哈哈,午轩,你总算是回来了!”尤志刚自从接到午轩的电话就一直等在武术馆的门房里喝茶,这时他匆匆迎出来,笑着向午轩道,“馆里小子们整天都盼着见你。你演的顷玦我也看过试镜和片花了,动极生静,仙气盎然啊!我跟老朋友说,我这辈子就盼着练武练到你这境界了,让人神往!”

    尤志刚中等个头,并不显得多么壮硕,可一眼看去,他像是生着一副铁打的身子骨。

    尤志刚是琼山武术馆的馆主,也是午轩隐藏身份后收服的第二个信徒。因为他是普通人,没有灵觉,祖窍中无法接纳金光小鱼,午轩便依照水墨洞天法则中的收服普通信徒的法门,用清湖之水在他神魂中融入了一道“清静水纹禁制”。

    尤志刚不像曾州那样有金光小鱼的持续感化,但他对那位火中神明般的主人的敬畏仰望程度不浅。目前时间还短,他为午轩供奉的愿力等级却已经超出了“普通”,距离“热切”只差一线。

    信徒的愿力每三十天左右能凝聚出一点,出现在水墨洞天的清湖之中。如果这点愿力没有被收割掉,那么它会随着信徒对当今画卷之主的喜欢和仰望程度的变化,而相应的缓缓变强或者变弱。

    午轩之前用愿力凝聚化生了三枚禅印菩提,还剩下几点愿力没用到,其中就有尤志刚的那点愿力。

    午轩与尤志刚说了句客套话,抬步便往武术馆中走。

    尤志刚连忙笑脸相陪。他最喜闻乐见的就是午轩这种不拿他当外人,把琼山武术馆当作自己家的姿态,他喜欢交朋友的性情是一方面,想跟火中神人的秘密传人交好又是一方面。

    宇文冬连忙下车跟上午轩。

    尤志刚边走边笑着转头看了眼宇文冬,又目露疑色的看向午轩:“这位是?”

    午轩取出手机,微微转头,先给宇文冬介绍了尤志刚,又对尤志刚道:“这是宇文冬,送我过来的远亲,人还不错。我现在有事,劳烦尤馆主帮我招待他一下。谢了。”

    尤志刚听出他的话外音,立即热情的将宇文冬拉住。宇文冬想甩开他的手,却感觉自己像是被铐上了一只钢筋手铐。尤志刚笑哈哈着不停的说着客套话,任由宇文冬冷峻严厉的瞪他,他只当没看出来,还转头吩咐徒弟去备一桌好酒好菜,说他跟宇文冬一见如故,必须跟宇文冬热络热络。

    午轩安静的走回自己住的房间,打电话给许盛阳。

    许盛阳辗转反侧了半夜才刚要入睡,听到手机铃声,他烦躁的坐起来,拿起手机一看,哎午轩!他一个激灵,立即打起精神,清了下喉咙,按下接通按钮,扬眉笑着道:“午轩,还没睡啊?”

    午轩听出来他声音中的异样低哑,不由眉头微皱,说道:“我回千树城了,正在琼山武术馆。”

    “啊?”许盛阳脸色微沉,担忧的低声问道,“怎么连夜回来了?”

    午轩却直接反问他:“你身上,或者你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许盛阳怔了下。

    午轩淡淡的道:“你发的短信有点古怪,不像你以往说话那么自然,现在说话的声音也不对。说吧,如果不是,就不必瞒着我什么。”

    许盛阳莫名的心底一安,听着电话里属于午轩的平静声音,他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热乎乎的,连鼻子都热得有点酸。忽然,他心头一动,激灵灵的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午轩,你,你连夜赶回来,就是因为你从我的短信里看出了‘古怪’?”

    午轩微微蹙了蹙眉:“是我反应过度?”

    许盛阳懵了一下,好像被什么馅儿饼砸到了似的,有点微妙的心跳加速的晕眩感。

    午轩等了等,没听到他回话,便诈他道:“没事就好,晚安,我要挂了。”

    “别!别挂!”许盛阳果然急忙阻止。

    午轩嘴角淡淡的翘了翘,等他继续说。

    许盛阳狠狠的揉了揉又在涨痛的太阳穴,沉默着把心情平复下去,低声把所有话都倒了出来:“不是我出事。是我大哥之前受了重伤,他让战友瞒着我妈我姐和我,只让夏哥带消息给我爸。听说他最初伤得太重,抢救了好长时间才保住一条小命,我爸和夏哥过去的时候他才刚刚脱离危险期了……这还是我陪你在小湘城拍戏时发生的事。大哥脱离危险期就不想住院了,我妈又察觉到了什么,我从小湘城回来的时候她就一直在忧心忡忡的乱想,我问她,她也不说……”

    他低低的出了口气,接着道,“我爸好像知道瞒不过我妈,前天晚上就把大哥从军队医院里带了回来,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我大哥的两个朋友。我这才知道大哥执行任务受伤。看到大哥的时候,我脑袋都是空的,他身体还健全着,可是他又瘦又虚,皮包骨头,瘦的都脱形了,自己连床都不能起,动一下胳膊都非常吃力,整个像是要报废的机器人。我心里难受得很。而且我听力好,听到大哥他那俩朋友说,他大概要用几年时间调养治疗,然后才能确定他是不是有康复的希望……”

    午轩认真的听着,心里有了点猜测,又问:“你自己呢?”

    许盛阳勉强一笑,“我自己倒不严重,就是担心大哥,这两天都做了整夜的噩梦,这会儿还在头疼,嗓子也上火了。”他低着头用力揉自己的脑袋,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莫名委屈,“好几天没看到你了,大哥又突然那样,我有点晕头转向的……”

    午轩想了想,说道:“时间太晚,别惊动你的家人。你给我留个窗户,我过去找你。”他没去过许盛阳家,但他知道许盛阳住在哪里,也在一次跟许盛阳出去散心时见到过许盛阳的母亲和姐姐,都是很不错的人。

    许盛阳听得一愣,蓦地转头看向自己卧室的窗户,好像午轩已经来到了似的,他结巴道:“午轩你,你要来找我?半夜,爬窗户?可我们家住五楼啊。”

    他呆了呆,连忙又道,“午轩你今晚甭过来,这可不是钢筋架子能当梯子爬,晚上看不清,太危险了,明天你再来。不不,我现在就去琼山武术馆找你,我悄悄出门,不会让老爸他们知道……”

    “不用多说。”午轩声音微沉,平静的打断他的话,“你开窗开灯,老实等着,我马上到。听话。”

    许盛阳听得又是欢喜又是纠结,复杂而强烈的情绪汹涌上来,一下子把他心里的伤心难受都暂时排挤在外。他挠了下头皮,不自觉的咧了下嘴,等午轩话音一落,他忙要说话,但午轩已经把电话挂断了。他听着电话里的挂断提示音,有点迟钝的挂上电话,心想:午轩要来他家了?

    他傻傻的向后倒在枕头上,随即陡然回神,又猛地坐起来。

    又想:是不是有点反应过激了?午轩来我家,挺正常的吧。可是,那是午轩啊,午轩要来了啊!头一次来!半夜从别的城市赶回来,再爬窗户进来!就因为担心他,要见他!

    他心脏轰隆隆的几乎跳到喉咙眼儿,他立马跳了起来,打开灯,跑到小衣柜旁边,翻找崭新的干净裤子和衬衫穿上,扣扣子的时候太阳穴突然的涨痛好像也没多厉害了。

    他穿完衣服,抬步冲到门口,蹑手蹑脚的打开门,不敢发出声响打搅到家人,尤其是他那个虚弱得像条菜叶的老处男大哥。他溜到洗手间把自己利落的拾掇了一番,对镜子照照,还行,看着挺干净也挺有型,就是那俩不太明显的黑眼圈儿让他显得有些美中不足。

    他低头瞅了瞅,拿起润肤霜在脸上稍稍擦了点儿。

    擦完一闻,不行太香了,午轩肯定不喜欢这味儿。他又赶紧洗掉。

    他匆匆洗了三遍脸,扯过毛巾把脸擦干净,又探头瞅了瞅大哥房间的方向,然后按捺下心里重又冒头的难受忧虑,转身放轻脚步重回卧室。他做贼似的轻轻把门关紧,又“嘎嘣”一下把门倒锁上。

    他的家境十分富裕,谈不上锦衣玉食,可几处房产还是有的,姐姐许小清在靠近郊区的地方还有一栋小型度假别墅,偶尔会去那里跟夏千铭一起蜜月。现在他们住的地方属于千树城中所谓的富人楼栋、特订楼层,一整套房子非常宽敞,书房、小健身室、大练功房都很齐全,卧室客房也都充足。

    也就是说,如果午轩愿意,他完全可以邀请午轩在这里常住的。但他却一直不敢开口。

    许昭的房间中,许昭早已陷入熟睡。而他旁边的另一张床上,他的战友刘朴策在许盛阳蹑手蹑脚的走出卧室的时候感知到轻微动静,便将“意念”小成的灵觉往外稍稍一扫。见到许盛阳衣衫整齐的模样,刘朴策心觉奇怪,但见许盛阳是去卫生间,他便把灵觉收回。

    现在许盛阳又回了卧室,刘朴策就又把灵觉探查过去,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许盛阳可不知道自家大哥的护理军医是修行者,他也察觉不到修行者的灵觉。他倒锁上门之后,三步并两步的冲到窗户旁,打开窗户,探头往下四面打量。午轩就要来他家了,马上就要到了……

    他双眼锃亮,头脑被夜风轻轻一吹,更加精神抖擞,心脏也砰砰跳的加急。

    感觉像在跟恋人幽会似的。他脸色微微有点发红。

    不能慌不能激动,要成熟潇洒。他深深呼吸,神情淡定下来,双眸一凝,的确有几分沉稳模样。

    他等了等,午轩还没到,也是,琼山武术馆到这里就算走近道也有十几分钟的车程呢。

    他忽然一拍脑袋,急忙转头打量自己的卧室——动漫海报、原声碟、漫画书,都是两天前看的,直到现在都还乱七八糟的仍在原处。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他那些换下没洗的球衣、t恤、裤子、短裤、内裤!还有鞋架上的球鞋、袜子……八嘎!他脸皮铁黑,什么时候积累到这么多了?午轩马上就要来了啊,火烧眉毛了啊!马萨嘎他一直在午轩面前维持的成熟干净的形象立即就要毁于一旦吗?

    要哥亲命了真是!

    他头脑乱了一瞬间,下一瞬,他再次冲到小衣柜,拽出干瘪的大行李包,以秋风扫落叶的气势横扫整个卧室,把带着轻微汗味的球衣、t恤、裤子,还有不可去闻的内裤、球鞋、袜子全都塞进行李包中!他将这些东西按了按,拉上行李包锁链,又狠狠的把行李包塞进小衣柜中,猛地一关。

    关不上,衣柜里衣服买那么多放那么多干嘛啊!不穿的早点扔啊!

    他紧皱浓眉,镇定着调整行李包位置再努力关门。还关不上!行李包直愣愣的把衣柜的门顶出一个大黑缝,他一龇牙:“哥警告你们,再不老实你们统统都要被销毁!”

    又调整角度关门,勉强关上。

    他低哼了声,起身冲回窗口,往下张望一下,午轩还没到。还好,还好。

    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他已经忙得浑身冒汗,好歹将整个卧室收拾得可以见人了。

    他又回过身,把漫画书、原声碟等东西都放在书架上,把课本书包也快速的收拾了一番。再看看其它东西,都还不错,他一直都爱干净爱整洁,也有收拾家务的好习惯,就是这两天难过大哥的遭遇,自己也老是头疼噩梦,才没有顾过来,以后他肯定能照顾好午……午轩……

    唉。他耷拉下头,直想叹气,暂时打住吧这个念头,还在暗恋中,而且不可告人,想太多了。

    他不由重重的闷了一下。

    另一边,刘朴策看得新奇可乐,怎么了这孩子?大半夜的起床穿戴整齐,梳洗打扮,还收拾屋子,刚才还兴奋得像条欢迎主人归队的军犬,转眼又这么郁闷叹息,这是发什么疯癫呢?

    许家的房子隔音效果较强,家中又有女眷,刘朴策就一直收敛着灵觉和感知,只留意着客厅范围的动静,所以他刚才没有察觉到许盛阳在卧室里接了电话说了什么。直到许盛阳开门走出来,他才开始留意一下。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许盛阳正打算跟暗恋的男生半夜幽会,半夜,爬窗户……五楼。

    眼见许盛阳拿着手机在床前和窗前之间来来去去坐立不安,刘朴策又看了一会儿才收回灵觉。他重新闭上眼睛,却没有入睡,而是警觉的等待许盛阳怪异事件的后续。过了几分钟,他突然睁开双眼,微微转头,凌厉的看向窗外,他把灵觉扫了出去,无声无息的起身,却还没下床就微微一呆。

    许盛阳趴在窗前,探身盯着自己等候的人,一言不发,屏气凝声,不敢出声惊扰到对方。

    而许盛阳的卧室窗户下方,一个清俊男生借助楼层间的窗子阳台,轻灵无声的飞跃而上……

    刘朴策当然看过那个把内家功法练到“元气外放”的习武天才的试镜视频,再想想许盛阳刚才的古怪举止,身为军医的他不由恍然,又颇觉怪异:这是一对儿小情人在半夜幽会吧?俩男生,一个是跟他有过命交情的战友的亲弟弟,一个是浑身仙味比他这个修行者还像仙人的天才少年郎。

    另一边,许盛阳在午轩飞跃到四层时,急忙站直躲开,把宽阔的窗台完全让给午轩。

    午轩对刘朴策的“意念”小成灵觉恍若未觉,对许盛阳家中会有修行者也不觉意外。许昭是军中干将,因执行特殊任务而受伤,再被父亲带回家来疗养,身边跟着一个“意念”小成境界的低级修行者随行照顾也不过分。午轩掌下元气一拍,借力而上,轻飘飘的直入许盛阳的卧室。

    ☆、第38章 同床眠

    许盛阳双手插兜,挺拔笔直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偷偷暗恋的铁哥们兼武功师父,镇定且低沉的笑说:“早知道我不该嫌热,就要换个带阳台的房间,那样你来晚上爬窗户也能更轻松一点。”

    “都一样。”午轩说着,扫了他的卧室一眼,走到床边,看着他,将自身灵觉探了出来。

    许盛阳还是那样有型的插兜站着,扬眉轻笑道:“哥卧室很酷吧,军旅轻金属风格……”

    “还行。过来吧。”午轩打断他的闲聊。

    相对于刘朴策的低级灵觉,午轩的“显化”巅峰灵觉在刻意隐藏之下宛如虚无,完全没有被刘朴策察觉到,早已同时扫探清楚了许昭和许盛阳的身体。午轩心中有了底,不由心头发紧,他不动声色的示意许盛阳,“过来,在床上躺着,我用元气探一探,看看你噩梦头疼是怎么回事。”

    许盛阳心头一跳,忙道:“哦,好。”

    许盛阳褪了鞋子,利落的平躺到床上,放缓了呼吸,看着站在他床边的午轩。

    他的目光扫过午轩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下巴,又不着痕迹的收回来。他努力的沉稳着,情绪内敛的看向午轩伸过来轻按他额头的手,午轩的手指匀称干净,指腹按着他额头时,温润的元气非常轻微的渗透过来,让他舒服得懒懒的眯眼,像是徜徉在春风温泉之中。

    他对午轩毫不设防,不由自主的闭上双眼,放空了思想,安然平和,身心宁静。

    许昭房间中的刘朴策则是惊奇不已。刘朴策松开了想要及时施法阻止的法咒指决,灵觉关注着午轩的举止,心道:用自身元气精华,为他人疗养首脑?灵力都不可轻易施为,这才多大的小男生,居然能把内家功法练到超出寻常“元气外放”的炉火纯青程度,了不得,身后应该有高人指教……

    午轩刚才已经用灵觉确认了许盛阳的状态,现在他只是用自身元气为许盛阳缓解头脑的间歇性涨痛。他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极夜阴胎的缘故,可眼下许盛阳的的确确正处于觉醒灵觉的征兆之中!

    这也是比他预料的还要早,幸亏他早有防备。

    而正是因为他早就设法暗中封印保护着许盛阳的眉心祖窍,以至于许盛阳的神魂意念无法升华觉醒,才会让其头脑涨痛,虚火上浮,连思维情绪也受到波及。再加上极夜太阴玄光在许盛阳体内趁机蠢蠢欲动,结果便导致他两晚整夜噩梦。

    “感觉如何?”午轩为许盛阳暂时抚平了头脑的涨痛,缓缓收回元气,低声问他。

    “舒服,好像在吹风晒太阳。”许盛阳不舍的睁开双眼,思维异常清醒,身体却懒洋洋的不想动。他看向午轩,慢腾腾的抓住午轩的手,扬眉笑着,“能这么舒服一回,哥才头疼两天,可太值了。”

    午轩想了想,低头抬脚,褪掉鞋子,道:“往里面一点。”

    许盛阳呆了一下,随即动若狡兔,急忙往床里侧移,然后心跳砰砰,低声确认道:“午轩,今晚不走了是吧?大半夜的,你看,你连夜赶回千树城,肯定也没来得及休息,哥这床绝对够宽……”

    “不走。”午轩应了声,坐到床沿,在他身边和衣躺倒,“明天是周二吧?”

    “哦,是周二。”许盛阳低声道。

    午轩伸手把台灯关了,“我天亮前离开,免得惊扰到你的家人。明天学校见,睡吧。”

    “哦。”许盛阳又应着。

    卧室里陷入黑暗中,许盛阳清晰的感受到身旁午轩的体温,忽然感觉喉咙发干。

    他以前不是没有和午轩靠得这么近过,前段时间去小湘城时,他在飞机上还靠着午轩肩膀睡大觉呢!但是那时候他还在掩耳盗铃,自己都稀里糊涂的,又是在正常场合,哪像现在一样。现在,他至少知道自己对午轩抱有的是多么热切渴望的龌龊思想,而且午轩正睡在他的卧室里,睡在他的床铺上,睡在他的身边……这个认知让他情不自禁的面庞发热。有点跟做梦一样,又有点自惭形秽的羞愧。

    午轩感应到许盛阳的局促异样,微觉古怪,问道:“没夸你吧。又在想什么,这么激动?”

    许盛阳一惊,竭力平复着心情,半点也不敢乱动,若无其事的低笑说:“哪有激动,就是挺开心的。你不知道,哥这两天消沉得很,现在你留下来陪我,我就感觉浑身是劲儿,所以有点振奋。”

    午轩嘴角微微一抽,没再理他。

    许盛阳也再不敢乱想,他暗自清空自己不该有的思想,沉默了一会儿,悄悄侧身过来,在黑暗中看着午轩的模糊轮廓,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午轩,我爸特别喜欢你,我妈我姐她们也是。我妈她们你都见过对吧。她们还有我爸都知道我在跟你学东西,都叮嘱我跟你好好学,要不然我上次跟你去小湘城,他们也不会同意,连学校开学他们都没有催促我回来,我姐还专门去给我请了假……”

    午轩听他嘀嘀咕咕了半天,也没听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许盛阳继续东拉西扯的说了一通,终于说到他最后的中心思想时,却又呐呐的停住了。

    午轩也不催促,仍是那么呼吸均匀的睡着,就等许盛阳自己忍不住的时候。同时,他也继续琢磨着许盛阳即将觉醒的灵觉,以及许盛阳体内伺机待发的极夜太阴玄光。

    没过多大会儿,许盛阳果然忍不住再次开口。

    在平时,许盛阳的潇洒沉稳倒也不是装模作样,他的确比许多同龄人更成熟和可靠一些。但是在午轩跟前,他一片赤子之心没有一丁半点的防备,说话做事便略显急切了些,好像没什么耐性。

    “午轩,你也知道,我小时候,午老先生花了五年时间给我疗伤驱除邪病,我爸我妈他们都很感恩。”许盛阳声音低缓,有些郑重的味道,“现在你来千树城上学,我爸他们早就想请你来家里住,是我知道你喜欢清静,先前才拦着他们。可是现在,午轩你演了‘顷玦’,再要清静的住在小院里可不容易,琼山武术馆又跟你无亲无故,你也不能一直住在那里。”

    午轩听明白了,还是没吱声。

    许盛阳顿了顿,又平静的低笑,说道:“学校里天天都有一堆一堆的人去你们班儿看你回来没有,连我都深受其扰。你把旧手机号码给了阿凛处理,他们从刘继川那些人手上要到的号码就联络不到你,有人知道我跟你关系好,就想跟我讨要。这些人数不胜数烦不胜烦,狂热得连我都意外。学校里尚且是这样,外面等你现身的人只会更多,琼山武术馆那边儿保安工作做的也不严密……”

    午轩嘴角翘了翘,许盛阳可罕有这么迂回婉转的时候,他便给些面子,问道:“所以说?”

    许盛阳自以为不被察觉的悄悄舒了一口气,低沉而恳切的邀请道:“所以,午轩,你看,你来我家里住怎么样?我们这片地方的保安工作做得特别好——当然,像你这种高手他们是不可能拦得住的,但是普通追星群众肯定不能轻易进来打搅到你。而且,我大哥伤重,我也想请你帮他看看,看看你是不是能稍稍耗费一点元气给他治疗治疗,不用耗费太多,就像你演戏那种程度就好。我爸我妈我姐我哥还有我,都绝对绝对感激不尽,都会恨不得你一直住在这里住下去。”

    许盛阳貌似坦荡的说完,心里却越发没底。

    午轩没有立即回应,略微思量了一下才道:“用元气试着帮你大哥治疗是应该的,住在这里就不用了。新的住处,逐鹿娱乐会为我安排好。行了,睡吧,这些等明天再说。”

    “哦。”许盛阳说了那么多只等来这句话,不禁失望,但午轩已经这么说了,他便老老实实的不再多嘴。

    卧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两个年轻人均匀的呼吸。

    过了十几分钟,午轩呼吸绵长,好像已经睡熟了。

    许盛阳再次睁开眼,悄悄咽了咽唾沫,又微微动了动胳膊,手心直冒汗。

    如果是以前,许盛阳绝对能潇洒自然的抬手把胳膊搭在午轩身上,可现在他却不敢。他突然有点懊恼,之前想那么明白干嘛?导致现在缩手缩脚畏首畏尾。他心里有个冲动的声音催促他:没事的,把胳膊搭过去,午轩在这方面超级单纯,绝对不会乱猜……

    这么一想,许盛阳自己先羞惭得无地自容,他暗暗咬牙想,龌龊啊许盛阳,卑鄙,不要脸。

    可他还是想把胳膊搭上去……要不要搭上去?又没打算乱摸,只搭上去没事儿吧。

    午轩一直在吐纳行功,就等着许盛阳入睡他才好行事救人。可他等了半天,此时灵觉一扫,只见许盛阳正皱着浓眉,睁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他,而且满脸都是瞻前顾后迟疑不定的纠结模样。

    午轩转头问道:“睡不着?”

    许盛阳吓了一跳,他做贼心虚,愣了下才连忙说道:“哦,是,有点那个,不太困。”他结巴的说着,面红耳赤起来。他感到自己脸上发烧,立即暗道不好,脑筋一转,忙又略显不好意思却坦然沉稳的笑道,“其实吧,哥是想去厕所,只是怕起床把你吵醒,呵,有点憋到了。”

    说完,他自己都暗暗佩服自己的急智。

    黑暗对午轩如同无物,午轩自然看清楚了许盛阳的尴尬模样,不禁无语。但想想小时候,再想想许盛阳现阶段的偶尔傻乎乎的举止,这似乎的确是许盛阳能做出来的事。午轩就没再说什么——许盛阳待午轩一片赤诚,善意关怀没有半点瑕疵,午轩看出他自始至终的赤诚,自然不会把他往歪处想。

    午轩没动,许盛阳也没动。

    午轩连眼睛都不睁了,无奈道:“去啊。”

    “呵呵。”许盛阳干笑一声,这才蹦起来冲了出去。

    过了几分钟,许盛阳头发湿漉漉的,带着一身湿润的凉意回来,然后轻手轻脚的爬上床,在里面平躺着,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了。

    午轩却不等他自然入睡了,谁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伸手按在许盛阳额头上,说道:“你睡,我帮你再疗养一下身体。”说着话,他已经将元气从掌心指尖向许盛阳额头细致入微的徐徐渗入。

    许盛阳刚冲了个冷水澡,心情本就平复了许多,再被温润如春水的元气渗入洗礼,他脑袋中刚刚升起一丝过意不去的念头,思绪就再次不自觉的放空。然后,他只觉自己慢慢的徜徉漂浮,如在云端,如游浅海,不多时就一脸安宁的沉沉睡了过去,均匀的呼吸间还带着微不可闻的轻轻鼾声。

    又过小片刻,午轩确定他已经陷入深度睡眠之中,才缓缓收回元气。

    早在十几分钟前,他们刚开始安静睡觉时,许昭房中的那名“意念”小成境界的修行者便收回了灵觉,自那以后就没有再扫探过来。午轩行事谨慎,仍把自身灵觉虚若无物的扫过去探了一眼,确定那名修行者也已经入睡,他才用灵觉从水墨洞天中取出两枚替身符印。

    他用左手捏住两枚替身符印,将灵力灌注其中,再用灵觉引导着符印之力往自己和许盛阳身上一送。同时,他右手一把抓住许盛阳,灵觉一动,便带着许盛阳进了水墨洞天之中。

    许盛阳的床上,两道替身幻影分别作许盛阳和午轩模样,正在他们原本躺着的位置睡熟着。只要别用实物碰触,它们看上去就与真人一般无二,灵觉境界低于午轩的修行者都休想看出异样来。

    水墨洞天中。

    午轩和许盛阳以之前睡觉的姿态凭空出现在石床上。

    午轩坐起身,默念咒语捻动指决,轻轻往许盛阳额头一点,一道柔和的迷蒙白光缓缓隐没在许盛阳的额头。这是“宁神符印”,能助人缓解疲乏和休养精神,并附带着较强的助眠效果。这一道宁神符印足以让许盛阳睡得任人蹂躏宰割而不自知,任由耳畔打雷而不会醒。

    午轩看了看许盛阳,屈指在他平和舒展的眉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低声道:“好好睡吧,都交给我,尽我所能,绝不让你被‘极夜阴胎’侵染神魂本性。”他表情平静,双眸却凝神郑重,然后他侧身伸手,向石桌上两枚“禅印菩提”的方向一招,一枚禅印菩提便倏然射到他的手中。

    他将禅印菩提以掌心托起,一将灵觉缓缓渗透其中蓄势以待,二念菩提子上的禅印法诀予以引导,三把灵力灌注到菩提子中正式激发。三者行完,便见白玉底色的禅印菩提在他掌心滴溜溜旋转,其中更有七彩宝光时隐时现。他当即念道:

    “无量寿佛。禅印如愿菩提子,尔当如我意愿,加持他身,不使阴暗邪恶染他本性神魂。”

    他的声音平静之中隐约带着莫名的韵律。

    ☆、第39章 不辞辛劳

    随着午轩这一声念诵,“禅印菩提”陡然化作一团七彩宝光,随着他的灵觉指引,径直没入许盛阳的眉心,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一片庄严绚烂的余晖在许盛阳身体周围弥漫和消散。

    许盛阳的眉心祖窍之中,在那肉眼不可见的神魂所在,“禅印菩提”所化的七彩宝光无视他肉身对神魂的封锁保护,宛如虚无一般的渗透而入,而后绕着他的神魂盘桓旋转,再慢慢化为一层模糊不清的七宝袈裟。七宝袈裟轻柔的披在他平凡弱小的神魂之外,将他的神魂严密的护佑起来。

    午轩见此,微微安心了些。他探出灵觉,仔细感应那层七宝袈裟。这层七宝袈裟,除了禅印菩提之主,其它任何人,包括前后八层境界的任何修行者,全都无法察觉,就算是许盛阳本人觉醒了灵觉,也绝无可能发现它的存在。午轩闭目感知禅印菩提所化的七宝袈裟,久久不动一下。

    过了半晌,他睁开双眼,眸中带着一丝喜意,终于能够放下心来。

    经他细细感应,确定一枚禅印菩提所化的七宝袈裟可以守护许盛阳的神魂本性三个月左右。

    并且在这三个月间,它将稳若磐石,不动不摇,无视极夜太阴玄光之流的阴暗邪恶侵染。

    要知道,极夜太阴玄光一诞生就是第六层“太阴”境界的品级,让世上修行者对它避之而惟恐不及。但是它一跟这因水墨洞天法则而诞生的禅印菩提相比,就好像只是蝼蚁般的渺小物事。

    禅印菩提的玄妙不是纯粹源自愿力,它以世人的精纯愿力作为一种极为特殊的符纸、媒介抑或是容器,而实质的威能,则绝大多数都是由水墨洞天的法则加持而来。

    以前午轩用禅印菩提为自己加持二十倍时光,只能加持外界一须臾的时间。那是因为过去、现在、未来的时光与世上无量量众生的命运一般,都是天地间最为深奥难解的道,是远超后四层境界的天仙之流的长生者才开始参悟的道。

    可就算那样,禅印菩提依然能够生效,将午轩自身现在的时光延缓到二十倍。

    如果把极夜阴胎跟时光之道相比,它们一个是尘埃,一个是星辰。

    他之前竟担心禅印菩提能否见效,还怪他眼界太窄,重活一回也仍是井底之蛙,小觑了水墨洞天这桩宝物。这桩宝物被封印的年代绝对不止千年,否则不会沦落到濒临破灭消亡的境地,以致当年就那样轻易的被俗物损毁一角。

    可惜禅印菩提只能用来守护,不可用于任何敌对或杀伐,否则直接把极夜阴胎封印甚至炼化,岂不干脆利落?罢,贪心了。

    午轩嘴角淡淡一翘,立即抹去了这个念头。

    禅印菩提是洞天法则取慈悲平和之禅意,加持在世人的善意仰望之愿力上,从而凝聚化生而成,所以,它可以救死扶伤,可以排斥邪毒淫秽,可以用于其它平和效用,却不能用来杀敌。

    哪怕对方是邪恶的,只要对方有灵性,画卷之主就不能用禅印菩提将其封印、炼化,或是消灭。

    任何于“杀”、“灭”有关的愿望,禅印菩提都不会帮助画卷之主实现。

    否则,谁得了水墨洞天画卷,再用其中清湖化生出禅印菩提来,岂不就能无敌于天下了?那样的话,画卷之主只需要捏起一枚禅印菩提,藏在暗处,对准敌人念道:无量寿佛,吾愿他寿终正寝!

    然后一道七彩宝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敌人瞬间肉体消亡,灵魂重入轮回。

    “想想就觉得纯属梦幻,你说是不是?比外国人写的啊打他索命咒更梦幻。”

    午轩盘膝坐在石床床头,屈指轻轻敲了许盛阳的额头一下。

    许盛阳平躺着正睡得香甜,一双剑形的眉毛舒展着,双眼安宁的闭着,宽阔厚实的胸膛随着绵长的呼吸而轻微起伏……裤裆里还有一根棍子把崭新的名牌运动裤顶起一个高耸的帐篷。

    午轩看得微一挑眉,心情放松之下不禁轻笑一声:有元气疗养抚平情绪,再有宁神符印助眠,就是做梦,做的也应该是平和幸福的好梦,与激烈粗鲁的性事有什么关联?这家伙满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什么……真是无知者无畏,我替你担心忙碌,你却逍遥自在的做起春梦来。

    午轩又敲了许盛阳额头几下才收手。

    他转头,伸手将石桌上最后一枚禅印菩提招来,如同刚才那样激发,而后念道:

    “无量寿佛。禅印如愿菩提子,尔当如我意愿,为他驱逐邪恶,不使阴暗沾染他的体魄。”

    只见禅印菩提上七彩宝光时隐时现,却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完全化作七彩宝光发挥神效。

    午轩怔了一下。

    怎么这枚禅印菩提会无法起效?

    他知道,极夜阴胎没有神志,却有灵性,它不是普通的阴邪死物,而是一种阴暗的特殊灵物。禅印菩提不染杀劫,哪怕极夜阴胎是邪是恶,只要极夜阴胎有灵,禅印菩提就不会将它杀灭。所以他没有像对待普通毒邪之物一样要击散、炼化、消除、封印它,只是要将它驱逐出许盛阳的身体而已。

    他收起灵觉和灵力,检查这枚禅印菩提,结果再三确定,它与前几枚无有不同,是完全正常的。他想了想,把最后的祈愿之言由“驱逐邪恶”换做“排斥阴邪”,重新试着激发它。

    还是无法起效。

    他微微皱眉,却依然是不急不躁,继续换着祈愿之言尝试激发。

    但自始至终,任他怎么变换最后的祈愿之言,只要他的愿望是“把极夜阴胎从许盛阳身上排斥出来”,禅印菩提就无法生效。

    他拿着禅印菩提沉思片刻,只能得到一个答案——极夜阴胎一旦依附于某个人,就会彻底扎根在那人身上并且再也无法离开,一旦它离开了被依附者,它便会像是断根之草、离水之鱼,只有散灭一途。换句话说,想要排斥驱逐它,就意味着想要击散灭杀它,两者是一个道理。

    是不是因为这样,不染杀念的禅印菩提才无法驱逐极夜阴胎?

    午轩刚刚还暗赞禅印菩提的高明玄妙,这时却皱眉于禅印菩提的苛刻使用要求和狭隘用途制约。

    另外,极夜阴胎是阴暗之极,不可能在同一个国家或洲域中出现第二个。所以在他重生前,那个从未露出过真面目,几次追着他想用极夜太阴玄光把他也给侵染的凶男,就是许盛阳?

    午轩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当年那个凶人被极夜阴胎侵染得性情阴暗,暴躁无比,同时也更加阴险狡诈。那人行事分明是肆无忌惮,却不仅没有到处乱杀好人,反而打出嫉恶如仇的旗号,迟迟没有引起众怒再被人群起而杀。

    那凶人几次与他斗法,手段凶恶,却没有他狠下杀手,他只以为对方是想收服他做对方的爪牙。

    却没想到,当年那个凶人竟然真是许盛阳这家伙。难不成,许盛阳当年是想用极夜太阴玄光助他修复身体灵根?许盛阳到那种时候,还会有救人的善念?但不管许盛阳那时候是不是还有善念,他午轩却是宁可死,也绝不会让阴邪之物侵染他的神魂,扭曲他的本性。

    “你这倒霉的二缺孩子……”

    午轩淡淡的低叹一声,心底浮起一层似是怜惜,似是暖流的微妙情绪。

    他平静的看着许盛阳浑然不觉的睡颜,缓缓陷入深思之中。

    默然的想了片刻,他最终还是伸手一指,将他早前设在许盛阳神魂意念之外的封印点散收回。

    现在的结果,终究还是与他最初的预料相差不远。

    许盛阳觉醒“灵觉”之后,有禅印菩提所化的七宝袈裟护持,神魂本性不会被极夜阴胎侵染,外物全都无法强行扭曲他。但极夜阴胎扎根在许盛阳身体中,与他的血肉筋骨不分彼此无法驱逐,以后恐怕会通过他的身体,以正常的生理途经间接影响到他的某些情绪。”

    正常情况下的情绪,清心咒之类都是无用的,午轩总不能一直施法将许盛阳的所有情绪都冻住。

    “以后,别对我暴躁,也别因为情绪上来,就轻易对别人动杀心,否则揍挺你……”

    午轩警告着,最后敲了许盛阳额头一下,便用灵觉协助他觉醒灵觉。许盛阳的灵觉本就处于自发觉醒的征兆之中,午轩也不能始终压制着他,否则,这么一直把他的神魂意念压制封印下去,最终只能导致许盛阳的精神本质发生扭曲。午轩可没有那尊强者为准徒封印神魂积蓄魂力的高明法门。

    而身体、神魂,这两者虽然截然不同,可它们彼此互补才构成一个人。人的身体细微变化都会通过正常的生理渠道影响到人的神魂情绪,所以午轩才有会那种担心。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禅印菩提的效用强归强,但它能够起效的范围却未免过于慈悲和狭隘了些。

    午轩念头再次闪过,有点轻微的遗憾,但他随即便将之扔开,不再患得患失。

    在他的协助下,许盛阳的灵觉正在顺利而迅速的觉醒着。

    半个小时之后,许盛阳的灵觉圆满觉醒并且稳定下来。

    午轩眉间完全舒展开来,心底涌现欣慰和欢喜,许盛阳的灵觉资质虽然谈不上天纵奇材,也比不上他的资质,但也能算是上上之资,再有他的指导教化,未必不能成为一方强者。

    接下来,还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

    一个是许盛阳的修行者身份,他无法一直帮许盛阳隐瞒下去,许盛阳总要修行吧;

    另一个,许盛阳有极夜阴胎的威胁,必须跟在他身边才能以防不测,而他却要拍戏赚取愿力,短假长假的不断向学校申请,许家怎么才能把修行者身份的许盛阳交给他?

    午轩沉心一想,还是老法子!

    他轻轻捏了捏许盛阳的睡脸,而后抬手,又将许盛阳的灵觉轻轻的暂时封印掩盖住。

    ……

    就在这个深夜,一道阴暗的微光从半空中飞驰而过,隐秘的穿过繁华的颢气城,没入东海之中。

    东海海底,那片先被军方采集了无数特殊黑石和其它绝密物品,又被朝廷强者层层封印着地方,那道阴暗的微光在海水之中微微一顿,轻轻一旋,借助海水显化出来,乃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叟。

    此人绕着朝廷强者的封印谨慎的检查,不断的施展各种法咒隔水细微感应。

    几圈过后,他突然“咦”的轻呼,颇有惊喜之意,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也射出半尺精光。

    他又秋毫无漏的确认了两遍,方才抚掌而笑,却是无声的讥笑。

    “嘿,堂堂仙派嫡传,六百年前却抢夺‘极夜圣教’至宝,又借助朱棣那恶龙之凶威,妄图灭尽魔修,驱逐佛教,统一道门,凝聚中原大势于一派之身,妄想攒出一个仙人来!可任你野心滔天猖狂无两,今日还不是满门死绝,连传人都没留下一个?只是没想到,你们最后一个被反扑屠灭的根基竟是在这海底!”

    他讥笑之后又瞬间脸色阴郁的懊恼:找了几十年,却终究来迟了一步!

    懊恼之后,此人转又眉开眼笑:极夜圣教的传承之宝极其特殊,朝廷强者绝对不能发觉!

    他情绪起伏毫不掩藏,又化为微光绕着封印四处探索,不住的寻找封印弱点。而后,他再次显化出来,轻轻捻诀,想要施法瞒过封印,再化为微光往海底更深处去搜找至宝。

    但他的法咒无不被封印反弹回来。

    他脸色阴沉,身体化为阴暗微光,陡然后射五百米,而后微光一旋,他重又借助海水显化出身形来。这回他不再刻意隐瞒封印,而是双手一展,身上的强大威能让平静的海底涌现出滚滚黑浪,无数黑浪凝聚成高山模样,随着他信手往封印的一指而狠狠的冲击过去。

    第10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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