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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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性恋婚姻合法之后,我们离了 作者:车厘子

    第3节

    “她家的艺人天天不省心,东家窜西家跑,大家都是同行,我见她找得急,帮帮忙而已。”程琳走过来,把杜子骁不小心踢开的椅子摆回原位。

    白哲无奈地摇摇头。程琳跟小桂是大学室友,上学时候就是死对头,争奖学金争男友,还争谁更先找到工作。工作以后阴差阳错都做了经纪人,一个负责地位超卓的音乐教父,一个负责当红小鲜肉,更是斗得不可开交。以前白哲跟杜子骁在一起,两人还能维持表面的和平,后来白哲提出离婚,白杜两人还没怎么,她们先私底下掐了一架。

    “杜子骁没怎么你吧?”程琳忿忿,“他就是个神经病!”

    白哲忍俊不禁,安抚道:“对对对,确实是神经病。”

    “以后离他远点!”

    “好好好,遵命。”

    “我没开玩笑!”程琳转过脸,龇牙像要咬人,“白老师你就是脾气太好了,干嘛让他欺负你成这样?难不成……你还喜欢他?”

    白哲怔了一瞬,脑子里骤然响起杜子骁怒极时脱口而出的那句“我什么时候说我不爱你了”。

    像是要赶紧把那句话赶出脑海似的,白哲脱口道:“不喜欢了。”

    “嗯,那还差不多。这种人渣就不配得到你喜欢。”程琳一边说着,一边替白哲整理他放在桌上的东西,“说起来还是季先生好,从不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像是刚刚,你要是不愿意见他,他也绝对不会死缠滥打的。”

    白哲轻轻应了一声,低头帮程琳收拾散落桌上的资料。他脑子里有点乱,想借由收拾东西让自己沉淀下来,可是有些话,就像蓄满的洪水,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勤哥他……的确不会强迫我,”他听见自己用缓慢,却很苦涩的声音说,“他只是有时会截断我所有退路,让我除了他以外,没有别的选项可选而已。”

    白哲拒绝了季勤章的投资,唱片公司的资金再度成了问题。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这时候有位财主站了出来,表示对文化产业很感兴趣,愿意给白哲的唱片公司出资。白哲中午约了对方吃饭,打算饭桌上好好聊聊未来的合作。

    白哲本来打算跟程琳一起去,东西都收拾好了,程琳忽然接到紧急电话被叫走了,白哲只好自己过去。他顺电梯下楼,到地下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子,发动,开走,刚要提速,忽然身边一个黑影蹿出来,奔着他就来了。

    白哲一脚刹车,好悬离对方05米的地方停住。

    要是他反应再慢点,就直接撞上去了。

    白哲吓得脸都白了,降下车窗怒道:“杜子骁你找死吗!”

    杜子骁趴在他车窗上嬉皮笑脸:“消消气,别发火。”

    白哲气得长出一口气,问:“你想干嘛?”

    杜子骁不说“干你”了,他怕再说白哲又拿耳光扇他:“我想蹭个车,行吗?”

    白哲皱起眉。

    “下午我要去剧组,有场戏特别特别重要,急等着我开拍呢。偏偏巧我的保姆车这会儿坏了,我说跟节目组借一辆吧,谁想到节目组也没车,我就只好到地下车库拦一辆,没想到这么巧就碰到你了。”杜子骁一张嘴就是瞎话连篇,“怎么样,蹭个车去片场行吗?”

    白哲想都没想就拒绝:“对不起,我中午约了人吃饭,不方便。”

    “吃饭?巧了,我也没吃饭呢,那我顺便蹭个饭行吗?”杜子骁打蛇随棍上。

    白哲冷笑:“你刚刚不是还说有场戏急等着你开拍吗?”

    “现在又不急了,导演脑袋活,他会协调的。”杜子骁怕白哲再拒绝,手一伸探到车里把门锁打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进了车里,“走吧,中午去哪儿吃?”

    “你下去!”白哲咬牙切齿,要不是家教在身,真恨不得用脚把杜子骁踹出去,“我中午约了人吃饭谈正事!”

    “你就把我当空气,当雾霾都行!”杜子骁豁出去的时候什么话都敢说,“再说了,我怎么也算当红,说不定对方是我粉丝,一见我就神魂颠倒,不用你谈,事儿就成了。”

    “人家都快五十了,男的。”白哲已经无语了。

    “哎呀你别那么多废话了,开车吧。”杜子骁是打定主意不下去了。

    白哲无奈,伸手掏手机要给小桂打电话让她把杜子骁带走,杜子骁先他一步看出他的意图,手指在口袋里轻轻一夹,夹出个贴了粉红色凯蒂猫手机膜的手机来。

    “小桂手机在这儿呢。”他得意地笑道。

    白哲狠狠瞪了他一眼,发动车子上了路。

    白哲是搞音乐的,他有个习惯,就是只要空下来,他就会打开音响放一盘cd来听。无所谓歌手,无所谓音乐类型,更无所谓国度,他好像总有听不完的cd,也总能找到时间去把那些cd一盘一盘放进唱机里。

    此刻车厢里就放着音乐,歌手用杜子骁听不懂的语言唱一种十分欢快的调子。杜子骁听着像放克,又觉得写法很爵士,便伸手打开前面的盖子,去掏cd盒。

    “你现在放的哪一盘啊?”杜子骁把里面的cd盒挨个举出来,“这个吗?这个?这个?还是这个?”

    白哲扫了一眼:“你左手那个。”

    杜子骁看着封面上身穿奇装异服的男人,小心辨识着cd盒下面那一小行英文:“阿……阿根廷的?白哲,你现在听歌都听到阿根廷去了?”

    白哲从头顶的后视镜里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盒子上只有最下面有一行小小的英文,杜子骁只认出来阿根廷这个单词,别的连同壳子上其他印着的单词一概不认识。他把cd盒放一边,问白哲:“咱们闹离婚之前,有次我去意大利拍戏,从那里寄给你两张当地歌手出的专辑,你收到了吗?”

    那两张专辑到手后没多久,杜子骁就被捉奸在床,因此白哲到底收没收到那两张专辑,他一直都不知道。

    “收到了。”白哲说。

    “里面的歌好听吗?”杜子骁问。

    白哲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还可以。”

    “我觉得特别好听。”杜子骁笑道,“那夹在专辑中间的明信片你也收到了吗?”

    “嗯,”白哲转动方向盘,转弯,“明信片上面的字是你写的吗?歪歪扭扭写得什么?我没看懂。”

    “那是意大利文!”杜子骁嗤道,“没文化。”

    白哲嗤回去:“你还不是现学现卖。”

    “你想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吗?”杜子骁问。

    “什么意思?”白哲其实很想知道。

    杜子骁笑笑,卖关子:“你自己去查。”

    第13章

    白哲约对方在一家古色古香的饭馆见面,两人提前了十五分钟到,没想到对方比他们更早,已经进包间等他们了。

    包间里坐着两个男人,年长的是投资人,年轻些的是他助手。投资人姓徐名易孚,四十多岁近五十岁年纪,保养得还不错,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五岁。他中等身材,已经微微中年发福,但气场很足,看着很精神。他一见白哲就热情地上来握手,说自己很喜欢白哲的歌,根本不像白哲有求于他,更像他很激动可以跟白哲这样的大明星见面。又一眼扫到旁边的杜子骁,眼神左右快速移动了一周,脱口道:“这位是……杜子骁?”

    杜子骁笑道:“是我。”

    “哎哟我女儿啊真是迷上你了,房间墙上贴满你的照片,每天都要去那个什么百度贴吧打卡,上课都没见她这么准时。”徐易孚伸出手,“幸会幸会。”

    “您过奖,”杜子骁道,“要是您不嫌弃,待会儿我送贵千金一张签名照如何?”

    “那太好了,我女儿真要高兴死了。”

    三人说笑着落座,叫人开席,边吃边聊正事。

    徐易孚做钢铁实业起家,虽然有钱,那些暴发户的习气却没沾染多少。他自称也算半个书香门第出身,父亲是中学校长,母亲是语文老师。那人话里话外都很有分寸,虽然尊重白哲,利益分配却毫不松口。很明显他这种纯商人态度比起季勤章的无偿赠予更令白哲放心,一餐饭宾主尽欢,散席时还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回去路上白哲拐了个弯,要先送杜子骁去片场。合作意向书就摆在驾驶与副驾之间,杜子骁闲来无事翻开看,一边看一边问:“你是怎么认识这个人的?”

    “这个人”指的是徐易孚。他跟白哲在一次社交酒会上认识,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说不上关系多好,却不陌生。听说白哲的唱片公司需要找人投资,他主动联系白哲,说自己刚好想进军文化产业。圈里都知道季先生想给白哲投资被白哲拒绝了,别人就算再感兴趣都不敢接季先生后手,白哲正为拉不到投资发愁。这位徐先生不是圈内人,财力雄厚,两人电话里聊了聊,觉得很投契,便约定了今日见面细说。

    这些细节白哲不愿意告诉杜子骁,也不关他事,所以想了想,没回答。

    杜子骁等了半天没等到白哲说话,只好直接说自己的判断:“我觉得这人不太靠谱。”

    白哲瞥了他一眼。

    “这人是季勤章介绍给你的吗?”杜子骁马上否定了自己,“不像。白哲,你跟他熟吗?”

    白哲还是不说话。

    “以前没听你提起这么个人,那就是不熟了。”杜子骁自说自话的能力绝了,培养培养都能去演单口相声,“白哲,你这么缺钱,怎么不叫季勤章给你投资?季先生不是有的是钱吗?”

    白哲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瞬间提速。

    杜子骁被不轻不重地晃了一下,后脑仁磕在座椅上,给他脑袋磕敞亮了些:“你是不是不愿意欠他的?”他心花怒放,歪着身子跟白哲说,“白哲,你别跟这人合作了,你缺钱,我给你投资吧。”

    白哲理都没理他,加速往郊区片场开去。

    “真的,我觉得这人挺不靠谱。你想啊,现在唱片市场什么样,影视市场又什么样?他想进军文化产业,首选该去投资电影啊,路子对了,那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做唱片……”杜子骁想说唱片做得再好也不赚钱,怕白哲生气,把后半句话咽回去了,“我听这人说话条理清楚,应该是个精明人,他不做电影来做唱片,而且出手就是这么大一笔钱,我觉得不太靠谱。白哲,要不我给你出资吧,不要你利息,你拿我的钱随便用,咱们开夫妻店,你织布来我耕田……”

    “杜子骁!”白哲忍无可忍,“你不是说你是空气吗!”

    “哎,哎,好,我不说了,你别生气。”杜子骁赶紧赔小心装孙子,“可是这人真的不怎么靠谱,你……”

    “闭嘴!”

    杜子骁用三只手指捏着,从左边到右边,模仿在唇上拉了条拉链,彻底不说话了。

    结果下了车,杜子骁才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说的话一句都没说。

    算了,反正以后时间多的是。

    杜子骁这样安慰着自己,朝剧组的方向走去。离得老远,就见小桂怒气冲冲地朝他跑来。

    “杜子骁你这个……”

    “对对对我是混蛋神经病!”杜子骁抬手制止小桂的连串大骂,用少有的正经语气道,“小桂,你帮我个忙,替我去查一个人。”

    “什么人?”小桂问。

    “他叫徐易孚,南方人,做钢铁生意起家。”杜子骁道,“我想要这个人的所有资料,你要是能把他小时候几岁学会走路都查出来,我包个大红包感谢你!”

    小桂才不吃这一套:“这是谁?你查他干嘛?”

    因为我不放心白哲呗!

    杜子骁翻个白眼,嘟囔道:“一言难尽啊。”

    与徐易孚的合作非常顺利,过程中白哲也曾因为杜子骁的担忧诸多留意过徐易孚的动作,事实证明徐易孚是真心合作,也是真心认为音乐市场可以给他带来丰厚回报,所以双方在几次协调后敲定所有细节,顺利签订合同。

    有了徐易孚注资,白哲的唱片公司顺利开展日常运营。他声势浩大地签了几位歌手,又针对当前市场需求,从资质不错的孩子中选了几人打算组成少年组合,连自己的全国巡回演唱会也正式筹划起来,第一站就定在本市。白哲自己就是响亮的个人品牌,在圈子里地位又高,唱片公司一成立,吸引目光无数,每天网络和实体发来的deo都听不完,还有无数访谈和节目要做,忙得白哲恨不得觉都不睡。

    忙自己的事业,自然是越忙越高兴。白哲兼顾唱片公司日常之外,也要抽出时间与《最佳唱将》的节目组协调。节目录制之前有众多的准备工作,例如录制宣传片,拍摄宣传海报,还有些内定的选手,各位导师要提前分别见个面。录宣传片,拍宣传海报,这些时候白哲与杜子骁的碰面就难以避免。好在拍摄时间紧张,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往往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就被摄影师摆布着换了别的位置。

    杜子骁还是一贯会做人,休息间隙请大家吃零食喝冷饮,有时结束拍摄已经到深夜,他还直接叫自己开的火锅店送锅底到棚里,请大家吃火锅当夜宵。某次白哲刚好赶上杜子骁请大家吃冰激凌,杜子骁的助理轮流给每个人送到手里,递到白哲面前的时候恭恭敬敬,只是东西从冰激凌变成了一根超级可爱的兔子形棒棒糖。

    水蜜桃味的,好吃极了。

    旁边人不解,怎么别人都是冰激凌,到白老师这里成了棒棒糖?白哲也不解释,而是把棒棒糖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他胃不好,吃不了凉。

    杜子骁的行为为他赢得了暖男称号,组里的小姑娘个个都成了他的粉。私底下大家说杜子骁颜好又会做人,白老师气质出众高不可攀,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都是一生推。她们都不知选哪个好了,参赛选手呢?

    第14章

    《最佳唱将》赛制设置非常精彩。前期海选阶段,参赛选手登台献唱,四位导师根据对选手实力的衡量决定是否邀请此歌手加入自己战队。当有且只有一位导师抛出橄榄枝时,选手可以选择加入这位导师的战队或者离场走人;当有多位导师抛出橄榄枝时,选手可以从几位导师中选择一人成为自己的导师。组队完成后,所有选手组队厮杀。四位导师抽签决定各自排位,由后一名导师为前一名导师队伍规定演唱主题,四轮比赛之后,每组选出一名选手进入最终决赛。此时加赛一周复活赛,选出两名已淘汰选手进入最终决赛。最终决赛夜,六位选手各显身手,争夺最终的“最佳唱将”席位。

    节目正式开始前两周,节目组安排了一次试录,以便四位导师更好地适应现场彼此磨合。试录时上场的大多是节目组内部人员,每人献唱后,四位导师的态度不一,总结来讲,就是女导师莫希文以情动人,最年长的导师高恒风负责控场,乐坛长辈架势十足,白哲低调内敛,话很少,但每每出口都一言切中要害,而这里头资历最浅的杜子骁——

    他专门负责跟白老师抢人。

    简单来讲,就是他有自己独特的挑人方式,那就是白老师认为好的,他坚决拥护,并要将其收入囊中。

    于是整场就见杜子骁给大部分选手都点了赞,白老师点赞的学员他点了两个赞,并且亲切问候:“要不要来我队里呀?”

    选秀节目看似是个比赛,实际上还是档综艺,综艺就有台本。杜子骁的所作所为都是事先跟四位导师沟通过的,白哲没意见,杜子骁自然更没意见。只是白哲深深怀疑,杜子骁在照台本演出时是不是加入了过多的个人发挥,怎么抢人抢得如此乐在其中?

    试录当天有不少记者在场,回去之后就发消息写新闻,好一点的,说杜子骁不愧曾经是白哲的学生,师生二人挑人的眼光一样;恶意满满的,渲染白杜面和心不合,火药味十足;还有媒体从杜子骁出道时拜入白哲门下挖起,细数两人这几年的分合恩怨,知道的是在写两人师生反目,不知道的还以为写情侣分手呢。

    总而言之,《最佳唱将》未播先红,在开播前的一个月时间内时时抢占娱乐头版,杜子骁与白哲也双双成为最炙手可热的娱乐人物。

    很快,节目进入正式录制。

    抢人的台本不能总用,也不能可着一个人用,所以正式录制阶段,杜子骁的抢人行为收敛很多。或者说,因为选手带给导师的惊喜太大,导师们不用台本,已然自发自觉进入状态,动手抢人。莫希文一贯以情动人,甚至在明显不敌其他三位男性导师时摆出难得的小女儿情态;高恒风乐坛根基深厚交友甚广,许诺凡是加入自己队伍的选手都可以走得更远更好;白哲自己就是响当当的音乐招牌,他作词作曲编曲样样精通,他开口赞一声不错,选手要高兴半天;杜子骁资历虽然浅,却最具话题性,他的队伍自带300娱乐头条加成,况且他颜值高又妙语连珠,很是哄了一些小女生兴高采烈到他的队伍中来。

    海选阶段的录制并非一周一次,而是集中在五天内一起完成。这个工作量非常巨大,导师们刚开始还兴奋不已,到后来已经十分疲惫。最后一天下午,节目录制接近尾声,莫希文导师队伍全员收满,高恒风导师队伍还剩两席,白哲杜子骁队伍各剩一席,导播递纸条示意,未上台的选手还有十人,请三位导师务必在这十人中挑选到自己心仪的选手。

    “终于要结束了……”

    莫希文看完纸条往后一递,一直在身后的工作人员迅速把纸条收走,在阴影中退出。她在镜头拍不到的时候长叹一口气,对坐在身边的白哲做了个疲惫不堪的表情。

    白哲缓缓点了点头,用同样疲惫的笑容回应——同感。

    正在这时,灯光暗了下来。现场导播倒数,3,2,1,导师们迅速调整表情,各部门就绪,一道追光径直打在舞台上。

    只见一个深灰色格子衫的男子从舞台后缓缓走了上来。

    追光一直追随他的脚步,却没有照亮他的脸,他的长相谁都看不清。来参赛的选手多多少少都有些紧张,一路走来在舞台上摔倒的都有,但这个人的脚步却沉稳而自信。他不疾不徐,仿佛只是到台前做一场表演,而不是比赛。他一直走到舞台中央站定,然后对身后的乐队伸出右手,竖起大拇指。

    灯光依旧没有照亮他的脸,音乐声起,他在第一个音符跳出来的同时,稳稳站住了那个难度极大的高音。

    杜子骁不由自主望向白哲,隔着一个座位,他看到白哲抽紧了自己的手指。

    这首歌是他跟白哲的定情曲。

    第15章

    白哲作曲编曲,杜子骁作词演唱,讲述一段埋藏心中甜蜜又苦涩的暗恋。这首歌难唱,全曲第一个音就已经是许多歌手的最高音,而全曲的最高音还远在副歌部分。且这首歌的曲调层层递进,到高潮切分音快速切换,十分考验歌手的演唱技巧。这首曲子是白哲的心头好,但写出来很久都没人能够驾驭,更配不到他心仪的词,直到后来他遇到了杜子骁。

    杜子骁唱功虽然不俗,要驾驭这首歌却还有点难度。他为白哲日夜苦练,反复请教声乐老师发声技巧,花了足足半年时间才可以将这首歌完整演绎。他又亲自为这首歌作词,反复斟酌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有时候正吃着饭想起一段词,都要赶紧翻过菜单背面记下来。

    那时他一边写这首歌一边追白哲,死缠滥打,鲜花情话,歌里写的是暗恋,他对白哲是明恋。白哲总是不点头,更不松口,真心难追,有段时间还躲着杜子骁,除了日常必要的工作接触,连句多余的话都不跟杜子骁说。杜子骁着了魔似的喜欢白哲,白哲偶尔为工作夸他一句,他觉得整片天飞满了粉红小鸟,白哲不理他,他又失魂落魄。他把所有的心情都写进了歌里,每一句歌词都苦涩又甜蜜。他给这首歌起了个俗气的名,叫《暗恋这件小事》。

    我对你的爱,在你眼里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我心里,却是我的整个世界。

    然后他把这首歌拿给白哲看,白哲看了一遍,说,我编个曲,你试着录一下吧。

    白哲只用了两小时就把整首歌的编曲写了出来,然后赶杜子骁进录音室录小样。杜子骁不知道白哲喜欢不喜欢这首歌,更不晓得白哲有没有听明白自己想说的话。他在录音室里喉头发紧后脊梁冒汗,看着站在录音室外的白哲,第一句就唱走了音。

    后面的词就更别提了,跑调跑得十万八千里,明明轻松站得上去的高音都唱破了,耳返里的返音破锣打鼓像公鸭。杜子骁好不容易把这首歌唱完,心想完了,搞砸了,自己把白哲最喜欢的曲子唱成这样,他是彻底没戏了。他垂头丧气走出录音间,心里头堵得要命只想哭,却忽然听到白哲说:“去喝点水,润润嗓子,待会儿继续录。”

    他抬起头,白哲手里拿着乐谱,正对他笑。

    杜子骁去卫生间哭了一鼻子,一边哭,一边回想白哲的笑。他知道他完了,回不了头了,哪怕追不到白哲,他这辈子也喜欢不上别人了。

    后来的半个多月里,他一直录这一首歌,闲下来数数,加起来竟然录了有一百多遍。大功告成是个冬夜,凌晨三点半,大家都疲惫不堪,疲惫之外又透着极度的兴奋。大家闹腾着要去吃夜宵,白哲说自己困了,嘱咐大家把单记他账上就回附近租住的公寓补眠。杜子骁也没去,他说,我送白老师回去。

    一出门,两人都惊呆了。

    不知何时,外面竟然下起了雪。白茫茫一片积雪深至脚踝,每走一步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咯吱咯吱,白哲双手插口袋走进雪地里,杜子骁紧紧跟了上去。

    沉默,谁都没有说话,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深夜极静,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簌簌的落雪声,和两人交叠的脚步声。

    忽然,白哲滑了一下。

    杜子骁眼疾手快,赶忙伸手去扶他。可不知是身体的下意识太强,还是在那一刻他真的动了一点点坏心思,他直接拦腰把白哲搂进了自己怀里。

    白老师的身体好凉啊。

    杜子骁想。

    白哲没料到会下雪,穿得太少了,这会儿雪地里一走,冻了个透。杜子骁低下头,就见他的鼻尖被冻得红通通的,一双本来就漆黑如夜空的眼睛被风吹出了点泪,更加显得盈盈而明亮。

    杜子骁静静地搂着白哲的腰,那一刻整个世界是完全安静的,雪声风声脚步声,什么都不存在,他低下头,轻轻吻了白哲。

    白哲没有拒绝。

    他又吻了白哲一下。

    白哲还是没有拒绝。

    直到这一刻,杜子骁才听到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仿佛紧贴着他的耳膜打鼓般,把他的世界一下子填满了。

    他抓起白哲的手,两个人在雪地中奔跑起来。他们几步跑到隔壁公寓楼,在电梯里就急切地接吻,等到进了家门,彼此的身体已经被对方暖和的差不多。杜子骁打横把白哲抱到床上,虔诚地吻他,爱抚他,在白哲的床上第一次拥有了他。

    两人直到天光大亮才疲惫睡去,醒来已经是下午。杜子骁先醒,他醒来的第一个动作是确认白老师还在不在身边,以免昨晚只是他的一场梦。

    还好,白哲还在,乖乖地睡在他怀里,额头抵着他胸口,哪儿也没去。

    杜子骁吻了吻他的发顶。

    白哲朦胧地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后背抵在杜子骁胸口,还要睡。

    杜子骁又吻了吻他的发顶。

    白哲不太满意了,他可能并不知道是杜子骁在捣乱,还以为头发被什么勾住,伸手要把勾住自己头发的东西赶走。杜子骁被他的动作逗笑了,抓住他伸到半空的手,拉到唇边,“叭叭叭叭”一通乱亲。

    白哲终于被他亲醒了。

    他抬起头,很无语地瞪着杜子骁:“我要睡觉。”

    杜子骁说:“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让你睡。”

    白哲眼都睁不开:“你问。”

    “白老师,我以后是你男朋友了吗?”

    “……神经病。”

    “咱们两个这算在一起了吧?”

    “你不是说就一个问题吗?”

    “可你刚刚的问题没答我啊。”

    “……”

    “白老师?”

    “……以后别叫老师了。”白哲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轻轻往他怀里缩了缩,“叫白哲吧。”

    叫白哲吧。

    杜子骁无声地笑了起来,他觉得这是白哲对自己说过最动人的情话,没有之一。

    所以他爱这首歌,不是因为这首歌让他席卷当年各大颁奖礼的最佳新人奖项,也不是因为这首歌让他初尝走红滋味,而是因为,这首歌中的每一句词都是曾经他想对白哲说却说不出口的情话,每一段曲调,都是白哲对他温柔的回应。

    可那都是过去了啊……

    杜子骁隔着座位,看坐在自己右手边的白哲。他那么认真地听着台上人唱歌,自始至终没有往自己的方向望过一眼。

    杜子骁黯然地垂了垂眼帘,将目光转向了台上的歌手。

    恰好此时歌曲临近尾声,所有激烈的苦涩的甜蜜的怅惘的感情即将落幕,灯光也从歌手脚边缓缓上移,那奉献了一场动人表演的歌手终于将自己的真容呈现在大家眼前。

    wtf!

    对往事的追忆瞬间在杜子骁脑海里灰飞烟灭,他死死地盯着台上演唱的歌手,嘴长得有个灯泡大:罗品方!

    怎么是他?!

    第16章

    罗品方是谁?

    他是杜子骁的假想敌。

    注意,只是假想敌,不是情敌,杜子骁的情敌有且只有一个,叫季勤章。

    为什么说罗品方是杜子骁的假想敌呢?因为要论跟白哲在音乐上的契合度,杜子骁只能排第二。

    第一就是罗品方。

    罗品方是白哲的师弟。

    白哲跟季勤章签约的同年,罗品方也加入了季氏创办的娱乐公司。两个年轻人一拍即合,白哲作曲罗品方作词,出了歌一人唱一首,两人双剑合璧,几乎逼得同期其他歌手连口饭都没得吃。

    但白哲踏实,罗品方浮躁,他红了没两三年,收到美国方面邀约,要去美国发展。罗品方邀白哲一起去,白哲婉拒。一来,他看好中国市场,二来,他跟家里闹翻了,也不想再回美国,于是罗品方一个人踏上了飞往美利坚的飞机。

    在罗品方到达美国的前两个月,他与白哲有断续通话,后来联系渐渐变少,猛然有一天白哲打罗品方电话,惊吓发现那个号码竟然停机了。

    罗品方就此失去联系,至今已近十年。

    罗品方走后,白哲越来越红,他身边的御用词作位置空了出来,无数人争先恐后要来填这个位置。可白哲谁都没要,这个位置一直给罗品方空着,在白哲心里,罗品方始终是他独一无二不可取代的最佳拍档。

    杜子骁跟白哲认识的那天就知道有这么个人,因为白哲总是会在一筹莫展——比如说某支曲子找不到合适的填词,某首歌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唱,或者某个乐段卡住了没灵感——的时候,自言自语似的说一句“要是frank在这里就好了(frank是罗品方的英文名)”。虽然后来他跟杜子骁在一起后,这话说的是越来越少了,但偶尔提起来,话里话外还是深深的惋惜和牵挂。

    所以罗品方是杜子骁的假想敌。

    杜子骁一直觉得自己唱歌就不错,写词的功力嘛……也不错。他不明白罗品方比自己好在哪,觉得自己只要肯学肯练肯努力,一定不比罗品方差。

    现在他服了。

    当罗品方站在他面前,用属于成熟男人的声音和唱腔唱着那首他年少轻狂时写出来的歌,还丝毫不显违和,反而愈加动人的时候,他服了。

    天赋型选手与后天努力型选手之间永远隔着一条跨也跨不过的鸿沟,就好像白哲做饭时随口哼出的一段旋律,铺上词就能成为经典金曲一样。

    杜子骁服了,但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服了。尤其是在白哲面前,他不想承认自己确实不如假想敌。

    罗品方唱完后,四周安静了一会儿,现场观众仿佛沉浸在歌曲带来的安静气氛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全场灯光亮起,观众席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莫希文起身鼓掌,高恒风一边瞟着杜子骁一边说:“虽然我觉得这位选手肯定不会选我,不过我还是要用我的实际行动表示我对你的尊敬。”

    他用力按下了面前的“>

    这代表高恒风导师很希望罗品方能成为自己队伍的一员。

    同时,杜子骁与白哲双双按下“>

    有人悄悄给高恒风递了张纸条,高恒风一眼扫过,把纸条团成一团扔到脚边,笑道:“咱们一般在选手演唱后,都会给选手一点时间来介绍自己。不过我觉得今天,选手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演唱深深打动了我,也打动了现场每一个人,所以我很想改一改咱们的套路,先由四位导师点评一下这首歌手怎么样?”

    没人反对,高恒风第一个点评:“我只有一句话,谢谢你为我们带来这么动听的歌声,也谢谢节目组让我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会唱歌的人存在!”

    全场爆发出一阵欢呼。

    莫希文起身,她兴奋极了,也遗憾极了:“对不起,我的队伍满员了,如果可以,我真心希望你可以成为我的队友,与我并肩作战!”

    “你没希望了,哈哈。”高恒风大笑道。

    莫希文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高大哥我觉得你希望也不是很大哦。毕竟他选择的这首歌,是台上两位导师合作的作品。”她看着左手边的杜子骁,“子骁作词演唱,”又看着右手边的白哲,“白老师作曲。”看回高恒风,“高大哥,你觉得他是冲着谁来的?”、全场的气氛再次被点燃。

    高恒风大笑,问:“杜老弟,你觉得这位选手唱得怎么样?”

    “技巧非常好!”杜子骁瞬间接话,盛情大赞,“他唱歌时候的技巧运用非常棒,因为这首歌是我原唱嘛,真的特别难唱,副歌部分的高音特别难,你看他很轻松就唱上去了,真的,技巧太棒了!”

    莫希文就坐在他右手边,听完他的点评,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选秀比赛的导师说话非常有技巧,譬如杜子骁这句话,看起来是盛赞罗品方唱歌技巧高超,却巧妙地避开了对他演唱时感情的点评,还顺便用这首歌难唱来抬高了一下身为原唱,把这首歌唱红了的自己。莫希文是老油条,这种语言陷阱一听就明白了。

    不过站在杜子骁的角度这很好理解,毕竟这是他跟白哲的定情歌,以杜子骁在爱情上的小心眼,他就算再佩服罗品方,也不会当众承认罗品方在这首歌里的感情比自己深的。

    于是最后,轮到了白哲点评。

    全场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白哲身上。

    从刚刚到现在,白哲一直没说话。他始终端坐在位置上,认真地看台上的罗品方唱歌。莫希文为之起立欢呼,他没有,全场热情鼓掌呐喊,他也没有。他只是静静坐着,像整个人沉入了乐曲中似的。

    只有杜子骁注意到,白哲一向放松的脊背微微挺直了,右手不自觉握成了一个拳。

    “frank,”过了许久,直到全场观众渐渐安静下来,白哲才看着台上的老友,低低地叫了一声,“你回来了?”

    “对,白哲,”追光灯下,罗品方微笑,离开时平整的眼角已然在岁月更迭间长出了重重的鱼尾纹,“我回来了。”

    第17章

    罗品方当然是冲着白哲来的。

    白哲在高恒风的追问下轻描淡写对大家讲述了自己与罗品方的过往,当然,对于过程中的许多细节有所美化。罗品方也简单概括了一下自己去美国后的生活,尤其是吃了多少苦。时代不同了,曾经名噪一时的当红歌手如今已经不为人所知,还要在许多故事的辅助下,人们才能回忆起来当年白哲身边的确有过这样一个御用词作。

    罗品方最终选择加入白哲的队伍,白哲十分激动,他走上台与罗品方拥抱,然后搂着罗品方的肩膀,说自己其实并不是罗品方的导师。

    “我跟frank在音乐上的本事不相上下,比起导师与学生的关系,其实我们更像并肩前进的战友。十年前我们曾经一起在音乐道路上摸索,十年后他回来了,我不想做他的导师,我希望我还是可以站在他身边,做他的朋友,跟他一起享受音乐带给我们的乐趣。”

    一个多小时后,《最佳唱将》的海选阶段录制全部结束,四位导师队伍满员,进入导师战队厮杀战阶段。

    录制结束后,年龄最长的高恒风做东,四位导师相约一起吃个饭,出门,却看到季勤章的车停在门口。

    季先生近几年事业做得大,季家大部分产业都归了长子,只留了个娱乐公司给次子季勤章经营。但季勤章很有商业天赋,又赶上近些年中国影视市场大繁荣,文化产业被扶持,他愣是把旗下产业从一间小小的娱乐公司折腾得遍地开花,唱片演出影视娱乐等等等等哪样都做一点,前年还开辟自己旗下院线,三年内便在一二线城市的电影市场攻城略地,直接分了电影市场一杯羹。

    大家都是在娱乐圈混的,当然惹不起堪称衣食父母的季先生,不光惹不起,那些想红的想更红的想红了以后能一直红下去的,还争先恐后往季先生床上窜。季先生不是禁欲主义,碰见长得顺眼的,他也不介意睡一睡,睡过了再捧一捧。然而不管他今天捧了谁,明天又捧了谁,都只是一时风景。大家知道,季先生真正捧在手心里的只有一个人,他真心实意捧了那个人十几年,捧得圈子里人尽皆知,都认为他俩早晚是一对。

    那人就是白哲。

    季勤章一出现,大家就知道他是冲谁来的。杜子骁的脸当时就拉下来了,但是当着两个不相干的外人,他又不好说话。趁这档口,季勤章走了过来。

    “大家这是要去吃饭?”季勤章笑问。

    高恒风道:“对,我做东,请大家一起聚聚。季先生有没有空,可否赏光一起?”

    季勤章摇头笑道:“我是很想一起,可今天不太行。”他的眼神在白哲身上转了一圈,笑意更浓,“而且我还得做一回坏人,把白哲借走。”

    杜子骁顿时皱眉,要不是理智还在,那句“不行”已经冲了出来。

    莫希文唇边泛起意味深长的笑意,她揶揄地瞧了白哲一眼,又瞧了季勤章一眼,想在瞧两个欲盖弥彰的有情人。白哲一直跟莫希文很聊得来,却不代表她愿意被莫希文这么瞧。他垂了垂眼帘,低声道:“不了,季先生,我今晚还是……”

    “白哲,季先生找你有事,你就去吧。”高恒风很有眼力劲地拍了拍白哲的肩,“没关系,咱们以后多的是时间可以聚。”

    白哲还是想拒绝。毕竟四人有约在前,季勤章一来,他就跟着走了,这很不礼貌。况且,从美国回来以后他一直躲着季勤章,两人除了偶尔电话联系外,一次面都没见过。他潜意识里想躲季勤章远一点,要不是季勤章把他堵在这里,也许白哲还要过很久才会跟他见面。

    白哲张了张嘴,拒绝季勤章会让他很没面子,可不拒绝也不好。高恒风见他为难,笑道都跟你吃了快一星期饭了还缺这一顿吗,莫希文也表示无所谓啦以后再约也一样。季勤章感激地对两位笑笑,俯下身,在白哲耳边轻声道:“frank在我车里……”

    白哲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原本就想饭后找frank好好聊聊,这个理由成功说服了他。

    他礼貌地对三人道歉后,上了季勤章的车。

    三人目送车里离开,便打算继续照原定计划去吃饭。

    走出几步,莫希文却发现杜子骁还站在原地不动。

    “你在看什么?”

    杜子骁像个木桩子似的站在那里,双拳握紧,嘴唇死死抿成一线,竟然还在盯着季白两人远去的方向。

    莫希文想了想,笑道:“哦对了,是姐姐疏忽啦,忘记把你介绍给季先生认识。你还不认识季先生吧?没关系,只要白老师在,以后少不了机会见面的,下次姐姐一定把你介绍给他啊。”

    “谢谢姐。”杜子骁转过头,眼神发狠,唇角笑容却灿烂至极,“不过我跟季先生老早就认识,你信吗,我以前还差点对他挥拳头呢。”

    罗品方当年出道签的就是季勤章,他跟白哲认识有多久,跟季勤章认识就有多久。三人经年没见面,见了面好一番叙旧情。罗品方这些年明显过得落魄,当年他也算帅哥一枚,如今显老显得厉害,眼尾额头多了皱纹,肩膀也不自觉地佝偻。

    白哲心疼他,对他这十年的经历不愿多问,只安慰他回国就好。罗品方却反复将自己在国外受的苦大谈特谈,说自己最艰难时被逼无奈到路边卖唱,唱了一整天,唱得嗓子冒烟,收入两美元。他一桩往事一杯酒,说到伤心处,趴在桌子上悄悄抹泪。白哲猜到他落魄,没想到他这么落魄,问他为什么不跟自己联系,他咬咬牙,说丢人。

    季勤章就举杯,说如今回国了万事有朋友们帮忙,过去的事咱就不提了,都在酒里,喝掉就忘掉。

    说完他自己仰头干了,罗品方一仰头,也干了,白哲咬咬牙,看着杯里的酒,跟着干了。

    这样一杯一杯,到散席,白哲不负众望地喝醉了。

    白哲醉酒其实是很好玩的一件事,他不睡不闹,只是意识不清醒,看着格外缺智商。罗品方看着他趴在桌上傻笑的样直头疼,问季勤章怎么办,季勤章拦腰扶起他,让白哲整个人靠在自己怀里,说司机在外面等我们,我们先送他回家。

    季勤章叫罗品方坐副驾,自己在后面搂着白哲。白哲在季勤章怀里很不老实,一会儿要挣脱,一会儿又要自己远远地坐到另一边。罗品方从后视镜里瞧着,只见白哲一动,季勤章就把他按回自己怀里,有次白哲使了很大力气,看那样子想要跳车走人似的,也叫季勤章一把抓了回来,死死抱住了。

    好不容易一路折腾回白哲家,季勤章叫罗品方在车里等着,自己送白哲上楼。

    白哲家住十七楼,门口有门禁。季勤章一路搂着白哲,白哲很不顺从地在他怀里挣扎,两人跟掐架似的走到门口。季勤章伸手在白哲身上摸门禁卡,摸着摸着,手掌却在他胸口腰间流连起来。

    “小白……”白哲的头软软地靠在季勤章肩膀,双唇一张一合,看得季勤章口干舌燥。他轻轻唤了白哲一声,白哲没有反应,这让他陡然生出了三分旖旎的心思。

    突然,身边响起了一个熟悉却烦人的声音。

    “白哲!”

    第18章

    杜子骁几步跨上来,季勤章本就心虚,还没看清楚杜子骁做了什么,白哲已经到了杜子骁怀里。

    说来也奇怪,白哲在季勤章怀里那么不老实,到了杜子骁怀里,却自动自觉找了个舒服的角度,两只胳膊往他腰间一缠,伏到他肩膀去了。

    季勤章心中暗恨,面上却要维持风度:“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放心白哲,在这儿等他。”杜子骁道。

    “不放心?”季勤章笑了笑,“你不放心什么?”

    “不放心你。”杜子骁对季勤章的敌意从不掩饰。

    季勤章早就习惯他的针锋相对,又是一笑:“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你把白哲给我,我送他回家。”说着,他冲白哲伸出手,柔声唤道,“小白,到我怀里来,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杜子骁把白哲抱抱紧,欠扁一笑,“我送他回去就可以了。”

    “杜子骁,你不要太过分。”季勤章眼见白哲伏在杜子骁怀里是压根不打算起身的架势,心里的火忍不住冒了出来,“你算什么人?凭什么送他回去?”

    “凭我是他前夫。”杜子骁大言不惭。

    “呵,”季勤章冷笑,“你也知道你们离婚了?”

    “那又怎么样?”杜子骁讥讽道,“我睡过他,你睡过吗?”

    “你!”季勤章气得眼皮乱抖,怒极反笑,“白哲要是知道你在他背后说这种混账话,一定会被你气死。”

    “不劳费心。我在床上跟白哲说得混账话可多着呢,他每句都很爱听,从来没生过我的气。”杜子骁从白哲口袋里摸出门禁卡,轻轻刷了一下,门应声开了。他一只脚抵着门,微微弯腰,打横把白哲抱了起来。

    “谢谢季先生送我们家白哲回家。”

    他留下这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闪身进了楼道。

    门在季勤章眼前轰然关闭,季勤章双手握拳,足足用了三个深呼吸,才压下心中乱窜的那股怒火。

    他转身回到车里,刚关上车门,罗品方的问题就来了。

    “刚刚那个是今天那另外三个导师之一吧?”他回忆着,“叫杜子骁,是不是?”

    季勤章应了一声,吩咐司机开车。

    “他跟白哲什么关系?”罗品方回过头,觑着季勤章阴沉的脸色,恍然大悟道,“不会吧?怪不得这首曲子被他唱了,我还以为白哲这辈子都不会把这首曲子给人了呢。”

    “曲子”指的是罗品方白天唱的那首,那是白哲的心头好,很早之前就写成,罗品方要拿来谱词他都不让。罗品方选这首歌参赛纯是因为喜欢,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一首简单的金曲,说不定,还是两人的定情曲。

    季勤章听他拖长音恍然大悟,不由冷笑:“以前是,后来离了。”

    什么叫“以前是,后来离了”?!

    信息量太大,罗品方有点懵。他觉得自己不过走了十年,这世界变化得也太快了。

    “白哲怎么会喜欢上他?白哲不是应该跟你在一起吗?”罗品方的嘴都快合不上了,“老季,你到底跟白哲表白过没有?人在你身边十来年啊,你竟然还能便宜了别人?再说了,白哲跟他离了是怎么回事?他俩去哪儿领的证?又去哪儿离的?既然离了,他怎么还能……”

    罗品方回想了一下透着车窗,看到的白哲伏在杜子骁怀中的画面,小声道:“我可……一点没看出来他们俩这是离了啊?”

    真的,抱得太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热恋呢。

    季勤章心烦得要命,但他对外一向温文尔雅,脾气性格都十分好,罗品方连珠炮似的戳他痛处,他也不能发作。他闭上眼睛,想把心底这股烦躁压下去,忽然一个想法顶到他喉口,他轻轻一笑,轻描淡写就说了出来:“他们离婚,是因为杜子骁跟别人上床,被白哲逮了个正着。”

    罗品方不说话了。

    半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圈子吧,别管男女,哪怕大家是正经两口子,结了婚也就是那么回事。诱惑太多了,顶得住的毕竟少,很多夫妻也就是各玩各的,别太离谱就得了。”他顿了顿,“但是这事儿搁白哲身上不行。他想不开,还感情洁癖,这种事别说叫他亲眼看见,就算叫他听见他都受不了。离婚是白哲提的吧?出了这种事,白哲就算不想离,也一定会逼自己离了。”

    第19章

    杜子骁一脚踹开白哲的门,拿胳膊肘顶开墙边的灯,借着光亮,径直把白哲放到了床上。

    白哲一躺下就自觉卷住了被子,趴在床上睡。杜子骁不叫他趴着,他记得网上说过,趴着睡不好,于是把白哲翻了过来,然后他去接水,给白哲擦擦脸。过了会儿他端着水盆回来,发现白哲又趴回去了。

    算了,喜欢趴着就趴着好了,杜子骁无奈,试了试水温,把毛巾浸湿了拧干,给他擦脸。

    白哲乖乖躺着任擦,杜子骁擦完脸给他擦手,擦完手去换了盆水,又替他从头擦起。

    第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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