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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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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人天下 作者:夜无眠R

    第14节

    “好剑法!”

    在他收势时,响起一阵拍掌声,见一抹墨绿身影缓缓踱过来。

    “只是,这套剑路似乎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徐子煦长身而立,侧首淡淡瞧着来人。

    一身墨绿长袍,没了那妖冶的曼珠沙华的衬托,似乎整个人看起来没那么邪魅了,只不过,从头到脚依然是不改其本色得精致华贵,却又恰到好处。

    “那你看来该如何?”

    楚翼走到院边,折了根树枝返回,闭目片刻,再睁眼,身形豁然而动,竟再度重演了方才徐子煦的剑法,招毕立定:“这般如何?”

    徐子煦不置可否,淡淡启口:“用你自己的招数和我比斗一番,可愿意?”

    “你既有此兴致,自当奉陪。”

    徐子煦也折了根树枝,风雪中,两人相对而立,脚下一点,同时出招。

    不过四五回合,楚翼面露惊异,对方的路数依然是先前所使,方才不明究里,交手下来才恍悟这看似未尽全式的剑招,原来是针对他而出,将他的犀利张狂处处牵制了个彻底,以致每一招都无法尽展,威力自然大减;相反,如果按楚翼自己方才所演练之法,虽是大气磅礴,却无法起到反制作用,而是硬碰硬的打法,耗损内力。

    “徐子煦,你果然是个好对手。”楚翼被克制,却反而开怀大笑,“那么,倘若这般又如何?”

    说完,招式一变,徐子煦察觉变化,以柔克刚之法已不适用,当即改变方式,回以凌厉刚猛。

    两人实力伯仲之间,紧紧缠斗不放,也不知是谁在拆解谁的招式,攻守转化异常灵活。

    激战中,楚翼渐渐收敛了轻狂之态,神色越趋认真,招法越发刁钻,逼得徐子煦步步后退,渐呈屈居下风之势,在又一度夺命一剑时,他眼神一变,终于开始狠狠回击,情势又逆转了回去。

    “原来你还藏着招呢?”楚翼笑。

    “彼此彼此。”

    两人不发一言,渐入无我之境,眼里只有对方,一时难分难解,就在他们呈现胶着之态时,有部下匆匆赶来。

    两人察觉,互视一眼,同时收招。

    “什么事?”楚翼面色微有不霁,来自较量正酣时被打断的扫兴之感,却以淡然掩饰了过去。

    “启禀殿下,连统领飞书,擒获的几名杀手于昨夜中毒身亡。”

    “嗯。”楚翼手一挥,那部下便自行退下。

    “你似乎并不讶异。”

    “既然敢派来刺杀我,十有八九便是死士了。”

    “接下来呢?”

    “等雪停了,继续上路哇。”

    徐子煦淡视他一眼,没出声,转身往屋檐下走,内力一运,气劲散出震落了身上积雪,没做停留,径直缓缓往膳房而去。

    楚翼看着他翩然远去的身影,摸摸自己唇角,自言自语:“这身段、这腰臀……啧!不管是白衣飘飘,还是青衫儒袍,皆不改其出尘之姿啊……”

    “这般样貌已让人心折,偏生又总能出人意表,莫不是一深不可见底的幽潭?”

    “哎!徐子煦啊徐子煦,这样的你,叫我如何能放手呢……”

    那貌似深思的神态,分明就是不正经得很;那略微弯起的嘴角,让人一看就知道绝对所想不纯。

    用了膳,徐子煦哪也没去,独自在厢房思索下步计划,从关键的大方向到每一个细节,每一处皆细细推敲,反复推演,直到将各种可能的变数都融进,做出以目前得到的信息来说最完善的布局。

    入得夜间,他正欲就寝,有人前来通报。

    “王爷,殿下有请。有事相商。”

    “何事?”

    “这……属下不知……”

    徐子煦下意识瞧了瞧窗外,夜色黑沉,何事白日不能相商,却要待得暗时。

    他心中犹疑着,仍是随了去,到得厢房外,那随从便躬身退了开。

    徐子煦伸手推开房门,室内空空荡荡,正狐疑间,听得屏风后有动静传来,试探唤了声:“楚翼?”

    “进来。”屏风后传来的声音慵慵懒懒,确是楚翼无误。

    徐子煦略一迟疑,缓步上前,手间却已暗自内力凝聚。

    暧昧声响起的同时,他也已经进入内室,屏风后的景象一览无余,他立马怔在了原地,指尖的内劲被这毫无预料的一幕一惊给消散了个透。

    “你——”

    左拥右抱着两个衣不蔽体的美艳女子,一脸浪荡不羁的,不是那个有龙阳之好的男人又是谁?

    “来了?”楚翼低笑着去吻怀中女子的脖颈,语音暗哑低沉,模糊不清。

    那女子娇笑着,顺从地迎合上去,就是一番天雷勾动地火。

    被单下交缠的肢体,三人情动的神态,说明的问题,再清楚不过。

    “你……”徐子煦僵立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两人毫不避讳的火热让他不由微微红了脸,侧过身去。

    “如此红颜知己,岂不让人神魂!”楚翼与女子缠绵的间隙又抽空抬头,慷慨邀约,“静王既然来了,不妨一道?”

    “你!”

    一女子作势要起身迎徐子煦过去,他忙一退,神色一整,不发一语,拂袖而去。

    楚翼瞧着气怒离开的身影,无奈一叹。

    “主人,这下人王爷被你气走了!”莺声掩嘴吃吃而笑,眉目间媚气如丝,勾人心魂。

    “这不正中主人的下怀么?”燕语缓缓起身,淡淡道。

    楚翼不置一词,神思幽深,嘴边噙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一手环过燕语,调笑:“多时未见,小语倒善于揣摩起他人心意了?”

    这边室内依然一片风光旖旎,外头徐子煦离开的步伐渐渐远去。

    他的确生气,气愤的是这人的刻意戏弄。

    所谓有事相商,商的便是这么!

    不过,气怒的同时,他却也惊讶,上回舞姬一事,不过是计策,在之前,那人多次对他的欲念,在在害他一直以为对方……

    这次却是亲眼目睹这种男欢女爱的场面,而且既然那人也说了是红颜知己,那是不是代表那人对他的心思终于不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次有点少,月底月初实在是很紧啊……亲们请包涵了~默默~

    ps:下次更新要在节后了~~估计三四千子吧……

    ☆、第十九章 别具深意3

    次日天甫亮,徐子煦练完剑用好早膳,楚翼也已经在厅内,周围不见黑骑,想必已然隐在了暗处。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客栈,楚翼却并未急着赶路,晃悠悠地在街上漫步。

    徐子煦未曾多言,只是不动声色留意着周围环境,这一路下来,不禁暗暗吃惊。

    昔日曾闻天沛是个多民族的国家,在王城尚不觉得,此刻这小镇一行,这番认识却深刻了起来。

    此地民风淳朴,服饰妆扮多样,风俗各异,异域味道浓厚,肤色也微有区别,有时甚至能见少数几名褐色皮肤之人,若在朝阳,想必百姓会引起围观之态,此处众人却目不斜视,各行其是,似乎习以为常。

    “让我猜猜你心中所想,若猜中了,可有奖赏?”

    “无聊。”

    “正因路途无聊,才需自寻乐趣啊!”

    徐子煦没回话,他正看着路边一位金发小女孩吵着母亲买冰糖葫芦吃。

    金发,他还未曾见过这样的人,书上记载远方极西之地,有一族群却是金发白肤,但传说中的领地,距离此处何止千百万里,为何……

    楚翼同样望过去,神色淡了许多,不复嬉笑玩闹:“百岭村,建村不过十数载,是一个混合种族的聚集地,村民泰半来自五湖四海,多年下来,已能和他族和睦相处,却未曾改变各自信仰和习俗,是以有你如今所见。”

    保有自己的民族特色,同时却也能和异族共居一地而无矛盾冲突发生?

    “是否觉得奇怪?”

    徐子煦侧首看向楚翼,身边之人目光却悠悠看着前方各类异族服饰的百姓。

    楚翼再度漫步,徐子煦也配合着他的步调而行。

    “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每时每刻有多少天灾人祸,或海难、或战乱、或被奸人陷害招致灭门之祸,逼使无辜之人受尽苦难、流离失所,更甚背井离乡、颠沛辗转,只为了求个生存。”

    楚翼的语调毫无起伏,徐子煦却拿捏不准此刻对方的内心深处是否也这般平静无波。

    “真正经历过绝望的人,置身过人间炼狱的人,才会懂得珍惜人与人之间的温情。”

    “他们原本都不是天沛人?”

    “意外么?”

    “是谁提供给他们一方栖息之地?”

    楚翼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

    目光相触的瞬间,徐子煦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似乎依稀了悟了什么。

    可是,若真如此,为何他这么走在街上,却无人认出?

    “那批官银赈资所涵盖的地区里,也包括了百岭村?”

    “村民虽已能自食其力,但地质所限,一些冬季必需品,尤其棉花等御寒物料,却仍然依赖外部供应。”

    地质所限……

    徐子煦沉吟着,略略蹙了眉。

    “天沛傍山而依,一旦雨季来临,易发泥石流,山脚下的村民就时刻处在危险之中。迁居一事,说说容易,做起来却难。毕竟天沛国土虽广,真正能让人安居的,却不够这片土地上所有的臣民。这些情况,在朝阳恐怕不多吧?”

    “所以你们就发起了战争?”徐子煦淡淡问。

    楚翼昂首叹气:“每一国度的朝堂之上,皆有派系之分,天沛也不例外。”

    他这话说得隐晦不清,徐子煦却已明白一半算是默认了,另外一半,自然归于野心。

    只是这野心之人和意欲另辟家园之人,分别是谁,却还有待商榷。

    两人一路慢行,静默了片刻,楚翼又道:“天沛部分地区资源匮乏,即便没有天灾发生,村民也会过得艰难。这就需要上位者时时对全国各地的情况了如指掌,并及时作出调度,方可避免□□和没必要的牺牲。”

    “如何确保没有瞒报或虚报?”

    “这就是关键所在啊!国之命运,在于国君,更在于底下层层官员。官员的选拔,自古以来皆为至关重要的一环,可以说是国之兴衰的根本。”

    “然而,才学可以凭借各种渠道窥知七八,品性却不然。”

    “正是如此。所谓识人,乃一大学问也。人前人后,姿态百千,谁能肯定自己识人绝无差错?官场一道,更是复杂万千,所以需要严密的律令匡扶,以及最重要的广开言路。”

    “敢于忠谏之辈,却又要如何将肺腑之言上传于庙堂,只怕八字未有一撇,已遭横祸。”

    “若是配有直属帝王的专有暗部渗透民间,双管齐下,焉能耳不聪目不明?”

    “如此,选拔培养这群人,虽耗费财力人力,却是值。”徐子煦微微颔首,又道,“那么,如何止贪?”

    “再如何清可见底的溪泉,总有尘埃;再怎般清明的朝堂,也总有那么几只鼠辈。区别只在于程度。”

    “入了大染缸的一滴清水,只有被染黑的命运,不复可寻;反之,一滴污水,入了清泉中,却依然是一潭清泉。”

    “是极。在位者首要控制的便是一个平衡,而非绝对的清明,水至清则无鱼啊!物极必反,欲速则不达。有时,贪,却也是必要,只是必须控制在一个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因为无论谁都无法杜绝人性黑暗面的存在。”

    “正所谓要索取,必先给予,小恩小惠,褒奖尊重,高节俗欲,因人而施,顺应常人心态,方可行事。”

    楚翼微笑,续道:“而清高之人,毕竟少,往往清高之人又有通病,不能审时度势,刚则易折,如此一来,就更为稀有。贪,又何以不存?”

    “不可忘却,人心不足蛇吞象。稍有放任,无疑滋长邪风,须知人往往得到的越多,就想要更多,不啻又是一种恶性循环?”

    “所以需要重典来约束,一旦发现,严惩不殆,决不姑息!以儆效尤!”

    “总有铤而走险之徒。”

    “无法避免,只能力阻,取舍有道,将危害减小到最少。”

    “嗯……顺应常人心理,有劳有得,劳得必为正比,力行公平,奖惩有度,相辅相成,确是可行。”

    “哈!”

    “笑什么?”

    “你想那日日居于深宫之中的至尊,虽说是至高无上,其实却不也可怜?想听一句心无城府的真话,都难!”

    “很难想象,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喔?在你眼里,我是怎样的人?”

    徐子煦避而不答,淡漠道:“伴君如伴虎,谁敢心无城府?”

    “你也不敢?”

    “楚翼,重点不在臣子敢不敢。”

    “的确,而在于有没有意义。如若无人愿意聆听,不如明哲保身。”楚翼淡笑。

    徐子煦闻言侧首瞧了瞧他,没接话。

    安静片刻,他又问:“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请说。”

    “其实,你一座王子府就可以造福诸多百姓……”

    楚翼一愣,既而坦然笑道:“我从不否认自己对物质的享受。”

    徐子煦冷笑:“摆明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莫非你不知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道理?”

    楚翼一阵大笑,笑罢方问:“你的意思是要我散尽家财?”

    “不愿意?”徐子煦也轻淡而笑,眉目间说不出的刁钻却又清雅,端得如沐春风、优雅出尘。

    楚翼注视着这样的他,不由微微愣神,待得对方一记冷眼丢过来,他才暗自收敛心神,一甩袖,负手背后,洒脱而笑:“如果确有必要,千金散尽又何妨?”

    他这么说时的神情,却并是一种自负或狂妄,也非豪迈,轻浅中反而透露出一股讳莫幽深。

    徐子煦淡淡看着他,微微一哂。

    两人没再交谈,条条巷巷,一一路过,徐子煦不由感慨万千。

    一个小镇,镇东福贵,镇西贫瘠,繁华中竟有贫民巷。

    贫民巷,名副其实,居住之人或因没有一技之长,或因年迈体衰等种种缘由,造成生活贫困潦倒,令人见之不忍。

    光从这一个小镇,就已影射出了一个国家的风貌。

    天沛如此,朝阳亦如此。任何一个国度,皆如此。

    富庶与贫穷,总是一体两面,始终并存,如同日与月,恒古不变。

    一座王子府,一时也许的确可以解决很多人短时间的温饱,然而舍财救济,是下策,这只能作为紧要关头的救急,却不可依赖;唯有自力更生,才能世代饱足富裕。

    但这却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更需要很多前代人的牺牲和奉献,才可能换来后代人的安虞。

    至于府邸的华贵富丽,楚翼没说的,徐子煦却也明白,百姓需要一个绝对的敬仰,而皇族的庄严堂皇,是一种威慑,是一族的中心,精神的凝聚和支撑,更代表一个国家的颜面。

    尤其六王子府的摆设虽有取自民脂民膏,然更多是进贡所得,甚至可能是早期楚翼四处讨伐倭寇匪类时缴获的战利品。

    徐子煦故意做此一说,不过是想看他如何反应罢了。

    其实,多日相处下来,他早已发现对方虽然吃穿用极有讲究,却并不浪费,倘若遭遇特殊情况,也能随遇而安。

    人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点在楚翼身上却得不到印证。这人的确是一位能做大事的皇室子弟,懂得不同身份和场合之间的区别,能适应各种环境,并作出相应的应对。

    这点在皇族普遍的奢靡之风下,却是难能可贵。

    即便他们立场相左,徐子煦也不得不赞一声好。

    行进间,两人已经出了乡镇,雪影和炎焰早已在前方高坡下的小径旁等候,看见主人的身影,各自纵蹄奔来,亲昵地绕着主人,喷吐热气,形成圈圈白雾。

    楚翼摸了摸爱马的鬃毛,缓缓走上高坡。

    “天沛,繁华背后,其实也早已一派波涛汹涌。”他淡淡开口。

    徐子煦却是一惊,不为这个事实,而为他竟然会对自己这么坦言。

    从官银一案,他自猜测出事情决非如此简单,尤其涉及到魔教,之前不知道已经有多少无夜教的人来到了境内,只怕一场滔天阴谋早已酝酿开。

    徐子煦不由侧首看向他。

    楚翼却眺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峦,然后回头深深看着他,问:“天下苍生,说的是什么?我天沛的臣民,还是你朝阳的百姓?或者是西冥的,其他国家民族的?”

    徐子煦微微蹙眉。

    “掠夺,利益,只要还分你我彼此,这些就永不会停止。”

    徐子煦震撼。

    “如果是你……”楚翼一顿,没再说下去。

    夜无眠r

    2011年4月8号

    作者有话要说:  某来了~~

    原先打算6号贴的,结果某一病又拖了下来,干脆又写了点凑齐一章来发了~~哈~

    ☆、第二十章 杀身之祸(1)

    夜间无月,也无风。

    举目望去,不过一片漆黑,竟连树影也不见。

    室内透出的晕黄烛光,摇摇曳曳,照射出庭院暗影幢幢。

    天井处一抹蓝影负手而立,微微仰首遥望不知的远方。

    徐子煦微微闭目,脑海里浮现昔日幼子的一颦一笑,童言稚语,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待得想起当日分离的一幕,又敛了才起的笑容,深深一叹,神色又现不忍。

    转眼,明儿便是除夕,不知逸儿和老师到了哪里,事情进行得顺不顺利……

    有生之年,可还有相见之日?

    抑或,再会之时,小孩儿已经长得多大了,可会怨怼父亲的不辞而别?

    甚至,八九年后,幼子长成,可还记得父亲的音容?

    徐子煦心绪纷繁,最终不过仍就是一叹,再度睁眼,神情已不复慈父温情和忧色,清冷的眼底,是对现今局势分析的冷静。

    楚翼虽然贵为六王子,深得天沛王的信任和宠爱,身边却危机四伏,也许正是源自这份帝王的倚重,才将他陷入了对手急欲除之后快的境地。

    天沛内部的情形究竟如何,综合目前的情报,还远不够得出全面正确的结论。

    楚翼是一个难缠的对手,这早已确定,如果除掉他,那么对朝阳来说到底是利还是弊?如若主战派另有他人……不论将领才略,光天沛军队实力已不可小觑,若非情非得以,实应避免两军交战,何况环伺两国周围还有其他国度,西冥姑且不论,盘踞三国交界处的沙蒙小国日渐壮大,近来更是动作频频,向西南方一连吞并了周边好几个小国,版图渐渐扩张,其野心已昭然若揭,不得不防。

    另外,无夜教的来历和目的,将来对朝阳的影响如何,都需详细斟酌。

    徐子煦眼睑微合,忆及白日高坡上两人的谈话,以及对方未讲完的那句,究竟是什么……

    他想传递什么信息……

    “可在思念小公子?”

    徐子煦闻言侧首看去,廊下一道人影缓步踱来,也在天井口站定,仰望无月之夜。

    他收敛心神,面上不露情绪,暗自寻思对方为何突然提及逸儿……

    “为人父母者,莫不如此?”

    楚翼身形忽动,徐子煦未及退离,他已来到面前一步处,却没再更进一步,也没做出任何肢体接触,只是认认真真看着对方,叹了句:“你的眼睛,总是太过沉重。”

    徐子煦一怔。

    “快点的话,明日下午就可抵达双镜内城,早点休息吧。”楚翼退开一步,转身离去前,却又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便是,不用客气。”

    徐子煦望着他翩然离开的背影,眉宇微皱,此时空中忽而传来异响,抬头一看,一只禽鸟正振翅飞近。

    是传信!

    徐子煦回到房内,展开纸张,上面只有短短数字,是恩师笔迹无误,只是这内容……

    虽早有预料楚翼定然不会简单放手,只不过为何有两派人马?那么先前恩师他们摆脱的第一波追踪,却是哪方的?

    看来楚翼适才会来,不是心血来潮,听其话意,很可能是得知己方追踪失败,那么他最后一句话的用意……

    莫非那另一波人马颇有来头,而楚翼对其来历已心中有数?

    看来事情有些棘手了……

    翌日上午,两人已顺利回到双镜外城,先后与连恩和索望聘会合。

    楚翼却并未马上赶往内城,遣退了黑骑兵,转而去了外城东郊一座老式庄园。

    朱红大门因年代久远未曾修葺的缘故,红漆脱落,已裂痕斑斑,露出里面木头原色,府邸匾额上刚劲的四个金字黑底“明镜山庄”,府门口连石狮都没有,围墙边偶有杂草丛生,看似貌若没落的世家故址。

    进了门,徐子煦才知外表平凡无奇,内里却别有洞天,竹轩小榭,幽廊假山,荷塘楼阁,环境清幽,雅居错落,占地甚广。可能因年关将近的缘故,福字对联张贴,平添几分喜气。

    一路深入,更是隐隐察觉此地不简单,连扫地的老者都一派仙风道骨之姿,偶有擦身而过的仆从,也蕴华内敛,分明身怀武艺,且身手不弱。

    怀着淡淡的疑问,徐子煦跟随楚翼入了内厅,里面之人一见他们纷纷离座起身,毕恭毕敬弯腰行礼:“我等见过殿下千岁。”

    “免礼。”楚翼阔步走上首座,回身正色道,“这位是静王,本殿的上宾。”

    徐子煦一惊,听得楚翼又吩咐道:“来人,再添一座。”

    这一座,却非添在下首,竟是与首座齐驱!屋内气氛霎时微妙起来。

    楚翼宛若不察,深沉的眸子却不着痕迹一一环视过去,又自然而然地让众人各自好好介绍一番。众人面色各异,却不敢有违殿下旨意。

    这简简单单的“好好”两字,实是饱含深意,既不能太简洁显得不礼貌,又不能说得太深入将自己暴露太多,对他们无疑又是一项声色不露的考验。

    徐子煦认真聆听,一一回礼。昔日素闻天沛六殿下爱才惜才,广纳贤人,礼贤下士,不分种族年龄美丑,今日一见,竟然一点都不夸张。

    一番介绍过后,在楚翼的示意下,大部分人各自禀报事务后鱼贯退出,留下的十五人想必是其中之最,包含曾照过面的叶亭轩和风之痕。

    原来,外面看来这么一座不起眼的山庄不但归于楚翼的旗下,其中更藏龙卧虎,看来眼前的都是些首脑人物,个个皆非寻常。而离开之人中,有几个实力难测,分明是隐士高人,却并不参与事务,看来不是好名利之辈。

    徐子煦面上淡然自若,心中却极为震惊,为这人的胆大。

    须知这番引荐,不啻于将自己的底牌放在他这个尚不知是敌是友的人面前,兴许应说是自负和狂妄:自负到不认为徐子煦会拒绝他的邀约;狂妄到认为即便徐子煦拒绝,也损害不了他的利益!也许明镜山庄的人并非全部势力,却无疑也算得上核心。

    莫说徐子煦这一惊非同小可,便是在场底下众人反应也是不一,分明有所忌惮,却碍于殿下而隐忍不言。

    厅内一时无人说话。

    须臾,有一人站出,拱手道:“在下向王爷讨教。”

    徐子煦起身,一揖回礼:“夏先生客气了。”

    再度的开口,却不是商讨事务,而是对他发问,对方用意他心中了然,坦然应对。

    夏世杰面色一整,想不到这人竟能在这么多人中还记得自己是谁,眼中不由透出利芒:“古语有道‘言必信,行必果’,王爷看法如何?”1

    “必乃极也,物极必反。是以‘言有信,行有果’,更为可取。”

    “那么王爷是认为人可以违背自己的信诺?”

    “言而有信,千古佳话。然君子重诺,亦需审时度势;大义小义,当有取舍。”

    夏世杰眼神犀利起来:“那么,依王爷之论,殿下之行,是大义还是小义?”

    这话分明是逼问徐子煦是否有反背之意。

    徐子煦神情更淡:“夏先生所说的殿下之行,是为何行?”

    “这……”夏世杰语塞,迅速瞧了瞧作壁上观的六殿下,见其神态悠然平淡,瞧不出情绪,嘴角似有若无的一丝笑意,却反而平添几分压力,心中不禁打鼓,略一思量,向首座之人道,“属下谮越了。”

    楚翼淡淡一挥手:“无妨。”

    夏世杰一施礼,复问:“请教王爷何为大义之下言有信?”

    “摒弃私欲,取之有道,顾全大局,行人心所向,则万民景仰,众望所归,焉愁天下有识之士不投所诚,自毁信诺;反之,不可怨其挂冠求去,无所言信。”

    “夏某受教。”

    “风之痕求教。”

    “不敢。”徐子煦作揖回礼。

    “天理与人,孰上孰下?”

    “人之所以为人者,仁也。舍仁不得为人;然若非有人,天理何存?”2

    风之痕微露激赏之色,世人多冥顽不化,以为天理不可侵,殊不知天理建立在人的基础上,条条承袭自先祖,固然不可否认有其精华,却也必须承认它的糟粕局限,历史演变至今,有些受制于前代观念而遗留下的教化,不宜沿用而应废除。尤其当今三方鼎立之势渐趋改变,小国并合,烽烟四起蔓延周边的年代,更应顺应局势,圆滑变通方可保有生存之地。

    静王竟能堪破此点,将人摆在天理之上,其思想见解不凡也。

    “治国、平天下,莫不在于人。知人性,莫难察焉。美恶既殊,性貌不一,有温良而为诈者,有外恭而内欺者,有外勇而内怯者,有尽力而不忠者。何以辨之?”3

    “识人之道各有千秋,但万法难离其宗,观古人概括详尽,不外乎有七:一曰,间之以是非而观其志;二曰,穷之占辞辩而观其变;三曰,咨之以计谋而观其识;四曰,告之以祸难而观其勇;五曰,醉之以酒而观其性;六曰,临之以利而观其廉;七曰,期之以事而观其信。3然需提防面临抉择时,大爱小爱,大仁小仁的取舍,试探未尽全功也。”

    “古往今来,无以计数的儒生学子提言大同世界,君以为如何?”

    “可视为引路之灯,让后人以之为目标去奋斗和争取。”

    “君赞同大同之世,却以为不可实现?”

    “徐某有生之年难以得见。”

    “若干年后呢?”

    “桃源、乌托,终究遥不可期也。”

    “但天下为公却是人心所向,人人和睦友爱亦是古今称颂之美事,何言不可期?”4

    徐子煦略略太息,从容回道:“天下为公之说,乃一大美谈,可惜终究纸上谈兵而已。人心百态,复杂万千。人性有本善,亦有本恶,兼之惰与贪等,此皆为阻碍大同的重要因素。”

    “就是说受制于人本身?”

    “但相信随着时代的变迁,天下会趋向于大同。”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言必信,行必果”:出自《论语?子路》,大意为说了就一定要守信用,做事一定要办到。虽然我们提倡言而有信,但太绝对了就不好了。具体参见资料

    2“人之所以为人者,仁也。舍仁不得为人。”:出自康有为《大同书》。

    3出自诸葛亮《将苑》。原文和解释参见资料

    4“天下为公”出自《礼记?礼运篇》。原文和解释参见资料

    ☆、第二十章 杀身之祸(2)

    “却无法真正达到大同。”风之痕颔首,“倘若礼法并行呢?”

    “礼法独施各有利弊,一旦并行却可相得益彰。但礼法,本质为约束,限制的就是人性的自由,意即有人并不愿意加入大同,这才需外力约束。大同只是局部的大同,却难以普及,始终无法成为所有人的想望。”

    “何种人不愿?”

    “甘于平淡之人,以及处于社会底层之人而言,大同乃乐土,自额手称庆;对于身怀野心、心高气傲之人,又如何甘于平等;对于既得高位者,单就当今权贵而言,又有多少人愿意下放到手权势,与农商平起平坐,做那平庸之辈?”

    “纷争源于野心,野心源于权利,权力所求无非生存需求,一旦人人富足,焉有争端?”

    “只可惜物资有限。”

    “如若物资充足,人人丰衣足食呢?”

    “人心不足,温饱思□□,凡人爱恨情仇,痴嗔怨毒,七情六欲,小家父母兄弟尚有不和,遑论大家之国。”

    “自幼施以教化规劝,修生养性。”

    “即便品性可教化,然大同所求之公,乃不分权贵,人均劳作,人均分配。而物资源于辛勤耕耘劳作,寒冬酷暑,不辞风雨;更甚开漕采矿,此无关尊严贵贱,在乎劳作本身污垢疲累,非常人所能及也。”

    “轮替而作,可彰公平。”

    “公平彰显,然大材小用、滞缓生产,反而致富之路遥远矣。”

    “适才而用,各司其职,财富人为均分。”

    “由人均分,久而久之,权力滋生,必会变质,喜好不劳而获者,善谋而动,营私舞弊。公,无以维持。”

    风之痕敛眉深思,又道:“重典之法,凌驾至上,人人督之。”

    “重典约束,治标不治本。大同之路,将成血腥之路。何况种族之界,难以跨逾。己所欲,非他人所欲也。”

    “归根结底,仍旧在乎于人心不一。凡人,皆有私心。”风之痕微微皱眉,“既无法兼顾,必有取舍,当如何?”

    “纵观天下,顺应局势,时机未到,不强求,不急成;天命所归,后世福祸,不可期。为首者,着眼于前,致力缔造和平之世,避免多余牺牲。”

    “好个着眼于前!”风之痕一笑,拱手道,“风某甘拜下风。”

    “承让。”

    “兵者,国之大事。左贺敬明敢问王爷何以致人而不致于人,先胜而后求战?”5

    “形人而我无形,则深间不能窥,智者不能谋,此为虚实;以治待乱,以静待哗,以佚待劳,以饱待饥,此为军争;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为计也。掌控己方之主动,陷敌方于被动,如此,兵之所加,犹如以暇投卵矣。”6

    “掌有主动,先人一着,然如何慎防局势逆转?”

    “因敌而制胜。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活用奇正之变,虚实难分,真假难辨,惑敌制胜。意即践墨随敌,以决战事也。”7

    “若敌方先占据有利条件,己方又该如何应变?”

    “其一,夺敌士气和鼓己上气,此为治气。其二,心者,将之所主也;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此为治心。8其三,支形者,敌虽利我,我无出也,引而去之,令敌半出而击之利;隘形者,盈而勿从,不盈而从之;险形者,引而去之,勿从也。散地则无战,轻地则无止,争地则无攻,交地则无绝,衢地则合交,重地则掠,泛地则行,围地则谋,死地则战。” 9

    “若情势严峻,无以回天,又当如何?”

    “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10

    “背水一战,死地后生!”左贺敬明深深一揖,“王爷雄才伟略也。”

    “承蒙赞谬。”

    “不知改日可否与王爷再行切磋?”

    “徐某荣幸之至。”

    “在下向王爷请教为臣之道。”

    “敏于事而慎于言。” 11

    ……

    面对众士步步紧逼,徐子煦始终从容以应。

    首座的楚翼也自始至终静静倾听,未言只字片语。

    “何以为智?”又一人问。

    这本是三言两语难以言概,徐子煦却只简简单单答了这几个字:“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智也。” 12

    “哈哈哈……”楚翼豁然大笑。

    发问者见此一行礼,退后回座。

    第1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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