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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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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情驸马 作者:苦竹

    第19节

    “可惜皇上没早点告诉我!”楚云熙苦笑说道,笑中凄冷至极。

    “是啊,可惜了,朕以为一个楚家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少了人帮朕寻丹药材料而已,可是后来你突然冒出来了,扰乱了朕的计划,秦家与太子,李家和那叛贼,朕本打算让他们能斗个生死出来,这二个女人却突然围着你转,反而不再明斗了。楚云熙,好本事!”皇上说到这,轻蔑的一笑,不知是在笑楚云熙还是长公主和华夫人。

    “皇上是怎么威胁的萧逸臣?”楚云熙问道,心中另是一番思索,湖州楚家楚复是皇上的人,而六州的雍、嘉、靖三州是华夫人一派,那么幽、靖二州便是长公主一党了。长公主借刀杀人,手段惊天。那么长公主琼林宴上救她做什么?难道仅是为了不打乱计划?原来隐的最深的那个人竟然就是她身边的长公主,她一直不愿意去猜测的枕边人!

    皇上看楚云熙脸色难看,扬起抹似怜悯似讽刺的笑,又接着说道:“自已的命和家族名声重要,还是你这并不熟悉的表弟重要?朕本想让萧逸臣下毒能让你慢慢的死,死的痛苦又不让人察觉,最好能让朕的女儿感受感受,看着她的至亲都离她而去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就像她一个女子也敢来蚕食朕的江山一般。可你后来把六州搅的一团乱,朕只好让朕的好女儿来出手了,朕诸儿女之中,只有她手段最像朕,可是,女儿胳膊肘都是外拐的。她怕朕告诉你真相,竟暗违朕命,还勾结秦家小儿欲与朕相抗,朕还以为你有点男子气概,回京后会和秦家对上,来个二败俱伤,结果你被朕那皇妹看中了,四人竟然能相安无事,真是天大的笑话,哈哈……楚云熙,你以为你很聪明?不过只是个卒子而已,而如今你是个弃子,朕的好女儿连叛逃也没带上你。”

    楚云熙看着皇上,也勾唇笑了起来,轻轻的吐出了二字:“谢谢!”说完乘皇上愣神之时,忽然一个手中一扬,一阵刺鼻白雾升起,中间夹杂着二枚银针直冲皇上而去,而她并没有乘乱就地滚出了包围圈,反而直朝皇上冲了过去,以万夫莫挡不惧生死之势夺了那挡路的刀,也不管划伤的手臂,刀直接就贴到了皇上脖子动脉上,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别动!”楚云熙低喝,刀更近了二分,把皇上惊怒出口的‘废物’的‘物’都给吓了回去。

    “放下刀!退后!”楚云熙一扬眉,眼神冰冷如刀,看着那剩下的五人。

    那五人俱对视一眼,看着被刀架着脖子的皇上,都变了脸色,慢慢放下手中的刀。楚云熙盯着那五人刀离手,刚后退几步,她便双针并扎,没入了皇上的颈部后,就朝五人冲了上去,一阵刀光舞过,那几人几声惨叫,地上就多了几具尸体。

    楚云熙紧握着滴血的刀,手臂上黑血流淌,快速失血让她一下坐到了地上,身上衣衫染红,空气中血腥刺鼻。她愣愣的看着玉石地上的尸体,鲜血还在流淌,染红了地板。她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地上,四周寂静一片,突然就想起萧逸臣死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慌乱无措的坐着,便突然以刀撑地呕吐了起来,呕出大口的鲜血,鲜红夺目,她忍着泪,想着长公主这次会不会又突然出现,看到如今的她后,再把她关进那黑暗狭窄的石室之中。不过现在,她真的希望长公主能出现在自已面前。

    ☆、第53章 噩耗频传

    皇上连句遗言都没来及留便死了,楚云熙看着空旷大殿,给自已止血包扎,也许是那太极丹毒性太霸道,这刀淬的毒没它厉害,所以只是失血过多,她头晕眼花却仍要去想现在该怎么办?虽然有把握能够安然逃走,但楚云熙是压根没想过要逃!行宫内诸皇子尚小,难以驾驭服众,有点本事的王爷将军都被皇上派出去了,而太子长公主正在危及关头,皇上驾崩消息现在传出去,还不知有多少人起多少心思,这南方又会乱成什么样!她要想出个办法来控制当下局势才行!可她现在势微力薄,还拖着病弱之躯,要怎么做才能迅速派兵去救人?又要用什么方法掩盖皇上驾崩的消息?

    楚云熙并没思忖多久,就开始了行动,她以易容术将二人面容对换,将一地的血以衣服擦拭干净,然后混着六具尸体全藏在那密室之中,并且在里面发现了从京城带出的无数金银珠宝,上了封条的木箱叠了二层,摆满了不大的密室,而且密室之中竟找出道圣旨,楚云熙展开看完,冷冷的就笑了起来,太子皇甫承乾和武王皇甫泽斗来斗去,最后一个死了,一个还要被贬为庶人,而皇位传位于最小的皇七子皇甫涵。

    一想到才二岁的皇七子,而顾命大臣就是年迈的秦丞相,楚云熙心里就啧啧称奇,这皇帝也不知怎么想的,一面想打压秦家,一面又重用秦家,如今情况混乱,不立长子立幼主,不过以他身体若好好保养还能再拖二三年,也许等不到传位之时,华夫人大军就过来把他给灭了。

    楚云熙猜不到这帝王心思,也不再多想,仔细关好密室,就返身出来。顶着皇上的面貌,龙袍加身脸色僵硬的楚云熙站在床边,看着床上已失去体温的尸体,冷笑二声,把他移到地上,找出件与自已进殿时相似的青衫便服给其换上,又摆出低头跪姿跪在一旁。殿内寂静,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一切又回到了原样。

    楚云熙写了道圣旨,又盖上玉玺,圣旨上是迅速抽调戍边军前去援救太子,楚云熙不知听到皇上一番话后,心中是什么滋味,但她不想长公主就这样死了,她是真心希望现在出兵援救还来的急。圣旨写好又亲笔一封密信,盖上私章,是给武王皇甫泽的,让其火速带兵回京。

    一切准备完后,楚云熙一身金黄衣袍,躺在床上,又放下二层罗帐,才分批召进殿外诸人。情势所逼,有些事是不得不为,又是一番手段,血腥杀伐恩威并施过后,静心殿内发生的所有事情被掩盖,皇上贴身之人无论知情与否,皆被杀被囚或被封口。禁军和御林军统领也领旨互换其职,楚云熙甚至将手下亲兵派遣出去监视秦家及附庸秦丞相的一党官吏,以防万一。

    因为顶着的是皇上的身份名义,所以楚云熙是毫无顾忌,在确定更换完身边之人并确保自身安全后,便是对外的官员甚至皇亲严密监控,不让任何消息外泄出去。因行宫兵力薄弱,便又以密室中的金银招兵买马,广纳贤良。楚云熙偷梁换柱,假冒皇上,呆在静心殿数日,遥控兵将官吏,稳定控制局势。

    可是焦心的等了整整九天,等回来的人却是李墨,而武王皇甫泽到现在还没传回消息,而楚云熙已令抽派出去的几万兵将把沿途到行宫的每城每镇每村都搜了遍,却没任何好消息传回。

    先皇甫泽而回的李墨在行宫的静心殿见到楚云熙,一番打量后就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臣李墨见过皇上。”李墨边说边呵呵的笑,眼睛看着楚云熙,也不行礼,一身铠甲未脱,风尘仆仆的就进来了。

    “大将军怎么突然回来了?难道是大军到后,勇猛无敌,已击溃叛军?那太子和长公主可都回了?”楚云熙坐在床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墨问。

    李墨一愣,仔细察颜观色一番,才神情谨慎的说:“禀皇上,臣晚去了一步,太子战败,为国捐躯,臣已带回尸身,但长公主失踪,下落不明,臣才亲自回来请罪,也希望能戴罪立功,帮皇上解决麻烦。”话说完,眼睛还看了看旁一直保持跪姿的那具尸体,瞥到那露在外的颈上尸斑,眼中幽光一闪。

    楚云熙看着李墨不说话,眼睛扫了眼外殿几个躬身候命的宦官,一挥手便让人都退了出去。殿下又空旷下来,只剩下他们二人,外加一具尸体,楚云熙开口问道:“帮我?我如何信你是真心帮我?”

    李墨听此话,自信一笑,语气轻缓却透着股狠厉说道:“湖州楚家血案我已帮你查的水落石出,秦家秦丞相就是背后主使,行凶原因是因为楚大人升迁湖州节度使一事乃是皇上下旨钦点,并非是通过朝中官员举荐,而且皇上对楚大人是看重有加,心眼狭隘的秦丞相因此派出杀手要致楚大人于死地,才导致了这场惨剧发生。我会立刻派人去捉拿凶手,抄了秦家,收押全族,拷问出帮凶同谋来,将真相公诸于众,还楚家一个公道。云熙,你看如何?”

    楚云熙听了嘴角抽搐,也不答话,反而仔细观看李墨,看他一身肃杀铠甲,剑眉虽英气入鬓,可惜眉间狭窄,而且鹰鼻眼斜,按面相上所说,正是心胸狭隘,心思深沉,心术不正的奸辈小人。楚云熙突然想到了‘鹰视狼顾’这个词,心里竟乐了起来。这李墨从建文七年之前便谋划的他,如今出手惊人,确实如鹰一样冷酷犀利,转身间像狼一样狡诈凶狠。

    至于李墨是怎么这么快知道了楚云熙的身份的?楚云熙也没多惊讶,也没想过自已的易容术是否会骗过邪医的徒弟,但无相这个名字一直是个神秘的存在,楚云熙也猜不出他医术的深浅来。虽对他一直心存戒备,但如今他赶在武王之前回来,楚云熙若一旦与他撕破脸,于已不利。以李墨的谨慎来看,行宫之中必是没处理干净,还有他的安插或收卖的人在,让他得了确切消息,他才会违抗命令连夜兼程带兵回来。还有太子战死,长公主失踪的消息,早已迅速传播了出来,在李墨亲自回京请罪前,楚云熙便已得了消息,早派人去四处暗寻了,而当下最要紧的是皇甫泽是否能平安的领兵回来。如今太子没了,一直依附于太子的秦家必会再找个皇子来依附,而这皇子不会是皇甫泽,所以楚云熙确实是要对秦家下手的,只是楚云熙心里防着李墨除去秦家后拥兵自立,心中不免权衡,想让李墨和秦丞相先争斗上,再把皇甫泽推上皇位,而那道皇上的圣旨楚云熙是不会拿出来的。

    楚云熙看着李墨缓缓说道:“秦丞相百官之首,树大根深,虽做了糊涂事,但处理要慎重,先将他关入大牢,不要牵连其家人。”

    没想到李墨听了楚云熙的话竟哈哈大笑者问:“你不想乘机弄死秦珏?”

    “我为何要杀他,而且李墨你好像和他之间也没仇吧?秦珏虽是富贵公子,但既非纨绔,也没做什么恶事,而且为官时颇有才干,为百姓做过几件好事,除开对长公主之事,算是可用之材。”楚云熙不笑,淡淡说道。

    “可惜他生不逢时,还自不量力,早前因嫉恨起了杀你之心,此人留不得!云熙你还犹豫什么?我以前也没看出你有这仁慈之心啊?”李墨笑着摇头叹息,看着楚云熙的眼神却带着丝玩味。

    楚云熙神情有些讪讪,她自认自已还真不是什么仁善之辈,这些话真真假假不过说词,就是不想李墨去夺了秦家势力,到时无人压制于他,可是现在已被李墨看出来了,他们俩个之间要么结成盟要么就成仇。

    但很明显的是,李墨没动怒,反而看着楚云熙,神情很认真的说:“云熙,算起来,我认识你是最久的,每次帮你的也是我,何时害过你?”说完,看楚云熙似想起了以前,便又说:“乱世之时,有兵就能称王,那秦家与我们不是一路人,还留着做什么,杀了早安心,我保证将这事处理干净利索,以后有什么事情我来担,而且如今所有事情也都是你说了算,你怕什么?就算你不戴着这张皮,也想学那华夫人,那我李墨也是第一个支持。”

    楚云熙看了看他,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良久才起身去桌前,提朱砂笔写圣旨,印上玉玺后交给李墨,才说:“我自是信你,但我无帝王之心,秦丞相之事千万谨慎,别出什么乱子,勿必全权亲督办好。”楚云熙说完,又看了看旁那跪着的尸体,又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天热,这尸体都要发臭了,要赶紧处理。还有太子遗体,事情太多。这个七月可不好过。”

    “你准备现在就昭告天下皇上和太子的死讯?还有长公主,华夫人那边没有她消息传出,应该是逃出来了,但为什么不回来?”李墨问道,脸上没什么表情,似随意的随口一问。

    楚云熙提笔的手顿了顿才又继续写,没提长公主,眼睛也没看李墨,嘴里只一字一顿的说:“史书上会记录:建文十二年七月十三日,太子薨于乱军中,七月二十二日,大将军李默带太子遗体回宫面圣。帝闻之消息,伤心欲绝,病情危急,医治无效,于未时崩于南行宫静心殿,长驸马楚云熙和大将军李默尊其遗诏,奉武王皇甫泽继承大位。”

    李墨脸上神色僵了僵,对楚云熙把自已扯进去有些不满,便说道:“看这尸斑,还不知死了多久!”

    “七月十三。”楚云熙语气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

    李墨讶然,这父子竟是同一天,他心中惊讶,但看楚云熙面无表情,他也不再多说,等楚云熙写完,接过后看了看圣旨,上面是楚云熙的笔迹,盖着国玺,他眼神闪了闪,想了想便问楚云熙:“云熙,你有没有想过,若武王没回来,要立谁为皇?”

    ☆、第54章 殡堂夜谈

    在李墨和楚云熙密谈完的第二天晩上,武王皇甫泽回程中受袭重伤的消息传回。但谁都没想到,救了皇甫泽的竟是失踪的长公主,并传回消息说,三日之内,二人便会带兵一起回来。

    楚云熙一身惨白孝服,跪在殡堂之中,正上方是具偌大的二具金丝楠木棺停放在高台之上。此时已近亥时,四周一片寂静,殿内烛火摇曳,白幡轻轻飘动,香烛黄纸焚烧的烟雾缭绕弥漫,殿柱在烛火下投出大片阴影,魑魅魍魉似藏在那些阴影之中窥探着殿中的二人和二具棺木。楚云熙安静的跪在蒲团上守灵,不理殿内的轻烟如雾幽香似幻,只专心看着武王传来的信件,仔细读了二遍,拧眉良久不语。

    “云熙,现在你有何打算?”李墨就跪在她身旁,同样孝服在身,毫不在意的轻扫了眼她手中信件,便低声问道。

    楚云熙扭头看了看李墨,眼神清冷,面上无喜无悲的反问:“大将军何意?”

    “皇上虽令武王继位,但那是不知武王如今被叛军削去左臂,成了残疾,可自古以来哪有残疾者当皇帝的?我想众臣和万民都不希望这万民之主是个残疾,惹来他国耻笑。而且武王断了一臂,将来如何主持国事,治理国家?”李墨边说边看楚云熙的神色。

    楚云熙听了这话仍不动声色的就问:“那依你之见,谁可为帝?”

    “诸皇子之中,论其身份贵重,只有兰妃所生的七皇子合适。”李墨装没听出楚云熙话中的禁忌言语,立帝之事岂是像他们这样私自决定的?但为心中目的自然要抓住时机急忙说道。其实李墨知道,皇上在京城就有多次欲废太子的意思,虽然现在太子死了,但皇上与武王之间素来生疏隔阂,这传位武王应是楚云熙自已的意思。而他暗中拉拢兰妃外戚慕容家后,更得知了皇上为了防止自己死后子少母壮外戚专权,更担心幼子也如他这般受到掣肘,便存了立子杀母的心思,若非华夫人叛乱,也许再过不久,太子被会被废,接下来就会赐死七皇子的生母兰妃,另立七皇子。而李墨和慕容家已暗中商定,共同阻止武王带兵回宫,继承大位,推举七皇子继位,立个傀儡皇帝,也方便他实现自已的抱负。

    楚云熙看着李墨,似笑非笑的说:“二岁幼儿就能治理这万里江山?”

    “主虽幼但有忠臣,只要众臣齐心协力,辅佐幼主,不怕夺不回京都。”李墨的语气斩钉截铁,而且已经准备立刻回去布置一番,打定主意要让二岁的七皇子皇甫涵继位。

    “李墨,你是想立幼主窃国权!”楚云熙一针见血,没去看李墨脸上表情,眼睛直直盯着那高台上的棺材,又接着说道:“若是你从皇上身上找到中毒或外伤的证据,那我楚云熙如今下场可能比秦丞相还惨吧。”

    “云熙,我做了何事,竟让你如此疑我?”李墨沉了脸色,保持着起身的动作直直的看着楚云熙问道。

    “天下动荡不安,百姓流离失所,血流千里尸骨如山,这一切罪孽,李墨你占其三分!甚至连天花爆发,我也怀疑是你所为!李墨,你苦心孤诣,筹划一切,狼子野心,还问做了何事?!”楚云熙说着忽的站了起来,转身直视李墨,眉目如冰,面色阴冷。

    “天地为盘,众生为棋,能者居之。楚云熙,你是时势造英雄,而我是借势顺势,我们应运而生,而那些人是应劫而亡,仅此而已,若真有罪孽那也是天遣众生。”李墨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楚云熙所言,反而把一切说的冠冕堂皇。

    “不是天遣,是人与人斗,才会尸山血海。李墨,我不能让你窃国!”楚云熙背手而立,冷冷说道,一字一顿,眼神清冷。

    李墨看着她,也站了起来,二人戒备而视,李墨看了眼楚云熙身后的棺木,手握了握拳,却隐忍一笑说:“云熙,我们真的可以合作的。只要不立武王,由你称帝都行。你应该知道你的名字已传扬天下,注定会成为传奇人物流传千古!那些跟过你的军人,甚至远远见过你的百姓,都将你奉为神明一般。我相信如果你为帝,必使臣民信服,也能重返京都,再现太平盛世。”

    楚云熙不为所动,仍然看着面前的人,外面三更梆子响,殿外忽然传来兵器铁甲相撞和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李墨一惊之下想到楚云熙傍晚让他留下陪着守灵的事来,原来早就准备要害自已,刚才所言不过只是试探或拖延自已而已,想到这,李墨看着楚云熙阴沉了脸说:“云熙,我一直一忍再忍,不与你为敌,可你却存害我之意。在你调兵而来之时可有念过当初我一路助你进京之恩?”

    楚云熙退后几步,思索了会才说:“我并非是要你性命,只是将你困于此。等天明事情了结后,若证实今夜之事与你无关,你自然无事。”

    李墨听了这话,倒是疑惑了起来,将已入怀中的手撤了回来才问道:“今夜之事?”

    “慕容家派刺客伏击武王,断其一臂,人证物证据全,按律法,谋害储君,当诛九诛,如今狗急跳墙派兵杀进来了。”楚云熙说的简单直接,看李墨神色半信半疑,便又说了句:“你一心希望七皇子继位,应该也是受了慕容家蛊惑而已,我相信你不会做出此事,待武王回来,你仍回湖州去吧。”

    李墨听了却笑了起来,大笑而得意的说:“云熙,慕容家外强中干,上次营啸兵败被皇上官降三级,手上无兵无权,只是族中子弟依旧傲气十足,被逼急了真可能领些家奴反抗,但谁还有那胆子和能耐领兵逼宫?不过这招毒啊,慕容家无论是反抗还是束手待毙,反正怎么都逃不掉,兰妃和皇七子都算完了!楚云熙,你下手果然狠!不过,你休想将慕容家的事牵连到我身上,我也不会回湖州。”

    楚云熙听了也不说话,外面声音停止,火把通明,却是一片寂静。楚云熙看了他良久才开口:“你不怕长公主找你算帐?”

    “纵我未救回太子,但长公主要报仇也该找华夫人才是,而获益者也是武王,就算找我又能奈我何?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看她父亲弟弟,一个华夏之主,一个华夏储君,如今呢?二具棺材二具尸体,地府又添二个横死鬼。”李墨毫不在意的说道,瞥了眼楚云熙,似笑非笑的又说了句:“你不怕长公主找你算帐?”

    楚云熙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也不再多说,只低叹了声:“算了,你不回就不回吧。”

    李墨却没想就此止话的意思,继续说:“云熙,你少做悲悯淡泊之态,其实你骨子里最凉薄无情。只要出手,又狠又绝!”

    楚云熙默不作声,似没听见李墨话一般,走近那二具棺木前。棺木置于四面九阶高台之上,比楚云熙还高上一截,不上到高台台阶之上,是看不到棺内的。楚云熙就站在高台下,昂头看着那金丝楠木散发的光泽,看着那棺木上绘的祥云和精彩传神的仙人引路。

    其实若按华夏规矩,皇帝驾崩后,其尸身应该由帝位继承者收殓。可是太子薨后,武王未回宫。而如今战乱,各势力矛盾重重,必须有个人出来主持大局,楚云熙身不由自的成了这个人。七月份天气仍旧炎热,皇上死后停尸九天,太子尸身千里迢迢送回,虽尸身都被处理过,但也发臭,不能再放了。所以楚云熙强势入殓了这一帝王一太子。然后在这二日顺其自然的收押了敌对的秦丞相,又接连除去有威胁的皇七子外戚慕容家。

    “楚云熙,你如此帮皇甫家,若那天长公主要杀你你又如何?”李墨看楚云熙看着太子那略小一些的棺木愣神,便不怀好意的问。

    “李墨,你聪明的话就该知道,别激怒我。”楚云熙也不回头,淡淡说道。

    “你还能杀了我不成?”李墨丝毫不惧,想到外面还围着的人,脸色仍旧不太好,语气却平常。

    “我现在确实不能杀你,第一,你重兵在握,杀了你你手下的将领难以约束,反给了借口叛乱;第二,你知道我身份,上次徽州易容华夫人已引出传闻,你若再传扬必会出事;第三,你还没到让我非杀不可的那一步。”楚云熙说完回头看李墨略得意的脸,却继续说:“可是你要知道,纵然是有千万个不能杀你的理由,但对将死之人来说,什么都不重要。”

    李墨听闻愣住,才想起面前的人身中奇毒,生命已近尾声。他眼神仔细看了看楚云熙的神色,再想起近日她似乎常常头疼虚汗,咳嗽不止,心里就有些空空的。

    其实李墨从没把面前的楚云熙当女人看过,以前楚云熙高中状元他以为她有本事,是个奇女子,但后来才发现她只是运气好,等他以为她只是运气好时,她还就凭着运气达到了他筹谋多年也达不到的位置。从状元到驸马再到侯爷,从文臣到武将,如今距皇位也仅一步之遥,她却止步了,这个不通人情世故更不重君臣伦理的人竟然做了回忠臣。素来楚云熙在他看来是行事诡异和神秘的,是让他始终猜不透的一个人,甚至他感觉面前的人可能是二个人,又或许是性格相互矛盾的人。若说此人非良善之辈,但也不是什么奸恶之徒。若是说她爱名利权势,她却并不以名利权势谋私炫耀。若说她悲悯温和,她一出手却狠辣的让人心惊胆战。李墨并不认为自已是个愚笨之人,帝王心思他尚能猜测一二,但楚云熙的心思他猜不透,他虽认识她数年,貌似关系亲近,也知道她许多事,但仔细一想,脑子里却什么都没有,他一心拉笼楚云熙,可是始终未成功。他告诉自已,楚云熙想做什么就让她做,别想阻止和对抗,可利益当头,他不仅忘了还没防备于她,若今夜她真动了杀心,他是逃不掉的。楚云熙一心让武王继位,他现在还是想想武王继位后他该如何做吧。

    李墨自认从来都谨慎小心,走一步想三步,那么楚云熙在他看来便是深谋远虑,步步为营,硬是在华夫人与长公主和皇帝三方拉锯之中走到了今天这位置,她躲过了那三方的百计千谋,可是却在她自已引以为傲的医术上大意中毒,命不久矣,还真是命运捉弄。

    “喂,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楚云熙喊了数声才让李墨回过神来。

    “云熙,什么事?”李墨不解的问,语气又恢复了以前的亲近温和。

    楚云熙斜了他一眼,也不理这人怎么突然改变态度了,她仍看着棺木,现在她唯一发愁的就是这皇帝的尸身了。皇帝说是昨天伤心暴亡,但实际是和太子是同天死的,她虽让人取冰块来冰过,可这必定瞒不过长公主法眼,一想到三天后长公主就回来,她的心就跳的厉害,当初动手弑君她的心都没乱过,如今却慌张了起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知道但也不悔,她担心的只有那个一下失去父亲弟弟的女子,她怕看到那女子眼中的泪水。

    “你说,长公主看了皇上尸体会如何?”楚云熙喃喃问道。

    “不知道。”李墨直接回答,眼睛却暗扫了楚云熙一眼,看她脸上竟显出几分焦躁来,眼神便闪烁了一下,突然就想起楚云熙和长公主之间相处的形情来,心里一惊,便晃然大悟。

    “要不明天下葬,等武王回来让他直接继位也省事。”李墨说的自然诚恳,心中却早另生一计。

    “那不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楚云熙嫌弃李墨的敷衍,也不再理他,就围着皇上的棺木来回踱步,最后无可奈何的回去坐在蒲团上发呆。

    李墨看她烦心,心里止不住的幸灾乐祸,乘着她不注意,绕到窗旁透过窗看了眼殡堂之外,外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火把照的四处通明,他辨认了下那些兵将是由楚云熙挑禁军和湖州兵混编组成的千人牛卫军,便放下心来,听着殿内楚云熙在喃喃自语的念叨着‘长公主’、‘长公主’,他心情不错的看了眼远处花开似火的紫薇,却突然看到树下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也正看向这边,吓的他一个哆嗦,连连退后了好几步。

    “怎么了?”楚云熙听到动静,有些烦闷的问。

    李墨回头惊疑不定的看着楚云熙,结结巴巴的说:“长……长公主……”

    ☆、第55章 冷情柔肠

    那一夜,殡堂外站着的正是长公主,楚云熙听了李墨的话,愣了好久,却没出去去寻她。只知道过了好久,长公主才披了件银白披风,缓缓入内,径直登上高台,静默的看了许久,才走到还跪在蒲团上的楚云熙面前。四目相对,无语凝噎,唯轻轻的抱着彼此,四个多月未见,长公主比楚云熙更显削瘦,她轻轻的在楚云熙耳边说:“这下扯平了。”话落,泪流满面,滴在楚云熙颈间,楚云熙只觉那泪烫的她生疼,疼的她心像被刺了刀般,她咬着牙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

    外面已是丑时,楚云熙只留李墨独自守灵,便将怀里风尘仆仆,满面忧伤憔悴的人带回寝居,洗漱换衣清理干净。楚云熙看长公主嘴唇干裂,便喂了些水,见她像什么都不想咽的样子,也不强求,二人在床上相依并卧,楚云熙拥着瘦削的人,心疼的问:“不是说三天后才回的吗?到底怎么回事?是华夫人出尔反尔?”

    长公主靠在楚云熙怀里,眼神空洞的看着虚空,摇了摇头,手与楚云熙十指相扣,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的握着。

    楚云熙看她脸色苍白,眼中血红,神情憔悴,便不再问,轻轻拍着长公主后背,让她闭上眼睛睡觉。

    长公主听话的闭上眼,一会却又睁开,紧张的看着楚云熙,却又不说一字。

    楚云熙一直守着她,见她睡不安稳定,想起身给她按按穴位,可一只手被紧紧握着,便轻轻的挣了挣。才刚有动作,长公主的眼神便看了过来,从迷茫迅速变的凌厉逼人,楚云熙突然对上时被吓了一跳,不知怎的蓦然就想起了皇帝死前那凌厉阴狠的眼神,惊出一身冷汗。

    过了好一会,长公主像是意识清醒过来,看到眼前的人似被惊到,便低垂了眼帘,手上却仍固执的不放手。

    “好好睡觉吧,我给你揉揉穴位,放心,我不走,一直陪着你。”楚云熙温言说了二遍,最后把自已衣袖递过去,长公主才别别扭扭的松开手转握住她衣袖,紧紧扯着,想要把衣袖撕掉一般,楚云熙轻轻的在长公主头上按摩,手法虽生涩,但却小心翼翼,直到长公主呼吸平稳她才安下心来,揉了揉酸麻的手,静静的看着长公主的睡颜。

    外面夜色深沉,有不知名的虫子从窗边飞入,绕着烛火飞舞,四周寂静的能听到翅膀震动的声音。

    “承乾!承乾!!!”长公主突然急声喊了起来,一下子便惊醒了过来,楚云熙忙抱着人,轻拍安抚。

    长公主神情恍惚,似什么都听不见,只紧抓着楚云熙的衣袖,喃喃自语:“本宫梦见承乾他全身是血,拉着本宫衣袖问:皇姐,你怎么丢下孤不管了?你不是管应母后保孤平安吗?他全身的血,衣服都染红了。”

    “别怕,是梦而已。若皇后泉下有知,知道你为他做的一切,也不会忍心怪你的!”楚云熙温言哄劝。其实太子尸身运回时她也检查过,应该是自刎而亡,而且战败后是齐王给他收尸并送回,也没受什么难,只是年少横死,多少惹人唏嘘。

    长公主没答话,在楚云熙怀中抬头直直的看着楚云熙,楚云熙也低头认真看长公主的眼睛,四目相对,一个温和坚定带着清冷淡然,一个星眸幽深藏着惶惑不安。

    “睡吧,我会陪着你。”楚云熙扬起抹安抚的笑,清清浅浅,手轻轻揽着长公主。

    “云熙,你会不会怪我自私?皇甫旭她说她要你,她休想,云熙,你会为了解药去找她吗?”长公主含着泪看着楚云熙,紧紧的抓着楚云熙的手臂,指甲都刺进了楚云熙肉里。

    “不会,安心睡觉,我就在身边守着你。”楚云熙忍着疼温言哄着,心里也明白了,皇甫旭就是华夫人的名字,大概是华夫人又想圈禁她,惹怒了长公主,都直呼其名了。

    “真的?”长公主终于松了力气,却仍红着眼问。

    “千真万确,骗你是小狗。”楚云熙淡淡一笑,在长公主额上怜惜的亲了亲,长公主这才安心下来,看了楚云熙一眼,乖顺的缩到她怀里,又重新闭上眼睛。

    楚云熙静静看着长公主安然依偎在怀中的睡颜,睫毛如扇,鼻翼微动,竟显出几分可爱,看不出任何醒时的防备和算计,也更让人觉得亲近,楚云熙眼神温柔似水,直等到长公主呼吸平稳,才微微放下心来,她却没有睡意。小心的起身走到窗边,外面凉风吹进,吹的她长发飞舞,楚云熙看着天空那明月似水,繁星点点的夜空,想着初来华夏常被恶梦惊醒夜不能寐的自已,到如今双手血腥却平静无梦心无波澜,又想到坠崖前采药行医的简单生活,真是世事难料。沧海桑田,恍若隔世,自已究竟是为何而来?楚云熙静默站在窗边良久,却始终想不明白。

    次日下午,慕容家叛乱之事,大事化小,将慕容家一家上下尽诛,也没牵连到他人,处理的迅速,而且干脆利索。众臣猜忌楚云熙这般以权势压人是想谋大位,但秦家和慕容家二家先例在此,也无一人敢出来指责,只想保住全家性命。

    而李墨更是效仿楚云熙,甚至手段更狠辣。临朔殿内,李墨已经急躁起来,他想迅速动手除去秦家,长公主已回,再不动手,恐迟则生变,只听他说:“秦丞相虽被收押入狱,但他是世袭国公,不能受刑,不如革去四国公世袭之位?”

    楚云熙哪能不知李墨的算盘,就是争权夺势,除去异已,培植势力。开国四国公,荣安公李家叛乱,忠信公白家叛乱,明贤公秦家入狱,文德公杨家败落。如今的四国公叛乱的叛乱,败落的败落,连皇室皇甫如今也衰败下来,革不革都是这样了。楚云熙不理会李墨,看着手中刚收到的战报,李泰齐王和白少棠率三十万大军,兵分三路,正奔着行宫而来,而李墨本设下负责拦阻的军队竟被他调回行宫之外,楚云熙看的心中震怒,久久不语。

    “云熙,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李墨看楚云熙看着奏本不搭他的话,有些不悦的提高的声音。

    楚云熙瞥了他眼,过了一会才说:“把秦珏和他夫人放了,其他的按律惩处。”

    李墨一听,松了口声,嘻嘻笑问:“是不是张寒那小子来找你求情了?看他面上,秦珏夫人张玥能放,但秦珏可是秦家嫡子,你还真想放了他?”

    “是张玥托人来寻的我,她有孕了,不想孩子出世就没了父亲。而且秦家倒了,秦珏的生死影响不了什么。”楚云熙神色平静的说。

    李墨却不以为然的说:“斩草除根,若那张玥真有孕也放不得。”

    “李墨!”楚云熙低喝,被李墨的话激怒,加上李墨暗调兵之事,心中是怒火中烧。

    李墨不以为意,嘻笑着找到被楚云熙搁置一旁的他的本折,上面正是革去秦家明贤公国公之职,全族男丁尽诛,女子充宫为奴,湖州楚家之案由他李墨负责查明等等诸事,他自顾将玉玺拿来盖上。楚云熙冷眼看着他所为,不想当着一众仆从面怒斥于人,李墨盖好把玉玺放回原位,行了一礼,得意猖狂的笑着去了。楚云熙盯着他背影远去,只是冷眼旁观,秦家一族命运就这样被李墨决定了下来,只是未想到,李墨做的不止如此。

    华夏史记载:建文九年湖州惨案,于建文十二年八月由大将军李默查出背后主谋为秦丞相,案件牵扯大小官吏百余人,其中四品以上朝廷高官达六位。至十一年八月末结案时,在册记录有:自杀官员八人,抄家问斩三十一位,贬职流放者五十六位,无数家族受此案牵连而家破人亡。当时正值新帝登基,此案件在当时极为轰动,大将军李墨也因此功劳被新帝封侯授爵。

    建文十二年八月末,二岁的皇七子皇甫涵在南行宫登基为帝,沿用年号建文。授长驸马楚云熙为丞相兼帝师,封大将军李墨为忠义侯兼三军主帅,奉命讨伐叛党华夫人。

    “你也会觉得我是在逃避责任吗?”皇甫泽苦笑问道,他在长公主回了行宫二天后才回的,回来后虽戴孝送终,却始终拒绝登基为帝,也不再理会任何事情,整日便坐在行宫别院的桂树下喝酒,消积沉默。皇甫泽仍旧一身墨袍,也未束发,任其披散着在风中飞扬,左手衣袖也在风中拂动,他问完也不待楚云熙回答,只抬头看树上金黄而细碎的桂花,勿自苦笑。他的脸庞尚显稚嫩,但眉带郁色,眼中沧桑,神色低沉。

    “你不愿意谁也不能强求,但你若因此挫折而颓丧起来,那才最让人失望。”楚云熙走近,看他身旁还有几坛刚从酒窖搬出未拆封泥的酒,拿起一坛,陪他在树下席地而坐,才又接着说:“你也是上过战场的,刹那便是生死,能活着回来就是幸运。”

    皇甫泽看了看楚云熙,举起酒坛,二人碰了一下,各喝了一大口酒。皇甫泽仍沉闷的不说话,楚云熙喝完低头咳了二下,笑了笑,问皇甫泽:“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皇甫泽摇了摇头,眼神迷茫。

    “去训兵怎样?”楚云熙喝着酒想了好一会才说。

    “你调给我的五万人马林业在统领,由你直接指挥就好,而其他兵马多在李默手中,想他也不差训兵的人,我去了也没什么用,他现在春风得意,我这闲散王爷他也未必会放在眼中。”皇甫泽自嘲一笑,又想去和楚云熙碰坛喝酒,随意看了眼楚云熙的神色,才发现楚云熙脸色有些苍白,眼神清冷的不知在想什么。

    “那你就这样天天饮酒度日?”楚云熙淡淡扫了他眼,皇甫泽若去李墨那里,李墨还能往外推吗?纵然是个闲散王爷,那李墨也是不敢轻慢的,只是皇甫泽不愿意去而已。

    “我如今怎样都与你无关。”皇甫泽说完便不再说话,喝了几口酒,又沉默下来。

    “你觉得我是窃国权臣!”楚云熙说完看皇甫泽惊讶一闪而过,她只笑着说:“你心里想什么脸上能看出来。”

    皇甫泽有些气闷的又喝了一口酒才恼恨的说:“难道不是?你和那李默狼狈为奸!”

    楚云熙也不在意他的态度,从怀里拿出在密室中找到的那道圣旨,递了过去才说:“这是先帝亲笔的圣旨,你看看吧。”

    皇甫泽狐疑的接过看完,紧紧的抓着圣旨,面色铁青,仔细的看了几遍,沉默思索良久,又细细的打量坐在身边的人。楚云熙玉面清寒,眉目清冷,细眉薄唇,一身烟罗紫的勾勒宝相花纹罗绸服,头戴镶紫宝石的紫金笼冠,脚踏乌皮靴,腰系革带,配挂香囊,鹤势螂形,清贵无双。可惜他怎么看她都不像忠臣的样子,他也远远见过楚云熙头戴介帻,穿着对襟大袖衫官服,踏着长靿靴,金钩玉带,玉佩组绶,一应俱全,位极人臣,睥睨一切的样子。可是无论盛装还是便服,都掩不了她身上的那股清贵冷情的气势,这种冷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和他自已的外冷内热绝非一路人,他想不明白楚云熙为何要帮他,但他也不想去想这些事了,如今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远离这一切,若真如这圣旨贬为庶人,他也无怨。自战乱开始,他经历太多变故,从高峰跌到深渊,所有锐气傲慢都被消磨,他已生了出逃避厌世之心。

    楚云熙回望着他,二人突然无话,楚云熙沉默的喝着酒陪他静坐了会,看皇甫泽喝的比刚才更凶,已似半醉半醒,楚云熙收回落在地上的圣旨,突然想起件事,便问:“你知道为什么皇上一直欲废太子吗?”

    皇甫泽眼神迷蒙,听了愣了愣,看了看楚云熙,又看院内四处无人,犹豫了会才说:“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你知不知道。”楚云熙看他举动我心里也有底了。

    “这牵扯到皇家秘辛,还是上一辈的事,知道的人甚少,我也只是听说的,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皇甫泽酒气上头,舌头已有些僵了。

    楚云熙静听他说,皇甫泽也不拐弯抹角,醉眼矄矄的直接就说:“皇后你也见过的,论容貌气质更胜长公主一筹,出身也是忠信公嫡女,先帝亲定的太子妃,按理说这样一个风华无双的女子,应该尊贵优雅,端庄淡然,守礼重道吧?可谁知就是她惹的华夫人与皇上成了你死我亡之势!那时华夫人还是备受皇上皇后宠爱的华朝公主,一次偷溜出宫游玩,华朝公主马车受惊,要撞上路边行人,这时一俊俏的少年出手救了行人,当众怒斥了华朝公主,二人便就此相识。你知道那少年是谁吗?那少年就是后来的皇后!据说未出闺时的皇后与华朝公主关系极好,终日形影不离,更有市井盛传她们二人磨镜之事……后来先帝驾崩,华朝公主下嫁白家,却仍与皇后纠缠不清。我母妃当年争宠,与皇后势同水火,便将她们之事告诉了皇上。当时皇后正怀着太子,皇上对她宠爱无双,怎么会容忍此事,后来一番暗查,更得知皇后和华夫人已相约准备私逃。皇上大怒,以秦家威胁,逼皇后亲自杀了华夫人,后来具体出了何事,本王也不知,结果后来皇上对太子和长公主也觉得膈应,对太子更是厌恶,甚至下毒折磨皇后。也听闻华夫人曾寻遍天下奇药想医治皇后,有没有寻没寻到不知,但最后二人反目成仇,皇后曾经说过‘东飞伯劳西飞燕,不及黄泉无相见’,所以二人纵然只隔了道宫门,一个墙内一个墙外,十多年来却都避开彼此,到最后皇后连去世都没再见华夫人一面。”

    皇甫承短短的一段秘闻让楚云熙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为那句不及黄泉无相见唏嘘不已。当初发生了何事?她知道华夫人寻到了太极丹,应该是能救皇后的,为什么没救?而且她为皇后医治的那段时间,她可从没听到皇后提及华夫人半句。不过当下就眉头一挑,马车受惊?男装少年?这不就是她扮李默初遇华夫人的情景吗?向她表白挽留和造反夺位理由,华夫人骗了她多少?还有长公主,这算遗传?所以她长公主再冷静自持聪慧无双也没逃过自已这一劫?楚云熙心里苦笑,这叫什么事啊?还有那皇上,不仅多疑,还心狠手辣到杀妻害子,这是被情伤了所以变态了吗?

    楚云熙再准备想说什么,却发现这个没啥酒量的家伙又喝晕过去了,只好叫来人给抬回去,看夕阳西下,又捂嘴咳了起来,好一会,等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来,才独自回寝宫去找长公主。

    长公主正在殿外等着楚云熙,看见人近了,笑着挽上楚云熙的手臂一起回到殿内,数日竟成了习惯。

    “现在让人传膳?”长公主笑着问,递过去杯水。

    “好。”楚云熙接过杯子,慢慢的喝,长公主坐在她身旁,拉着她另一只手不松,殿内的宫婢眼观鼻鼻观心,连偷看楚云熙也不敢。

    长公主自回宫后,渐渐的开始愈发缠着楚云熙,楚云熙也由着她的牵手和拥抱。如今她们都是孤家寡人,牵挂的仅是彼此。长公主说扯平了,那就把过去的恩怨和谎言都忘了吧,一切重新开始。

    楚云熙不提皇上和太子,也不说楚家案子和秦家灭族之事,过去之事她什么都不说。

    长公主也不问皇上怎么死的,也不问楚云熙的毒,长公主什么都不问,只是有时会躺在楚云熙怀中轻摸她手臂上的未结痂的伤口发愣,不知在想什么。

    ☆、第56章 峰回路转

    秋风萧瑟,细雨纷飞,转眼又到九月。几场秋雨过后,桂花飘香,清菊绽放,天气也渐凉。

    长公主端着参汤进殿,看到挑灯忙碌的楚云熙,静静的看了良久,楚云熙仍没发现她的到来。

    “喝些参汤,早些休息吧,别又熬夜了。”长公主走近,温言说着,把汤蛊放在了桌上,又从楚云熙手中强行拿过三寸狼毫放回笔架中。

    楚云熙无奈的看着桌案上堆积的奏折,又看长公主带着披风而来,似乎又想如前几日那样陪着她,让她心软妥协回去休息。可是事情实在太多,她又是初担大任,常需熬夜处理公务,长公主便常来陪她。只是二人间却并无‘红袖添香夜读书’的雅意,反而是一个批着奏折专心致志废寝忘食,一个望着天上星空秋月痴愣不语。

    长公主脸上已有明显的黑眼圈,却仍固执来陪,楚云熙知道劝说无用,便板起脸,神情明显表现出不悦来,却没舍得对长公主发脾气,只静静的看着长公主,也不喝汤,无声的抗议。

    “处理完紧急的就好,其他的明天再说,先去休息,最近总听你闷咳,是不是染上了风寒?”长公主自然看到了楚云熙的神色,也不在意,闹别扭使性子都任她去,只要保重身子就好。长公主常常担忧的看着楚云熙日渐清瘦的身体,熬各种补药为其补身养气,只是楚云熙自新皇登基后便日夜劳碌,再多补药喝下去对她似也无济于事,她的身体已像是油尽灯枯一般,开始不可阻止的衰败下去。

    “我没事,外面天黑,又刮风下雨,你过来做什么?先回去睡觉,我处理完了自然会回去的。”楚云熙自然知道自已的身体,却仍自强撑,她边说着边仍板着脸拉过长公主的手,想给她切脉看看,却发现她指尖冰凉,便握在手心给暖着,二人相处久了,亲密也显得自然而然。

    长公主没说话,只是抽出手将带来的披风为楚云熙系上,这次却没如往日那样去窗边静坐,而是依着她而坐,拿起叠码的整齐的奏折看了起来。

    楚云熙有些惊讶的看了她眼,又看了看堆积的奏折。因为皇帝年幼,朝中诸事都由她这个丞相处理,而她也是第一次真正接触这些公务政事,并且起关键的决策作用,所以她除了自已摸索,偶尔还要去请长公主指点,但长公主似乎不想再插手政事,所以楚云熙也甚少烦她。宁可对着奏折苦思冥想,一看就是一通宵,而长公主几乎每次都会过来陪她一起熬夜,却并不会查看批阅奏本。楚云熙也知道长公主自太子出事后便很少能睡的安稳,更不想她再因杂事伤神,所以硬撑到现在,却没料长公主最后还是选择出手帮她,接手处理这些政事。

    第19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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