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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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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鼠猫]镜城 作者:ai笔妖

    第45节

    正打算开口,庞毅回避了他的视线,“你如果身体好多了,就去外面看看。包拯和公孙策除了把人都带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不少东西。”

    庞毅这句话,展昭先注意到的是“人都带回来了”。人都带回来,也就是说庞言和周深也被带回来了。

    展昭往外走的脚步一顿,犹豫地问庞毅,“庞言教给我们处理,你们庞家会干涉吗?”虽然这次他们是靠着确凿的证据抓捕了周深和庞言,但是如果庞家出手,中间少不了一通斡旋,最后反而让他们占尽了便宜。

    “庞家?”庞毅不屑地笑了声,眼神还凝聚在宋千寻的脸上,手探向了宋千寻受伤的肩膀,却落在伤口边,触碰着纱布并小心地避开宋千寻的伤口,“他们要插手,也得看自己说不说得上话。”

    展昭皱了皱眉,不难想象庞毅回去之后,庞家会经历一场怎样的变化。他已经累积了那么久的力量,说不定,就因为宋千寻的出现,点燃了引线彻底爆发了出来。

    这么想,展昭叹了口气,看着宋千寻平静的脸庞,心里想着:说不定在所有的人当中,宋千寻才是最中心。一切的事情因他而起,他又在不知不觉中造成一个大家族的变革。

    偏偏这人一门心思只在自己的研究上,对这些都不在意。也是单纯得有些可怕了。如果庞毅回去后就掌管庞家,那么……

    “你不会插手,是有什么条件的吗?”按照庞毅的性格,他应该是那种有仇报仇的类型,庞言和周深不会有好日子过。现在庞毅的回答,也就表示他让出了庞言和周深的处置权,能让他这么做的条件……展昭注视着宋千寻。

    庞毅点头,“对,我的条件有两个。第一个就是庞言和周深交给你们处理,但是如果有一天他们能出来,那么他们就交给我来处理。”

    展昭的额头冒出了几滴冷汗,寻思着要不要和包拯合计一下让周深和庞言永远出不去,“那第二个条件呢?”直觉告诉他和宋千寻有关。

    “我了解庞言,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做出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你觉得他不会说出宋千寻之前帮他做过的事?”宋千寻是很聪明,但是也很笨,他一门心思投入,却不去顾忌他做过的事情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

    展昭也点头,宋千寻该怎么办他也不是没考虑过,没想到已经有人提前实施行动了,“所以你和包大哥开出的条件就是不要追究千寻?”

    即便庞毅不语,展昭也知道自己猜对了。“你对千寻挺好的。”这么说,展昭心里升起一个念头,话绕了千百个弯才成型。

    庞毅挑眉,“怎么?白玉堂都能对你好,我不能对宋千寻好?”

    “怎么会。”展昭虽然震惊,但还是微笑着摇头往外走,“你继续守着千寻,我去包大哥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合上门之后,展昭心里想,大哥,你对宋千寻好是可以,但是看千寻对你那态度,他绝对没有往那方面想。

    不过,这事儿管他呢。展昭转了个念头就把这事儿扔在了后面,找公孙策去了。庞毅说公孙策带回了不少东西,是什么?

    船上的房间有些多,展昭一路走,最后站在走廊里蒙圈了。公孙策可能在船上任何一个房间,展昭推开了其中一扇门,然后发现自己进错了房间。

    在房间里摆放着很多张小床,大小更好足够一个成年人在上面翻身。展昭看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张床,上面的人自己隐约有些印象,好像是周深他们身边的。

    包拯他们救回来的人,应该都是安置在了这个房间。那也就是说,周深和庞言也在这个地方。

    展昭开始在周围的床铺上四处找,当看着在病床上痛苦呻吟的伤者,展昭才意识到他和白玉堂才是这群人中受伤程度最轻的。

    房间里的病人并不多,除了这些伤员,其他人,恐怕都在那场爆炸中死了。展昭过了一会儿就找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庞言。

    最让展昭惊奇的是庞言竟然是清醒的。他的目光就像是毒蛇,缠在展昭的身上逐渐勒紧,即便对展昭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也足够让展昭浑身不舒服。

    “你竟然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庞言恨疯了展昭,如果不是因为他和白玉堂,他怎么会落到今天的惨况。

    “是,我还活着。”展昭站在床尾,没有再往前一步,语气平静温和得就像是在和一个好朋友打招呼,而不是敌人。

    偏偏展昭这种态度在庞言看来就像是在讽刺自己,“你活着,你活着,你害我失去了一切。如果没有你,那么那些东西都是我的。”

    “不,害你失去一切的是你自己。”展昭环视房间一周,“看看你的周围,看看这些受伤的人。他们变成这样,不就是因为你放的那把火吗?

    你拥有那么多东西,权力,财富,甚至是千寻帮你在古玩界累积下来的好名声。你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创造财富,你却偏偏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不惜伤害别人。”

    一听展昭提起宋千寻,庞言冷笑,“他?”他的声音因为不屑和嘲讽而上扬,听得展昭直皱眉。“我拥有的多?权力,财富,那都是从庞家的斗争中一点点残积下来的,名声,那都是我借着宋千寻累积下来的。他曾经是我最相信的人,结果呢,他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帮你和白玉堂,他让我一无所有。到底是谁手段更狠?”

    “他只是在守护他们家的东西。而你,你本可以借着自己拥有的走得更远,你却选择了这条路,是你的贪婪害了你。他不会死,你也不会死,但是千寻以后会活得更好,而你,只能在监狱里过下半生。”展昭有些心寒,死了那么多的人,庞言却仍然在恨。

    “哈哈,下半生……”庞言疯狂地笑了起来,“下半生……要么是庞家要么是你们。”

    展昭神情复杂地看着庞言,直到从庞言口中听到他对自己命运的了解,他才发现这个人的生命远比他们所有人的都来得狭窄。

    再和庞言说什么都没用了,展昭摇摇头就往外走,忽然被庞言叫住了。

    “告诉我,为什么宋千寻选择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卷进这件事情?”

    “因为你唤醒了过去的人。”说完,展昭就拉开门离开了,隔断了庞言的视线。

    刚走出门,展昭正好看到医生拿着一堆的药物朝着房间走来。展昭和医生打了个招呼,结果换来的只是医生有气无力地一瞥。

    就只是那一瞥,展昭看到了医生眼底深深的怨恨。怨恨?展昭想起这艘船上只有这一位医生,包拯带上这位医生就是为了预防自己和宋千寻受伤需要救治的。

    谁想到展昭和白玉堂将伤亡的情况给扩大化了,这无异于给了这位医生会心一击。眼看着医生迷蒙着双眼就要撞上门,展昭急忙替医生开了门。

    医生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前面有障碍物,还有这障碍物在自己即将撞上的时候自动打开了的事情,就这样直接冲进了房间里。

    展昭默默期待着医生千万不要弄出什么医疗事故,拔腿就往外跑。

    最后还是让展昭找到了公孙策。公孙策此时正坐在房间的地上,地上铺着很大的一块布,上面摆放着不少的珍玩。

    庞毅只是告诉展昭,公孙策他们带回来了不少的东西,他起初以为只有一两件,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是“不少”的东西。

    奇怪,这些东西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展昭坐在了公孙策的旁边,戴上手套之后拿起其中一样仔细地看,这不是石室里的宝藏吗?“公孙,为什么这些会在你这里?”

    公孙策撑着脸说,“白玉堂让我拿的。我和他在那个水潭边发现了一样小物件,白玉堂认出是石室里面的,然后他推测潭底还有更多。他让我带一部分回去,也算是不小的发现。之前地图不是被崔教授拿走了吗?白玉堂说我们可以用这批发现堵住学校里几个人的嘴。”

    崔教授没有真凭实据,但是学校里有风言风语总是不好的,更何况他们的确有所隐瞒。既然如此,不如直接用一项更大的发现来遮掩过去。

    “是玉堂说的啊。”展昭之所以在意,是担心“白玉堂”和“展昭”的反应。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些东西是他们不能碰的。

    如果换做白玉堂,也会是同样的心理。但是现在白玉堂竟然主动让公孙拿……那就是说“白玉堂”不在意?明明得不到回答……

    “‘展昭’,你没事吗?”下意识地,展昭在心里莫问。没有得到回答,但展昭却觉得脑海里泛起了一圈轻柔的涟漪,仿佛在回应,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是答应了。

    “展昭,他……是什么回答?”公孙策睁着大眼看着展昭,看刚才展昭的反应,他应该是在试着联系他们。

    展昭摇摇头,“他们没有说话,但是反应很平静,应该是答应了的。”

    最在意的两个人都已经答应了,展昭也就不再在这件事情上烦恼,而是帮着公孙策一起检查这些珍品,“公孙,庞毅跟我说你拿回来一点,但是照着你这个情况看来,根本就不是一点。”

    公孙策用手指搔搔自己的脸,研究起手上另一件物件,“我让包拯放几个人下去,结果水潭下面有不少的物件。”

    “不过展昭,这些东西带回去了,也就是说陷空岛的存在会被知道,这座小岛再也不能享受以往的平静了。”

    一旦这些东西被外界所知,一个藏有可观宝藏的小岛就正式进入了大家的视线。大量的钱财,会引得不少人追究陷空岛的过去……

    展昭放下手中的物件,揉了揉额头,“放心吧,里面没什么透露信息的东西了,灵位都被玉堂给带走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有些东西记在心里就好,强留着空壳也没用。”

    对他们而言,整个地下墓穴最重要的,不过是那四人的灵位,还有那一间新房。其他的,不过是空壳。

    听展昭这么说,公孙策也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之前的发现告诉了展昭,“展昭,包拯那个时候也潜进了水潭,顺着水流找到了那件石室,那里已经被炸成一片废墟了。”

    展昭抬起头看着公孙策,不明白公孙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包拯告诉我,整个石室下面都布满了炸药,一路延续向外,里面还留着不少的尸体,带不出来。包拯还发现有一面墙的边沿布满了炸药,你们之前发现的那间密室和整个地下墓穴分离,沉到海里去了。”

    听到公孙策的话,展昭的手一抖,手中的物件就这么摔在了地上。公孙策连看都没看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物件,等着展昭的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展昭才平息了内心的激动,“公孙,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公孙策提高了音量,仿佛听到了什么荒唐的话,“有心思和我道谢还是赶紧帮我清理这些东西吧,脏兮兮的我都不相信它们有多珍贵了。”

    这是公孙式的害羞。公孙只要心里觉得不好意思,语气就变得冲了起来。以往都是包拯把公孙逗成这样的。现在看到公孙这幅样子,展昭觉得自己隐约明白包拯那么爱逗公孙策的原因了。

    “说起来,我怎么没有见到包大哥?”包拯平日里和公孙策是形影不离的,现在没看到包拯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公孙一心清理这些物件,随口说:“这家伙熬了一天了,刚才又潜水,又搬东西,被我赶回去睡觉了。他这样身体吃不消。”

    “公孙,我记得你好像也一晚上没睡。”

    “嗯?那不一样,我是要工作的人。”

    “可是……”

    “闭嘴。不是要感谢我吗?那就赶紧来工作!”

    “……”

    展昭和公孙策在遇到白玉堂和包拯之前是名副其实的工作狂,自从认识了他们,每当两人想要集中精神工作的时候他们就会适时地出现打断他们。现在两个人都不在,公孙策和展昭总算是能够集中精神开始工作了。

    而两人一旦沉浸到工作里,那就是精神彻底地和外界隔绝。除非是外界发生什么大的震动,否则什么都没办法把这两人唤醒。

    一旦沉浸,两人便彻底地忘记了时间。

    等天彻底大亮,包拯睡醒了。看了下时钟,他大概睡了将近三个小时,在工作的时间能够有三个小时的水面,已经足够补充体力了。

    包拯活动了一下筋骨,就朝着公孙策的房间走去。想想自己之前是被公孙策赶回去睡觉的,之前所有人都是强撑着在岛上进行搜索的,一旦行动结束了,众人回到船上后都支撑不住了,连包拯都不例外。

    本来包拯是想拉着公孙策一起去休息的,但是公孙策一门心思都扑在水潭里打捞上来的珍玩上,他拦都拦不住。

    好说歹说包拯才决定让步,准许公孙策研究半小时就必须休息。公孙策也是点着头把他送出了门。

    虽然说公孙策点头了……当时包拯是累糊涂了,现在睡清醒了,他就觉得相信公孙策的自己真的是个蠢货,他那种眼睛黏在别的物件上自动屏蔽听觉的既能自己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包拯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飞快地跑向了公孙策的房间,然后就看到了让自己哭笑不得的一幕。

    在地上,公孙策和展昭两人正以一种“非常自由”的姿势睡着。

    包拯还记得他们刚从水潭底把这些东西捞出来的时候,东西上都是潭底的泥土,但是现在在布上摆着的物件都变干净了。

    这两人应该是在清理的过程中睡着的,手里的刷子和物件都掉在了地上,而这两个人躺在地板上睡得昏天黑地,怎么都叫不醒。

    包拯无奈地扶额,“我真的是傻了才相信你点头是因为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光说还不解气,包拯直接动手捏了捏公孙策的脸,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红印。

    于是,当船靠岸,先回来收拾好自己等待着展昭的白玉堂就看到了神奇的一幕,包拯一手拎着一个人下了船。

    而被包拯拎着的两个人,尽管这个姿势很不舒服,但他们还是低着头,什么都没感觉到,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包拯一看到白玉堂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扑上去就把展昭塞到白玉堂的怀里了,“白玉堂,可算是见到你了。行行好吧,赶紧把这睡神带走。一个我都应付不了了。”

    白玉堂也不啰嗦,搂住展昭就往外走,而展昭睡梦中只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那熟悉的气味,磨蹭了一下脑袋,又睡了过去。

    ☆、第145章

    美好的清晨,明媚的阳光,温暖的空气,一切都是暖洋洋的。这样的环境安静柔和得让人不忍心开口打破这样得静谧。

    当然,不忍心归不忍心。总会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在这样美好的早晨离开被窝的挽留,有些人是为了上班,有的人是因为肚子饿了,而展昭是因为,他实在是在床上睡太久了,全身都发麻了。

    “玉堂,放我起来。”侧过头凝望着身旁的人,他看起来睡得那么熟,让展昭都不忍心唤醒他。

    “唔……”白玉堂被展昭的声音惊动,转了个身。他一只手垫在展昭在脖子下,也不打算抽出来,另一手横在眼前挡住光线。

    “起床啦。”展昭哭笑不得地推着白玉堂。白玉堂左右地躲着展昭的手,干脆弓起身子。额头恰好蹭到了展昭的腿,白玉堂干脆抱住了展昭的腿,脑袋一抬就靠在了躺在了展昭的腿上,抗议说:“再睡一会儿。”

    “起床啦”——“再睡一会儿”。

    这段对话从展昭今天第一次睁开眼睛,到现在为止已经——展昭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时钟,这才有了点底——重复了四次。

    展昭的生物钟大部分时候都挺准时的,早上八点的时候他就已经试着起床了。那时候白玉堂就以赖床这个绝佳的诱惑成功让他缴械投降,展昭很没骨气地又继续躺下去睡觉了。

    展昭明白白玉堂坚持要赖床的原因,这还要归咎于自己。经过这次的绑架事件,所有登岛的人都是精疲力竭。

    虽然展昭之前在船上休息过,但是发烧还没好。而公孙策就是一直没合眼。就这样一个病号,一个累到极点的人,竟然还连续工作了三个小时。

    包拯称他们为睡神,那是好听的。说现实点就是两呆子累惨了结果昏过去了,睡得还死沉死沉的。

    白玉堂从包拯手里接过展昭后径直地就把展昭带回了自己家,扔进浴室里迅速而彻底地洗了个澡,给展昭换上衣服,然后盖上被子睡觉。

    鲜少伺候别人的白五爷做起来如同行云流水,而睡神本人因为迷糊中途根本就没有清醒过,一碰到柔软的床铺就卷着被子往旁边一滚,霸占了白玉堂大半张床。

    白玉堂又好气又好笑,等到他把被子从展昭身下解救出来后,白玉堂也被席卷而来的疲倦压倒,倒头抱着展昭就睡了。

    这一觉,两个人就直接从当天的下午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两人都是被硬生生饿醒的。好在他们是住在白玉堂家。

    自打展昭和白玉堂回来之后,闵秀秀就一双大眼担忧地把展昭上下看了个遍,还痛心展昭的遭遇。

    简单来说,闵秀秀是把他和白玉堂当成受重伤了一样照顾,每天定时准备好饭菜,还有药。卢方他们一脸羡慕嫉妒恨,摇摇头也就随闵秀秀他们去了。

    有了闵秀秀的照料,几个哥哥们的放纵,白玉堂干脆就和展昭犯懒。然后他们就窝在白玉堂的房间里理所当然地犯懒,最大的时候还是在睡觉。

    白玉堂巴不得把这几天缺的觉几倍几倍地补回来,动不动就拉着展昭赖床。当然两人也会在落地窗前的堆着毯子的角落里睡个午觉。

    这几天的懒散生活让展昭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酥了。决定不能继续堕落下去了,展昭又推了推白玉堂。

    白玉堂趴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展昭撩起了白玉堂的头发,看见了白玉堂脸上那道已经结痂的伤。

    展昭抿着唇,掀开了被子的一角,白玉堂皮肤上的伤疤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些伤,自己的身上也有。

    也只有这些伤疤的存在不断地提醒他们在陷空岛上的危险经历。好在,他们还活着。伤口可以愈合,伤痕也会淡去,而他们一起经历了时间。

    “猫儿,你都对着我的伤疤又是看又是摸的,就没进一步行动了?”白玉堂突然说话了,听起来很清醒,显然已经醒了一段时间了。

    直视白玉堂带着笑意的眼,展昭将手放在白玉堂的脸上,不去碰伤口,然后深深地望进白玉堂的眼。

    饶是白玉堂也被展昭看得恍惚了,心底有什么在蠢蠢欲动,让白玉堂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没想到展昭忽然从深情模式脱离,撇撇嘴说:“伤在脸上,丑死了。”

    白玉堂被这七个字劈得外焦里嫩。他白五爷,年轻多金,英俊伟岸,这些词别人在他身上都用了无数次了。虽然白玉堂不在意自己长什么样,但是这辈子这些年,有人说过白玉堂好看,有人说过白玉堂强势,还真没有说过他白玉堂丑的。而且这句话还是展昭说出来的。

    “再丑你都是我的。”白玉堂知道自己贫嘴是凭不过展昭的,白玉堂干脆跳过这一步,得出一个绝对化的结论。

    展昭也点头,还是继续摩挲白玉堂的脸,“现在想想还是有点怕。如果那石头砸得再高几公分,伤的就是眼睛了。”

    “好在没有。”白玉堂拉住展昭的手,在他的手腕上印下一吻,总算是起床了。这几天两个人吃了睡睡了吃,这一出门,瘦削的脸竟然还真的长了些肉。

    两人下楼的时候闵秀秀正好在准备午饭,看到他们的时候闵秀秀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们竟然起床了?”

    就在展昭红着脸准备和闵秀秀道歉的时候,闵秀秀上前拉着展昭的手上下检查,“怎么就下来了?身体好点了?怎么不回去接着躺着。”

    说着,闵秀秀还作势要把展昭往二楼推。展昭手忙脚乱,连忙扶住扶手,“嫂子,我真的睡够了,身体也好了。再接着睡都睡软了。”

    正好,厨房里传来了一股饭菜的味道,展昭笑着说:“嫂子,厨房里是不是还烧着菜啊?”

    被展昭一提醒,闵秀秀尖叫着冲进了厨房,解救了那盘菜后闵秀秀才探出头来警告展昭:“不行,你们两又是病又是伤的,我给你们做顿好的,玉堂,你看着展昭,不准他进来。”

    能和展昭一起休息,白玉堂怎么不乐意。当即就把展昭拖着往外走,“不愿意坐着了就去站着,我们去院子里给花洒点水好了。”

    展昭还是有些动心的,也就答应了白玉堂。被白玉堂拉到了院子里,闵秀秀喜欢园艺,院子里的花草都长得很好看。

    手里拿着洒水壶,细密的水流洒落在花草的根部,被泥土吸收,植物也因为水的滋润而变得愈发精神抖擞。

    “玉堂,那几个灵位你藏哪儿了?”那时候白玉堂把他送上船之后先回来了,背包不在展昭的身上,应该是白玉堂自己带回去了。

    但是那四个灵位……展昭想想当时卢方他们在船上,如果看到了背包里的灵位,那心情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

    白玉堂笑眯眯地说:“放在家里可能会被大哥他们看到,安全起见我就放你家了。”

    “嗯。”展昭应了一声,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白玉堂握着他的手往旁边拉了一点,展昭才迷茫地看向白玉堂。

    白玉堂用手指刮了刮叶片,叶片上的水珠顺着他的手指滚落,白玉堂弹了弹指尖,“这株花要被浇死了,嫂子知道了会跳脚的。”

    展昭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给同一株植物浇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水了,再干旱的地都涝了。展昭连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白玉堂戳戳展昭的脑门,好奇地问:“怎么又发呆了?”

    “谁发呆?”展昭咬着牙,考虑要不要也给白玉堂浇浇水让他头脑清醒一点。

    白玉堂躲过展昭的动作,“你啊。”

    展昭瞪了白玉堂一眼,“我只是觉得奇怪,这几天家里好像都没有看到哥哥他们。”

    “你说这个啊。”白玉堂继续摆弄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平时嫂子都不让他碰,总是说他会弄死这些无辜的花草,现在得趁着嫂子放心展昭的机会尽情折腾这些花草,“忙着和庞家合作。”

    “庞家?你是说庞毅?”展昭还记得那天在船上庞毅对自己说的话。

    “对啊。”白玉堂点头,接着说:“庞言落网,这几年庞毅在庞氏的权力也越来越稳固,他一回来就采取了大动作。庞老爷子也拿他没办法。之前庞氏和我们是针锋相对的,不过庞毅想和我们合作,这几天一直都在谈这方面的事情。”

    “庞毅这人做事情还真是雷厉风行啊。”展昭忍不住感慨,这样干净利落的作风他还是蛮钦佩的。

    白玉堂倒不以为然,“这是不利落不行。庞毅这人在庞家忍了那么多年,他手上的筹码已经足够多了。他等这么久就是想一次性把上一辈的力量一次性清除。不过也无所谓,他掌管庞氏,对我们来说还能多个生意伙伴。”

    展昭对这些没太大的兴趣,也不会继续深究,不过说起庞毅他就想到了宋千寻,“糟了,我们回来了那么久都没有去医院探望过千寻。”

    “也对。”宋千寻前前后后帮了他们太多,在他们心里早就已经把宋千寻当做是好友了,“下午就去吧。”

    展昭心满意足地点头,把水壶塞到了白玉堂手里,“那你接着洒水,我想休息一下。”

    “你这是为了出门而累积体力吗?”

    “对啊。”展昭坦然地承认,无视白玉堂一脸的藐视。

    白玉堂摇摇头,还是按照展昭的吩咐浇水。正专心地浇着水,白玉堂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你们要去医院看宋千寻?”

    白玉堂猛地抬起头,迎上了展昭疑惑的双眼。白玉堂问:“刚才你在说话?”

    “我没有啊。”展昭茫然地摇头。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就激动了起来,那个声音是“白玉堂”的。他果然还醒着。

    果然,在“白玉堂”说话之后,展昭也觉得自己的脑海里有什么波动了起来,“展昭”也出现了。

    “你们果然还在。”展昭激动地说。

    这也难怪他们激动,自从展昭和白玉堂从陷空岛回来后,“展昭”和“白玉堂”都没有再出现过了。每次他们想起这件事,两人心里都惴惴不安。

    现在“展昭”和“白玉堂”再次露面,他们一直提着的心也都安了下来。

    “我们是要去医院。你要见宋千寻?”白玉堂还是抓住了对话的重点,回答了“白玉堂”的问题。

    “嗯,等你们去了医院,能不能再把你们的身体借给我和猫儿一会儿?”“白玉堂”问道。

    “可以啊。”展昭自然不会反对这件事情,倒是很奇怪地问道,“倒是你们,这段时间为什么我和玉堂都联系不上你们了?”

    “……”“展昭”面露愧疚,“对不起,之前因为你们晕倒了,我和玉堂就占据了你们的身体。我们不能长时间地支配你们的身体,所以在交换结束后陷入了昏迷,恐怕对你们的身体也带来了不少的压力,你们最近应该会觉得很疲惫。”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难怪这三天他们一直睡也能睡得下来。“没关系的,这也不是你们能控制的。”

    展昭不在意,白玉堂就更不在意这件事情了,“我们不在乎这个,不过有一点我挺在意的。”

    “嗯?”“白玉堂”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和期待。

    “陷空岛的日出。”白玉堂看了一眼展昭,那本来也是他想和展昭一起做的一件事情。

    “展昭”噌的一下脸就红了,而“白玉堂”得意地扬眉,反正这件事情是他们先做了,白玉堂在意也没用。

    “展昭”嘀咕:“你们都知道了啊?”

    “包大哥猜出来的。”展昭笑眯眯地告诉他真相。

    果然不管是以前的包拯还是现在的包拯都是聪明绝顶的。

    四人才刚说话不久,展昭就感觉到精神空间的波动越来越弱了。展昭担心地询问两人究竟怎么了,而脑海里盘旋的声音却越来越弱,“看日出,你们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

    之后,便再没了声音。这样突然的出现和突然的消失让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在意。吃过了午饭后,两人就朝着医院出发。

    到医院询问之后展昭和白玉堂才知道庞毅为宋千寻安排了一间私人病房,两人在护士的指示下成功地找到了那间病房。

    病房的门是开着的,这样可以流通空气,也不会让睡在里面的病人感觉到封闭。病房挺大的,或者说对一个单独居住的病人来说有些太大了。

    病房里什么设备都齐全了,但是看上去宋千寻对电视这一类的娱乐项目都没有兴趣。相反,他的病床边放着好几本书,估计都是庞毅特地带来给宋千寻解闷的。

    宋千寻此时正靠着墙翻着一本书,脸色相比起展昭记忆力毫无血色的模样要好太多了。听到脚步声,宋千寻连头都没有抬,就说:“你来了?不是说今天公司……”

    低着头的宋千寻隐约看到地上有两道影子,惊讶地抬头,尴尬地解释:“抱歉,我以为是庞毅,你们来了啊,请坐!”

    因为尴尬,宋千寻有些手忙脚乱。

    展昭坐在了庞毅安置在病床边的椅子,白玉堂另外搬了一张一椅子坐下。展昭调侃地说:“庞毅这两天都守着啊,他可真忙。”

    宋千寻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展昭,眼光四处乱瞟,想不出完整的措辞。

    宋千寻的这一面让展昭和白玉堂吃惊,在他们的面前,宋千寻表现出来的都是冷静和高效,没想到一旦脱离了自己的熟悉领域,宋千寻就会表现得更自然,甚至是单纯。

    看他这副模样展昭都不好意思继续逗下去了,“好啦我不说这件事了。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我们在地下墓穴的发现。”

    “是什么?”宋千寻非常好奇,两眼发光,“真的像是册子里写的那样是宝藏吗?”家里的典籍里记载的是这样的,但是宋千寻一直都觉得里面有什么深刻含义。

    这是他一直都很好奇,却又不曾追寻到的。

    展昭安抚着宋千寻,等到他平静了下来,展昭才把他和白玉堂在地下墓穴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宋千寻。

    等所有的故事都讲完了,宋千寻似乎还沉浸在由展昭和白玉堂构造的那副画面中无法自拔,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原来,是这样啊……”

    宋千寻总算是明白,他的祖先究竟是放弃了多少东西,“说实话,我真的很佩服他们。”也许是因为相隔已经太久了,甚至已经没有他们是先祖的感觉,对待陷空岛五义,宋千寻的感情反倒是钦佩躲过亲近。

    三个人的话都不多,就算是探望病人也是沉默居多。说完一件事情之后谁都没有接下去谈。

    白玉堂觉得是时候和宋千寻说他们两人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他们两个人有话想和你说。”

    “诶?”因为惊喜,宋千寻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第146章

    呼吸之间,展昭和白玉堂就把身体的主导权交给了那两人。在宋千寻看来,展昭和白玉堂不过是闭上了双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却已经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人。

    总觉得,他们的身上蕴含着一股别样的锋芒。这样的变化让宋千寻坐直了身体,他明白了现在自己的面前是谁。

    宋千寻想要起身,“展昭”和“白玉堂”示意他坐着就好。

    见到两人,宋千寻的感觉有些微妙。他已经见过“白玉堂”一次了,那次“白玉堂”对待他的态度并不是很好,毕竟他们是站在敌对的阵营。

    现在,“展昭”和“白玉堂”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从小阅读祖先留下来的典籍,存在于书中的两个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就像是做梦一样。

    “展昭”和“白玉堂”也感觉很微妙,宋千寻的身份到了现今……应该是“白玉堂”几位哥哥留下的后代……

    “白玉堂”忽然觉得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展昭”暗喽喽地戳了“白玉堂”后背一下,示意他注意措辞。天知道“白玉堂”被逼急了之后会说出什么来。

    “我们就随意点说话,行吗?”不随意点说话,三人之间的称呼彼此都是个问题。

    宋千寻没有疑议,压力也没有了,点了点头就等着“白玉堂”和“展昭”问他话。

    “白玉堂”仍然沉浸在血缘关系的奇妙感觉中,他盯着宋千寻,横竖都看不出来宋千寻到底长得像谁。

    宋千寻看出了白玉堂的疑惑,“我长得比较像母亲,先辈们在山中住了很多年,很少离开,我母亲姓韩。”

    “我大哥……”因为紧张,“白玉堂”喉咙干哑,“他们当初到底是为什么离开陷空岛?”陷空岛上被火燃尽的府宅,是“白玉堂”心中挥之不去的痛。

    当时陷空岛五义加入开封府,与江湖与武林,就像是“南侠展昭”之于武林,是被排斥的。陷空岛五义历来交友多,但是树敌也不少,不论是朝廷还是武林。

    如果是在他死后,兄长们离开了陷空岛,遭到了仇人……“白玉堂”无法原谅自己。

    宋千寻知道“白玉堂”的猜想,立刻否认,“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先辈们的确是遭到了追击,但是他们都能够全身而退。离开陷空岛隐居,就是为了彻底隔断这些的。那把火,是先辈们自己放的,为的是绝了那些人的想法,也葬了他们的过去。”

    临走时有多少的不舍,离开后有多少的思念,这些都不必一一诉说了。

    知道了这些,“白玉堂”一直以来的郁结骤然消失了,他送了一口气,后背挺直,却掩饰不了心底那近乎虚脱的茫然。

    “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展昭”问道,他知道卢方他们后来隐居的山谷,那样的地方,真的是难为这几位哥哥了。

    “白玉堂”也握拳,他期待着答案,却又害怕着答案。

    宋千寻垂眼,“不……我有一个哥哥,病死了。我们一直都住在山里,很少下山,一辈辈传下来,到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

    这样的答案并不出乎“展昭”和“白玉堂”的预料。山上的条件如此恶劣,宋千寻这一支能够存活到现在,都已经是奇迹了。

    “白玉堂”的内心百感交集,“是我对不起你们。”这些事,这么多年,都是因为当初的他而起。他因自大失去了性命,留给他人的伤害却如此之大。

    听到“白玉堂”的道歉,宋千寻的表情是懵的,不明白“白玉堂”究竟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

    “这么多年来你都守着这些过去,是我们对不起你。”过往的秘密,沉重的过去,不见天日的洞穴,一想到这群孩子因为这些虚无的东西被困在山中,“展昭”心中就是潮水般的愧疚,“现在好了,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你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了。”

    在“展昭”的心里,宋千寻这样的年龄应该和展昭学校里的那些学生一样,自由的,随性的,可以拼搏的。他应该活在阳光下,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是被誓言困住。“白玉堂”也赞同“展昭”的话。

    可谁知道,宋千寻的表情是说不出的茫然和困惑:“自己的……生……活?”

    “白玉堂”和“展昭”心里咯噔了一下,就听见宋千寻接下去说:“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宋千寻和他的哥哥不一样,相比起外界的生活,他更喜欢山中的生活。倒不是说他喜欢山上恶劣的生活环境,他喜欢的是那种安静和平淡。

    都市的生活,外面的生活太吵闹,宋千寻能够忍受,但是却比不上山里的日子。在都市生活的这段时间,他感到快乐的,一来就是能够独自研究文物古玩,二来就是能和展昭这些志同道合的人讨论这些文物古玩。

    而在医院住院的这段时间他也觉得很开心,因为周围很安宁,庞毅没事会陪着他,不过庞毅的话并不多,大多数的时间就坐在旁边陪着他,宋千寻偶尔会和他交谈,这样的日子对宋千寻来说挺好的。

    在宋千寻的构想里,自己的生活就是这样简单和随意,能够阅读过去的书籍,能够追寻过去的历史,他就觉得很满足了。

    过去生活的那些日子,对宋千寻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公平,这都是他自愿的。

    “我从没觉得自己是被束缚的,我很喜欢先辈们留下的历史,我也想继续研究下去。”宋千寻微笑着说。

    听到他的回答,“白玉堂”和“展昭”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白玉堂”追问:“你还想回到那个山洞里?”

    宋千寻摇头,“我是很想回去,但我已经在山外居住好久了。我想回家,回去陪爷爷。”外面的世界是不错,但是还不够吸引宋千寻,“我回去,是因为我喜欢那儿。”

    宋千寻希望两人知道,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脸上都看出了妥协。罢了,在这世上能随着自己的性子做事很难,既然是宋千寻资源过的生活,他们也不必干涉。

    “你想,那你就去做。”“白玉堂”说完,拉着“展昭”就往外走。

    “那你们呢?”宋千寻出声喊住“展昭”和“白玉堂”。那你们呢?对之后的路,你们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白玉堂”握紧了“展昭”的手,没有回头。“展昭”回握了他的手,“我们想知道的,现在已经知道了。在这世上,我们已经没有遗憾了。千寻,保重。”

    两人转身便消失在了宋千寻的眼前,宋千寻咀嚼着“保重”儿子的意味,已经看到了所谓的“别离”。

    “白玉堂”和“展昭”的感觉也不好受。在他们说出“没有遗憾”这四个字之后,原本一直配合着将身体借给两人的展昭和白玉堂开始挣扎,脑海里的波动一次比一次强烈。

    “这里不是好地方。先回去好吗?”考虑到展昭和白玉堂的情绪会激动,“展昭”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拖延。

    “展昭”苦着脸看“白玉堂”,“白玉堂”只是安慰他,“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一出医院,身体的使用权就又更换了一次。白玉堂和展昭的神情都有些复杂,开着车飞也似的回了家。

    两人冲上房间的时候,闵秀秀连话都来不及说,就只看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这俩孩子这么急干嘛?洞房啊?”

    八卦的心一下子就燃烧了,闵秀秀有点想去听墙角,但是想想被白玉堂发现的后果……要让她看着白玉堂那张冰霜脸再听着白玉堂凉凉的声音用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对她说教……闵秀秀抖了抖,还是算了。

    好在闵秀秀没去听墙角,因为就算她听,也听不到什么感兴趣的。午后的天暗沉沉的,两人都没有开灯的打算。

    一进门,他们就看到了落地窗上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子。鬼使神差的,展昭和白玉堂走到了落地窗前,盘腿坐下,对着落地窗上的倒影试着呼唤脑海中的两人。

    脑海中还是很平静。两人气馁地又尝试了一次,脑海里依然安静。该不会是被骗了?展昭和白玉堂不甘心地瞪着自己的影子,却忽然瞥见在落地窗的倒影中,两人的身后竟然出现了两个人影。

    周围阴沉沉的,这样的画面有些阴森。展昭和白玉堂转过身,却发现自己背后什么人都没有。坐正了身体,两人看清了落地窗中倒映出来的人的面容。

    是“展昭”和“白玉堂”。

    “你们为什么……”展昭眨眨眼,落地窗变得像是一面镜子,“展昭”和“白玉堂”能借助这些出现在他们面前,也不是不可能,但这又是何意?

    “不是想见我们一面?”“白玉堂”一挑眉,像是在看一个呆子。

    “也不是这么见。”面对“白玉堂”,白玉堂也不甘示弱,嘴巴也跟着叼了起来。“白玉堂”笑笑,也不在意这个。

    展昭和“展昭”对视了一眼,分别去按住身边的人,免得这两个人先挤兑起来。“展昭”拉着“白玉堂”,解释说:“我们要走了,这也差不多是最后一次了,就这么见面了吧。想想,还从来没有和你们两个这样看着彼此的脸,在现实里说过话。”

    “展昭”说了一大串话,白玉堂和展昭抓住的唯一词眼就是“最后一次”。

    “你们要走?”白玉堂不确定地又问了一次。

    “展昭”和“白玉堂”轻轻地点头。展昭慌张了起来,“为什么?你们不能留下来吗?”

    “展昭”和“白玉堂”一怔,两人的眼中闪烁着晶莹。“展昭”也盘腿坐在了展昭的旁边,偏着头问他:“留下来?你是希望我和玉堂一直留在你们的身上,然后你们偶尔讲身体的主导权交给我们?”

    这样的交换身体主导权,在这段时间的几次尝试下展昭和白玉堂都觉得是可行的。只是他们当时都没有考虑过以后,如果“展昭”和“白玉堂”想留下来,难道他们的下半辈子就这样在四人的身份交换中过活?

    当初没有细想过的问题,到了现在仔细思考,展昭和白玉堂都察觉到了里面不妥当的地方。

    “明白过来了?”“白玉堂”也学着“展昭”盘腿坐在地上,单手撑着脑袋,那欣慰就像是父母看到自己的傻儿子总算是开窍了一样,“你们现在不觉得,但是难不成以后这具身体一三五七你们用,二四六我们用?”

    这根本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展昭和白玉堂都无力反驳。

    “而且我们长时间使用你们身体的后果你们不是也感受到了?你们还想变得更虚弱?”“白玉堂”严肃地说,关乎二人的生命,“白玉堂”从来都不会开玩笑。

    “……”展昭不语,但是他还是倔强地抓着这个念头不放,想要找什么理由。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挽留,成功后的解决措施是什么。

    只是,现在的“白玉堂”和“展昭”,他们历经了那么多的苦难才能重新见面。现在的他们就在这里和两人对话,是活生生的存在,这样的存在,要让他们离开,要看着他们消失在世界上……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就是在这样的心情驱动下,对结果不管不顾,展昭和白玉堂挽留他们。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们两个好。”“展昭”微笑着,对白玉堂和展昭,他心里是有一丝愧疚的。

    他们两人,一个是因为自己留在古镜上的一口血,卷入了自己的过往;一个是因为与自己血脉相接,承接了他的记忆。这两人都毫不犹豫地答应自己的请求,为了过往的人拼尽全力。对他们,“展昭”知道自己实在是无以为报。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两人更不能扰了“白玉堂”的生活。“为了我们,你们付出太多了,我很感激。但是你们该有你们自己的生活,不应该包括我和玉堂。”

    “那你们呢?足够了?”沉默的白玉堂忽然问,他逼视“展昭”,又直视白玉堂。曾经亲眼见证过“展昭”的死亡,白玉堂更能够体会这两人重聚的来之不易。

    等了那么长的时日,只为了这几天的相见。这两人的一辈子留下了太多的遗憾,而白玉堂是真心地祝福两人,也期盼两人能够相伴终生。

    “够?怎么可能够!”“白玉堂”理直气壮地说,竟然就开始数了起来,“院里桃花树下的那坛酒,陷空岛的日出,猫儿的家乡,天池的温泉,若是我们活着,再过几年珍儿就长大了,几个哥哥娶妻,生子,我和猫儿也可以去掺一脚,逗弄这些娃娃……这些事情,花一辈子都做不完。”

    “我白五从不信命,也从不信神,但是我和猫儿就到此为止了,早在千年前就结束了。能再相见,能再有一次回忆,就足够温暖我们剩下的时间了。我们在这个世上除了彼此已经没了任何牵挂,我们活够了,不想留在这里了,只想两个人在一起。”

    转头,“白玉堂”又目光灼灼地看着两人,“可是你们不一样。你们过着安稳的日子,不像我和这只猫……”

    说着,“白玉堂”还颇为怨念地望了“展昭”一眼,过去他们的日子就一点都不安稳。“展昭”愧疚,用口型对“白玉堂”说“是我的错”,“白玉堂”这才作罢,回过头接着说:

    “你们的时间还很长,以后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你想,那就去做。不要白白浪费了时间和机会。”

    说完这些话,白玉堂和展昭都沉默了。但是“展昭”和“白玉堂”看到他们的手牵了起来。两人知道,他们已经放下了让两人留在这里的执念。

    “最后,我们有一事相求。”“白玉堂”期盼地说,“请把四位哥哥的灵位一同葬入我和猫儿的墓穴。”

    展昭点头,其实就算“展昭”和“白玉堂”不提,两人一开始也是做了这个决定的。将巨阙剑和苗刀归还,再将四位兄长的灵位一同葬入墓穴,让他们一家团聚。

    “等过段时间,媒体的视线从这件事情上转移,我们就去开封。”展昭承诺。

    因为公孙策从陷空岛上带回了一批珍贵的珍件,牵扯出庞氏等一系列的实践,展昭和公孙策这段时间都成为关注的焦点。

    再去一次开封,必须得放一段时间了。

    好在“白玉堂”和“展昭”对这个结果并不在乎,只是点头道谢,“那么直到回到开封,我和猫儿都会陷入沉睡,不会再出现,你们就好好地过你们的日子。拜托了。”

    说罢,窗外起风了。白玉堂的房间开着窗,风灌入房间,扬起了窗纱。当窗纱落下,落地窗上倒映的,便只有展昭和白玉堂两人的倒影了。

    ☆、第147章

    在“展昭”和“白玉堂”沉寂下来后,白玉堂和展昭的精神都有些萎靡,两个人又花了几天的时间来排解这样的情绪,总算是走了出来,恢复了精神。

    但是两个在家里“久居”的人走出家门,这才发现两人这么关在家里不问世事几天,拉了满满的仇恨。

    那天早上两人打着哈欠下楼,就看到在客厅里,公孙策和白玉堂的四个哥哥都坐在那里,正愤愤地看着他们。

    惨了,他们毛了。展昭和白玉堂觉察到危险,转身就打算逃回房间。但是他们哪比得上正处在怒火中的几个人,最后两人的结局就是被抓住领子往后用力一扯,拖学校的拖学校,押公司的押公司。

    唯独闵秀秀一人还坐在沙发上,悠闲地朝冒着热气的茶水吹了吹,喝了口温度正好的茶水,感慨道:“这人呐,悠闲日子不好过。”

    展昭和白玉堂也都知道自己这段时间落下了不少的工作,虽然被强拉来工作,但是两人还是老老实实地在自己的本位上勤勤恳恳,只有先解决目前问题才能够为未来规划不是?

    联络,整理,鉴别,展昭这几天都是连轴转的,甚至连家都不回了,这些天都是直接住在教职工的宿舍里。每次躺在狭窄的小床上,展昭总能想通公孙策来抓自己之前到底是有多憋闷。

    唯一让展昭感到幸运的是,白玉堂遭受的待遇和自己也差不多。这几天白玉堂也是困在公司,不过待遇比自己好太多,他们的办公室里竟然还有舒适的休息间。

    现实就是人比人气死人,于是展昭在之后和白玉堂的几次交谈中都机智地不去提生活条件这个词。

    好不容易工作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展昭这才得到个机会喘口气,就被人转告有人来找他。

    展昭走到一楼大厅,怎么都没有料到来找自己的人竟然是宋千寻。宋千寻站在展示墙前,仰头看墙上展示的学院的成果,他的脸色好多了,但是依然有些苍白。

    宋千寻注意到了展昭,转过身来想和他打招呼。但是箭伤没有痊愈,才抬手肩膀就传来一阵刺痛。

    展昭几步跑到了宋千寻的身边,拉着他的手说:“疼就别动了,你怎么来这里了?”之前去探望宋千寻的时候,展昭询问过负责医生,医生说过宋千寻肩膀上的伤口还需要静养好一段时间。

    宋千寻捂着肩膀,小范围地活动了一下,确定肩膀不怎么痛才松了一口气,“我出院了。”发现展昭的视线还是那么怀疑,宋千寻诚恳地说,“真的,我正经地办了出院手续。伤口的愈合情况比想象中要好,医生同意我提前出院。”

    当然情况并没有宋千寻说得那么轻松。出院的过程相当坎坷,他的伤口的确愈合得比想象得快,但是主治医生还是认为宋千寻应该住院疗养。

    是宋千寻以无比真诚的态度保证不会牵动伤口,医生才勉强点头同意,并且让他保证不能颠簸,要好好休息。

    回忆出院的画面,宋千寻还是松了一口气,当时要是他有那么一会儿没那么坚持,他就会败下阵来了。

    话是解释清楚了,可是宋千寻发现展昭看上去还是没那么相信自己。宋千寻不解地歪头,他说的是事实啊展昭还有什么不肯相信自己的?

    展昭抛出了一个问题,“千寻,庞毅他是不是出差了?”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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