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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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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虐恋]旧友 作者:楚寒衣青

    第2节

    陈浮伸手摸了摸嘴唇,颇有些遗憾地看着方麒的背影,看见对方衣领后翻起的一点领子……他突然快步上前,拉住方麒,在对方带着惊讶回头的时候,将一个轻吻按在对方的头顶,同时不动声色地抚平对方背后的衣领。

    方麒在一瞬的惊讶之后笑起来:“good ck……”

    这个一个两人上学时候偶尔会交换的小祝福。将吻按在对方头顶,将我所有的幸运祝福都送给你。

    “不,不是幸运。”陈浮说,他用双手再一次整理对方的领子和领带,“是perfect,完美。”

    此后的摄影展就如同陈浮对方麒所说的一样完美。

    开场仪式是由方麒自己主持的,风度翩翩的男人在台上风趣幽默,如珠笑语逗得台下的男士女士一阵阵发笑。

    然后他开始带着众人看展厅内的摄影作品,开始讲解自己拍摄时候的想法,也和来到现场的专业人士一同交流。

    闪烁的镁光灯并不只有在舞台之上才能营造出最绚丽的气氛。

    就算在这一个封闭的、私人的、并未容纳太多人的展厅之内,也足够地耀眼及瞩目。

    至少对于陈浮来说足够了。

    陈浮站在角落看了方麒一会,见对方如鱼得水就没有太去关注。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国外的股市软件,随意拉着屏幕浏览了一会,注入一万美金的本金,开始做几分钟的超短线炒股。

    曲曲折折红红绿绿的线条在陈浮眼中如同流水一样滑过,每一道线条的每一个曲折点在他看来都自带了文字解说。

    他像打地鼠篓兔子一样,这边敲两锤子,那边放一个小网,等到一个半小时,展厅之中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摄影展将要收尾的时候,他也给自己晚上的手机小游戏做了个收尾。

    一万美金的累入资金,一万三千美金的累出资金,百分之三十的利润,陈浮收起手机的时候给自己打了一个满分,98分。

    这是属于他的满分。

    摄影展一共会持续三天,但今天的事情在晚上十点的时候已经全部结束。两人驱车回家。

    在上车的那一刻,车灯打开,坐在旁边的方麒本来想转头跟陈浮说些什么,但一转脸看见陈浮的面孔的时候,他先噗的一声笑了:“脸上有灰尘……”说着他抬起手指帮陈浮擦了擦脸,“一个晚上了你都没有注意到?”

    “嗯,我不像某只公孔雀,一天到晚地在努力展示他漂亮的羽毛……”陈浮开着车说。

    方麒大笑起来:“公孔雀开屏时为了母孔雀,谁让母孔雀就坐在我旁边呢?”

    陈浮也笑起来。

    一路闲聊,两人回到家中,陈浮打开别墅里的照明开关,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就见方麒坐在沙发上看着他,隐含期待地问:“今天的摄影展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啊。”陈浮一边说一边坐到了方麒身旁。

    壁挂电视“啪”地一声打开了,在电视中的声音响起之前,方麒又紧迫地追问:“具体哪里好?”

    “嗯……”陈浮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沉吟,他沉吟的时间还挺长,在方麒都不耐烦又有点失望的时候才笑起来,“走廊的十张照片,第一个房间的十和二十,第二个房间的二十七……”

    “我们十岁认识,度过了十年的少年与青年时光,在二十岁的时候确定关系,现在又一个七年了,我二十七岁。”

    他转过脸看着方麒,轻声说:“感谢你觉得我是你生命中的灿烂阳光。”

    方麒忽然被感动了。

    就算这些本来就是他要表现给这世界上的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人知道的东西,但当对方如此清楚而没有犹豫地说出他的想法的时候,他还是轻而易举地被汹涌而来的感情所俘虏。

    太多的回忆,太多的相处,太多的感情投放下去已经收不回来了。

    他双手握上陈浮的脖颈。

    他们额头抵着额头。

    方麒凑上前,亲吻对方的嘴唇。

    他在电视嘈杂的声音与迷乱的色彩中轻轻说话,宛如在陈浮耳边密语一个只属于两人的秘密。

    他说:“你是我生命中蓬勃而出的骄阳……它的光芒照亮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没有再说话,亲吻深入,爱抚深入,两个人在狭窄的沙发上,身躯叠着身躯,呼吸交缠呼吸,十指紧扣,进入对方身体的最深处,透过身体,触摸彼此的灵魂。

    云雨之后已经是下半夜,两人这时都从一楼的沙发到了三楼的床上。

    方麒累得直接在床上睡着了,而陈浮除了身体上的疲惫之外,还有额外的精神上的亢奋。

    卧室的灯已经关了,只有一线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点亮这个房间,就在这一线月光之中,陈浮帮着方麒掖了一下被角,又拿起自己的手机。

    他打开日程软件,在待办事情那边添加了一条。

    订结婚戒指。

    手机程序本来要关了,但在手指触摸到功能键之前,陈浮微一停顿,又在这一条下补充备注:

    该结婚了。

    ☆、第四章 过去

    轻轻的鼠标点击声在餐桌之上响起。

    陈浮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浏览国际知名珠宝品牌的婚戒网页。

    他的电脑之下还垫着一张草稿纸,草稿纸上画了几种戒指的款式,旁边都有明确的想法标注,开头还有准确的手指圈长数据——在一起这么多年,这种简单的手指环围数据陈浮闭着眼睛都能直接说出来。

    墙上的钟在分针指到正十二的时候轻轻叮咚了一下,上午九点,方麒起来的时间。

    浏览了网页大约两个小时,在纸上写写画画的陈浮对戒指的款式差不多已经心中有数。

    他清除掉浏览数据,收好桌面上东西的同时,方麒也正好打着哈欠从楼梯上走下来。

    “早餐在厨房。”陈浮说,“我先去公司了。”

    方麒又打了一个哈欠,眼角跟着沁出水珠来:“……昨天晚上妖精打架打到那么晚,你今天怎么还这么活力充沛?上午七点就从床上爬起来——我真是——受不了你——这个可怕的男人!”

    一句话分了好多段才说完,说完之后,方麒狠狠抻了抻身体,总算精神了起来,话也跟着说顺溜了:“明明我平常也不缺乏锻炼,出去采风摄影的时候上山下海都轻轻松松的——”

    陈浮正想接话,他口袋里的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

    这个时候多半的公司的事情。他一边对方麒比了个我先走回来再说的手势,一边向外走去,接起电话说:“什么事?”

    “是陈总吗?是这样的,小迟在公司训练,发烧昏倒了,现在我们打了急救电话要送医院,但好几个医院的急救车都出勤了——”

    ……这和陈浮之前预料得也差太多了。

    陈浮说:“打圣心医院的电话。”他报出了一串号码。

    “好的好的,”电话里的人又问,“陈总待会会过来吗?”

    陈浮不耐烦反问道:“我又不是医生,过去干什么?”说完之后,就直接挂了电话。

    这时候他刚刚走出房门还没两步,稍微一侧头,就能看见已经走进了厨房的方麒倚着流理台,在房间中冲他挥了一下手。

    他微微一笑。

    xxxxxx

    一个人被救护车送进医院这种小事根本没有在周边引起什么波澜,大家依旧有条不紊地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

    三个小时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中午吃完饭午休的时候,徐明珠随意和自己老公提了提这件事——毕竟是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事情,当个闲聊的话题还是没有问题的。

    方荣“哦”了一声,翻着手中的经济杂志:“肯安排去圣心医院也不错了,陈浮是那个医院的股东之一。”

    徐明珠见方荣反应平淡,一句话没提季迟,不由打趣道:“你就没点什么想法?”比如悄悄儿摸去医院见个什么人?

    “我要有什么想法?”方荣莫名其妙。

    到底是老夫老妻,徐明珠见着方荣这样的态度,基本就确定了方荣是真的没有什么联想和准备。本来对于陈浮和季迟之间关系半信半疑的她放下了一大半的戒心,随口说:“也不知道方麒知道这回事不,大家都是男人,别到时候陈浮因为季迟甩了方麒……”

    方荣这时倒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这你就不知道了。你别看方麒和我都姓方,我这个方可不能给他那个方提一提鞋子。”

    说完他又说:“你不知道方麒,认识方驹吧?”

    徐明珠吃了一惊:“方氏企业的方驹?”

    “方氏企业的方驹。”方荣感慨道,“陈浮现在手头上那家市值上百亿的投行,最初的本金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就在这两人谈论陈浮的时候,陈浮正在公司的放映厅中研究放映于屏幕上的画面。

    但这并非他的工作,而是一部有关方麒的影片。

    画面中的方麒看上去比现在稚嫩得多,画面中的背景也并非陈浮与方麒现在所住的那栋别墅。

    遥控器被坐沙发上的人拿在手中,几乎每一帧都要被控制的主人按一下暂停键,也因此屏幕上的所有细节一目了然。不管是家中的摆设,是从门中进来的人张扬的笑脸,还是从窗户外射进来的盛大的阳光,还是对方手里挥舞的offer——

    视频还没有接上音轨,但这个画面从曾经的记忆中被挖掘出来准备重现的时候,陈浮已经将它回忆过无数次又反复看了无数次。

    那已经像是镌刻在生命中无法洗去的那一部分。

    ……那是他二十岁,方麒十八岁;他刚上大学两年,方麒刚刚高中毕业;他还在方家,还叫着方麒的父母为父母的时候。

    那是七年前。

    那一天的天气现在回想起来,也热烈得让人惊异。

    那一天方麒兴冲冲地冲进他的房间,叫出来的第一声是:

    “哥,我拿到了和你一样学校的offer!以后我们又能在同一个国家同一个学校一起生活了!”

    卧室的门被兴高采烈的人一个没注意,随手甩上了。

    封闭的空间突然也像外头的阳光一样变得炙热。

    当时的陈浮说了:“你不是喜欢摄影吗?这个学校金融系好,艺术系普普通通,隔壁的学校艺术系好上很多……”

    当时的方麒回答:“没事,上这个学校去隔壁学校蹭课也方便;上了隔壁那个学校,我来蹭你就不方便了。”

    后来他们好像说了些什么,又好像没有说什么,陈浮已经有点模糊了。

    但那并非记忆对不重要事情的模糊,而是脑海自动抉择了更重要的画面牢记。

    房间里有一段时间的寂静。

    陈浮看着站在身前的人,对方穿着剪裁贴身的白色衣服,将身材勾勒完美;目光灼灼如同跳跃的火焰,那样的火焰在接触到的一瞬就能将人卷入其中。

    对方脸上还带着笑容。

    那是灿烂的、骄傲的、志在必得而又饱含着期待和真挚的笑容。

    他就这样轻快地走过来,像十年前他好奇地从车上走下来。

    他们接吻了。

    在阳光下。

    逾越了足足十年的亲密、或许太过亲密的属于兄弟的感情。

    放映厅的房门突然被打开。

    进来的人在门口站了一会,他看着屏幕上画面看了一会,随手关上门走到陈浮身旁:“都看不出是后期合成的画面了。就算你能砸钱让人制作这个v,你这些素材究竟是哪里找到的?方宅也就早年的时候开放了客厅给人拍摄,主人房一概没有照片流露出去……”

    陈浮按下了暂停键,他将室内的灯光打开,转头看着来人:“方哥,坐。”

    方驹点点头,在陈浮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陈浮给对方倒了一杯茶,方驹摆手示意不用,只问:“你今天叫我来做什么?”

    “出大事了。”陈浮沉着脸说。

    “什么大事?”方驹皱眉问。

    “我和方麒准备结婚了。”陈浮沉重说。

    “……”方驹,他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心情沉重说,“你们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啊……这还真是大事,你考虑清楚了没有?你们要真走到这一步,老爷子肯定不会再让你和方麒进家门一步。”

    方驹是一个年约三十岁的男子。相较于方麒几乎精致的英俊,他浓眉方脸,倒是一眼就给人堂堂正正男子汉的感觉。

    方驹心情沉重了起来,陈浮却反而笑了起来:“得了,方哥,我刚才逗你玩呢,我和方麒结婚怎么都是要你一个大红包的喜事吧?”

    方驹没有跟着笑,他从兜里摸出了一根雪茄,一边慢吞吞地拿起剪刀开始修剪,一边回答陈浮:“对你们来说是喜事,对老爷子和我来说不是喜事。陈浮,从跟你在一起,方麒和家里闹翻之后,这七年来方麒一趟都没有回到家里过,是你一次一次地回去,被骂被赶,吃闭门羹都没有拦住你……足足七年。我以为你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修复和老爷子的关系的。”

    “我是。”陈浮说。

    “人只要有心,铁杵也能磨成针。现在老爷子已经被你软化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你们也就能够回去。”方驹伸手揉了揉眉心,“但这个说不定的前提,肯定不包括你们结婚了,把最后一层遮羞布都给扯掉,让他真正意义上的颜面扫地。”

    陈浮没有说话。

    “所以,”方驹问出了关键的那一点,“你们现在就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吗?非要结婚吗?”

    “现在已经到了该结婚的时候了。”陈浮说。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方麒的意思?”

    “这是我和方麒共同的意思。”陈浮说。

    方驹看了陈浮一会,他点点头说:“好,那我换一个方式问你,就当为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你们难道就不能在他有生之年,让他过得舒心愉快一点?”

    “方哥,你知道我的答案。我敬重老爷子,但我不可能因为敬重而答应这样的要求来。”陈浮果断回答。多年的情分,小时候的恩义,他没有在这个时候一口回绝,但他的回答和一口回绝其实也没有什么差异。

    方驹又不说话了。他这时候已经点燃了雪茄,咬在口中抽了一口。袅袅的烟雾在室内弥漫。

    他突然笑了起来:“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冷酷的男人……”

    他扬了一下眉,收起了脸上的沉重,换上爽朗的笑容:“算了,不说这些,你和方麒要结婚了确实是好事情!订了日子没有,方麒知道了吗?”

    “日子大约在三个月后,现在没有好时间。”陈浮的回答同样轻快,“小麒还不知道,我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方驹点点头:“到时候我不一定能来,不过会给你们送上一份大礼。确定了时间再通知我吧。”

    “一定。”陈浮回答。

    气氛越发轻松起来,方驹开玩笑说:“方麒脾气大、人霸道、还像小孩子一样天真,但你既然决定了和他定下来,再敢欺负他,我可是不让的,方氏企业和广域的合作也会终止,你明白吧?”

    这时候陈浮刚好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接起来还没说话,就听见方麒充满活力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我在圣心医院,看望之前资助的白血病女孩,你待会过来我们一起出去吃晚饭?”

    陈浮觉得这个地名很耳熟。

    他当然没有忘记,就在上午他才把季迟给送过去。

    “——行啊,我待会过去。”陈浮回答。

    电话很快挂断。

    坐在旁边的方驹已经摇摇头:“真是一刻也分不开。”说着就站起来,“先走了,你也去圣心医院吧。”

    “行。”陈浮笑着答应一声,送走方驹之后直接往圣心医院去了。

    ☆、第五章 碰见

    陈浮到达圣心医院的时候,正好是下午四点半。

    往日整齐秩序的圣心医院大堂在这一刻混乱不堪,好几辆救护车直接停在了大堂之前没有开走,来来往往的除了行色匆匆的医生护士之外,就是暂时停在大厅的护理床。

    这些护理床至少排了十来架,一溜放在靠墙的位置,上面满是受了伤的伤患,伤口流出来的血染红了半张白色床垫,有意识或者无意识的呻吟、哭声喊声一同回响在医院的大堂上空,让人听着就觉得心浮气躁,头皮发麻。

    每一个在大堂里的人都忍不住被这一连串的伤者吸引目光。

    陈浮也不例外,在走进医院的时候,他朝人群最密集的角落看了一眼,不止看见了一群受伤的人,还在受伤的人群中看见了一个早上刚刚被他送过来的熟人。

    季迟正在医院之中。

    他的感冒因为耽误治疗差点发展成肺炎,在医院里躺了小半个上午,又吊了整整一瓶水之后刚感觉好了点,正排着队准备结个账回家继续休息的时候,医院的大门口就哗呼啦啦一下子来了五六辆救护车,每辆救护车的门打开就是一个看上去简直血葫芦一样的人。

    当时在医院大堂里等候的人都有点被惊到了,相互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在附近的路段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在车祸中受伤的人都被暂时安置到距离最近的圣心医院。

    这事本来和季迟没有什么关系,他看了几眼热闹,也就安安心心地继续排队等着结账。但是因为这起突发事件,整个医院大部分的力量都被抽掉出去处理了,就连收费窗口的效率都慢了好多……然后季迟就发现在这一群受伤的人中,居然还有一个没有大人带着的小女孩,小腿被划了一个口子,正在大堂中来回转悠,哭着叫妈妈。

    季迟:“……”

    他等了半天,左右看了半天,见真的没有家长上前去照顾小女孩,忍不住就在差一个就拍到自己的时候脱离队伍,走上前去。

    但在他刚刚踏出一步的时候,坐在医院的休息椅上一个三十多岁、体格强壮的男人就不耐烦了,冲着小女孩凶道:“哭哭哭哭哭,就知道哭,要哭滚一边去哭,别碍着我的眼!”

    季迟上前问道:“你是她爸爸?”

    男人瞥了季迟一眼:“谁知道这个小鬼哪家的,别在我面前闲晃,等个消息都他妈不安心!”说着就轻轻推了一下抽噎的小女孩,他的力道并不重,但腿上受了点伤的孩子还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小女孩更加嘹亮地哭了起来!

    烧得不轻的季迟勃然大怒。

    男人见一下子就把小小的孩子推到地上,也是愣了一下,接着他大概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从休息椅上站起来就准备离去。

    但这时候已被怒气支配了行动的季迟捏了两下拳头,一拳头打到男人的胳膊上!

    陈浮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骚乱眼看着就要起来,医院的保安已通过监控匆匆赶来,在紧密的人潮中飞快分开动手的双方。

    人群的突然拥挤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季迟被挤得眼前一黑,差点又要因为发烧而栽倒的时候,一只胳膊从外边伸来,把他拖出了人群里。

    眼前是黑乎乎的一片闪烁,等那一股晕眩退走之后,季迟一眼看到了陈浮,吃惊得舌头都打了结:“陈、陈总?”接着他就想起来了,“刚才的那个小女孩呢?”

    “被医生带走包扎了。”陈浮说,“站得住吗?你要不要去旁边坐一下?”

    “不,不用,其实我本来都要回家了。”季迟连忙道,顿了一下,又问,“陈总怎么来医院了?”

    “等我男朋友。”陈浮说。

    “……”季迟不知道怎么接话,闭嘴沉默。

    倒是陈浮这时候接到了方麒的短信,短信中写到方麒马上就下来,让他在下面稍等。他一边等一边和季迟闲聊:“我看你之前的资料上写的是幼师?”

    “是……”

    “那为什么选择进了娱乐圈?”陈浮问,资料的收集和归纳是他平时常干的事情,在和人交谈的时候也自然而然带了这种习惯。

    “需要钱。”这个回答季迟倒是干脆利落。回答了之后他又补充说,“娱乐圈中……比较能接触到那种交易。”

    然后他说:“嗯……陈总,那我再去付费了,再见。”

    陈浮点了点头,就见季迟摇摇晃晃地走向大堂中排着队伍的缴费通道。结果刚走出一步就差点滑倒!

    陈浮再一次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季迟的胳膊撑住人,确定道:“要不要帮忙?”

    “不用、不用。我干脆再去吊个水好了。”季迟喃喃着说了两声,摆摆手自己走了,一下就进入了人群之中。

    陈浮看着对方慢吞吞地走入了人群之后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但他的视线在同时撞上了方麒的视线。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的方麒正站在楼梯旁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两人看见彼此,片刻后,方麒微微一笑,走上来说:

    “你来了,有没有等很久?”

    “没有,就只在这里站了五分钟的时间,看见了一个熟人。”

    “顺手帮了忙?”方麒说。

    “是啊。”陈浮回答,“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季迟。”他随意说了一句就带着方麒一起向外走去,“你和我说晚上想出来吃饭,你想吃什么?……”

    他们并肩走入了人群之中,又一起自人群中离开。

    当天晚上方麒就做了一个梦。

    是他这么多年来反反复复做着的同一个梦。

    那也是他十八岁的暑假。

    那是晚上,窗外大雨瓢泼,他被人压着跪在书房之中,雷电撕裂天空,湛蓝色的光芒刺破书房的冰冷,将昏惑灯光摇晃出片片碎片。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盛着阴冷混着浑浊。

    他们站在光线下,但明晃晃的光线也在这一时刻也如同黑暗,所有的温情全部变成了冰冷。

    冰冷中只有一声接一声的质问:

    “你和陈浮是怎么回事?”

    “是谁勾引谁?”

    “你们想做什么?”

    “——做什么,不光彩、不体面、下三滥的事情?!”

    “没有什么不光彩不体面下三滥的事情!”他忍不住大声抗辩,“我们只是喜欢对方!”

    又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讪笑与轻蔑和侮辱。

    他被打了一顿,关在房间里。

    他连夜从这栋曾经盛满了温馨回忆,而在这一刻只幽深如鬼蜮的地方逃了出来。

    或许是冥冥中感觉到有这么个可能。兵荒马乱之中,他们没有来得及收缴身上的证件,也没有来得及检查钱包里的零钱。

    护照还能用,身份证也没有问题。

    他在大雨中冲入机场,乘最近的一班飞机连夜出国。下飞机的时候,对方所在的城市又阴又冷,同样飘起了雪和雨。

    他在机场随便裹了一件外套就往陈浮所在的学校冲去,在半夜里敲响对方寝室的门,如同落汤鸡一样站在门口瑟瑟发抖。

    每一次让人不安的乱梦只有到这个时候才能够恢复安宁。

    就算在梦里,他也能够将当时的场景记得清清楚楚。

    打开房门的陈浮惊讶的脸。

    拉他进屋子的陈浮温暖的手。

    他们最后躺在了一张床上,什么都没干,只在有些狭小的床上相拥着睡了一觉。然后第二天,陈浮就开始找学校附近出租的房子。

    方麒从梦中惊醒过来。

    他下意识地转脸一看,身旁的人正呼吸平缓地熟睡着。

    他又看了看卧室,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模样。

    现在……方麒拿起床头手机看了一眼,半夜3:32分。他没有惊动睡在旁边的人,自己去楼下的洗手间里洗了一把脸。

    镜前灯透出的幽幽黄光照亮了镜子里的人。

    方麒盯着镜中的自己。

    一样完美。他在心中告诉自己,就算没有方姓带来的家世,我也能够一样完美。

    但或许是十八岁成年时候亲密家庭被一夕颠覆的伤害,哪怕明明知道陈浮并不可能消失,总有某些时候,总有某一个瞬间,会有那么一个“假设陈浮突然消失”的念头掠过方麒脑海。

    天花板上的大灯突然被“啪”的一声打开了。

    明亮的白炽灯在这一瞬间驱退了镜前暖黄的灯光,陈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又做梦了?”

    方麒转回头去,对方正拿着一杯水站在他身后,脸上没有任何睡意,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入睡过一样。

    他走到陈浮身旁,接过了陈浮递给他的水,是热的。

    陈浮说:“放在保温壶里的,我刚才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

    “嗯……”方麒喝了一口水。他和陈浮一起走到客厅。月光射入别墅的后花园,在落地窗延伸出去的木走廊上落下一地清辉。

    “做梦到了过去。”方麒说,“我十八岁那年出国去找你的时候。”

    回忆总是叫人唏嘘,在说起两人共同过去的时候,方麒也有淡淡的唏嘘:“你还记得吗?最穷的那个时候,我们两个人坐在台阶下分吃一个汉堡。”

    “双层吉士堡。”陈浮回答,他也跟着唏嘘了一下,“也就才吃了两三次,结果一直到现在,你都嫌弃完汉堡嫌弃面包,有条件肯定不吃,没条件也肯定不吃……”

    方麒“哈”地一下笑出来了:“怎么,现在嫌我难养了?”

    “这娇气恼人的小东西,我怎么疼也怕疼不够啊。”陈浮目光放空,深沉回答。

    方麒大笑起来,刚才如云烟般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念头又如云烟般消散。

    在这个时候他甚至嘲笑于自己的无聊:陈浮怎么可能消失呢?他怎么可能和一个人生活了十七年,还不知道对方是一个什么人呢?

    他喝了一大口温水,暖人心脾的力量就从手心一直淌入脾胃。

    他说:“其实当年……我连夜去找你……并不完全是因为那一刻已经非你不可,并不所有都是因为你……”他的叙述有点混乱,但一开始的混乱之后,说,“当年我……太震惊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家人也有那么面目可憎的时候,好像从前的一切,对我所有的疼爱,都可以因为我某一件不符合他们期望的事情而被全部抹消。”

    “这简直让人情不自禁地怀疑他们是否真的爱我。”方麒说,他把玩着手中的杯子,面孔在夜色下流露出几分晦涩,“他们可以不认可我身上的某些事情,但他们应当尊重我作为一个人的独立存在。我没有办法忍受……那样像是要抹消什么不干净东西的态度和行为,但那就是我,是我的一部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转向陈浮询问道:“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问过你,但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确定关系,你当年有没有想过……想要把我送回去?”

    “没有。”陈浮的回答远比方麒所预料的来得快且平静,平静得就像独立于事件之外的智者。

    “你来这里是你的决定。”陈浮说。

    说完之后,他的目光落到方麒脸上,如月光拂面。

    他轻轻加了一句:“我接受我们的感情,是我的决定。”

    然后他转了话题,不再说这些严肃的事情:“既然睡不着就和我一起看金融报道吧。”

    “又是那些公司的财务报表?”方麒一听就嫌弃了,嫌弃之中他还挺无奈,“我又看不懂那玩意。”

    “你好歹也跟我一起听了好几年的金融课……”

    “那个东西啊……你总要接受这世界上就是有人懒得管它……”

    “我可从没说我看不懂你的艺术。虽然我确实不太懂得它们。”

    但对话声渐弱,他们还是坐在了一起。灯光在夜里亮起,灯光又在变化的天色中暗下。

    全新的一天再一次来到了。

    ☆、第六章 纪念

    太阳是在清晨如鸟叫一样的音乐中升起的。

    上午六点的时间,床上的杯子早被掀开、叠得整整齐齐,睡了人的地方连余热都散去了。

    来自浴室的微微水流声从浴室里传来,和从喇叭中响起的音乐相互应和。

    然后水声停歇,浴室的门打开。穿得整整齐齐的季迟走出来,关掉了房间里的音乐,又在一张钉在墙上、写得密密麻麻的日程表上划去开头的那一行:“在音乐中起床。”

    他这时候已经坐在玄关前换鞋子。

    但挂在墙上的那张日程表依旧清晰而醒目,从上午六点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所有的时间都被排满了。

    所有排满的时间里头,从白天的在音乐教室上课,到晚上的去音乐酒吧打工,都有着明确的‘音乐’二字。

    他穿好了鞋子,最后看了日程表一眼,步履轻快地自房子里离开了。

    xxxxxx

    今天是八月十七号。

    七年前的八月十七号,是方麒从家里跑出来去国外找到陈浮的时间。

    此后除了第一年之外,每一年的八月十七号,陈浮和方麒总有空出来去一起度过属于他们私人的活动。

    上一年方麒想尝试拍摄崇山峻岭,接着他们体验了一下蹦极的感觉。

    再上一年方麒对一望无际的海洋特别有兴趣,然后他们乘游艇出海捕大鱼。

    而这一年,方麒没有生出太多属于艺术家的太多灵感,所以他直接在城市里挑了一个相对安静的音乐酒吧,就和空出时间来的陈浮一起呆在酒吧里悠闲聊天。

    桌子旁的光线恰到好处的明亮,酒吧驻唱团队正在舞台上演奏一支轻快地歌曲。

    开了瓶的伏特加被倒出来,透明的液体将昏惑的灯光吸入体内,也显出了非凡的魅惑。

    陈浮正在和方麒谈论有关对方事业的问题。

    对方刚刚得到一个机会,能够加入一个顶尖的摄影团队,一起完成一次大型的摄影任务。

    “如果要去的话大概要花个半年的时间吧。”矮矮胖胖的酒杯在方麒手指尖灵活转动,他说,“时间太长了,而且我也不是非常喜欢和人合作……”

    “你如果想去就去。”陈浮并不特别在意这些,就他来看,这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我如果去了至少半年走不开回不来,你就这么狠心一点都不想我?”方麒开玩笑道。

    “莫非你们那里还要实行封闭式管理?”陈浮一扬眉。当然没有任何摄影团队会实行这种管理,所以他继续说,“我半个月到三个星期能过去一次,这样就和你时不时跑外地或者国外旅游拍摄的时间差不多。所谓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虽然过程不同,但结果一样。感谢现代社会方便的交通工具。”

    方麒一下子乐了,他也说:“感谢现代社会方便的交通工具!”

    两个人的杯子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方麒喝了一口如同烈焰的伏特加,他想了想,又说:“不过这件事情我再考虑一下吧。我自己一个人满世界的拍照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除了有时候少个伴。”他看着陈浮说。

    陈浮失笑:“刚才是谁说不想和别人合作的?”他不等自己的情侣竖起攻击的羽毛,就立刻接着说,“好好好,没有问题,等你什么时候真想一起旅游了,提前一个月跟我说,我安排一下公司的事情,然后和你一起出去,你爬山我抗摄像机,你拍照我支着三脚架,可以吗?”

    方麒大笑起来。

    交谈之中,时间渐渐走到了晚上的八点半九点。这是酒吧中人数最多的一个的时段。但今天的音乐酒吧不知道怎么的,始终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桌子旁交谈,整个看起来都安安静静优优雅雅的,导致于驻唱乐团都只挑抒情的歌来唱了。

    吧台之后的酒保没什么事做,一直在默默地擦拭着手中的玻璃杯。

    但他的目光并不完全留在玻璃杯上。

    他的目光一路从酒吧中往回收,收到吧台之上,又一跃从吧台上落下,落到了藏在吧台底下,和他一起擦酒杯的另外一个人——他身上穿着侍应的衣服,本来应该在门口迎宾或者在酒吧里穿梭上酒。

    他莫名其妙:“你蹲在这里都蹲了一个小时了,腿还不麻,还不打算起来?”

    季迟:“……”

    “有熟人……”季迟说。

    “什么熟人?”酒保问了问后就想明白了,“是你那个唱片公司的同事?”

    “不是,是老板。”季迟解释了一下。

    “那你不凑上去献殷勤,躲在这里干什么?”酒保又纳闷了。

    “……”季迟无言以对,他说,“老板在和他朋友在一起,不喜欢别人打扰……”

    酒保顿时理解了:“那种关系的朋友?”

    季迟:“……”

    酒保笑道:“这不是一看就看出来了吗?”

    季迟说:“既然你看出来了……那就送两杯鸡尾酒过去?我们店里有这个情侣活动。”

    酒保没有所谓,当即就调了两杯非斯杜松子酒,亲自送到了陈浮和季迟所在的桌子上,并且不等客人询问,他就彬彬有礼地微笑介绍:“两位好,酒吧今日活动,每一桌双人顾客都会免费得到一份由店里送出的鸡尾酒。祝您二位晚上愉快。”

    奶白色的鸡尾酒被摆上桌,杯沿插了一片薄薄的柠檬片。

    方麒用吸管搅拌了一下这个以琴酒为基调的鸡尾酒,抿了一口之后突然感慨:“好久每喝这种酒了……”

    陈浮点点头:“当初你最爱喝的是琴酒。”

    “当初你最爱喝的是低度数的啤酒。”方麒也说。

    “然后——”

    既然牙齿和舌头都会打架,那么任何相处的两人也会发生矛盾。

    这样的矛盾在陈浮十岁时候,刚刚来到方麒家里时出现过一阵,但那一阵他努力让自己贴合方家的生活习惯,大概两三个月的时间,之前的痕迹就被抹去,他轻松地融入了那个并不算严苛的家庭。

    而再一次的矛盾是出现在陈浮二十岁的时候。

    身份的骤然转变在短时间内让人几乎无法适从,而与预想并不完全相同的人似乎也让人无法忍受。

    从做事的顺序,口味的咸淡,睡觉的早晚,以至于生活中的每一个点滴,之前生活中完全无所谓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好像变得叫人难以容忍。

    一开始两个人都在容忍,又同时想让对方变得更贴合自己的期望。

    但当他们意识到自己始终在容忍的时候,而对方仿佛并不会改变的时候,矛盾就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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