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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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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虐恋]旧友 作者:楚寒衣青

    第28节

    所有精心粉饰的,再一次被掀开暴露。

    无法遗忘与无法欺骗的重见天日。

    最重要的起源浮出水面,生命中的所有被一同贯连。

    过去是季迟站在他的背后看着他前行的身影,现在是他站在季迟的背后看着季迟寻找的踪迹。

    一样的五味杂陈。

    生命真像一个圆。

    起点与终点在不同的空间与时间上下交叠。

    陈浮放置在口袋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

    是季迟的电话。

    他们约好了在见面之前不互相联系,因为想将所有的惊喜放置在见面的那一刻。

    他们没有约好真正见面的地点,因为这一条街上会见面的地方只有唯一一个。

    季迟遵守着所有约定找来了。

    他只是……迟到了一会儿。

    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手机只开了震动,被来电点亮的屏幕一直在陈浮眼前摇晃。

    陈浮闭了一下眼睛。

    他的世界好像也跟着这一方小小的屏幕一同摇晃。

    他没有挂掉,但也没有接起来。

    他将手机拿在手上,看着对方一次又一次,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过来,直到将手机最后的电量耗尽。

    屏幕在一闪之后陷入黑暗。

    陈浮将手机收入口袋里。

    他靠着墙想。

    他和季迟,到底是两条相交却终究要分离的线,还是紧紧缠绕在一起,伤害彼此的太过痛苦的藤蔓?

    没有答案。

    陈浮又想。

    我为什么不走上去?

    我应该走上去吗?

    xxxxxx

    找不到。

    找不到。

    找不到。

    还是找不到。

    多少年前行人的话与多少年后行人的话毫无差别。

    多少年前的情况与多少年后并无二致。

    但他不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

    季迟这样反复告诉自己。

    他可以找到陈浮,他可以联系陈浮,他可以调查出陈浮所在的地方,他哪怕只是询问,也可以正确地形容,正确地向周围的人询问陈浮的行踪。而不会再像当初一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能做。

    但季迟发现自己像是陷入了过去那样无法自拔。

    他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他就像当年一样漫无目的地找人,所有的成长在这个时候都被上帝剥夺。

    他甚至无法用言语来清楚描述另外一个人!

    二十年前一次,二十年后一次。

    季迟慢慢在行人中停下脚步。

    他终于记起来而自己的手机,可是手机也再打不通另外一个人的电话。

    他茫然看了一眼周围,无法说话,无法思考。只有恐慌和虚无如同冲击礁石的海浪一波一波地冲击着他的精神。

    然后世界一片黑暗与寂静。

    他又一次,轻而易举地把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弄丢了。

    那么可笑和荒诞。

    天边的鱼鳞云渐渐消失了。好像那条横过天空的大鱼终于摇摆着尾巴慢腾腾地走了。取而代之的是红色的潮汐,那是天火漫过晴空留下的痕迹。

    继而昏夜代替了落霞,可又被曙天驱走。

    季迟还在那家酒馆之前。

    他坐在陈浮之前所坐的那个小圆桌旁,从傍晚到深夜,从深夜到天明,看着这条街上的店铺一家家关门,灯光一盏盏熄灭,行人一个个减少,又看着这条街上的店铺一家家开门,日光代替灯光点亮室内,行人再一次塞满街道。

    他沉默地从位置上站起来。

    在他的视线里,好像时时刻刻都能够看见他想要见到的那个人朝他走来。

    但这是假的。

    这是他最想拥有的。

    这是假的。

    他没有再拨打陈浮的电话,那里只有冷冰冰的女音在说“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他走向今天的第一个人。那是酒馆对面的一家书店的拥有者。她上了年纪,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成一个圆髻固定在脑后。

    时隔一天,季迟再一次走到对方面前努力描述:

    “那是一个东方人……黑头发黑眼睛……穿着灰色毛背心和白衬衫。手上有一块和这块一模一样的手表。”

    “他应该是在上午到的,应该就坐在我之前做的那个位置,应该在那里停留了很久。”

    “他的样子就是照片里的这个样子……”

    季迟的声音在一开始还有些干涩和生疏。

    他将很简单的单词念错了,一句话要反复说几遍才能将其准确的意思表达出来,他接到了对方很不耐烦的表情,他还是努力地,将自己想要表达的表达出来。

    他明白所有。

    他在努力做他所明白的事情。

    他在寻找陈浮。

    二十年前是,二十年后也是。

    从来不曾改变。

    ☆、63 完结章

    陈浮一直跟在季迟后边。

    一共七个白天,六个夜晚。

    追逐者与被追逐者换了位置,观察者与被观察者互易方向。

    他感觉自己好像和季迟换了一个位置。

    过去是季迟怀抱着感情从背后追向他,现在是他怀抱着感情从背后看着季迟。

    第一天的时候。

    季迟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拦着每一个人却连说话都不怎么会。

    过去和现在重叠了,时光被一只手轻易地抹去,季迟站在人群中,如果一个孤独而无助的小孩子,无法逃避命运加诸在身上的伤害。

    他哀求着每一个人。

    可是没有人把他的哀求当一回事。

    人群路过季迟。

    每一个人都向前走去。

    只有季迟还停留在原地,像被人简单丢弃,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最后捡了一个没有人停留的地方,在那里从天黑坐到天亮。

    这是现在的一个昼夜。

    也许过去有很多个这样的昼夜。

    第二天里。

    在酒馆外头坐了一整个夜晚的季迟站起来。他的状态不是很好,大概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脚步有些踟蹰和摇晃。

    但这样的状态比昨天好了一点。

    他在找每一个人练习说话。

    他始终重复的,从日出直到黄昏一直在询问与寻找的,都只是自己的消息。

    他从一开始只能磕磕巴巴地吐单词,到最后能够流利地形容出他的模样,他的衣着,他可能来到与离开的时间。

    全部都是短句子。

    也许这样的短句是季迟现在能够说出的极限。

    但组成这些短句的单词从一开始就被反复调整,更适合的、更形象的、更精准的……所有更能描述出他的。

    当黄昏也被星星驱走的时候,季迟已经能够用最简洁最漂亮的言语将他完美的形容出来了。

    他说得像是陈浮就站在他身前那样清晰。

    然而街道上的人还是走了。

    时间再一次走到万籁皆寂的那一刻。

    这样的安静,像是光最后的脚步声。

    第三天依旧是一个大晴天。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永远影响不到神慈和的微笑,正如太阳对群花微笑,但群花的凋零也无法撼动太阳锐利的目光。

    季迟去了bafc大学里。

    陈浮看着季迟在自己生活了四年的学校中再次转了一圈。

    季迟这时候好像已经冷静了下来,不再像前两天那样彷徨无助,他似乎已经可以正常地去做什么事情了……然后他来到了bafc中。

    季迟用了一整个白天,在学校里转了整整一圈。

    他有时候会长久地停留在一个地方,看着什么默默不语;有时候又飞快地混入人群中,假装自己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然后天色再一次暗了。

    在接近黄昏的时候,季迟走了一条路。他路过小桥,花园,湖水,一栋教学楼,又一栋教学楼。

    这是上一次陈浮带着季迟来的时候所走的路线。

    季迟很认真地低着头,一步一步踩着他们之前的脚印往前走。

    他在最后上了笨钟楼楼顶,继而在楼顶的一个角落发现了写在柱子白壁上的几行公式。

    季迟低头亲吻这几行字迹。

    低下头的人如此虔诚。

    而天顶的风还是那样大,调皮的将对方的头发与衣服都吹乱了。

    这一整个晚上,季迟都是在楼顶上度过的。

    第四天的时候,天空变得阴沉沉的,到处都是压抑的气息。

    季迟离开了大学,他再一次回到大学前的那条街道上。他的双手插在自己的兜里,不再像最初一样慌张地询问着什么,而是如同来到这里的每一对情侣那样,走走停停,说说笑笑。

    但他身旁并没有其他人。

    陈浮看得很清楚,季迟也并非不知道。

    在每一次刚刚情不自禁地起头的时候,季迟就会向左右两边转上一转,他先只是转转脑袋,没有看见人;但这样他还不死心,于是又转了转身体,依旧没有看见人。

    这时候他才收了自己的声音,把脸上的笑容,刚刚从口袋里抽出来的手一同抹下。

    他继续向前。

    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就只在这一条主街道,以及三五条分岔的道路上来回前进。

    但这个时候,一直没怎么吃东西,也接连三天没有好好睡觉的季迟终于吃不消。

    在这天下午,他不再走得动,摇摇晃晃来到路边,靠着公园椅坐下。

    坐下的那一刻,他就眯起眼睛向下点着脑袋,困倦疲惫得好像下一刻就要一睡不起。

    但是下一刻,休息了一会的季迟从座位上站起来,他转身走进附近的一家旅店,好好吃了一顿,好好睡了一觉。

    第五天的时候,阴了整整一天的天空终于开始下雨。

    风呼呼地吹着,雨丝连绵不断从灰暗的天空落下来,那一望无垠的灰已经笼罩了整个大地。

    再一次从旅馆中出来的季迟好像在饱足的休息之后获得了新生。

    他走出旅馆的时候正在打电话,电话不知道是给谁打的,但反正不是给陈浮的。

    陈浮的手机在他自己的口袋里,从第一天就没有了电量。而在陈浮前方,季迟正拿着电话,一边走一边讲。

    季迟看上去平静正常得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但他没有离开。他撑着一把伞,孤独地在已经没有什么行人的街道上消磨着自己的时间。

    这里的人都已经认识他了。

    季迟平静地对着那些试图招呼他的人微笑。他的目光滑过他们如同流水滑过礁石。

    他只在这里找一个人,他只在这里等一个人。

    世界的世界还在前进,他的世界停在这里。

    第六天,瓢泼大雨。

    今天季迟的状态特别好!

    他好像已经在短短的时间里习惯了雨中漫步的感觉。

    他在今天出来的时候特意加了一件厚衣服,换了一把大伞,大雨织成的雨幕成了一只从天而降的不满的手,噼里啪啦地拍击着那把黑色的大伞。

    季迟带着那把伞慢腾腾地来去。

    他不再像前几天中的某一天那样往巷子里钻,也不再像另外一天那样频频转头寻找旁人。

    他很慢地走着,保持着一个哪怕小孩子都能够追上的速度。

    他带着从不知道哪里淘换来的相机,对着几处有趣或者有名的地方拍照。

    雨中的美景别有一番色彩。

    季迟走了半天,大雨将他半个身子都打湿了。

    他最后坐在了一家店铺前,并从店铺找要来了纸和笔。

    他用脖子夹着伞,歪头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然后他将这张纸条压在桌子上,自己起身离开了。

    但在他离开之前,那把黑色的伞被他留了下来。大大的伞遮着小小的字条,晶莹的水珠从雨伞的边角接连滑落,在地上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而那被保护妥当的纸条上。

    那一行字是这样写着的。

    “我知道你就在我身旁。”

    xxxxxx

    第六天,瓢泼大雨。

    陈浮走上前去,从酒馆之前的小圆桌上拣起那把黑色的大伞。大伞表面的雨水在之前漏得差不多了,他举起这把半干不湿的伞,从底下拿起了一张纸。

    纸条上字体的笔锋颇为飘逸,一整行都有点倾斜。那是写久了花体英文之后养成的习惯。

    纸张拿起的时候,在伞下被水珠打湿了。

    陈浮将这张纸条收入自己的口袋。

    他在这几天里想了很多事情,他的,季迟的,他和季迟所共有的。

    从最开始想要离开,到后来的不舍得离开,再到分清楚缠绕在自己心中的东西,再到看见季迟从那里挣扎着前进。

    感情从沸腾到沉淀。

    现在答案终于出来了。

    他爱季迟,他需要季迟。

    季迟爱他,季迟需要他。

    痛苦双生于此,不能避免,不能摒弃。这是这一份感情之中的一点附加,虽然看上去附加得太多了。

    可就算是这样,也让人想要抓住这份感情,牢牢地抓住它。

    不再……只是爱情。

    还有那些被遗忘的亲情,还有更多其他的感情,是对于季迟这个人的,只对于他的,怜惜、钦佩、唏嘘、向往。

    爱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而他们现在,把他们的生命以及世界,把他们的过去以及未来,都放在了这条小小的街道中。

    很小。

    可美而宁静。

    虽然大雨曾经倾盆试图毁灭一切。

    可一切还坚强地存在。

    或许痛苦,但无法割舍。

    或许看不见未来,但无法不继续向前。

    因为前方有另外一个人在。

    第五天的时候,阴了整整一天的天空终于开始下雨。

    闪回,崩溃,假想,重新站起。

    这是陈浮在五天之中见到的季迟。

    是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季迟。

    只是五天的时间,对方完成了一个生命中的蜕变。

    过去还在那里,爱还在那里,什么都没有渐淡半分轻松半分,但季迟从地上站了起来。

    像一个小孩子终于变成了大人,摒弃了过分的天真过去的善良,在变得坚强的同时变得冷漠,在变得现实的同时忘记感情。

    可是季迟还在寻找陈浮。

    他或许将一些东西丢在了身后,或许还背着它们;而不管是丢在身后还是依旧背负,他的行为从来没有发生变化。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状态,只有一件事情没有发生变化。

    季迟爱他,季迟需要他。

    一分一秒都没有停止。

    根深蒂固的痛苦源自根深蒂固的爱。

    在一切成为灰烬的时候,残存下来的是这个,不是痛苦,只是爱。

    当对方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路过陈浮身旁的时候;当两个人明明只差一个转角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够到的时候;当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就在你旁边,你只要跨前一步就能够抓住他的时候。

    陈浮五味杂陈。

    他在雨中向前伸了手,但只抓到一手冰凉的雨。

    未来究竟会是怎么样的呢?

    身处今天的我们不能彻底窥见。

    他走进酒馆,向已经认识了他的酒保要一杯酒。

    “今天心情看起来还行?”酒保笑道。

    “还行。”陈浮也在微笑,“觉得没有什么困难是不能跨过去的,到了最后不想遗失的……始终还是那份能让我们发自内心笑出来的感情。”

    说完之后,他端着酒杯来到酒馆的一个阴暗角落,老旧的窗户横着木头,木头之后是淅淅沥沥的雨,和雨中缓缓走过的那个身影。

    正因为身处今天的我们不能彻底窥见。

    所以我们向前伸手与追逐。

    第四天的时候,天空变得阴沉沉的,到处都是压抑的气息。

    在前三天的闪回与崩溃之后,季迟站了起来。

    他就像看见一个因为被人撞坏而散落在地的玩具,努力地将自己重新拼凑,而后又一次地,能够直立行走。

    哪怕他的方向可能有些错误,哪怕他的关节可能不那么灵活,但一切都可以调整,正如过去的痛苦终究会过去。

    这一天的季迟终于肯去休息了。

    陈浮就呆在季迟的隔壁。

    他在一盏连通了黑夜与白日的灯下坐着,灯光温柔地扑在他的脸上,微微的热度让他想起了自己和季迟亲密接触的时候。

    但对方身体的热度比这盏灯的热度高得多,也舒适得多。

    两个相邻的房间,一扇薄薄的墙壁,他在这一面,对方在那一面,他仿佛还能够隔着墙听见对方沉眠时候的呼吸声。

    他没有离开,因为不舍得离开。

    他没有上前,因为不忍再替双方都带去痛苦。

    他好像被丢在世界与世界的中裂之处,做什么样的决定都是错误。

    时间能够抹平他们的爱吗?

    时间能够抹平他们的痛苦吗?

    如同时间不能处理这两样东西。

    那么痛苦会在最终磨灭他们的爱吗?

    ——痛苦好像已经消磨掉他的勇气了。

    他曾经坚决地做了许多选择,有成功的,有失败的。

    现在他终于犹豫彷徨,无法做果决选择背负一切的那个人。

    第三天依旧是一个大晴天。

    接连三天的大晴天对于陈浮来说简直像是一个属于世界的讽刺。

    它盘踞在高高的天空,对于所有属于个人的感情问题不屑一顾,视它们如同尘埃。

    在他离开这条两人约定的街道之前,季迟先一步离开了这条街道。

    他没有走,只是直接去了bafc大学。

    故地重游,滋味万千。

    季迟走在前面,陈浮走在后面。他们踩着自己过去的步伐,去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对陈浮来说尤其熟悉。

    好像在回忆里开出了一朵温馨的花来,连带着心脏都能够感觉到太阳的力量,被照的暖洋洋的。

    方才的讽刺在这一瞬间直接变成了另外一个快乐的面孔。

    但变的不是天空,是人的心情。

    陈浮的心情也跟着平静了很多,他的感觉也好多了。

    他像回到了一个特殊的家那样熟悉自然,他不用怎么跟着季迟,他完全不会把对方跟丢,他们走过那些学生密集,景色美丽的地方,来到了属于自己的秘密小花园。

    季迟在上面停留,好像回到了能够放松的家里那样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对方靠着石柱,星光将他看向天空的面孔点亮。

    而他在季迟在楼顶休息之后又回到湖边的那个小花园。他在相互掩映的树木中来回地走着,痛苦和爱竟然在同时滋生。

    他无法忽略爱,同样无法忽略痛苦。

    正如他无法离开,却又无法不离开。

    他在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季迟的心理状态影响得太多了。

    在第二次分手的时候,对方对于过去的重压被埋藏,而被埋藏的有很大一部分悄悄转移到了他的心中。

    他开始在意那些过去,在意命运,在意那一点点的巧合。

    因为他太过忧虑他们的未来。

    因为能够感受到加在季迟身上的痛苦,因为这样的痛苦在同一时间传递到他的身上了。

    自己的痛苦已经难以忍受,自己心爱人的痛苦更加想要抹平。

    可爱变成了剑刃,将双重的痛苦叠加在身上。

    陈浮依旧无法轻易做出选择。

    他在湖边孤独地坐着,突然非常想要另外一个人的陪伴。

    第二天里。

    陈浮的感觉比第一天的时候好得多了。

    昨天让他痛苦不已的想法在今天突然变得有些荒诞。

    他本来已经要走出了这条街,但在即将走入另外一条街的时候,不知名的力量驱使他再走了回来。

    他回到酒馆之前的时候,正好是天光大亮,也是季迟从酒馆之外站起来的那一刻。

    对方的身影从这一面看上去真的枯瘦。

    它坐着的时候佝偻在那边,站起来之后却挺得笔直。

    他跟着季迟,看到对方正在缓慢而艰难地试图找回他的声音。

    他看着对方说话。

    一个字一个字,一句话一句话。

    对方找回的所有声音,都是在用以描述他的模样。

    这些字句越过空间飘入陈浮的耳朵,进入陈浮的心脏。

    让那些沉寂得几乎发臭的东西慢慢平复下去。

    陈浮跟着季迟说同样的句子,季迟在对别人说,陈浮在自言自语。

    陈浮原本准备离开。

    那些自己的,季迟的,为自己考虑的,为季迟考虑的想法依旧在他脑海中拉锯战斗。

    但他还在这里。

    他不舍得离开。

    ……

    可不管再不舍得,最终为了自己也为了季迟,也要舍得吗?

    第一天的时候。

    陈浮感觉痛苦。

    这一份痛苦在沉默里蔓延,无法以言语描述。

    那是由季迟带来的,是由他不知道却能够感受到的过去带来的。

    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能够不走上去,不把季迟捡起来小心珍视。

    也许正是因为,那种不能回去改变最重要的事情,最无能为力的痛苦。

    太多的想法在他脑海里打转,截然相反却同时出现的念头让他狼狈不堪。

    他站在墙角,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正途径这里,看见他有点害怕,飞快跑走了。

    冰冷的墙壁抵着他的身体。

    陈浮有一种无法说话的疲惫。

    他不由自主地想:

    他能够上去吗?上去证明了他们的爱,可证明了他们的爱又怎么样呢?他们根本不能够忘记掉这些事情,不能够从无法改变的过去中挣脱出来,他们根本不能够不再痛苦。

    他能够不上去吗?痛苦的流失也是爱的流失,到底是痛苦更重要还是爱更重要?还是离开对于自己和季迟而言,已经是一种必然的结果?这个必然的结果最后会导致什么?他和季迟都再找不到一个像对方这样重视自己的人……还是一场注定属于季迟的和命运的战斗与蜕变?

    ……

    或许这是属于两个人的战斗。

    他们都在和看不见却清晰可触,不能回避的敌人战斗。

    ……

    他准备离开。

    也许只有离开能改变这样一个怪圈。

    xxxxxx

    第七天是一个大晴天。

    下了整整两天雨之后,天空中的乌云终于散去了,旭日的万丈金光从既白的东方迸溅出来,空气是雨后的清新,天地万物明媚多彩。

    在这一条街道唯一的一家酒馆门外,有一张圆桌。

    一个小时前来了一位客人,他坐在圆桌的左边;一个小时又五分钟之后来了一位客人,他坐在圆桌的右边。

    他们不知道认不认识,但他们的目光同时投放在东方旭日升起的位置。

    红彤彤的光芒就像少女颊上的红晕,羞涩而又迷人。

    第2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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