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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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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誓爱天国 作者:中秋

    第30节

    “你!”

    “卡丽熙,我在返回哈图莎之前,已经遣走所有的属下回埃及,法老很快就能得知瘟疫的事情,我留在这里他不会反对。”

    突然,一阵无力。侧目,望着窗外径自摇来晃去的树杈,轻道:“并非法老同意与否的问题,你还不明白吗,夏尔玛?”

    目光凝起,悄然。“那是什么问题?”为什么,她竟然在害怕,害怕卡丽熙即将说出的话,还有她忽尔沉寂陌生的侧脸。

    收回视线,蓝色的眼,不染纤尘的清澈。“……你不该回来。”

    想笑,唇边一层酸涩的阻力,垂下的眼帘挡住了一闪而逝的浓烈伤感,紧闭的口中回味着一种叫作失望落莫的苦涩味道。

    “卡丽熙,几年前巴比伦爆发瘟疫时,我曾被困在那里半年,周围很多人都生病了,但我并未被感染。我的运气一向很好,你别担心了,让我留下吧。”当年她能躲过了那场可怕的瘟疫,这一次为什么不能。

    蹙眉,眉心蒙上担忧的阴影,放在膝上的手,十指绞紧,踌躇犹豫……

    半晌,她依旧不言不语,华丽殿堂里那些纯金镂银的陈设显出了沉闷无聊的色彩,时间也在这样僵峙不让的催化下,变成了一捧细沙,无声无息地流淌在被午后阳光穿透的水晶沙漏中。

    “你一定要留下吗?”

    “是。”

    “瘟疫扩散的很快,我们没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法,一旦哈图莎也出现了疫情,事情就会变得相当严重。”

    “我明白。”

    “如果没办法在瘟疫肆虐整个赫梯之前将其抑制,我真不敢想像这座高原天国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作为埃及的将军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不是明智的决定。对自己,对埃及,对法老陛下而言,你的做法有失责任感。”

    “我知道。”

    “王宫是目前相对安全的地方,你就住在宫里吧。”

    “好。”

    起身朝门走去,刚到门边,脚步悠然一停。轻摇的裙边拨弄着脚边的阳光,一片半透明的阴影兀自摇曳生姿,被门外窜进的山风吹开,抖散。“夏尔玛,谢谢。”

    蓦然,心被揪紧了,钝钝的痛。注视着卡丽熙提裙迈出了门槛,直到那抹白色的身影完全被门外刺目的光芒覆盖了,夏尔玛才极不情愿地收回目光,淡然地叹息,敛眼。

    她不想解释自己的行为,就像卡丽熙说的,决定留在爆发瘟疫的赫梯,这是一个相当不明智的做法,更是妄顾了身为埃及将军的责任。

    只是,她不需要向谁解释什么,她只是遵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事。当她在返回埃及的途中发现了疫情时,她唯一想的就是回哈图莎。

    她不能假装不知道带来死亡的恶疾正在吞噬着赫梯,她不能一走了之,她必须回来。

    看着脚下绣着精美花纹的地毯,缠卷迤逦的细腻纹理,闷不吭声地吸食了游弋其上的明亮光线,柔软无声的寂寞,宛若自己不受控制的情绪。

    牵着唇边一抹轻浅的无奈,扬起淡然的笑,些许落莫,些许压抑……

    ★★★ ★★★ ★★★

    瘟疫蔓延的速度比想像的更加迅速,短短十余天,高原四方都传来了疫情的消息。

    随着夏风拉扯着炽热的阳光投向大地,这一场如同死神送来的疾风,一下子将死亡与恐慌吹遍了青色的安纳托利亚高原。

    全国陷入了慌乱无序的状态,大量的难民涌向了一些尚未出现瘟疫的地区,想要进城的难民和不愿打开城门的军队,发生了小规模的冲突。

    列摩门纳责令各城妥善安置避难的百姓,开放神庙收留他们,派出巫医将健康的人与生病的人隔离开来。

    而那些因为瘟疫死去的人不能土葬,只能烧掉尸体,郊外焚烧尸体的熊熊大火映红了天空,黑压压的浓烟翻滚着腾起,密实地蒙住了晴朗的天空,仿佛死神挥动着双臂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

    趁火打劫的盗匪,借着各处混乱之际,洗劫村落和城池,连逃难的难民也不放过,不少人侥幸逃过了瘟疫之手,却没能躲过强盗之剑。

    军队一边要维持城中岌岌可危的秩序,一边又要对付神出鬼没的盗贼,一些城池纷纷请求哈图莎予以支援,形势愈加严峻。

    边境关闭二个月之后,部分商品的交易进入了紧张状态,幸好粮食的贮备还算充裕,但是运输过程又是一波三折,昨天的呈报中提到,往北运送粮食的队伍一下子病倒了三十五人,队伍不得不停下,不敢在继续前进。

    如果粮食一断,在疫情如此猖獗的情况下,一座城池撑不过十天。

    中午,阿齐兹请命押运粮食前往瘟疫较为严重的北方,列摩门纳犹豫再三,最终同意了。

    这个时候,她无法偏袒自己的亲信,否则让那些坚守岗位直击瘟疫的将士如何安心。

    卡丽熙仔细地向阿齐兹交待了防避瘟疫的方法,虽然不一定能阻止瘟疫的迅猛侵袭,但是也能起到保护的作用。

    紧急准备,一切妥当后,阿齐兹连夜带领人马离开了哈图莎。

    列摩门纳几乎吃住在了巨石厅,宫内来往不绝的将军大臣各个愁眉不展,圣山洒下的无垠灿烂阳光,被盘踞在王宫的浓重阴云折断了,一丝一毫也没能抵达这座磅礴恢弘的宫殿。

    卡丽熙则是奔波在巫医司和图书馆之间,巫医们不断变换药材,研制出几十道药方全部失败了,卡丽熙更是一筹莫展,那张底格里斯河古语记载的药方,成了一个关键的转折点。

    在所有的努力都终告失败之后,这个以失传文字记录的神秘药方,就成了最后的希望。

    前天,列摩门纳甚至真的在考虑去亚述王宫劫人的计划,大臣们一派攘攘反对之声,先不说此事的难度极高,如果失败,就是挑起了两国的战火;即便不声不响的劫来了大祭祀,他未必就能认出这种文字……这种成功几率不足一半,又近于自杀式的任务,谁会同意执行?

    “这是什么?”身旁响起一个声音,冷不丁打断了沉思,卡丽熙微微一愣。

    夏尔玛伸手拿过泛黄的牛皮纸,粗糙的皮质上字迹斑驳,扫了一眼,说道:“这种文字失传了很久,亚述人早就不用了。”

    “嗯,如果能看懂就好了。”叹息,皱眉,无限懊恼。

    “我能看懂。”

    大惊之下,手中的杯子一抖,茶水从杯沿泼洒出来晕潮了桌上的一叠卷轴,顾不得这些,眼中盈满惊喜的蓝光,目光直直盯着夏尔玛,开口时发现声音都在发颤,心跳亦是。“你认识底格里斯河古语!?”

    点头,看着牛皮纸上的字,肯定地说:“不是全懂,但能看懂一大半。这上面写的好像是一种配方,还有一些药材的名字,以及制作的方法。”

    “夏尔玛,你赶快把它翻译下来,快!”夏尔玛返回哈图莎如果是天意,那就是众神给了赫梯一次重生的机会。

    疑惑,却也不在多问,坐下,对照着牛皮纸的古老文字,将上面的内容翻译成赫梯语,写于细腻干净的羊皮纸。

    炉中燃着香片,似兰如茶的香味由镂空的炉壁溢出,一条笔直的白烟袅袅升起,窗畔的微风掠过落地铜炉,扰乱了烟影的幽静消散,轻盈剔透的白烟幻化成旖旎曲折的烟丝,借着习习山风飞转盘旋在室内。

    很快夏尔玛便将译好的药方交给卡丽熙,拿着羊皮纸,粗粗读了一遍,眸底蓝光陡然一亮,如获至宝地紧握着。抬头,眼带泪光的注视着夏尔玛,用力抱住她,感受到手臂里的身躯明显一僵,卡丽熙吸了吸鼻子,充满感激的谢道:“你是赫梯的大救星,你救了赫梯,夏尔玛!”

    神思还未归位,有些呆愣地哑然,继而笑了笑,拍着卡丽熙战栗的肩膀,轻声调侃。“现在你不怪我回来了吧?”

    放开她,看着手里记载了药方的羊皮纸,努力点头。“不怪了,这是众神的旨意,你就是回来拯救赫梯的。我马上就去巫医司,你去找列摩门纳让她赶快来巫医司。”说着,她急不可耐地转身朝外走去,一扫多日以来的阴霾,脸上绽放着光彩夺目的笑靥。

    “我就去找她。”夏尔玛跟上她,两人一同迈出屋子,一左一右朝不同的方向快步走去。

    ★★★ ★★★ ★★★

    五天后

    神庙里服用了新药的病人,病情虽然没有恶化,却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一群巫医围着满屋子感染程度不同的病人,查了又查,仍然没有丝毫头绪,这让大家即失望又害怕,仿佛生命滑入无尽暗夜的刹那,那最后一道能够照亮一切的光线也被夜色夺走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也传进了王宫。

    哈图莎城中出现了被感染的人,是一些居住在靠近城边的农民,几十户的小村庄,今早发现一半人病倒了,咳嗽伴着低烧,正是疫病的初级症状。

    意料之外,却不意外。

    规模如此大,发病如此迅速的疾病,波及到哈图莎只是时间迟早的事情。

    仍然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仍然沉稳淡定地部署任务,仍然面不改色地坐于那把铁王座,即使整个朝堂已经涌入了湍急不安的暗流,列摩门纳依然如故地擒着那道淡漠疏离的微笑,那双似笑非笑的茶色眸子,一如风平浪静的海面,深邃,幽静,莫测……

    军队是最先需要保护的群体,失去军队力量的国家,就像初生的婴孩,任何外力都可以轻易将其摧毁。

    由库西纳率领哈图莎的军队撤离到山区,达巫夏手下的帝鹰军团抽调一万人驻守城中,剩下的九万人全部退入距离圣山最近的摩什山,随时待命。

    穆哈里不肯随库西纳撤离,列摩门纳劝了几句,见他心意已决,她也不好勉强,只得同意他留下。

    草草说了几句,列摩门纳在众人充满焦急慌乱的目光中离开了大殿,前脚才迈进长廊,她便问向身后的侍卫,语气稍急。“卡丽熙在哪里?”

    “卡丽熙公主在巫医司。”

    “带她去云宫,快!”丢下一句话,她大步拐入右侧的走廊,那是通向云宫的近路。脚边扬起的袍裾擦上灰色的墙壁,还没垂下又被廊外灌入的山风扯向身后,急不可待地上下翻飞。

    侍卫躬身行礼,转身小跑着离开。

    ★★★ ★★★ ★★★

    收紧搭在卡丽熙腰上的手臂,将拥在怀中的身体抱得更紧,一声低叹,有些艰难的开口。“卡丽熙,今晚你要离开王宫。”

    “离开?!”震惊,猛然直起背脊,却因腰上固执的力道,令她困在列摩门纳僵硬却炽热的怀中,丝毫无法动弹。

    无视卡丽熙带着怒气地挣扎,左手环过她的头,轻轻抚上那把夜色般璀璨的长发。手上的青甲,仿佛遇水融化的坚冰,顺着指尖一股细腻的忧伤流入身体,冲淡了她眼底那泓深不见底的稳健强势。

    “王宫很快就不安全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和夏尔玛今晚就走。”

    “我不走。”

    “听话,卡丽熙。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它会保护我的。”指尖刮擦脸上的甲肤,低迷的笑,说不清那双茶眸中流淌的光芒,到底是庆幸,还是无奈。

    皱眉,焦急不安地说:“青甲能挡住锋利的刀剑,但是它怎么能抵挡瘟疫呢?你别想骗我离开,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小丫头,我没骗你,有些东西我也解释不清,反正我知道它能抵挡瘟疫。天一黑你们就走,王宫有通往山区的密道,帝鹰的侍卫在山里等你们,他们会保护你们离开赫梯,你先去埃及待一段时间,过阵子我会去接你回来,好不好?”抱着卡丽熙极轻地摇了摇,像在哄孩子般的口气,温柔如水的眼神,甚至能在那双明亮的眼底看见一丝乞求的意味。

    埃及,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叙利亚虽然目前还算安全,但是毕竟离赫梯太近,隔着一个西奈半岛的埃及,相对安全更多。

    偏开视线,害怕自己会陷入那样陷阱般诱人的温柔眸子,咬了咬唇,无比坚决的出声反对。“不好,很不好。这种时候,你让我走,你觉得我会同意吗?你要让我丢下你,丢下赫梯,我做不到。”

    “卡丽熙,别倔强了,我们现在面对的不是有血有肉的敌人,而是无孔不入的瘟疫,我根本无法保护你。万一你被感染我,我……你不同意也要走,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你必须走!”眉头不自觉的拧紧,她早知道要说服卡丽熙离开绝非易事,她也做好第二手的准备……但是这个第二套方案,卡丽熙不会喜欢,列摩门纳也不喜欢。

    “列摩门纳,别让我走,求你了!”低声下气地,浅浅的蓝色泪光闪烁着哀求,紧抓着列摩门纳的袖子,宛若落水的人抓住一块浮木,拼尽全力地努力着。

    忽尔,心底有了一丝动摇,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列摩门纳的目光一沉,随之而来的声音也跟着沉下。“抱歉,卡丽熙,我不能答应你。”

    被那双幽暗的茶色瞳仁中蓦然坚硬的光芒震慑到了,垂下眼,心底极度焦急,却又找不到方法说服比自己顽固的列摩门纳。

    半晌的无声无息,微风无限温柔地吹过脸颊,捎来了山巅的氤氲湿气晕开了眼底的彷徨无助,温热的风缠上窗边的紫幔长纱……宛若两个舞者,一个无形无影,一个多姿多彩,轻盈灵动地飞舞在蓝色的眸底,勾起了一片洪涛骇浪的蓝色波浪。

    调开视线的瞬间,咬了咬唇,湛蓝的眼底多了一道明亮热切的东西,像是无法动摇的决心,更像绝不退让的要求。“如果你真要送我走,那就送我去另一个地方。”

    “你想去哪里?”

    “城外神庙。”

    “胡闹!”陡然,列摩门纳的怒气,与她的惊骇同样耀眼。

    “列摩门纳,让我去神庙看一看病人吧,那些巫医查来杳去也弄不清楚药方失效的原因,我要亲眼看过以后,才能弄明白为什么药方不管用。”她不能就这样只顾自己而逃走,留下这个深爱的人和虚弱的国家与肆虐的瘟疫抗争,她怎么能这么自私自利。

    “我说,”侧目,她看着她,目光静得像只困压过后极剧想要爆发的野兽。“不行!”

    松开环在卡丽熙腰间的手臂,带着她一同起身,列摩门纳面色暗沉地扫了她一眼,继而背手看向窗外,咄咄逼人的目光迎上灼热刺目的阳光,说不清到底是耀眼的阳光伤人,还是她的目光更加伤人。

    “列摩门纳”轻声,嘴唇不自觉地颤抖,不知为何感受到了绝望。

    “你们今晚就走,不要胡思乱想了,卡丽熙。”撂下一句,蓦然转身朝外走去,漆黑的长袍折断了卡丽熙眼中最后一线希望,毫不犹豫地。

    “列摩门纳!列摩门纳!”冲着她坚毅挺举的背影喊道,却没能留住她急促地步履,她甚至连停都没停一下,果断地迈出了云宫大门,直接消失在卡丽熙盈蓝溢泪的眸中。

    ★★★ ★★★ ★★★

    傍晚时分,卡丽熙突然说要沐浴,命令所有人在门外守着,门扉吱呀一声在身后合上,转过头瞅了瞅紧合的大门,卡丽熙的眉头不自然地皱起。

    犹豫,只是片刻,她快步绕过屏风,拿出事先藏好的斗蓬披上,搬过矮凳放在池边一扇小窗的下面,踩着凳子攀上窗沿。

    推开窗户的瞬间,夹杂着清淡花香的山风吹进来,劲道有些大,一下子抖开了她藏在领口的几缕发丝。回眸,望了一眼水气弥漫的房间,收回视线的同时,纵身跳下窗台。

    稳稳落在走廊,警觉地左右打量一番,这条浴室后面的走廊,平时就很少有人经过,此时正值繁忙的傍晚,大家都在大殿和巨石厅忙碌,更不会有人来这里。

    拉上斗篷的风帽,宽大的帽沿遮住了紧张不安的面孔,拢紧领口,卡丽熙小心翼翼地加快脚步,轻车熟路地拐过廊角,消失在流动着腥红色霞光的廊下。

    ☆、第 六十九 章(上)

    跪成一片的侍女侍卫,惊若寒蝉的众人,没人敢抬头看一眼柱边那个披着火光,却将夏夜的空气完整无缺凝固的黑色人影。

    列摩门纳的怒气,不用咆哮,不用斥责,不用支字片语,就已如澎湃的火海涨满了这间空荡荡的浴室……她安静地站在石柱边,一言不发地背对着门外的人,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者她仅仅只是在生气,因为那位一声不响溜出宫的小公主。

    显少如此盛怒的列摩门纳,着实吓坏了所有人,尽管她一句责备的话也没说。可是,只要你看一眼石柱上那个拳印,感受一下碎裂蜿蜒的石纹承载的汹涌怒火,就不难想像这种近乎狂暴的雷霆戾气,绝对不是哪个人能承受得起。

    “出宫,去神庙。”毫无温度的声音,听不出丁点情绪,直到她转身的瞬间,那张闪现幽幽青光的脸,僵硬的就像一具冰冷的雕像。

    达巫夏颔首,退到一旁,瞅见黑色的袍角从眼角划过,一阵阴寒由眼前急行而过的身影散开,凛冽的让他不禁皱眉。

    这位叙利亚小公主,真是挑了一个最不适合闹脾气的时机,她要是有个好歹,简直不敢想像列摩门纳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叹息,不再耽搁,达巫夏挥手喊来几个侍卫。

    ★★★ ★★★ ★★★

    夏尔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着侍卫的禀报,她站在门边,一阵莫名其妙地想要揍人的狂躁。

    急躁地问了几句,显然侍卫也搞不清具体情况,她只得自己去找列摩门纳问个明白。

    走了几步,迎面而来的熟悉人影,让她一愣,那股子莫名想要揍人的怒火又翻腾上来了,不知为何。

    “卡丽熙去哪里了?”开门见山地问,没有行礼,没有敬意,甚至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怒意。

    没时间和夏尔玛斗嘴,她面色铁青地从她身边经过,脚步未停,冷漠地抛出一句。“神庙。”

    双手猛然握拳,眉间那道褶皱,令夏尔玛俊秀的面容露出一丝惊讶,一声不响地迈腿跟上……她懵了,卡丽熙在搞什么鬼,在这个节骨眼居然跑去聚集了难民和病人的神庙,她不想活了,是不是?

    谁来告诉她,这个叙利亚小公主是不是疯了?!

    抬头,望向走在前面的列摩门纳,显然这位摄政王也没料到卡丽熙会做出如此令人震惊的事情,否则以她的脾气,估计会把卡丽熙绑起来直接丢上出城的马车。

    移开目光,瞅着廊外染上墨色的青灰色天空,夏日傍晚的炎热让夏尔玛觉得胸口闷闷地,嘴边的呼吸也变得不太顺畅了,这些漫无目地飘来荡去的山风,吹乱了火把投射在眼底的淡定光芒,暗自一声长叹……

    ★★★ ★★★ ★★★

    “你是自己走出去,还是我把你绑出去?”

    “列摩门纳,你能不能讲一点理?”

    “你偷跑出来,就有理了。”

    “我……”哑然理亏,指尖撵着裙边,没有屈服的眼神,淡淡说道:“我已经喝了药,不会被感染的,让我查看病人的情况,一定要找出治疗方法。”

    眉毛不经意地跳了一下,她快没有耐心了,压住想要一把拖走这个小丫头的冲动,毫不留情地质问道:“不会被感染?找到治疗方法?你凭什么这么有自信,卡丽熙?亚述的药方根本不管用,你以为读的书够多,就能治好整个巫医司都束手无策的瘟疫吗?”

    听出她质疑中略微无奈的口吻,卡丽熙只觉得心底一丝不忍,却强装镇定地应声。“你说的没错,我不能保证不会被感染,我也无法保证一定能找到管用的药方。但是我不会走,我不会离开哈图莎。”走到她的面前,握住列摩门纳垂在身侧的手,仰起脸看她的瞬间,发现那双茶色眼中闪过匆匆地犹豫。“不能因为哈图莎出现了疫情,你就让我离开,成千上万的人被困在城里无处可去,你却为我安排了退路,这样不公平,真的不公平!”

    “公平……什么叫公平,就是你留下来给他们陪葬吗?这他妈算哪门子公平?”卡丽熙的双手,微凉微颤,就在自己被她的固执逼疯继而低吼出来的刹那,手背上的指明显颤栗的更加厉害。

    深吸气,炽热的空气堵上口鼻,这种一下子仿佛被人捏住喉咙的窒息感,迫使瞳孔猛然一缩,温热的液体迷蒙了焦急地目光,声音轻轻地颤抖着。“让我试一试,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可是,如果不尝试一次,我是绝对不会甘心的,就算你强迫我离开,我也会自责一辈子。列摩门纳,你了解我,你也不想看见我的后半辈子活在愧疚中,对不对?”

    那片从卡丽熙眼底翻涌的湛蓝海洋,似乎快要将她吞噬了,偏开脸,沉默。半晌,唇线僵硬地一张一合,她说:“卡丽熙,你在逼我。”

    这是无奈,亦是心痛,卡丽熙明白自己正在利用列摩门纳的软弱,懊恼地沉默。

    “我救不了那些人……”她的声音很低,盯着一旁墙壁上的神像,莫名地,列摩门纳笑了起来,弥浅的伤扫过阴郁的眉目。“卡丽熙,但我能救你。”

    松开她的手,改由环住她的腰,缓慢地偎近她,脸颊摩挲着她僵直的肩膀,属于列摩门纳的淡淡味道传来,像是来自高原的遥远夜风,干净,清幽,冷冽。

    “赫梯是我们的家园,我不能看着它被一场瘟疫打垮,我要尽全力保护我们的家。列摩门纳,求你了……就让我任性一次吧,就这一次。”

    任由这双纤弱的手臂拥抱着自己,胆怯蔓延在无声混乱的心底,空洞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突然一阵虚弱。“如果你被感染了,我要怎么办?卡丽熙,你让我怎么办?”想笑,眼神却在凝结,这样燥热的炎夏,列摩门纳发现自己尝到了冰雪的温度,极力控制模糊不清的视线,极力抑制颤栗到荒芜的心跳声。“我要怎么面对可能失去你的恐惧,这个……我承受不起!”

    “你不会失去我的,我向你保证,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健康的回到你的身边。”温热的泪,涌出失去束缚力的眼眶,恣意地纵横交错在微凉的脸颊,顺着发际一路染上她的肩头,晕开了不知所踪的体温,缭绕不散的伤感,揉乱了风声。

    沉吟,僵硬的背脊在一声恍惚无奈地低叹之后,悄然缓和下来,抬起手臂抱上卡丽熙,又是一声更加无奈的叹息,嘴角动了动,仿佛被打败了,心甘情愿的。

    “你比我更固执,我的小公主。”

    “也许吧……”哽咽,喏嚅呢喃。

    “我恨自己总是对你心软,像个没用的懦夫。”

    “再也找不到比你还迷人的懦夫了,我的摄政王。”注视着眼前被火光打磨的异常温柔的轮廓,那条薄薄的唇线里一道若隐若现的弧度,竟然让卡丽熙看痴了,只为了那一点纯粹的孩子气。

    “我会每天来看你,如果我发现你病了,我会立刻把你带走,你明白吗?”

    “你不要来,这里不安全,况且你的事情那么多,不用每天跑来这里。”

    “我已经让步了,别逼我反悔。”

    “……我知道了。”

    “答应我照顾好自己,不要昼夜不分地忙碌,感觉不舒服了,要立刻派人来找我。”

    “我答应你。”在她怀里点头,些许庆幸。

    “要是我发现你隐瞒了身体不适,我会”

    吻掉了她喋喋不休的话,用最直接的行动向她做了保证,呼吸在胶着的唇边辗转,纠缠在痛苦与甜蜜的边缘,品尝着彼此心悸亦忧伤的味道,那是一种得到了整个世界,却又想要一个角落藏身的惶惑不安……

    ★★★ ★★★ ★★★

    两个疯子加在一起,就等于不可救药。所以,加上她一个,情况也不会糟到哪里去。

    “我不同意,你不能留下。夏尔玛,回埃及或者王宫,反正不能留在这里。”听到夏尔玛说要留在神庙,卡丽熙坚决反对,她不能让夏尔玛铤而走险。

    不在乎卡丽熙的反对,她看向听说自己要留下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列摩门纳,扬了扬眉,笑问:“你呢,也反对我留下来?”

    幽暗的茶色目光淡淡扫过夏尔玛的脸,在她傲慢固执的笑容上停留了片刻,敛眼,继续整理自己有些纠结的情绪。

    毋庸置疑,不想让她留下来照顾卡丽熙,一千一万个不情愿,脑中抗拒她们俩个单独相处的声音是一种本能,不需要任何理由。

    然而,夏尔玛有一句话打动了她。“如果没人盯着这位小公主,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惊魂的事情。”

    的确,卡丽熙绝对能做出让她吓出一身冷汗的事情。事实上,她已经做了……一声不响跑来神庙,固执己见地留下治疗病人。

    相比这些,她们独处真不算什么惊恐的事情。

    抬头,目光重新落在夏尔玛的身上,迈步朝她走去,缓慢的步伐踏在灰色大理石的地面,一步一声,有丝沉闷阴郁的节奏。

    “好好照顾她,别让她乱来,有什么情况立刻派人告诉我,知道吗?”她的声音不大,只有周围几个人能听见,用着命令的口吻。

    “嗯。”点头,弯起的眼角,点缀着窗外的阳光,不算灿烂,却很明亮。

    卡丽熙上前几步,惊讶地冲着列摩门纳说道:“你怎么也同意她留下,她是埃及的将军。如果染病,我们如何向法老陛下交待?”

    “我都同意你留在这个鬼地方,你以为我会在乎她是谁吗?”尖刻的话,恼火地脱口而出

    有一点伤自尊,夏尔玛苦笑着瞅向卡丽熙。

    半张着嘴,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咽了下去,列摩门纳紧锁不松的眉头,和她明显是在压抑控制的脾气,着实让卡丽熙自知理亏的禁声。

    重重一声长叹,不明白为什么一声轻若羽毛的叹息,竟然能沉重到如此地步,压得胸腔窒息的快要爆炸了。“你要不让她留在这里,你也必须回宫,不用商量了。”

    别扭地偏开脸,不再看她们,卡丽熙无声地默许了此事。

    转过身,认真仔细地看着卡丽熙,茶色的眼被点亮了,却又在下一瞬被眼底窜出的一道恍惚悲凉抹暗了光芒。瞳孔里清晰地映出一张精美绝伦的脸,竭尽全力想要守候呵护的人,却要在这个时候放手让她与死神抗争……

    这种令人憎恨的无奈,这种令人疯狂的彷徨,这种令人无措的恐惧,灌满了身体,随着血液盲目地奔流在四肢百骸,又在你无法阻挡的时候悉数冲入心脏……有那么一个刹那,列摩门纳恨极了自己的身份,如果不是这道赫梯摄政王的耀眼枷锁,她也许正带着卡丽熙四海为家,远离这片似乎是被众神诅咒的土地,远离这些被战争、瘟疫和权力纠缠的生活。

    万丈阳光穿透高大的穹顶投射在幽暗的神庙,忽明忽暗的光线游走在巨大的石柱间,宛若山间溪流寂静沉默地流淌在林间,起起落落的风声,沉沉浮浮的香薰,抖散了悄无声息的静谧,悠扬,盘旋……

    敛眼,看着脚边徘徊不散的光线,片缕茶色的暗光藏起了浓重的担忧不舍,抬眸的瞬间,她的温柔很清晰,微笑的眼看向脸色微白的卡丽熙,轻轻一句。“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了。”

    点了点头,在她这样笑容的注视下,卡丽熙哑然了。心脏的位置蓦然空出一块,就在列摩门纳犹豫了半刻,陡然转身离开的瞬间。

    望着那袭黑色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吹进的风中,卡丽熙一动不动地站着,任凭那阵风擦身而过,扯乱了长发飞向身后,一把黑发缠上列摩门纳遗漏在风中的片缕弥浅的无奈伤感……

    ☆、第 六十九 章(中)

    “摄政王,您不能进去。”侍卫斗着胆子抬起手臂,拦住正欲进入神庙的列摩门纳。

    侧目,有丝愠色,不语,迈出步子跨入门槛。

    被她犀利的目光看得全身发寒,侍卫抬在半空的手臂明显缩了缩,却没有放下,咬着牙脸色铁青地说道:“摄政王,卡丽熙公主有令,不许您进入神庙,小人、小人”

    “走开。”

    简单的命令,被她不带丝毫表情的神情烘托到了极致,极致的冷漠,极致的坏心情。

    “是。”侍卫识相地收回手,恭敬地颔首,退到门边。谁敢阻止这位摄政王,谁就来吧,他可不想在今天送了小命,侍卫认命地暗自唏嘘。

    遍布神庙的难民们即惊奇又惊恐地注视着突然出现的列摩门纳,猛然回过神时,还没来及跪拜,她已经匆匆从他们身旁经过,笔直朝着内殿走去。

    一路而过,祭祀和巫医慌忙地跪下行礼,脸上有着惊诧的奇怪表情,赫梯的摄政王再一次出现在这里,令他们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摄政王。”掌管这座神庙的大祭祀得知列摩门纳到来的消息,匆忙地赶来,离她还有几步距离,深俯跪下。

    “卡丽熙呢?”

    “公主在右侧的石室。”

    “病人的情况有缓解吗?”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绕过大祭祀,列摩门纳脚步未停直接朝石室走去。

    亦步亦趋地跟上,微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回答。“只有少数病人有了起色,但是大部分都未见好转。”

    “原因还没查明?”

    大祭祀瞅了一眼身旁的巫医,他的脸色很差。垂下眼,道:“是,公主殿下带领大家正在彻查所有病人,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原因了,请摄政王放心。”

    “放心?”陡然,步子一停,黑色袍角荡漾在急停的脚边,半片莫测的黑影迤逦在阴凉的殿内,身后几十人的队伍跟着心惊胆寒地止住步子。“传播途径,治疗方法,杜绝手段……二十多天了,你们到底查出什么了?”

    众人跪下,尤其是几名巫医,更加惊若寒蝉。瘟疫肆虐开来后,他们已经尽力救治病人,只是找不到有效地药方,治疗仍然停滞不前,眼见人越死越多,他们也知道自己的死期越逼越近了。

    “行了,都退下吧。”极其烦躁地开腔,步子匆忙地继续。

    “是。”再一次深深地跪拜,一层侥幸浮在众人闪烁不定的眼底。

    拐过高耸的石柱,一扇灰色的石门出现在眼前,门里隐约看见一个熟悉忙碌的身影,列摩门纳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是这个吗?”

    “不是,昨天试过了,加了这个药材,只能短暂的退烧,癍痕没有减退,而且今早那几个人又开始高烧了。”放下药瓶,卡丽熙紧皱着眉,摇头。

    夏尔玛伸手拿过一个碗,将瓶子里的药倒进去,拿着勺子搅拌。“先退烧也行,长时间的高烧,他们也撑不了几天。”

    “发烧和咳嗽只是瘟疫引起的病症,不是主因。夏尔玛,你发现没有,那些癍痕开始溃烂的病人,只是持续高烧,不见咳嗽了。但是一旦又开始咳嗽,就是大量吐血,什么退烧药都不管用。”查看了无数的病人,卡丽熙隐约有了发现,只是不知要如何证明自己的想法。

    “是,肺部感染是瘟疫的最后一个阶段。”

    “之前,亚述的药方治好的那些人,他们都没有咳血的情况,也就是说”

    “那个药方,只对肺部没有感染人有效!”有些惊讶,如果真是这样,至少找到药方不管用的原因,以及此药适用的人群。

    侍女捧着托盘上前,颔首。“公主殿下,外用的药膏配好了。”

    “好,马上拿出给他们。告诉巫医,每个病人单独使用一瓶,千万不能合用,避免交叉感染。”轻声交待,继而又低头翻看已经烂熟于心的医书,或许是自己忽略了什么不起眼的地方。

    “摄政王!”看见站在门边的肃然身影,捧着瓶瓶罐罐正欲出门的侍女一愣,赶紧跪下。

    “去吧。”进门,朝侍女轻道。

    “你怎么又来了?”惊出一身冷汗,这个人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扫了夏尔玛一眼,她正扬着古怪的笑容,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冷嘲热讽地扬了扬眉峰,回敬了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傲慢模样,列摩门纳走到桌边。

    “别让侍卫拦我了。”半是请求,半是命令,笑容可掬的开口。

    忽略她温情脉脉的眼神,忽略她唇角一抹单纯的弧度,忽略她灿烂到耀眼的笑容,卡丽熙放下手里的药书,无可奈何地兀自叹息,眉眼含着愁蹙,脸色透着一筹莫展地薄红愠怒。

    自觉无趣,不想杵在这里碍事,夏尔玛拿起一灌药汤,顺手又抓了几块干净的亚麻布。“到时间了,我去给祭祀和巫医送药。”

    微笑,点头应道:“好。”

    朝列摩门纳轻浅地颔首,她报以微微一笑,夏尔玛拿着东西离开了房间。

    瞥了一眼透着幽暗光晕的门旁,列摩门纳缓缓地走到卡丽熙身边,在她拿过一卷羊皮纸的刹那,伸手抱住她,有点顽固的力道,捎带了些许孩子气的任性。

    下巴抵着那层柔软如沙的黑色长发,细细碾磨出藏在心底的手足无措的慌乱,眉头悄然拧紧的时刻,低迷的声音宛若自言自语,无力,亦无奈。

    “你在这里待了几天,我就提心吊胆过了几天,我真受不了了,卡丽熙。”她一直以为自己足够的坚强,坚强到能抵御所有来自内心的恐惧感。

    可是,她错了,错的很离谱。

    穿透耳膜的声音带着陌生的沙哑,那种刻意压抑的语气,透着不属于这位从未屈服过的摄政王的软弱,那双小心翼翼拥住自己的手臂,居然在颤抖。

    指尖一颤,书卷轻飘飘地滑落,手臂带着轻颤,拥上她的腰,极轻极柔的开口,藏着哽咽的气息。“抱歉,让你担心了,真的很抱歉。”

    长长一声叹息,沉浸在自己无法理清的复杂情绪里,列摩门纳没有说话,可是那道拧紧的眉心泄露了她的心思。

    “阿齐兹的队伍刚到塞伊顿河南岸,就出现了感染情况。”话峰突转,她揽着卡丽熙一同坐下,沉声说道。

    大惊,关切地问:“阿齐兹呢,他生病了吗?”

    敛眼,轻轻地点头。

    “快让他回来,不能继续前进了,北方离哈图莎太远,就算找到了有用的药方,也来不及送给他。”这是当务之急的事情,如果不及时回到这里,就算有药也不可能快速送达遥远的北方。

    “我已经下令命他立刻返回哈图莎,只是……依他的个性,必定不会听从命令,他肯定会坚持将粮食运到北方。”阴沉着脸,目光暗淡无光,她太了解阿齐兹的个性,他绝对不会服从返回的命令。

    急的手足无措,看着脸色阴郁的列摩门纳,卡丽熙的眼中显出慌乱。“那怎么办?你快想一想办法,只要能让他回来就行。”

    牵了牵嘴角,不知是无奈的苦恼,还是无奈的释然。“你别担心,只要你能找到真正的治疗方法,我就能送到他的手里。”

    疑惑,蹙眉。“怎么送?”

    “你知道塞瑟的品种吗?”

    “塞瑟是高原鹰。”

    “高原鹰的优点是耐力好、速度快,并且攻击性强。我早就命人开始训练高原鹰,利用它们传递情报,目前哈图莎有一百三十只训练有素的高原鹰。”握住卡丽熙纤瘦的手,食指摩擦着那片白皙的手背,一下一下,轻缓而温柔。“它们能用最短的时间,将药方送达赫梯境内的所有城池。”

    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总能看见天空盘旋着几只高原鹰,还以为只是偶然飞过哈图莎上空。原来,它们都是专门用于传递情报的信鹰。

    “靠人传信,速度太慢,受限于天气和地域影响。之前,曾经训练过一批山区度鸦,速度虽然很快,可是它们没有抵抗能力,往往途中被高原鹰攻击,放出去十只,回来不到三只。”松开卡丽熙的手,列摩门纳朝窗子走去,步履沉重。“所以,才想到训练高原鹰,只是想要驯化这种天生的猛禽相当困难,已经有五个训鹰师相继受伤,幸好塞瑟帮了不少忙。”

    那些从骨子里不能被驯服的天空之王,总是不断攻击想要驯化它们的人类。好几次都是塞瑟出手,教训了不听话的高原鹰。慢慢地,这些高原鹰开始惧怕塞瑟,由顽抗到服从,一点一滴发生了变化。

    “药方是关键,亚述古方只能治疗瘟疫前期的病人,先将这个药方告诉大家,只要是初期病人服药就能康复。”没办法立刻找到完全治愈瘟疫的药方,起码可以先治好那些刚刚被传染上的人。

    单手撑着窗台,侧目,皱眉点头。“好,把药方给我,回宫就让信鹰先将这个传递出去。”

    卡丽熙快步走到桌前,拿起羊皮纸,写下药方。

    接过羊皮纸,扫了一眼,叠好掖入腰带。窗外传来侍女们路过的轻声低语,温柔细腻,一如置身于王宫的某处,耳畔总能听见侍女们低声调笑的妖娆细语,此刻这些熟悉的声音,听在耳中却显得格外尖锐。

    “你脸色不好,晚上要早些休息,别太辛苦了。”伸手抱住卡丽熙的肩膀,这样单薄的肩,却要担负起如此重大的责任,心疼她的身体,更恨自己的无能。

    靠在她的怀里,用劲嗅着那股山风细雨般的淡淡香味,卡丽熙展露出明媚的笑,细声细语地娇媚声音,犹如窗旁那缕轻盈的微风。“我还想对你讲这句话呢?”

    低笑出声,托住卡丽熙的下巴,垂眸望进那双蓝得清澈剔透的眸子,浓浓地失落不经意经由身后掠过的微风渗入心底,强压着想要拉着她离开的冲动,列摩门纳笑而不语。

    她的目光,认真无比,诱人想要走入这双眼中盘旋的魔魅深渊,渐沉渐暗的茶色光芒,幽幽绽放着麻痹神智的异样温柔,卡丽熙只觉得视线被她占据的同时,好像还有一些东西也被这双眼睛夺走了。

    随着列摩门纳不断靠近的气息,炽热急促的呼吸喷洒在短暂麻木的脸庞,卡丽熙有点本能的缩了缩肩膀,肩上一道不松不紧的力道,阻止了她软绵绵地无力退让。

    她的唇,碰到她的唇角,小心翼翼地触碰,带着呵护备至地温柔,仿佛婆娑无律的风掠过平静如镜的湖面,无意的打扰,有心的接近。

    缓慢地,沉浸在此刻短暂的幸福瞬间,卡丽熙的眼角晕出了碎碎的泪光,不知为何。

    ★★★ ★★★ ★★★

    清晨醒来,一阵晕眩袭来,耀眼的白光占据了眼前的一切,深吸气,稍稍隐住了视线,却被剧烈的咳嗽打乱了还未平稳的呼吸。

    侍女赶紧端着杯子来到床边,扶住身形不稳地卡丽熙。

    干咳数声,嗓子仿佛点燃了一把火,又痛又热。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费力地呼吸着溢满药材味道的空气,卡丽熙坐到床沿,又是一阵眩晕从脑中迸出,差一点让她倒下。

    “公主,你是不是……”侍女小声问,声音透着猜测。

    闭上眼,片刻,慢慢睁开,有些虚弱地睨向窗边的书桌,昨晚研究的医书摊在稚嫩的晨光里,半透明的书卷,模模糊糊地投射出一圈泛黄的光晕。

    蹙眉,蓝眸划过一道幽光,强撑着身体站起来,侍女立刻上前扶住她,坐到书桌前,脸色泛着不健康地潮红,虚弱地开口。“请夏尔玛到这里来。”

    ☆、第 六十九 章(下)

    夏尔玛来得很快,匆匆亦仓促的脚步声,泄露了她的惊慌焦急。

    “你怎么样?”身影刚迈入屋内,夏尔玛便急切的问。

    抬头,淡笑。“初期,已经让她们去准备药了,我没事,别担心。”

    “立刻回宫,我去通知他们。”

    “夏尔玛!”骤然一急,气血上涌,多日疲劳的身体承受不住低烧,迫使卡丽熙痛苦地拧紧眉头。“别……别去!”

    步子一移,扶住脸色苍白骇人的卡丽熙,抬手轻拭她额上细密的汗珠,无比心疼地劝道:“你别倔强了,卡丽熙,你病了,必须回宫去。听一次话,好不好?”

    几乎是在求她,夏尔玛苦笑的发现,自己真的拿这个小公主没办法。

    摇头,靠在夏尔玛的怀里,唇边的虚弱浅笑流露着少见的固执。“不行,现在还不能回去,我们已经知道亚述的药方可以治疗初期的病人,只要我吃了药,就会好起来。如果现在回去,列摩门纳绝对不会同意我来这里,那么之前的研究就白费了。你要帮我瞒住她,不能让她知道我生病了。”

    “怎么瞒?她天天都来看你,你这个样子,她一下子就发现了。”要不要帮她瞒住列摩门纳,夏尔玛仍然很犹豫。就算她愿意帮助卡丽熙,可是想要骗过精明的列摩门纳着实不是易事。

    阳光逐渐攀到窗边,有些刺眼,干涩的眼睛不适应地眯起,卡丽熙抬手挡住眼睛,才道:“吃了药,我还需要几天恢复,至少要瞒住今天,明天在想其他的办法……帮帮我,夏尔玛!”

    “我……”哑然,纠结更甚,偏开脸,害怕看见那双盈满乞求的蓝色眼睛。

    挣扎着坐正身体,努力用散乱的视线看着夏尔玛,卡丽熙轻摇她的手臂,再一次哀求着说道:“我只是初期症状,服药就能好转。可是,一旦让她知道我生病了,她必然带我回宫。离开这些病人,我怎么观察他们的病情,夏尔玛,我们已经找到头绪了,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重重地叹息,夏尔玛愁闷无奈的点头。“我试一试吧,不敢保证能骗过她。”

    感激地笑起,却因为蒙着一层苍白的病容,令这个笑靥平添了弱不禁风的孱弱。

    ★★★ ★★★ ★★★

    “你不能进去。”坐在廊边的栏杆上,靠着巨大的石柱,一条腿挂在廊外随着微风来回悠闲地摇晃,夏尔玛一手垫在头后,一手搭在膝盖,漫不经心地笑着。

    侧目,眉峰轻挑,有丝不耐地问:“为什么?”

    “卡丽熙在里面蒸药,药材在蒸制期间,如果见风便会降低药性。”

    “什么时候能结束?”直截了当的问题,平静简洁的语气。

    侧目,看了一眼天色,目光重新调向列摩门纳的时候,棕色眸子快乐的弯起,似乎眼前这张阴沉的面孔能令夏尔玛特别愉悦。“晚上。”

    “晚上?”浓浓的眉皱起,疑惑地看着夏尔玛,敏锐的视线里隐隐露出质疑。

    耸肩,懒散至极的神情,用着一种调侃鄙夷地口吻。“你要忍不住,可以晚上在来一趟。”

    敛眼,片刻,抬眸盯着几步外那扇紧闭的石门,黑色的身影如风沉默。片缕斜入廊下的骄阳,顺着安静的茶色目光扫过灰色的门扉,一深一浅的两道光芒,一冷一热的两种气息。

    少顷,就在夏尔玛略微有些沉不住气,想要说些什么打破僵局时,一个藏着少许失望的声音,伴随着列摩门纳转身离开的脚步声一同传来。

    “我明天来。”

    视线轻闪,庆幸。

    直到那袭黑色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夏尔玛一跃跳下栏杆,朝前走了几步,引颈而望确定列摩门纳已经真的离开了,她立刻转身走向石门,推门而入。

    ★★★ ★★★ ★★★

    三天时间,极其艰难的三天,阻止了列摩门纳与卡丽熙见面。

    第一天还好办,列摩门纳没说什么就回去了。

    第二天就有些拦不住她了,用了卡丽熙找的借口……她在给病人试药,一气呵成的治疗过程不能终止,而且病人最好不要在此刻见风受凉,任何人不得进入病室。

    列摩门纳这次表现出了强烈的质疑,她在门外站了将近半个沙漏时,即没说进去,也没说离开,就这样不言不语地站着。

    夏尔玛藏起了不安的情绪,继续话带讽刺的一阵揶揄,其实心里急成了一团乱麻,摸不清这位缄默沉寂的摄政王到底在想什么,她越是沉默不语,越是让夏尔玛担心。

    幸好,侍卫风风火火地跑来,说是边境出现异样,穆哈里请她立刻回宫。

    短暂的犹豫过后,列摩门纳扭头离开了。临行前,她丢下一句话,冰冷的声音,不及她投来的眼神更加森寒,她说:“照顾好她。”

    第三天,卡丽熙的病症有了明显的好转,可是那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仍然暴露了她的极度虚弱,两人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能继续欺骗列摩门纳的借口。

    然而,不知是众神相助,还是运气太好,列摩门纳居然没有来神庙。她派人送来了埃及厨子做的各色美食,以及一些卡丽熙在宫中使用的衣服和日用品。

    第30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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