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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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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楼之嫡子有为 作者:望江影

    第6节

    贾琏眉眼微抬,伸出手来,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信笺是特有的羊皮纸,上面细细的写了五个字“柔然太子殁”。

    “那些老家伙果然够狠,这次王子腾可就棘手了。”贾琏忍不住冷笑,“你暂时先回邺城去,让那边的人暂且莫轻举妄动,待王子腾去后,再实施动作。”

    “是。”

    待灰衣少年走后,贾琏方才往身后的靠背上倒去,微弱的光衬得俊颜如冠玉。只不过那温润的颜色重却有着一双暗沉沉的双眸。

    第二日林忠告辞回扬州的时候,贾母哭着喊着,抹着老泪,千叮呤万嘱咐,“我苦命的儿啊,你回去定要告诉她放宽心思,莫要生了疾,要不然我这做母亲的亦是不独活了。”

    林忠被老太太这番情绪也牵引着老泪纵横。拖着肥胖的身子跪在贾母面前,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老太君您放心,奴才定然将话带到。”

    “可怜见的,当年哪里受过这些苦楚。”王夫人亦是在一旁擦着泪。

    林忠闻言,眼睛带着狠劲的憋了王夫人一眼,方才低下头来继续抹着泪。

    还有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林如海并没有让林忠告诉贾府的那些人——贾敏的奶嬷嬷殁了。这位陪嫁的奶嬷嬷是如何殁的,就连林如海也不知道实情,只知道贾敏找人将人捆进了后院,就再也没见着人出来了。后来林忠远远的看见两个老嫫嫫抬着一个草席包裹着的东西从后门出去。两人慌忙中将草席落到了地上,露出了那里面的人的一张脸。林忠认得出,那人是贾敏的陪嫁奶嬷嬷。那两位老嫫嫫急急忙忙的草席又抬了起来,边走边小声嘀咕着“王夫人”、“小公子”之类的话。

    后来林忠从扬州出发来京都那日,贾敏拖着病体,将他召到了门外,便是特意嘱咐了他,“你去看看我那好二嫂过的好不好!”

    经过前思后想,林忠猜想如今府上的事情定是和这王夫人脱不了干系的!

    “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动身吧。”贾赦受不了贾母这又哭又闹的,忙催促着林忠上路。

    林忠微微一愣,抬着头,眼睛红肿,胖胖的鼻子红彤彤的。

    “可是奴才还要等着琏爷呢。”

    “琏儿?”贾赦微惊。

    众人正说着,便见六儿哭丧着个脸跑了过来,“老爷,二爷昨儿个晚上便出了门了。”

    “你说什么?他出门做什么?”

    六儿将手中的书信递给贾赦,道:“昨儿个说到姑奶奶了。”

    林忠惊讶,“莫不是先奴才一步去扬州了?”

    “额……”贾赦胡须乱颤,风中凌乱。

    此时的扬州官道上,几匹骏马迎风疾驰,噔噔噔的呼啸而过。为首的一身墨色斗篷的年轻男子正是贾琏。

    贾琏是不喜欢乘坐水路的。虽说水路较车马来的舒坦,但是那困于方寸之地的窘迫感总是他满身不适。他突然能想明白当年为何母妃勤俭,却独独花费大笔的银子去造大船了。母妃亦是不独困于闺阁之内的。

    “二爷,前面就是金陵了,要不要先去歇歇脚?”请示的是个中年男子,长的规规矩矩的,咋然一瞧,只以为是个顶普通的随从,谁能想到这人是当年江湖上名动一时的弯刀霸主朱奎。

    为首骏马的马蹄未停,迎着风的呼啸声呼呼的作响。马背上一人穿着宽大的墨色斗篷,斗篷被吹的一晃一晃的,露出里面的云纹墨绿色锦袍。

    “不去金陵,去下一个驿站再停。”

    主人开了口,后面的随从们自是不再多言。

    金陵的下一个驿站是元城。元城驿站修筑在元城外官道旁边,倒是方便许多,几人到达元城的时候,天已经朦胧黑。驿站的小厮们帮忙卸了马套,拿了行礼,又有几个穿着稍微体面的小厮领着贾琏一行人入了内室。

    “呵呵,咱们元城驿站每日里来的达官贵人可多了,您若晚来一刻,只怕便没了空房间了。”说话的是位长的很是伶俐的小伙子。

    贾琏掏出一小锭银锭子,扔给了小伙子,“送点热水来。”

    小伙子眉眼顿开,笑的滋润,回答的爽快:“好嘞。”

    几人跟着小厮走上楼梯,脚步虽轻,却也难免发出噔噔噔的声音。楼梯口左边的位置站着一个拿着宝剑的年轻后生,穿着青色的劲装,年轻秀气的脸上满是防备的看着贾琏等人。

    朱奎见状,眼中也透着防备之色。“公子。”

    贾琏轻轻摇头,嘴角淡笑。

    身后几人放下防备,跟着贾琏一道往厢房而去。

    待过了走廊,走到一间天字房间时,小伙子笑道:“几位爷,这旁边的几间房间都是给几位爷准备的,您几位好生歇息,有什么需要随时喊小的便是。小的张小二,只唤小的小二就好。”

    “嗯。”贾琏轻应,随即似有若无的笑了一下,道:“刚刚看楼梯那边的房间有人守着,难道里面住着什么大人物不成。吾等初来咋到,难免不识真人,唯恐冒犯了。”

    张小二闻言,警惕的瞧了瞧左右,方才小声道:“爷,您不知道,这里面那位爷来的时候是带着面纱的,平日里也不说话。他们来了这好几天了,也只听到里面传来几声咳嗽声。本来小的想着他们大人物必定是要住的幽静些的,没想到他们偏偏要挑地字号房间,又让小的去把里面按照天字号的给布置了,可折腾死小的了。”

    “哦——”声音上扬,贾琏笑道:“看来是为挑剔的主,吾等日后注意些便是了,还请莫要多言。”说着又递了银锭子过去。

    张小二乐呵呵的接住,满眼星星样,嘴里笑道:“哎呀,小的可是省得的,爷放心吧。”

    几人进了房内,朱奎四处查了查门窗,又看了看地形,见无异样,才放下心来。

    贾琏倒了杯热茶,正要喝,一旁的瘦个子后生便忙阻止。“公子且慢,初来咋到还是注意些好。”说着便要拿银针试探。

    贾琏笑着摇头避开,“你们莫要疑神疑鬼,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区区翰林院小官,谁有这份心思对付我。”

    朱奎不以为然道:“只怕防不胜防,外面的宵小之辈太多了,林托如此谨慎也安全些。”

    林托正是刚刚说话的瘦个子后生。

    “呵呵呵,不过公子说的也对,是我习惯了。”

    朱奎闻言笑道:“我到是觉得你是想起了你当年干的那些事,这才起了防备之心吧。”

    林托满脸通红。当年为了生活,每日里专门给来往的富商贵人下药,然后盗其财物。没想到后来犯到了自家公子手里,原以为必定要送官严办,结果公子却说自己乃是可用之才,收留了自己,这才有了个正式的身份。

    贾琏无视两人说笑,静静的听着一旁的动静。他的耳朵较一般人更加敏感,一些细微的声音也难逃其耳。虽然那几声咳嗽声很是低沉,但是他绝对没有听错。

    这声音很是熟悉……到底在哪里听过?

    朱奎见贾琏一副深思,唤道:“公子,您在想什么?”

    “嗯,没什么。”贾琏温笑着站了起来,右手放在后背,左手敲着左面,几声之后,方才吩咐道:“你们也去歇息吧,不过今晚警醒些,只怕隔壁旁边住着的不太安生,难免殃及池鱼。”

    二人自是应下。

    ☆、第二十五章

    深夜的元城是宁静的,偶尔几声报更的声音和犬吠声传来,显得夜深人静。

    几名腰背宽厚的黑衣人在这黑夜中时隐时现,慢慢接近了驿站。

    此时驿站中的小厮们都已经关闭门窗,熄灭了大厅的灯火,独留一盏光芒微弱的油灯,整个厅内显得很是昏暗。近日守夜的正是给贾琏等人带路的张小二。

    张小二点了一盏灯笼,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捂着嘴打哈欠,“唔,困死老子了,那帮没脸皮的,尽欺负老子。”

    “哐嘡。”一旁的椅子突然倒了下来。

    “娘呀。”张小二惊的一跳,躲着老远的柱子后面,瞄着那个发出声音的地方,磕磕巴巴道:“是哪位爷啊?”

    黑暗处无人应答。

    张小二壮着胆子往那边挪动了几步。

    “喵呜——”一只大黑猫从桌子上跑了下来。

    张小二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原来是大黑啊,吓死老子了。去厨房里捉老鼠去,没事来吓人,小心明天煮了你!”

    大黑猫可怜兮兮的跑了出去。

    “哼,大半夜的,连只鬼影子都没有,守什么夜啊。”

    张小二边抱怨着,边往后院走去。

    身后一串黑影从刚刚大黑猫出来的地方走了出来,手上的刀闪着锋芒。

    其中一人对着身后之人抱怨道:“怎么拦着我。”

    “他们警觉的很,莫要打草惊蛇。”

    “哼。”

    若是贾琏在此,肯定会发觉这几人的中原口音说的极为不地道,甚至带着浓浓的柔然口音。

    在这暗夜中,总有些人是睡不熟的,例如贾琏一行人。

    贾琏向来浅眠,特别是这暗夜之中藏着刀锋的声音,自是更加警醒。

    早在张小二被惊的时候,贾琏便已经清醒过来,轻轻的坐了起来,按着床边的青锋宝剑。

    果不其然,才片刻,便听到隔壁传来打斗的声音。伴随着一群人惊叫慌乱逃跑的声音。整个暗夜的宁静被刀光剑影所打破。

    朱奎和林托慌慌忙忙的进了房间,“公子,我们该怎么做?”

    贾琏摇了摇头,“这些人来路不明,莫要多事。”

    话音刚落,便听到走廊外传来叫声。虽是一瞬,贾琏却听出这是柔然人的声音。

    此时这种敏感的时候,能被柔然人盯上的,必然是朝中重要人物。

    林托常年行走四方,自然也听过柔然人的口音,咋然听到外面传来这声音,惊道:“公子,看来事情不简单。”

    贾琏面色清冷,皱了皱眉,“看来此次要多事了。去帮帮忙。”随即拿着青锋宝剑走了出去。

    “是。”二人得了吩咐,往门外冲去。

    此时黑衣人和之前守门的青衣侍卫已经打成一团。不过虽然黑衣人众多,却也没有在青衣侍卫的手上得到半点甜头。

    朱奎叹道:“好俊的功夫。”

    贾琏随手用剑挑着走廊里的黑衣人,随手之处,只听剑身相撞的铿锵声和剑入体内的闷声。

    青衣侍卫所守护的房间门窗已经尽毁,房间内没有灯光,只有窗外的月光洒入几点,隐约可见中间的圆桌旁坐着一个人,看不清容颜,却也让人觉得身姿清俊。那人似乎显得很是虚弱,扶着桌子,传出沉重的踹息声。

    外间的青衣侍卫已经被拖住,其中一个黑衣人趁着混乱想要接近房间,贾琏暗眸一沉,青锋宝剑已出。

    只听着闷哼一声,黑衣人已经倒地。

    贾琏趁着机会冲进房内。

    房里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味,却不同于普通的浓苦之味,反而是淡淡的清香。贾琏通识医理,自然知道这药味不是从药里散发出的,而是常年累月里用药后,药性已经倾入肌理中而发出的味道。

    看来此人有顽疾。

    “你是何人派来的。”那人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沉重,明显是个男子的声音。

    贾琏笑道:“兄台放心,我不是任何人派来的,只不过偶经此地,路见不平而已。”

    边说着边往前走进一步。

    “不许伤害我家主人。”话音刚落,青衣侍卫已经跃进房内,拿着剑指着贾琏。

    朱奎和林托拍了拍手,从门外走了进来,边道:“真是没良心,刚刚要不是咱们,你们主仆二人早就被剁成肉酱了。现在还对着我家公子刀剑相向,早知道就不管这闲事了。”

    林托边点着灯,边道:“闲事都管了,现在说什么也后悔了。”

    灯光一亮,房内瞬间通明了许多。

    贾琏等人这才看清楚桌边坐着的人。顾盼便妍,墨发白衣。肤色很白,白的有些近乎透明,却越发的显得眼眸深邃。 透着灯光,贾琏可以看到那眼眸闪着琉璃的光芒。

    柔然人?不对,应该是有着柔然血统的中原人!

    贾琏已经开始猜测着眼前之人的身份来。

    却听到对方道:“是你。”

    贾琏微惊,“你认得我?”

    那人弯着苍白的薄唇笑了一下,笑容透着冷意,“当年少年状元打马游街,何人不识?”

    虽是如此说,贾琏却并不十分相信。

    只听对方道:“留夏,放下剑,此人既是当朝状元自是不会与那些歹人一道的。”

    唤作留夏的后生方才放下了手中的剑,静静的退至自家主人身边。剑虽放下,眼中却依然透着戒备。

    白衣人咳嗽了几声,方才道:“本欲前往金陵会友,没想到被贼人盯上了,幸亏几位相助,日后定当相报。”

    林托单手托着腮部道:“奇了怪了,怎么就打劫你们,没打劫咱们了。”

    白衣人闻言,眼眸中暗光一闪即逝。

    贾琏挑起眉脚,淡笑道:“吾等轻衣减行,自然没有此番劫。”又对着白衣人道:“今日相遇,也是缘分。不知兄台大名,日后也能结交。”

    “郁争。”

    “原来是郁兄。这个姓氏可少见,看来郁兄非常人。”

    郁争淡笑,“见笑了。贾姓才是大姓,真正的世家大族。”虽是这么说,但是面色却丝毫看不出对世家大族的推崇,眼中反而带着丝丝的讥笑。

    贾琏也不点破,顺着话道:“都是萌祖上之德。反倒是郁兄人中龙凤,身边的这位青衣兄弟也是身手不凡,只怕非常人。

    留夏闻言手已经放在剑柄上。

    郁争轻轻咳嗽几声,方才讽刺道:“非常人?确实非常人!在下生来便有顽疾,不能行武,身子骨连常人都比不上,倒真是非常人了。”

    贾琏见状,方才一脸诚恳道:“贾某失言。”

    “无妨,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

    对方未有再交谈之意,贾琏亦无再深聊的打算,自是寒暄了几句,便双双告辞。

    如今驿站经此一劫难,自是不便再留,几人拿了行礼,牵了马,连夜往扬州方向行去。

    这半宿的折腾,终于平静了下来。驿站的管事们安抚着客人们继续入睡,又连夜拿着木板将破碎的门塞好。幸好那白衣公子和锦衣公子走的时候都留了银两,明日一早找几个上好的匠人将这从里到外整整都是搓搓有余的。

    远处,通往京都的官道上,听着一亮普通的马车。赶车的正是刚刚的青衣侍卫留夏。

    “主子,那些人往扬州去了,看来果真对咱们无不利。”

    车内传来声音,“哼,贾琏。看来四大家族中果然有后起之秀了,倒是有趣。”

    “需要属下安排人继续跟着吗?”

    “不必,早些赶路回京。”

    “是。”随着一身鞭子的响声,马车哐当当的在京道上行驶起来。

    元城外的官道上几匹骏马趁着夜色慢慢行走。

    林托有些不满的憋着嘴,道:“公子,那两人一看就古怪,你怎么不多问问。”

    贾琏淡笑道:“我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他到底是谁啊?”

    贾琏却未再言语。随即抬手扬鞭,马儿嘶鸣一声,撒蹄前行。

    另外二人见状,纷纷打马紧跟。

    马蹄声噔噔噔作响。

    黑夜中透着月色,贾琏的眼眸却透着清冷的暗光。随着嘴角的冷笑,更显得冷冽颤人。

    那人虽然极力掩藏,但是贾琏仍然从他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感觉,那是前世的自己也具备的,长期处于高位之上的王族中人才有的气质。天下间的王族众人不少见,有着柔然血统的中原人亦是不少,但是此人不仅是有着柔然血统的王族,而且他还姓郁。若是没记错,当今的忠顺亲王的生母便是柔然公主郁久闾氏。

    郁争,元帧!

    柔然人竟然开始对忠顺王动手,只怕这其中又另有隐情。难道东疆那边又会有新的变化?此时柔然太子刚殁,储君之争只怕不比边疆的战场平静多少。这忠顺王生母柔然公主又是如今柔然王的亲胞妹,这样看来,这其中倒是存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思及此事,贾琏心神一动。

    “林托,你先去邺城那边联系柔然那边的人,打探清楚柔然皇室与忠顺王之间的事情。”

    “是。”林托受命,马蹄未停,在岔路出调了个头。便消失在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三章搞定,亲们,以后更新为稳定的,请亲们支持哦

    ☆、第二十六章

    不管是朝堂的明争暗斗,还是边疆的刀光剑影,都与扬州的林府隔绝开来。在这片大宅里弥漫着弄弄的哀伤和沉闷的气息。

    下人们都踮着脚尖走路,生怕吵着自家主母的浅眠。

    贾敏的贴身大丫鬟端着药碗从房内走了出来,碗中还剩下半碗黑漆漆的药,散发着浓浓的苦气。

    林家内管事林耿皱着眉看了看碗中的药,“太太还是没用?”

    大丫头摇了摇头,“没呢,太太乏了,要歇着。”

    林忠长长的叹了口气,太太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这整日的困乏,只怕是油尽灯枯之兆。偏偏老爷前几日照顾太太,结果也倒下了,这可如何是好?

    “可是二管家在外面。”里面是贾敏虚弱的声音。

    “回太太话,是奴才林耿。”

    房内顿了一下,又传出话来,“林忠可回来了?琏儿可有来?”

    “这……”林耿犯了难。这京都一去一来的,怎么着也要月余的,这林忠估摸着还有个十来天才能到呢。“太太,林忠只得几天便回来了。”

    “嗯。”声音轻柔,又没了声响。

    大丫头偷偷抹了眼泪。

    林耿见状,叱责道:“哭什么哭,晦气得很。”

    小丫头这才被吓得收住了声音,声音带着哽咽,“太太这几日的一直交代着小姐和老爷的事情,我,我总是不踏实。”

    “不踏实也得忍着!”说完便往前院走去。

    前院此时也是一片萧瑟,林如海让人将原先幼子所玩的物件都收了起来,以免触景伤情。那棵幼子出生之日中下的小树也已经连根拔起,原先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小圈,圈里明显是被新土填埋过的。

    林如海这些日子也不好受。作为这个府上的掌权人,他不止要忍受丧子之痛,还要照顾宽慰病妻幼女,再加上这一大家子里里外外的也要招呼些,身子骨便越发的不行了。

    “老爷,您好生歇息歇息吧。”林耿担忧的问道。这连续这么多日子,都没有好生歇息过,便是铁打的,也难熬得住啊。

    林如海握着拳顶在唇边,忍着咳嗽了几声,“夫人如何了?”

    “太太现在药也不用了,整日里都念着小公子。今儿个小姐去请安,太太也没让开门。”想到大小姐瘦瘦弱弱的小摸样,林耿心里一阵酸涩。

    “她,不该如此的。”林如海何尝不知道贾敏心中所怨。玉儿自幼便身体不足,这些年来亦是一年到头离不开药。敏儿为了她废了些心思,难免忽略了儿子,如今儿子病逝,她有怨无处发,便都算在了玉儿身上了。只可惜她如今这般精神,自己多说无益,只得好生照顾玉儿,以免她伤心伤身。

    看着天际的灰白之色,林如海心里疲惫到了极致。常言道顶门立户,可自己连这独门都难支,不是最无用之人吗

    贾琏一行人到达扬州的时候,正是清晨。

    林府的下人刚刚开了大门洒扫门口的石狮子,两个青衣小厮看似还没有睡醒,打着哈欠。

    另外一个稍微胖一些的小厮伸着懒腰,“咱们府上什么时候会好啊,这几日里老爷夫人吃不好睡不好的,小姐又犯了几次病,这一府上的人跟着受罪。”

    “啪”的一声,说话的小厮后脑勺上狠狠的挨了一巴掌。

    “哎哟。”小厮受痛,痛呼出声。回过头刚要骂两句,便看到林耿黑沉沉的脸。

    小厮立马收了话,战战兢兢的哈着腰,“二,二管家。”

    “哼。”林耿背着手,沉着脸训斥道:“你们这些小子,这几日没管着你们,便越发的懒散了,一大早的就没个精神气,还在背后议论主子。今日不好好教训你们,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奴大欺主呢!”

    说话的小厮闻言,立马跪在地上,磕着头,“二管家,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你——”

    “林管家,别来无恙。”

    林耿训斥之话还未说出口,便听到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转过身来,便见到几步台阶之下,二人牵着骏马直立在大门前,其中一人一身墨绿色的白霏织丝锦衣,玉带束发,面若冠玉,眉目温笑。

    “琏,琏二爷?”虽然已经认出,林耿却仍然不敢相信,毕竟以京都到扬州的行程,这消息一去一来的,也不该这么快到的才对,况且也没见着林忠。

    似乎看出林耿的想法,贾琏笑道:“唯恐姑母久等,便先行一步了,林大管家估摸着还在路上。”

    “琏爷,奴才失礼了,快快进府,奴才这便让人去禀报老爷。”

    林府的摆设还是三年前的模样,就连厅里那个斗彩莲花瓷瓶都摆放在原位上。贾琏心里倒是对林如海这般的持家之道很是敬佩。林家财富之巨,比不亚于荣国府,但是能这么多年来始终如一,确实很是难得了。

    林耿引着贾琏入了座。朱奎自是不与贾琏同坐,只站在旁侧,就着下人手上的茶托牛饮了一口茶水。这几日倒是极其辛苦了。

    贾琏刚抿了一口茶,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到外检传来脚步声。这声音显得有些弱,贾琏抬头看去,便见到林如海穿着一身灰色缂丝长袍走了进来,脸色显得有些虚弱。

    “侄儿拜见姑父大人。”贾琏站起身子行了一礼。

    林如海虚扶一把,“贤侄不必多礼,一路上劳累了,先坐下再说吧。”

    二人方才坐下,林如海便叹了口气。

    “你能来的这般快,我亦是放心了。你姑母这些日子里精神极不好,时而念着小哥儿,一会又念着你。我是如何的劝也没有办法。昨儿个晚上闹了一宿,刚刚才歇下。她浅眠,估摸着还未到午时便又醒了的。”

    贾琏闻言,脸色有些沉重,“大夫如何说?”

    林如海摇了摇头,“说是心病,须得宽慰些。也只是开了几服药调理身子,至于病根,倒是不好除了。”

    “侄儿观姑父脸色亦是不佳,可也曾不适?”

    “我倒是无事,都是些小病痛,一时半会也不碍事。倒是你姑母,眼看着身子越发的不好了,心里念着娘家人,偏偏娘家又离得这般远,这才让林忠去报了消息了。”

    贾琏站起身子,对着林如海躬身行了一礼,言辞恳切道:“姑父爱重姑母之心,实令侄儿敬佩。”

    贾敏确实如林如海所说,还未到午时,便醒了过来,确切的说是半梦半醒。流着眼泪,说着胡话。

    一旁的老妈子和丫鬟们都小心翼翼的劝慰着,无奈贾敏充耳未闻。

    “姑母。”隔着帘子,贾琏轻轻的唤着病榻之上的贾敏。

    犹记得三年前初临异世,亦是在此地,隔着以面帘子,姑母关心询问,慈言慈语犹在耳旁,如今再见,却是如此场景,不得不令贾琏唏嘘。

    病榻上没有反应,只听得里间的小丫鬟轻声说:“太太,京都的琏二爷来看您了。”

    “姑母,侄儿来给您请安了。”贾琏再次道。

    “琏儿?”

    病榻上终于传来加冰虚弱的声音,细如蚊音。

    “姑母,是侄儿。”

    “呜呜呜,真是琏儿来看我了啊。”声音显得有些激动,“快扶我起来。”

    待一阵折腾后,贾敏终于面色清醒了些,靠坐在床上,墨色的发披散下来,细细看来,里间夹杂着几根银丝。

    “听你姑父说你很是出息,姑母亦是欣喜。”

    贾琏谦逊道:“亦是多亏了姑父姑母的栽培。”

    “你这孩子,便是这般谦逊有礼。倒是和你母亲一般的品性。”突然想到什么,语气又变得低沉起来,“我原是想着我的哥儿日后长大成人了,若是能像你这般的秉性,我亦是欢喜了,谁曾想他这么早早的便抛下我了……呜呜呜……”说着便又哭了起来。

    旁人忙拿着帕子擦着泪,一边又哄着。

    待贾敏情绪好些了,才又开口道:“让琏儿见笑了。”

    贾琏未语。只是站起身子,隔着帘子跪在贾敏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姑父姑母待侄儿如同亲儿,如今姑母受此磨难,侄儿亦是不忍。今日还望姑母受侄儿一拜,日后侄儿待姑父姑母如同爹娘一般对待,待幼妹如同亲手足一般。还望姑母能够宽心,能让幼弟安心。姑父待姑母意重,表妹亦是一片孝心,姑母更应该宽心养身。”

    “可是哥儿还那般小,都是我没有顾着他。若是能细心一点,那点风寒如何能夺走我的小哥儿啊……”

    “天之有命,自是已定。幼弟虽走,却得姑母如此牵挂,亦是感天动地。侄儿常闻西方之神佛怜悯众生,弱者离开凡间,必定入西方极乐之界。他日幼弟再来人间,必定与姑母再续母子之情。”

    “他还会回来吗?”贾敏哄着眼睛,颜色急切的问道。

    贾琏点了点头,“会的。姑母在凡间之爱,必定会让他再回来的。”

    贾敏闻言,紧紧的咬着唇瓣,红肿的眼眸再次泛酸,晶莹的泪珠一滴滴落下,忍了片刻,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琏儿……呜呜……我的孩子,哥儿啊……”

    门外,林如海听着屋内传出的一阵阵哭声,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这些日子敏儿从未如此哭出来,郁结于心,如今能这般自在,想来日后定会慢慢好起来吧。

    “:

    ☆、第二十七章

    贾敏经过这般发泄出来,身子里面的郁气竟是去了大半。身子骨虽然还是那般孱弱,但好在能勉强近些汤水,日后也能好生将养了。

    这几日里黛玉的奶嬷嬷领着黛玉来给贾敏请了几次安。贾敏虽没有再打骂走,但是到底不想见面,便隔着一扇门受了礼。

    这日黛玉又照着惯例来给贾敏请安,满心期盼的往里面递了话,不多时便见到自家母亲身边伺候的老嫫嫫摇着头走了出来。

    老嫫嫫摇着头,满脸为难道,“夫人说让大姑娘回去好生念书吧,她这几日身子不好,恐过了病气了。”声音再没有往日的那般慈爱。

    自古幼子幼女,哪个不想得到父母之爱,只可惜贾敏对黛玉的这份母女之爱里参杂了对幼子的自责,这份心结只怕一时难解。

    贾琏站在院子里,看着那瘦小的身子在听到里面的拒见之语后便低下了小脑袋,显得极为低落。随后又听到她细若蚊丝的声音道:“那嫫嫫你替我告诉母亲,今儿个我学会作诗了,贾先生还夸赞我了。”

    那老嫫嫫脸色有些动容,又往里面瞧了瞧,最终点了点头,然后回屋关上了门。

    奶妈子牵着黛玉的小手,慢慢的往黛玉的院子方向走去。

    那一老一幼的身影,显得极其的落寞。

    “玉儿是个极聪慧的孩子。”

    林如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贾琏回过头,便见到林如海依旧是一身灰色的常服,脸上带着愧疚之意。只听他道:“自从有了幼子,我和夫人便对她疏忽了,这孩子倒是从未怨言,后来你高中的消息传来,夫人常常念着日后幼子要像你这般智慧,才高。她便也记下了。五岁的时候便央求我给他寻了个夫子,很是刻苦。”

    说完又叹了口气,“哎……可惜哥儿走了,夫人心里有愧,连玉儿都不敢见了。”

    贾琏抿着唇,“姑母此乃心结。”

    林如海望着黛玉离开的方向,半响方才声音低沉道:“她现在这般心情,已是十分难得,我不敢再劝她,只能暂时委屈玉儿了。”

    对于林黛玉小姑娘的印象,贾琏最初的印象是一个琉璃一般晶莹脆弱的小娃娃。如今才隔了三年了,圆润润的小脸已出落成微尖的下巴,瘦削的面颊。年纪虽不大,却难得的通情理。她是这个世间第一个叫自己哥哥的人,甚至比迎春还早,在情感上,也是想回护的。如今见姑父古母这般委屈了这孩子,心里不免有些沉。幼子虽怜,幼女无辜!

    这两日贾敏依然拒绝见黛玉,但是黛玉每日里坚持继续给贾敏请安,隔着一扇门,母女之间便入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围墙一般。

    贾琏不时的也会劝慰贾敏,不过这几日京都不断传来的消息,让他亦是有些措手不及。

    林府的厢房中,贾琏站在打开的窗户前,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突然,天际一抹乌云遮月,再无光明。

    门敲了三声。“主子。”

    是朱奎的声音。

    贾琏未回头。“进来。”

    朱奎面色有些沉重,快步走至贾琏身后,将手中的信件呈上。“那边说王子腾路上遭遇柔然人突袭,受了伤。柔然那边传话指明让忠顺王和谈。”

    贾琏暗眸一闪,眉头紧蹙,转身接过信纸。

    待静静看完信上的内容,忍不住将纸张揉的粉碎,面色暗沉,“那王子腾怎会如此无用,皇上难不成真信了?”

    “皇上亲自去了王府探望,确实伤的不轻。”

    “哼。”贾琏轻哼,眼眸微眯,“若是没猜错,他也得了柔然那边的消息了。”

    若是没猜错,他此举怕是得了柔然部落的某一支夺位势力安排了。

    朱奎难得的有些着急,平凡宽厚的脸上也多了几条线条,“那公子打算如何?”

    “我——”话未出口,便听到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声,接着一阵脚步声过去,便又恢复了平静。

    贾琏快步走至门前打开门,只见院外果然比平日里亮通许多。贾琏伸手抓住一个守夜的小厮道:“发生了何事?”

    小厮回道:“刚刚大姑娘那边说是不好,老爷让人去请了大夫了。现在药都喂不下去了。”

    “这是何故,早上不是好好的吗?”

    小厮见贾琏脸色微变,心里有些害怕,忙回道:“听,听说是生来便带了疾。大夫都说不好治。”

    想到早上那个落寞的小身影,贾琏心里沉了沉。上天对自己不公,偏偏也对一个孩子也这般不公。果真可恶至极!

    想到这里,贾琏进屋拿了外袍披上,便往院门走去。

    边走边吩咐:“去起了院门。”

    小厮木讷,“可是这般晚了……”

    贾琏温眸变寒,小厮吓得忙应声:“额,小的这边去,爷您稍等。”

    贾琏来到黛玉的屋子时,里面乱糟糟的。穿着花褂子的奶妈子坐在地上,旁边喊着的灰衣嫫嫫是贾敏的贴身嫫嫫。

    那老嫫嫫嘴里念叨着什么,杂杂的,听不真切。

    林如海正和大夫说着话,只见那大夫摇了摇头,林如海便红了眼,脸色如灰。

    “姑父。”

    “琏儿,你来了。”林如海擦了擦眼角。“这般晚了,怎么不歇息。”

    “听说妹妹病了,我来看看。”

    林如海摇了摇头,向内间指去。隔着一道纱帐,隐约可见里间的榻上躺着的娇小人儿。

    “都是生来带着疾。有告人给她开了药,她每日服着倒也见好。没想到近日奶娘没察,她自己偷偷多用了些,反倒是引发了旧疾了。”

    “什么药?”

    贾琏颇识医理。按理说给这般小的孩子开的药的药性很是温和,便是多吃了,也不该有如此反应的。

    “是人参养荣丸。当年她出生的时候,气血不足,请了很多名医开药都不管用,后来来了一个道人,看起来很是高深,说了这个方子后就离开了。后来请了大夫来确认,都说这方子开的急妙。没想到吃了颗后,倒是真的管用了。”

    “让侄儿看看这药。”

    林如海微惊,“看这作甚?”

    贾琏道:“侄儿亦通医理。”

    虽不信贾琏的医理比大夫更加高明,不过林如海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毕竟这位侄儿曾经让所有人都惊喜过。

    得了林如海的吩咐,林耿亲自去了药房拿黛玉的方子,还有黛玉平日里吃的人生养荣丸。

    贾琏转身见内间躺着的林黛玉,心里生了疑虑,便是不足之症,顶多也是较常人羸弱些,怎么会多吃了点补药便这般厉害。

    “琏爷,这边是姑娘平日里吃的药和方子,您看看。”

    林耿将手中装着药和方子的木盒子呈到贾琏面前。之间里面的药丸黑漆漆的,花生米粒般大小,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是野莲。”贾琏心里已然明了。

    林如海惊道:“野莲?那是何物?”

    “这种药并不常见,因为其形其色其味平日与甘荷相似,所以常被误作补药。

    “这药方中确实有甘荷一味,不过用量极少。”

    贾琏摇摇头,“这野莲乃是性凉之物,若是体热之人用了,自是大好。但是表妹的身子乃是不足,天性忌凉。若是用了此物,那便是大忌。这药方中用量极少,所以平日里也不会察觉,但是到了日后,只怕难以成年。”说到后面,贾琏的面色已然泛着青色。

    到底是何人对一个这般年幼的孩子下毒手,果真是其心可诛。

    “什么?!”林如海大惊,他一直认为是因为孩子是因为天生不足,所以才会调理不好,他虽有心爱护,但是亦是难以抱希望长久。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有人故意为之,到底是谁对自己的孩子下毒手,是朝廷中的政敌?但是自己已经退出来了,再不管那些事情,他们犯不着对自己的女儿下手。难道是江南中的某股势力?到底是谁?!

    想到这里,看着黛玉痛苦的模样,林如海心痛如刀绞。这是自己的长女,承载了自己最初的希望,如今又是自己唯一的孩子,以敏儿的身子,也许这孩子便是自己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了,难道也要这样离开自己吗?

    “琏儿,你可有办法?”林如海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毕竟贾琏能够找出病源,说明他的医术比一般的大夫高明许多。

    贾琏摇了摇头,浇灭了林如海的希望。

    虽不忍心,但是贾琏亦是不敢十分把握,当年和师傅学艺之际,自己主要所学乃是兵法谋略,医术上也只是平日里闲暇的时候看了看,到底没有精通。像林黛玉这般的身子受了这么重的伤害,想要完全把握,贾琏亦是不敢。这是第一次,贾琏深深感受到了无力感,若是自己的鬼才师弟南平子在,必定有万全把握了。可惜根本便不是一个世界。

    不过……倒是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姑父,兴许有一丝希望,只不过侄儿亦是没有把握。”

    林如海闻言,脸上现出一丝惊喜,“什么办法?只要有一丁点希望,我又如何能放弃?为人父者,不能护卫幼子幼女,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贾琏点点头,眼睑垂了下来,遮住了黑眸中的点点担忧。他不想看到林家出事,不想他们难逃命运的折磨,已经失了幼子的他们,若是再失去这唯一的女儿,兴许,便真的垮了。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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