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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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情结姐妹篇:剎那芳华 作者:十世

    第5节

    柳冥道:「我刚才在河边看见远处有渔船,附近必有农家或渔村。师兄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找辆马车来。」

    柳逸舟道:「好。小心一点,别与人起冲突。」

    柳冥轻轻一笑:「你还当我小孩子呐。」说完出了门去。

    柳逸舟看着他俊美轻盈的背影,恍然发觉,他的冥儿已经长大了。

    下午柳冥弄来了一辆简陋的单辕马车,把那个昏迷不醒的人扔到车尾,让师兄坐在车里,自己跳上前座,赶起那匹老马慢慢起步。

    他们刚刚离开一会儿,一队人马蹄声霍霍的奔到猎屋前。为首那人眼光一闪,道:「净云,进去看看。」

    白净云掠进屋里仔细检查了一番,出来道:「是他们。看来刚离开不久。」

    马背上那人正是安肃武。他眯起眼,手紧紧攥住马缰,沉声道:「追!」

    柳冥驾着马车一路向西走,傍晚的时候找到一个小村庄落脚。现在柳逸舟身体不好,他还给自己捡了一个麻烦,实在走不快。

    找了户农家借宿。乡下人房间少,只给他们腾出一间通房。柳冥把那人搬到床上,摸摸他的脉,喃喃道:「差不多该醒了。」掏出银针扎下去,片刻之后那人果然悠悠转醒。

    柳冥看着他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忽然心中一动,盯着他慢慢睁开眼,只见一双深邃如墨的眸子缓缓转动。

    柳冥有种熟悉感,道:「你、你……」

    那人迷茫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坐着的柳逸舟,撑起身子要坐起来,谁知一个不稳又倒下去。

    那人揉了揉头,问道:「你们是谁?」

    柳冥愣了一瞬,问道:「你又是谁?」

    「我?」那人思索片刻,忽然低低一笑:「我是风情。」

    眼波流转,如皎皎明月,又似浩浩晴空,千般妩媚,万般风情,都在这一笑间刹那流转。草屋陋室,也彷佛一下蓬荜生辉起来。

    「风情?好名字。」柳冥冷道:「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怎么受伤倒在河边的?」

    风情茫然地望着他:「我受伤了?谁敢伤我?我……」他忽然住口,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服饰,扯了扯衣角不说话。

    「你不记得了?」

    风情沉默。

    柳冥冷冷道:「那你还记得什么?」

    风情蹙眉:「你是在审我吗?」

    柳冥反一挑眉:「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就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也没有这个资格。」风情轻哼一声,撇过头去。

    「那好,我不问了。你记得怎样不记得又怎样,反正都不关我的事。现在你已经醒了,请自便吧。」

    风情微微一愣,咬唇不语。

    柳逸舟扯扯柳冥:「我们出去找点吃的。」

    「好。」

    二人出了偏房,柳逸舟道:「那人来路不明,你心里可有打算?」

    「管他做什么?反正人也活过来了,不干咱们的事了。」

    柳逸舟细细看着柳冥,道:「你认得他?」

    「怎么会?师兄为何这么问?」

    「你刚才看着他的眼神……」柳逸舟想起刚才柳冥看见风情昏沉初醒时的神态,分明有些不对。

    「哦。」柳冥轻轻应了一声,状似无所谓地道:「只是觉得有些眼熟罢了,认错人了。」

    说着来到后院的厨房,正遇上那户农嫂。柳冥塞给她一锭碎银,让她宰了一只鸡,整治一桌好饭。

    柳逸舟见他不想再谈那个话题,也不再问。二人回到屋里,风情仍呆呆坐在床头。

    「喂!你还不走?」

    柳冥话一出口,把柳逸舟吓了一跳。哪里有这么急赶人走的?

    风情也微微吃惊,眸中闪过一丝恼色。但他很快平静下来,起身道:「多谢你救了我。」

    「我也不是真心想救你,只是对你身上的伤感兴趣罢了。」柳冥冷漠地道。

    风情惊异地睁大眼,显然没想到他说话如此直接,竟有片刻不知所措。

    柳逸舟道:「冥儿,救人救到底。你何不帮风公子把身上的伤都治好了再说呢?」

    「救他有什么意思,他又不领情。」柳冥小声嘀咕。

    风情尴尬道:「刚才是在下失礼了,很抱歉。请问恩公贵姓大名,风情来日必有重报。」

    柳冥略有不耐地道:「报答就不用了。多余的话也不必多说。」

    柳逸舟无奈地扯扯他,对风情微笑道:「在下柳逸舟。这是我师弟柳冥。他说话一贯如此,你别介意。」

    风情应了一声,看了柳冥一眼。见这少年神色冷淡,周围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拒绝之意。他虽不宜久留,但还有许多事没搞清楚,可是看着少年这个样子又觉得难以问出口。

    忽然,一阵咕噜噜的奇怪声音在房间响起。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视线都停留在风情的腹部。风情一下子脸孔飞红。

    柳逸舟微微一笑,道:「风公子不如和我们一起用饭,待明日再做打算吧。」

    这倒正好是个台阶。柳冥对他师兄的话一向言听计从,也没什么反应,风情便就势应了下来。

    其实他自己也正茫然得很,不明白为何自己一觉醒来竟出现在这个地方,而且还受了伤。谁会伤他呢?

    他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对柳氏师兄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现在身无长物,又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倒不如先跟着他们,再做打算。

    第八章

    三人一起用了晚膳。柳冥让那农户又给风情打扫出一间偏房,打发他去睡了,然后搂着师兄躺在土炕上,帮他按摩腰背。

    「师兄,那个人古怪得很,明天打发他走了,咱们自己上路。等回了谷里,我好好帮你安胎。」

    柳冥第一次做父亲,而且还是他和师兄的孩子,心中的喜悦无法言表,只盼着赶紧回到谷里,守在师兄身边再也不离开。

    柳逸舟道:「那风公子你不管他了吗?你不是对他身上的伤和毒感兴趣?」

    「那也比不得师兄重要。」柳冥道:「他身上的散功之症不稀奇,就是毒有些古怪。可是现在我也没有工夫研究那个。看他情形也死不了,不如让他自己去找求治之法。」

    柳逸舟对他冷漠凉薄的性格十分了解,此时不免有些感慨,不知这算不算他教育失败?

    柳冥却不知他想的这些,只是自己一人在喜孜孜的。

    风情一人躺在农舍后面的偏房里,心里也是起伏难安。有些事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心里更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想不明白问题在哪。

    他打好主意,明天一早一定要放缓态度,好好和那两个人打听清楚。那年纪小的性格有些冷漠,不好亲近,年长那人倒还讲理,还是和他攀谈的便好。

    他虽是这么盘算,却不知人算不如天算。天明之时,已是翻天覆地。他怎能知道,他的命运,已和那个冷漠的少年牵在一起,再也纠缠难解……

    雨细细密密地下着,秋意寒凉,深山里一片凄绿,雨雾让人的视线模糊一片。

    风情浑身湿透,身上满是泥泞,狼狈不堪。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一直跟在那个苍然孤单的身影之后,只觉此时自己的心魂都被那个身影吸引住了,无法放下。

    他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如此绝望,如此愤怒,却又如此执着。他有些好奇,不知那个高傲的少年接下来会如何。为此他的双脚虽已麻木,每一步踩下都是一团冷寒,但他仍然坚持跟在少年的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身影越发举步维艰,突然一个踉跄,扑倒在地。翠绿的衣衫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和漆黑的发混成一体。

    风情迟疑地想走过去,却又知道那人很快就会再次爬起,然后继续前行。

    一道闪电划过,雨点比刚才更大,劈里啪啦地落下。风情透过模糊的视线,果然看见那人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茫然前行。风情想追上他,可不知为何,想起他绝望凄厉的神情,竟不敢靠近。

    忽然,那人一个失足,身子一歪,滚落了下去。风情一惊,忙跟过去,才发现下面是个山坡。

    柳冥躺在雨里、泥里,浑身酸重,再也无法挪动一步。他努力眯起双眼,却只看见凄迷的天空,灰暗的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只一夜之间,一切都曾拥有,却又很快失去了?我不甘心!不甘心!

    柳冥蜷缩起身体,紧紧握住双拳,肆意地躺在雨泥之中。

    「你没事吧?」一个低低哑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丝不安和担忧。

    柳冥微微睁开眼,细长清秀的眸子透露出冷漠的锐利和冰凉。「你干么跟着我?」

    风情浑身都已湿透,头上的发簪也不知落到何处,披头散发地站在那里望着他,眉宇微蹙,脸色苍白,道「你想去哪里?」

    柳冥冷道:「我问你干么跟着我!?」

    风情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跟着他,只是看到这少年伤心欲绝的模样,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知不觉就那样痴痴跟着他。而且他隐约觉得这个少年很熟悉,跟着他能弄明白一些事情。

    柳冥见他不说话,也不再理他,把头埋进双臂中,侧身蜷缩起来。

    风情在旁坐了片刻,感觉一阵一阵的寒意袭来,低声道:「起来,我们找个地方避雨吧。」

    雨声太大,把他的声音打得七零八落。见柳冥没有反应,他提高声音道:「你这个样子,怎么去找你师兄!?」

    柳冥豁然抬起头来。

    风情被他的眼神一刺,彷佛挨了一剑。

    柳冥挣扎地站起身来,风情慌忙跟在他身后,叫道:「喂,你去哪?」

    柳冥没有理他,继续前行。风情咬了咬牙,抬起酸涩的双腿,再次跟在他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在灰暗的天色下又不知行了多久,终于看到一处破败的庙宇。柳冥走了进去,风情跟在后面。

    破庙里到处都是灰尘,雨天中散发出浓重的霉味。柳冥面无表情地走到案桌前,抽出腰间的长剑劈碎长桌,摸出怀里油布包裹的火石,在角落里点起火来。

    风情抱着自己直打哆嗦,抖着嘴唇学着柳冥的样子,脱下湿透的外衣,举在火堆边烘烤。

    「哈啾……」风情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见柳冥直勾勾地望着火堆,没有丝毫反应,不由皱了皱眉,道:「喂,你还好吧?」

    柳冥仍然对他不理不睬。风情有些生气,也不再说话。二人沉默地看着火堆,听着屋外不停的大雨。

    衣服半干半湿,风情内力不足,只觉身上忽冷忽热,过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却睡得极不踏实。清晨发生的事太过突然,让人措手不及。那些人的手段,也委实狠辣。

    因为昨夜一直心里有事,风情睡也睡不踏实,兼之身上的伤也不好,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天色还没亮的时候,听见旁边那屋有声音,他便披上衣服出去,原来是那个叫柳冥的少年要上山采药。

    「这么早去采药?」

    柳冥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师兄身上的伤还未好,白天要赶路,现在上山正好。」

    风情迟疑了一下,道:「我和你一起去吧。」他左右留在这里也睡不着,而且这柳冥似乎医术不错,他也想问问自己的情况。

    柳冥从农舍屋后找了一个竹篓背到背上,无所谓地道:「随你。」

    风情就这样和他上了山。

    那柳冥轻功卓绝,他跟起来十分吃力。虽然他的步法精妙,却没什么内力,何况又是山路,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好在柳冥不时会停下来寻些药草,虽不是刻意,却足以让风情跟上他的脚步。

    「这个。」柳冥忽然递过来一株草药,对他道:「可以帮助你解毒,好好看看,见到了就采。」

    「哦,好。」风情没想到他会忽然和自己说话,下意识地接过那草。过了片刻才想起,问道:「你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毒吗?」

    「不知道。昨天没细看。」

    柳冥直率的回答让他差点噎住,顿了顿道:「可是我身上没什么感觉啊。就是胸口有点疼。」

    「毒是慢性的,暂时要不了你的命。不过你的内伤和散功之状厉害点。」

    「散功?」风情迟疑道:「我的散功之状很厉害吗?」

    「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不知道?」

    「我的内力并不高。若是散功,应该不会这么厉害……」

    柳冥似乎奇怪地看他一眼,那眼神极淡。

    「怎么?」风情有些不安。

    柳冥不再说话,只是继续采药。风情听说那草对治身上的毒有好处,便也低下头细细寻找。

    二人在山间转悠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渐渐亮白。风情无意中从半山腰望去,忽然浑身一震,失声惊道:「怎么回事!?」

    柳冥顺着他的目光向山脚下望去,登时脸色大变,扔下竹篓飞快地向山下掠去。只见山脚下那村庄的地方,竟升起了熊熊火焰,燎烟直冒云霄。

    整个村落已没有一个活口。昨日还和乐融融、日出而作、日暮而歇的村庄,此时只剩下满地烧焦的尸体和满目狼藉。

    风情赶回村子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正当他茫然无措的时候,便看见柳冥风一般冲进昨日留宿的农家。

    「师兄──师兄!」

    柳冥势若疯虎般冲进尚未熄灭的烈火之中,风情根本抓不住他。

    天空乌云滚滚,似乎也在为这幕人间惨状而悲恸。

    师兄不知去向,村子里也烧成一把灰烬。柳冥失魂落魄地游走在山间,风情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此时在破庙里睡着了,后半夜倒也睡得深沉。

    太阳初上,暖洋洋的阳光照进来时,风情正睡得舒服。忽然有人踹了他一脚,登时一头滚到地上,醒了过来。

    「谁!」

    风情又惊又怒,翻身坐起,却见柳冥冷冰冰地站在他面前,道:「要跟着我就起来,不然就继续睡。我要上路了。」

    风情一惊,慌忙爬起来。

    柳冥熄了篝火,举步出了破庙。风情饥肠辘辘,却不敢多说,紧紧跟着他。

    二人从昨日清晨开始至今滴水未进,柳冥好似没什么反应,风情却开始觉得身上发虚。尤其昨天又淋了一天的雨,此时有些昏昏沉沉。

    他觉得柳冥和昨天不大一样了,不像昨天那么浑浑噩噩,胡乱前行,而是向着东边的方向直走。

    「我们去哪儿?」风情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哑。

    柳冥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丢给他。

    风情接过一看,是枚药丸。他略感诧异,还未开口,柳冥冷冰冰地道:「吃了它。」

    风情拿着不动。柳冥见他迟疑,突然哼了一声,转身前行。

    风情忙仰头将药丸吞下,急跟上去,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吃了。」

    柳冥没有理他。风情便有些彷徨,只有更加跟紧他。

    那药丸似是包了一层糖浆,吃到嘴里并不如何苦涩,咽下去后,只觉腹中暖暖,身上有些发热,不适之感轻了许多。

    走了两个时辰,日上三竿,风情几近虚脱时,终于看见前方有个小镇。

    二人走进小镇,不由引人侧目。实在是二人太过狼狈,浑身泥泞,狼狈之极。

    风情有些尴尬,不敢抬头。柳冥却无所畏惧,泰然自若地进了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

    店小二打量二人一眼,还未说话,柳冥已抬抬手,一锭银子扔了过去。

    「一间上房,一桶热水,一桌好菜。」柳冥说完抬腿向楼上迈,忽然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风情,道:「要两桶热水。」

    小二热情地高声道:「没问题。两位客官请随我来。」

    上房不大,放不下两桶热水,只能一个一个来。

    风情觉得身上脏兮兮,好似有无数虫子在咬,眼见着热水备好,不由双目流露出极度渴望的神色。不过他现在寄人篱下,还知道克制。

    柳冥看了看他,道:「你先洗吧。我去外面买点东西。」

    风情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淡淡,不知在想什么,暗想这少年年纪轻轻,却怎地如此心重。等柳冥出去,他便连忙脱了衣服,跳进浴桶,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柳冥很快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包袱,见风情还泡在浴桶里,便抽出几件衣物挂到屏风上,淡淡道:「我去买了两身衣服,洗完后换上吧。」

    风情没想到柳冥回来得这么快,自己也是泡得太舒服了,竟忘了时辰。他见柳冥去买新衣物还给自己带了一身,不由又是感激又是赞叹他心细。只是见柳冥在桌边坐下,却有些尴尬。他从未在外人面前赤身裸体过,一时不好意思起身。

    柳冥见他没有动作,皱眉催道:「水都凉了,快出来。我还要洗呢。」

    风情心想都是男人,那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便抬脚迈了出来。

    柳冥虽面对着门口,却用余光仔细扫了一眼那颀长赤裸的身躯。

    风情没有发觉,只是抖开新衣,见柳冥十分心细,连内衣亵裤都一起买了,便一件件穿好。正在披衣时,忽觉脖后一暖,有只手帮他撩起了长发。

    他吓了一跳,回头望去,见柳冥正站在他身后,帮他擦拭头发。

    风情皱了皱眉,觉得这姿势好似暧昧了些。柳冥却泰然自若,道:「你的头发很黑亮啊。」

    风情向他身后看了一眼,撇嘴道:「你的头发才是漂亮,连女子都比不上。」

    柳冥顿了顿,没有说话。

    风情穿好衣,正好店小二上来送吃食,又重新换了一桶新热水。

    柳冥淡淡道:「你先用饭吧。我洗澡。」

    「……好。」风情觉得自己先吃饭似乎有些不合适,但只是迟疑了一下,还是听从了柳冥的意思。他早已饥肠辘辘,在桌边坐下便等不及地狼吞虎咽起来。只是虽然吃得急促,动作却十分优雅。

    待他吃饱后,柳冥那边也沐浴完毕,风情转过脸去,正好望见那出浴之人。修长而略为单薄的少年身材,纤细完美的比例,苍白细腻的肌肤,只是上面竟布满了不少疤痕……

    风情一时有些怔愣,忽然感觉眼前人有种熟悉而又陌生的独特……魅力,竟让他怦然心动起来。

    风情心下大惊,连忙别过脸去。他想起刚才少年帮他擦发,好似身高比自己还矮了几分,却为何总有种错觉,彷佛这个少年高高在上,需要仰视。那种从容泰然的风度,宛如一个天生的上位者。

    柳冥那边已经穿好衣物,将换下的泥泞绿衫仔细收好,并未丢弃。

    他走到桌边,风情给他留着饭菜,他也不嫌凉,就着吃了,反而风情有些不好意思让他吃自己的残羹剩饭。只是柳冥没说什么,他也不多嘴。

    这日二人在客栈里歇了。柳冥下午又出去买了一堆东西,回来就瓶瓶罐罐地鼓捣。

    「好了,过来。」

    风情知他大概在弄易容的东西,默默地过去坐下。柳冥上来就在他脸上抹了起来。

    风情似乎有些不大情愿,紧皱着眉头。

    柳冥看出他的心思,道:「给你下毒之人你心里没谱吧?你长得这样扎眼,不想被仇家找到,就改下容貌。不然太惹人瞩目了。」

    风情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

    柳冥给他易容完,房间里也没镜子之类,风情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心下有些气闷。

    柳冥给自己也简单易容了一番。风情见他妙手几下,便「面目全非」,变成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不由佩服他手艺高明。又摸摸自己的脸,不知自己现在是何模样。

    晚上柳冥睡床,将风情赶到地上打地铺。风情现在身无分文,拿人手短,只好在地上蜷了一夜。

    第二天天还没亮风情就被柳冥叫了起来,趁着天色未明,店小二迷迷糊糊地还在打瞌睡,没注意他们的容貌,结了银子走了。

    柳冥在镇上买了匹马,对风情道:「我银子不够,只能买一匹。」说着盯着他不语。

    风情脸色僵硬,过了半晌道:「你骑马,我在后面跟着。」

    「你跟得上吗?」

    风情苦笑:「跟不上也要跟。」

    柳冥翻身跃上马背,冲他伸出手:「上来。」

    风情诧异地看着他。

    柳冥挑挑眉:「怎么?真想在马屁股后面跟着跑?」

    旭日初升的阳光照在柳冥身后,散发出金色的光芒。他高高地坐在马背上,淡淡地挑着眉,清秀俊美的容颜一刹那彷佛是位嘲笑世人的神只,狭长的清目透出那种漫不在乎的神色,遥不可及,却散发着独特的魅力,让人更加狂热地想要接近。

    风情心中一热,眯了眯眼,握住他的手,一个翻身上了马背,坐在他身后。

    二人一路仍然向东行。过了大半个时辰,风情忍不住问道:「我们去哪?」

    柳冥不紧不慢地驾驭着马,淡淡道:「晋城。」

    风情心中一动,道:「你师兄在那里?」

    柳冥握缰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师兄在哪里,但他知道掳走师兄的人,一定是晋城瑞王──安肃武!

    风情坐在后面,看不见他的表情,道:「那你打算怎么救他?那伙人看来势力强大,不是易与之辈。你一个人单枪匹马……」

    「不是还有你吗?」柳冥打断他。

    风情愣了一愣,身子向前探去,望着柳冥的侧首道:「你是认真的?我一中毒散功之人,能帮上你什么忙?」

    柳冥侧首回望着他,慢悠悠地道:「毒,我会帮你解。散功之状,只能靠你自己了。不过我想以你风教主的本事,帮我点小忙以还救命之恩,还是能做到的吧。」

    风情愣住,眸中闪过迷茫之色,过了半晌才道:「你是什么意思?」

    柳冥一直盯着他,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不由心中也是一愣,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风教主此时就不要装了。你我二人『情分』不一般,你以为瞒得了我吗?」他说话时手中一直暗扣银针,只要对方稍有不对,立即就制服他于马背之上。

    谁知风情还是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道:「你知道我的出身?可是为何管我叫教主?你说我们情分不一般,难道我以前就认识你了?」他眉宇微蹙,似在用力回忆。

    柳冥皱眉:「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风情懊恼地道:「我真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你了。要不你告诉我,说不定我能想起来。」

    「那其它事呢?」

    「什么事?」

    柳冥神色冷了冷:「比如你的身世。你还记得你是什么人吗?」

    「当然记得。我是……」风情突然住嘴,警惕地望着柳冥,道:「你以为我是谁?」

    柳冥冷笑:「难道你不是神冥教的教主风天翼?」

    风情看了他半晌,道:「风天翼是谁?我承认我是神冥教的人,但我不是风天翼,也不是什么教主……你为何这么说?」

    柳冥冷冷盯着他:「你还想不承认?」

    风情皱眉,有些不耐地道:「有什么不承认的。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教主,也不叫风天翼。再说我只有十五岁,神功未成,如何能做教主?」

    柳冥猛然勒住马缰,回头直直地盯着风情。

    风情被他盯得心里发毛,道:「你看什么?」

    柳冥突然拉着他跳下马背,冲向前方树林中的小溪,将他一把按到溪边,撩起清水往他脸上揉去。

    「喂喂,你做什么?呜呜……」

    风情被他强迫地洗净脸上的易容之物。然后柳冥猛地按住他的脑袋对着水面,喝道:「你自己瞧瞧,你看看自己多少岁?」

    风情又气又怒,心里正莫名其妙。但奈何他此时的功力打不过柳冥,只好由着他发飙。

    他被迫低下头看着水中的倒影,心中忿忿,初时根本没有注意,但过了片刻,水面渐渐平静,清晰地映出自己的容颜,他凝神一看,不由呆住。

    水面上的人斜眉修长,英气而不失淡雅,一双黑眸深邃流转,鼻梁挺直,唯红唇略显坚毅之色。这张脸棱角分明,哪里是一十五岁的少年容颜,分明是一俊美风流的成年男子形象。

    风情趴在溪边,面色苍白,心中冰凉。

    这是他,却又不是他。他明明记得上一次照镜,自己还是个少年模样,怎么突然眨眼之间,便成年了?难怪这几日他总觉得哪里古怪,原来是自己不论身高还是体型,都比从前成长不少。

    柳冥见他跪在溪边半天不说话,倒有些后悔自己鲁莽了。

    这人本来中的毒就离奇,散功之状更是罕有,自己这帖猛药下得狠了,万一把人激出什么毛病,反而得不偿失。

    「风情,你还好吧?」

    风情一时没有反应。柳冥无法,只好陪他在溪边坐下,等他冷静下来。

    如此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风情终于动了动,艰涩地道:「你说……有没有什么药能让人一夜之间长大十岁呢?」

    柳冥淡淡道:「这种药我没听说过。不过,我却知道有些药能一夜之间让人忘记过去。」

    风情震了震,骇然望着他:「你是说我……」

    柳冥道:「那我不知道。不过看你脉象,还有骨骼经脉,不是突然长大了的情况。最大的可能是你因为散功,忘记了中间一段记忆。」

    风情默然片刻,慢慢起身,扫干净衣服下摆,道:「走吧。」

    柳冥看着他。

    风情淡淡道:「你不是要去晋城吗?我陪你去。」

    二人重新启程。柳冥给风情再次易了容。

    风情一路没有说话,柳冥也没主动搭理他,不过心里却在琢磨这件事。

    他此刻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也许这风情真不是风天翼。他在神冥教也住了些日子,知道风天翼生来便是教中少主,没听说他曾叫过什么「风情」。而且风情的神情不似作假,显然他并不认为自己与那个「风天翼」有什么关系。

    难道真是自己搞错了?

    他当初与风天翼虽有肌肤之亲,实际上却并不如何亲密。当时他在河边「捡」到风情时,见风情身上的衣物与风天翼极其相似,而且昨日出浴时,那矫健却又不失风流的身材,也勾起了柳冥对风天翼的回忆。

    不过这世上相似之人多了,可能真是自己错了。

    柳冥虽然心里疑惑,却并未将此事完全放在心上。他念念不忘的,还是如何救出师兄。

    安肃武!你抢走师兄一次,又抢走了他第二次!这次,我必不会放过你!

    柳冥怒极,人也越发阴沉肃穆。

    风情本来极为困惑烦恼地坐在他后面,忽然感受到他身上的怒火和僵硬,倒回过神来,把自己的问题抛在脑后了。

    他原本因为身无分文,功力尽散,且身中奇毒,唯这个少年解得了,这才厚着脸皮赖在他和他师兄那里。可后来见这少年因为师兄被掳,竟伤痛欲绝到如斯地步,心里暗暗为他的深情所打动,竟不由自主地步步跟随着他,不忍离去。

    风情不知道自己这算什么心情。但是看到这个少年,他就忍不住想接近。而且看到他伤心,就忍不住想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如果他高兴起来,大概自己也会跟着高兴。

    风情隐约了解些自己的心思,但毕竟没有那么明白。他今日受了打击,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长大这么多岁,不知究竟有什么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对前途也不安起来。

    他知道神冥教在晋城有分舵,原打算与柳冥先去晋城再徐徐图之。但现在看来,情况显然不那么乐观。

    先不说自己为何会突然散功,按说他功力不高,明明到不了散功的地步,但如果自己丢失了几年的记忆,倒有可能期间练成了神功第六与第七层,那散功也成为可能。可是自己既然练到如此高的境地,如何又会散功呢?

    风情微微眯了眯眼,心下沉吟。他平素并不轻易与人亲近,因此能给自己下毒之人必是身边极为信任的人。而自己很有可能是因中毒而散功。

    被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尤其风情现在的心理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于是越发觉得恼恨非常。只是他终究知道凭自己现在的记忆,恐怕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而在找到那个叛徒之前,回神冥教很可能不是救命,而是催命。

    他默默望着眼前的少年,压下了立即回教寻找叛徒的冲动,反而紧了紧扶着少年腰肢的双手。

    第九章

    柳冥心急师兄的情况,所以振作起来后便一路催马加鞭,到了第四日傍晚终于来到晋城。

    晋城原是卫国的一个大城,住着许多旧卫遗民。现在的统治者安肃武又是旧卫的小王爷,管理极为用心,所以这城里百姓倒没有其它地方的那般困苦颠沛,有种平和安逸的归属感。

    柳冥牵着马默默走在晋城的街道上,望着四周的景色,神情十分复杂。

    他记得多年之前他曾经来过这里。那时他锦衣玉食、身分尊贵,坐在华丽高贵的玉辇里,看着两侧跪倒在地的百姓。

    当时他的父皇指着那些黑压压的人头,对他抚须笑道:「我儿,日后这些人都是你的臣民,你要时刻记得,让他们仰望,是你终身的权力。」

    当时他挺着小小的身板,端坐在父亲身边,认真地点头。母亲在他身侧,怜爱地搂着他,与他和父亲一起享受这至高的尊荣。

    柳冥眯了眯眼,不知不觉走到一座高大的宅邸前面。

    他抬起头,望着上面高高悬挂的牌匾,恍惚想起当年玉辇也是停在这里,迎驾的老瑞王携全家与晋城众臣,叩首跪迎。那个比自己大几岁的男孩,也在其中。只不过他不太安分地偷偷仰起头颅,用那双漆黑莫名的双眸直直望着自己。

    那个男孩,就是如今的瑞王──安肃武。

    武哥哥,你究竟,想做什么?

    风情看着柳冥进城后熟门熟路地来到瑞王府,不由心下疑惑他是否认得这里?又见他在王府面前久久不语,怕惹人怀疑,等了片刻轻声问道:「柳冥,你认识这王府中人?」

    柳冥回过神来,淡淡道:「不认识。」说着牵着马从门前走过。

    风情跟着他:「我们现在已经到了晋城,你打算怎么做?」

    「投宿。」

    「嗯?」风情有些没反应过来。

    「总不能露宿街头吧。」柳冥很平静地道。

    风情无语。他实在摸不透这个少年在想什么。

    二人寻了家客栈暂且住下,柳冥对风情一直跟着自己的行为似乎已经默许,并没有刻意轰他走或为难他,反而主动给他买衣吃饭,甚至还给了他几两碎银零花。

    风情拿着银子,神色变幻,眼角抽搐,似乎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他哆嗦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是什么意思?」

    柳冥惊讶道:「你难道从没有过零花钱吗?」

    风情吼道:「当然有!本少爷难道没花过银子吗!我是问你,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可怜我吗?」

    柳冥皱皱眉,老气横秋地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晓事。我在晋城要办事,哪能时时带着你。你身无分文,给你几两银子也好在我不在时可以去楼下吃点东西,或随意去街上转转,哪里有什么可怜你的意思。」

    说着又瞥风情一眼,哼了一声,道:「再说你哪里值得可怜?看你长得比我壮,个子比我高,身上穿的也不比我差,用得着可怜吗?」

    风情又气又羞,虽然易着容,但可以看见他脖子耳根涨得通红。

    他说不过柳冥,支吾了半晌,道:「这些都是你买给我的……我、我不想白拿……」说着突然挺直腰板,道:「还有,我不是孩子,你才比我大几岁啊。啊,不对,应该是我比你大才对。」

    柳冥不和他争辩,道:「我出去办事,你不要跟着。要不在房里休息,要不自己去城里转转。」说着扭头出了房间。

    风情气鼓鼓地倒在床上,嘀咕道:「不去就不去,稀罕跟着你啊。」不过躺了片刻,又翻身坐起,拿着那几两银子在手里来回翻看。

    说实话,以前还真没人给过他零花钱,不由有些新鲜,心里也有些怪怪的。

    风情想了想,将那几两碎银仔细塞进怀里,嘴角微微笑了。

    柳冥不敢引人怀疑,只围着瑞王府转了一圈。又在城里打听了一下,知道瑞王竟然还没回来,不由皱了皱眉。

    按说从那小村庄到晋城,只有几日路途,就算路上走得慢点,这会儿也该到了。

    莫非出了意外?还是安肃武根本没打算回来?

    不,不会。他的根基在这里,又离那村庄如此近,不会绕远去别的地方。何况……他千方百计抓走师兄,必是为了引自己来。而谁都知道晋城是他老家,要引别人找到他,只有回到这里。

    柳冥的猜测没有错。傍晚时候,他守在瑞王府对面的街巷里,看见安肃武的贴身亲信白净云回来了。

    柳冥三个月前为了救师兄,曾经潜入过瑞王府,却被白净云发现并击伤。他知道这个人武功厉害,自己不是对手,若非用毒,当日恐怕都逃不出去。有这个人在,自己救出师兄的可能性就更小了。而且柳逸舟此时有孕在身,就算救出来,只怕他们也跑不远。

    柳冥叹了口气。看来除了那个办法,没有别的选择了。

    晚上柳冥回到客栈,推门走进房间,不由愣了愣。只见风情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桌上还摆着饭菜。

    柳冥顿了顿,心中有些感动,走过去推推风情:「哎,起来了。」

    风情睡得迷迷糊糊,并不踏实。柳冥走进来时便已察觉,但辨出是他的脚步,心里十分安心,仍是趴在那里不想起来。但此时被柳冥这么大力摇摆,不得不揉着眼睛起来,道:「你回来啦。」

    他大概刚沐浴过,已经卸了易容,恢复原貌,头发乌顺地披在身后,衣衫也非常随意清凉。

    柳冥早知他长得好看,但此时见他这副慵懒的模样,成年的身体配上少年人的心性,竟有种芙蓉初开般的清新美丽,不由愣了愣。

    风情对他灿灿一笑,体贴地道:「出去一天了,累了吧。我叫了晚膳,等你回来一起吃呢。」说着想起来,叫道:「哎呀,菜凉了,我去叫他们热一下。」

    柳冥按住他:「不用了。就这样吧。」

    二人用过饭,风情道:「你要不要洗澡?我去唤小二准备热水。」他与柳冥朝夕相处几日,知道他素喜干净,因此殷勤地问道。

    柳冥看了看天色:「太晚了,别叫人了,我自己去吧。」

    风情道:「你歇着,我去。」说着匆匆跑出了房间。

    柳冥对他的殷勤有些奇怪。但他心事重重,也没多想,只是沉思着明日的计划。

    风情兴冲冲地跑去厨房,叫起值夜的小厮帮他烧水。一边烧着,一边摸着怀里的东西嘿嘿直笑。

    那东西是他下午去街上转悠,无意中看到的,很是稀奇。他想到柳冥最近为了他师兄的事一直闷闷不乐,心事重重,所以为了让他开心特意买的。

    待会儿等柳冥洗完澡,把这东西给他,让他乐一乐,哪怕暂时忘了那位师兄一会儿也是好的。

    风情这样想着,不知为何有些期待。

    谁知等他提着烧好的热水回到房间,却见柳冥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

    风情知道他这些日子一直赶路,到了客栈后又没有休息,在外面待了一天,只怕早已累坏了。没办法,只好将热水轻轻放到一边,自己蹑手蹑脚地过去,轻轻帮他把被子盖上。

    柳冥这几日也熟悉了风情的气息,对他的靠近并没什么反应,反而有些迷糊地唤了一声:「师兄……」

    风情望着他疲倦憔悴的清秀面庞,忽然有些嫉妒。

    那个柳逸舟,就那么好吗?

    第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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