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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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45节

    乔倚在门上的身体崩紧了,垂下的眼帘后闪过杀机,正要痛斥他们的虚伪,却被魏正义抢先了,大声说:「卑鄙!」

    乔惊讶地看过去,就见魏正义气愤地握起拳头,说:「你们要问事件经过,就直接问好了,下迷药这种事连黑道下三滥都不屑去用,亏你们还是修道之人,居然用这种办法,其实你们是垂涎马家的灵力,想据为己有吧?」

    喂,什么叫黑道下三滥?

    乔冲魏正义瞪了一眼,不过原本盘桓在胸口的怨气却消减了很多,魏正义为人直率坦荡,看事情一针见血,一语就道破了那些人的实际用心。

    「你说得不错,别人我不知道,但我自己对马家是否有传说中的那种灵力,是有几分好奇的,所以一念之差,我同意了他们的提议,然后,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马言澈个性偏激狂放,心机却不深,轻易就被他们用药灌倒了,众人把他绑在曾关押妖兽的旅店地下室里,又怕镇不住他的灵力,在他四周都贴了符咒,宋长安还自作主张地把自己的法器弩弓架在马言澈的头上,惟清觉得不妥,曾反对过,意见却被众人驳回了[ぉ香]。

    没多久,马言澈醒过来,在发现自己的处境后对他们破口大骂,他们想询问的事情当然也得不到答案,甚至还被要胁说把他们的恶行公告天下,金大山火气最大,再加上被张雪山和何顺海教唆,就对他动了刑,结果惹来马言澈更阴狠的诅咒,就在他们争吵激烈的时候,悬在马言澈头顶上的弩弓不知何故突然动了起来,丧门钉射入马言澈的头骨,他当时就不行了。

    意外变故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失了方寸,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动刑致人死亡,不管是律法还是私情都不会被人所容,尤其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这件事如果传出去,除了名声扫地外,更可怖的是来自马家的诅咒。

    ——如果马家判定生死的传说是真的话,那么他们所有人包括家人都无法逃脱!

    于是何顺海提议赶紧处理掉马言澈的尸体,将这件事暗中压下去,惟清与马言澈的兄长曾有过几面之交,见他死得太惨,原本是不同意的,但马言澈死后,魂魄因被符咒压住,无法离开,又向他们破口大骂,金大山还在旁边添油加醋说他算出今天参与此事的人都会被马家人所杀,想到马家的阴狠做派和报复诅咒,他终于害怕了,妥协于众人施加的压力之下。

    于是他们挖掉了马言澈的双目,切断他的头颅,又集众人的灵力散了他的魂魄,这样他们还是不放心,又将马言澈的身躯埋于阴地之下,插入丧门钉的头颅悬于山峰之巅,历经风吹日晒雨淋,以求散去他的怨气,除非他们中某个人解除封印,否则马言澈是绝对无法复生。

    听到这里,聂行风想起了他们在山谷见到的那颗跟焚尸混在一起的白骨头颅,谢非说焚尸是他师弟,受伤后被姬凯带走了,如果解除封印的只能是当事人的话,那么一切都可以串联起来了。

    姬凯为了灭口,把徒弟带去山顶杀人焚尸,却在无意中重新回到了他们曾经悬挂头颅的山巅,解除了封印,具有强大怨念的怨灵头悬附在了焚尸上,利用它的身躯复仇,一切仿佛冥冥中皆有注定,大概连姬凯自己都想不到相隔二十年,那份潜在的仇恨会牵引着他重新登上相同的山峰。

    「啪!」

    轻响打断了聂行风的思绪,是乔不小心将枪掉到了地上,他弯腰去捡,魏正义却在一旁听不下去了,骂道:「杀了无辜的人,不想办法去赎罪,还千方百计地继续害他,连他的魂魄都不放过,你们真的是修道的人吗?我看连基本的人性你们都不过关!」

    过度气愤之下,他很夸张地大幅度挥舞双臂,要不是惟清是耄耋老人,他的拳头早挥过去了。

    被责骂,惟清脸无血色,喃喃说:「你骂得对,当年我身边如果有你这样的朋友,也不会犯这样的错……」

    「别把错误推卸到别人身上!你如果觉得一件事是正确的,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反对,你也要坚持,这是你的信念,你怎么可以轻易就放弃了!」

    乔把枪捡了起来,默默听着魏正义的痛骂,他表情若有所动,手指在手枪扳机上弯了弯,最后还是松开了,把枪重新别回腰间。

    被魏正义大声喝斥,惟清的身体颤抖起来,捂着脑袋哆哆嗦嗦地自语:「是的是的,为什么我当初没坚持下去……我也不知道……也许是鬼迷心窍了。」

    「狗屁,我见过很多鬼,它们比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善良多了!」

    魏正义越骂越火大,要不是聂行风给他使眼色,让他冷静,他可能还会继续骂下去,愤愤不平地闭了嘴, 眼神一转,突然发现乔一直在盯着他看,眼瞳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很后悔……」想起恐怖的往事,惟清的思绪有些混乱了,喃喃自语变成了泣声,「从那时起我努力做善事,希望可以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可是我知道,不管我做多少,都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过于激动之下,老人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不受控制的痉挛让他看起来状况很糟糕,聂行风走过去想安抚,谁知他突然仰起头,白眼珠怪异地翻转着,飞快向四周打量,然后一伸手,把茶杯拨到了地板上,大叫:「他来了,我感觉到了,马言澈的怨灵来了,他来找我复仇了,来吧来吧,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聂行风本能地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但房间里除了乔和魏正义外,并没有其他外来者,附近更没有半点阴魂的气息,这里贴满道符,如果怨灵真的来了,他想应该也无法进来吧。

    他让魏正义去倒了杯温水,又轻拍老人的后背,示意他放松,过了好久惟清才缓过来,但仍然呼呼喘着粗气,眼珠不断往上翻着,几乎只见眼白,让他看上去很吓人,魏正义骂完了冷静下来,看他这副模样,说:「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不用,」乔拦住他,淡淡说:「他命很大,不会这么轻易挂掉的。」

    「我……没事,老毛病,休息一下就好了。」惟清大口喘息着附和。

    聂行风把水杯递过去,「抱歉,我提到了许多让你不快的事。」

    「没事,说出来反而觉得舒服,这件事我藏了很多年……」惟清的眼珠终于恢复了正常状态,苦笑:「没人可以说,说了也没人相信,以前的老朋友都不联络了,大家心里都有鬼……」

    「当年林纯磬也有参与吗?」

    「林纯磬?没有,他没参加,不过事后我看到他离开时在埋葬马言澈尸体的阴地附近上了三炷香,」惟清笑了笑,「我想他可能猜到什么了,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不是单靠机遇的。」

    也就是说林纯磬之死跟马言澈无关,甚至马言澈不知道他已经死了,怨灵会出现在林家,也许是想跟林纯磬询问其他修道者的去向,或许还有一部分是想泄愤,所以当遇到那两个偷窃的弟子时,就顺手杀了他们。

    「你们把马言澈的身躯埋在哪里?」

    「你想化解他的怨气?」

    惟清马上明白了聂行风的用意,摇头苦笑,「不可能的,他已经入魔了,怨气冲天,就算将他的头颅和身躯合并也于事无补。」

    「能不能做到是我们的事,你只说躯体在哪里!」魏正义又恶声恶气地重申。

    聂行风看了他一眼,魏正义虽然冲动热血,但通常都会以冷静态度处理事件,这是第一次,他把感情表现得这样明显。

    还好惟清这次没被他吓到,沉吟了一会儿,说:「听说是在幸福海饭店附近的地基上,上面都是停车场,你们怎么掘出他的躯体?」

    「杀了人还在埋他的地方盖东西,真够变态的。」

    魏正义道出了大家的心声,惟清却摇摇头,说:「何顺海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金大山帮他卜卦说那片地气是阴地,很容易发财,事实证明,他最后的确是发了,他特意用地基压住马言澈的身躯也许是因为心虚吧,人做了亏心的事,终究是心虚的。」

    聂行风又问了埋藏躯体的具体方位,但年代久远,旧时的小旅店被拆迁,换成了高楼饭店,惟清也说不清楚,该问的差不多都问到了,聂行风便没再打扰这位可怜的老人,告辞离开,走到门口时,惟清突然叫住他。

    「员警先生,你们不抓我吗?」

    卑弱茫然的询问,让聂行风想起张玄曾说过的话。

    「不需要,因为你一直把自己关在监狱里,从没出来过,我不知道马言澈是否会原谅你,但我想,你这些年所遭受的付出的可以抵过曾经犯下的过错。」

    惟清陷入沉默,像是在回味聂行风的话,乔走在最后,等他们都出去了,他回过头看惟清,银眸里火焰熊熊,充满了不屑和怨恨。

    「看来金大山是铁嘴神算,所有事情都被他算到了,那不知道他有没有帮何顺海算过他最终会死在火海里呢?」

    温婉柔和的笑,却不难品出内里的怨毒,惟清的身体再次筛糠似的颤抖起来,这声音他听过的,印象太深刻了,就算年月流逝再久,也无法磨灭它的魔力。

    「马言澈,」他惊恐叫道:「你回来了!」

    欣赏着老人被恐惧刺激的过度反应,乔笑了,很有礼貌地带上门。

    「我会很快来接你的,霍惟清。」

    第五章

    三人出了惟清的家,已是午后,乔提议先去他家休息,他在郊外有栋别墅,开车去很方便,等跟萧兰草会合后再商议解决对策。

    聂行风同意了,半小时后,乔开车来到别墅,楼房里外打扫得很干净,各种设施一应俱全,许多地方还安了监视器,看来乔常来这里。不过魏正义却是第一次来,好奇地四处转了转,在经过某个房间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送给乔的迷你骷髅头居然摆在床头柜上。

    自从他把道歉品送出去后,就再没见过它,还以为乔把它扔掉了,没想到他一直都有保存。魏正义走进房间,这里好像是主卧房,周围摆放了许多精美的装饰品,名表以及高级酒类,旁边抽屉半开,看到里面零散放着的成人物品还有情趣手铐时,魏正义眉头皱了皱,很想知道他那位不走正常路线的师弟都在这座别墅里搞些什么勾当。

    不过不管怎么说,整个房间布置得富丽堂皇,骷髅头放在它们中间,显得格格不入,魏正义觉得就连摆放头颅的纯银托盘都比它值钱得多。

    哪有人把真人头骨放在床头柜上的?看来乔比他想像的变态多了,说不定生气时拿他的替身当球踢。

    魏正义走过去,拿起系着粉蓝蝴蝶结的头颅正看着,身后响起询问声,「你在这干什么?」

    听出是乔的声音,魏正义一慌神,骷髅头失手落下,乔上前一步接住了,小心地把头颅放回银托盘上,看看他,又问:「没事你到我的卧室来干什么?」

    「就……就没事才到处转转。」

    被乔盯得发慌,魏正义把眼神瞥开了,找了个借口出去,乔跟在他身后,说:「我出去买菜准备晚饭,你陪聂。」

    「喔。」

    乔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换了平时,魏正义一定会陪他一起去,不过刚才因为一点小发现,他心绪有些乱,随口应下,等回过神,乔已经出门了,聂行风坐在客厅沙发上,随便翻着那本《天眼》。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魏正义问。

    「希望可以找到马言澈的尸首,为他超渡。」

    如果不是事先跟萧兰草约好了,聂行风会直接赶回去,但奇怪的是一直没接到萧兰草的联络,他不知道那边状况如何,至于超渡,萧兰草不可能会做这种事,小白又离得太远,所以他把希望寄托在张洛身上。

    「表哥好奇怪,这么久也不来通电话。」魏正义看看表,嘟囔着掏手机,准备打电话问问,谁知摸了上衣口袋又摸裤子,都找不到手机,他慌了,「糟,我忘拿手机了!」

    「你们师兄弟很有默契啊,都记得拿枪,却忘记拿手机。」

    「你说乔?」魏正义奇怪地看聂行风,「不可能,那家伙有神经质的,你也知道他们家族经常会发生火并什么的,为了第一时间能联系到,他身上至少有两支手机,车上还放一支……」

    聂行风的微笑敛下了,想起乔今天的表现,他急忙掏出手机,手机屏幕一切正常,他又调出萧兰草的电话,发现萧兰草的号码居然被封锁了。

    难怪他一直收不到萧兰草的联络!

    聂行风解除了锁定键,把电话打过去,还没等他说话,就先听到萧兰草的询问,「你那边出什么事了吗?我一整天都联络不到你。」

    「有点小麻烦,你那里进展怎样?」

    「对我来说是好消息,但对小表弟来说,可能比较糟糕,乔在不在?」

    聂行风看了一眼魏正义,像是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魏正义停止翻口袋,很紧张地看过来。

    「我们在乔的别墅里,他刚才出门买菜去了。」

    「找个借口让他马上回来,看好他,我怀疑何顺海和管家的死亡跟他有关。」

    「你查到了什么?」

    「昨晚交通监视器拍到有辆黑色奔驰一直在跟踪何顺海,车祸之后,奔驰又按原路返回,而何顺海出事的地方正好是没有安置监视器的路段,我们查过了,奔驰车的车主是乔,虽然警方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何顺海出车祸与乔有关,但他是目前最大的嫌疑人,我们要请他回警局协助调查。」

    聂行风越听越吃惊,本能地说:「不是乔!」

    「董事长,在这种问题上,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

    「我没感情用事,我说不是乔的意思是……我怀疑他被马言澈附身了。」

    难怪在惟清面前魏正义表现得那么激动,原来他的心情被乔影响到了,乔很擅长掩饰自己的感情,魏正义却不行,不,他该说那个人不是乔,而是附身在乔身上的马言澈。

    联想乔一系列的怪异举止,这是唯一的解释,听完聂行风的推测,萧兰草加快了车速,又问了别墅地址,说:「我尽快赶过去,你们先安抚住他,我找机会把怨灵打出来,不能让他附身太久,否则乔会有危险。」

    萧兰草是附身高手,有他这句话,聂行风稍稍放下心,听他又叹道:「还好你们没找到惟清,怨灵暂时不会动手……」

    「我们刚拜访过惟清。」

    「什么!?」感觉到不妙了,萧兰草惊讶地说:「可是我同事去惟清家,他的房子是空的,邻居说他出门很久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以为你们也没找到……」

    因为惟清有两栋房子,或许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心理,他将自己藏在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家里,这情报连警察都没查到,可是乔却开车把他们带去了,这证明一早他就做过详细调查,非常了解惟清的藏身之所——难怪一路上他都觉得乔开车的路线跟自己查的不一样,原本以为他是抄近道,没想到是完全不同的住宅,所以他把他们留下,又独自出门的原因只有一个!

    「稍后再联络!」

    具体情况聂行风没时间跟萧兰草多说,挂了电话匆匆跑出去,魏正义紧随其后,两人出了门刹住脚步,发现别墅里没有其它车辆,而他们来时坐的车被乔开走了。

    魏正义气得一擂拳,「那混蛋早有预谋的!」

    聂行风沉着脸跑到路口上,道路很偏僻,好久都不见一辆车经过,聂行风只好拨打出租车总台调车,又等了十几分钟,才有辆小黄慢悠悠地开过来。

    车一停,两人就冲了上去,速度快得像是打劫,要不是看到聂行风亮出的钞票,司机几乎以为自己被劫持了,颤颤惊惊地问:「地址?」

    「我不知道地址,你照我说的开就好了,用最快的速度。」

    看看摆在自己面前的一迭钞票,司机二话没说,踩紧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现在聂行风很庆幸自己的好记性,被乔带着拐了不少弯路,他居然还大致记得路标。魏正义坐在车后座上,早就转胡涂了,看着在聂行风的指引下,小车跑得飞快,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惟清的住家附近。

    等两人下了车,司机生怕他们反悔,迅速把钞票塞进口袋里,掉头就跑走了。

    聂行风来到惟清的家门口,发现门前除了乔的奔驰外,还有一辆红色脚踏车,是那个女学生的,房门半开着,他一进去就闻到了东西烧灼后的焦味。

    走廊上浓烟弥漫,加上空间黑暗,聂行风的视线被遮挡住了,他用袖子捂住口鼻,凭直觉摸索着走去惟清的书旁。

    越往里烟雾越浓,前方隐隐闪出火光,聂行风顺火光跑过去,就听到装有消音器的枪响传来,随后是一连串混乱的翻动声,书房门大开,迎面就看到对面的窗帘边角被火吞没了,火苗正一点点地往上窜动,带着呛鼻的烧焦味,还有浓烈的血腥气。

    聂行风进去后又听到一声枪响,女学生蜷身倒在门口,看不清她的伤势,惟清则匍匐在前面的地上,书桌藤椅都翻倒了,书籍散乱了一地,有些摊在血泊里,雪白纸张上溅满血滴,怵目惊心。

    「跑啊,」浓烟中传来温柔话声,微笑道:「上天入地,看你逞能跑去哪里?」

    「乔!」

    魏正义跟着跑进来,听到威胁,他立刻拔枪指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喝道:「把枪放下!」

    回应他的是再度的开枪声,惟清不知被打到了哪里,发出痛苦叫声,魏正义火了,手指蜷曲数次,却始终没有扣下扳机,而是直接冲过去,挥拳向乔揍去。

    聂行风趁机打开灯,触触女生的鼻息,发现她只是晕厥,便把她扶到另一个房间,又打开两边的窗户,房子里虽然火炎浓雾密布,但都是由怨灵控制的,跟怨气一起集中在书房里,其它房间并未波及。

    安置好女生,聂行风又冲回书房,魏正义正跟乔扭打在一起,周围的摆设随着两人的殴打不断摔到地上,论法力体力,魏正义都不如乔,但他天生有股凶猛冲劲,在他的接连攻击下,怨灵燃起的火炎渐小,迷雾也慢慢散去,露出瘫在地上的人体。

    惟清身上连中数枪,却都没有伤及要害,神智还是清醒的,感觉到聂行风的靠近,他虚弱地叫:「别管我,我等待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让他动手吧。」

    「那只会加重他的罪孽。」聂行风上前扶起他,安慰说:「再坚持一会儿,你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一道火焰在聂行风和惟清之间燃起,聂行风被戾气打中,向后翻了个跟头,惟清重新跌倒,头重重磕在地板上,神智渐趋昏迷。

    「你疯了,连董事长都打!」

    见聂行风被阴火打倒,魏正义大怒,一拳头挥过去,怨灵闪身避开,银眸打量乱成一团的房间,心情变得相当愉悦,看到魏正义又不要命地冲过来,他眼神一扫,魏正义便被火光包围了,火苗沿着衣襟向上飞窜,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扑打,怨灵发出轻笑。

    「这个游戏是不是很好玩啊师兄?」

    「鬼才跟你是师兄弟!」魏正义呸了一声,「我警告你,马上从他身上出来,否则我一定让你魂飞魄散!」

    「我的魂魄早就散了,拜这些人所赐……」

    朦胧烟雾里传来落寞话声,很像乔的声音,却又不太一样,想到这个人无辜被折磨致死,魏正义的心剌痛了一下,明明对方不是乔,但这时候他又惶惑了,不敢清楚判断自己看到的一切。

    「别被他蛊惑!」

    旁边传来聂行风的叫声,魏正义的神智被唤回,就见怨灵飘移到惟清面前,抬枪指向他的心脏。

    「把枪放下!」他立刻挺枪指向怨灵。

    话被无视了,怨灵不仅没放枪,还顺便踹了惟清一脚,挑衅地看向魏正义,魏正义气得双手握枪,再喊:「把枪放下,否则我就开枪了!」

    「尽管开,反正死的不会是我。」

    这是事实,怨灵可以随便再找具躯体附身,乔却不行,魏正义气得大叫,把枪口又往男人眉心挺了挺,喝道:「你到底想怎样!?」

    「惩罚恶人而已,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随着怨灵的眸光闪烁,火焰在惟清的衣角上燃了起来,不过惟清已经昏过去了,全然没有反应,怨灵冲魏正义微笑说:「杀人并不一定要用枪的,师兄,我更喜欢火焰,因为这是天罚的标记。」

    「这不是天罚,只是你不甘心的报复而已。」

    随着凌厉话声,那团火苗消失在掌风下,怨灵讶然地看向聂行风,没想到这个没有半点修行的男人居然可以灭掉自己燃起的天火。

    「难道不是吗?」聂行风说:「以你的法力,可以随时杀掉他,甚至可以一枪毙命,但你没有,你只是在一点点折磨他,让他品尝你曾经受过的苦难,就像你对其他人所做的那样……」

    「我有做错吗?今天你也听到了,当年他们是怎么对待我的!我只想说,这个老混蛋说的那些不及真相的十分之一,我是怎样死的,怎样魂飞魄散的你能想象得到吗!?」

    属于马言澈特有的温柔语调,在这种状况下说出来,让人不寒而栗,戾气被愤恨激发,原本灭掉的火苗又重新燃起,[罗小猫]瞬间熊熊火焰便将四人包裹在不太宽敞的书房里,就像马言澈此刻的心境——拼得同归于尽,也不会放过他们!

    聂行风无视了窜向自己的火焰,沉声说:「我知道你含冤而死,但这不能成为你滥杀无辜的理由!」

    「我会滥杀无辜也是他们造成的,是他们咎由自取,若有怨恨,那就去酆都地府跟我算帐吧!」

    怨灵恶狠狠地说完,枪口再次指向惟清,魏正义见状大叫:「住手!」

    噗!带着消音器的枪声响起,像是对魏正义喝令的挑衅,看到惟清右胸衣服上溢出大片的血液,魏正义又惊又怒,可是手枪对准乔,却怎么都无法扣下,哪怕是简单的警示开枪他都做不到。

    「开啊,」怨灵向他走近,眉头挑起,指着自己的心脏部位,微笑发出邀请,「打这里,神枪手,你的枪法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像是怪他犹豫不决似的,男人直接靠到了他面前,明明就是属于乔欠揍的脸,此刻却又那么的陌生,魏正义气得拉回击锤,枪托朝对方头上磕去。

    「混蛋!」

    眼前火光划过,掩住了怨灵的身影,魏正义打了记空拳,索性整个人扑了过去,怨灵没跟他一般见识,借烟雾闪到一边,正要离开,忽然背后冷风传来,随即颈部被一柄透明利器压住,刀刃寒光闪烁,散发出属于上古法器的煞气。

    「你可以试试这个能不能杀得死你!」聂行风手握犀刃,在他身后冷冷道。

    怨灵脸色一变,他不怕什么子弹法器,但犀刃不同,那是专门对付各类鬼魅妖魔的圣物,他并不在意活命,反正魂魄还能聚多久没人知道,但仇还没报完,他不甘心就此死掉,于是收起杀气,微笑说:「不怕伤到你朋友的话,你大可以一试。」

    马言澈怨气太重,聂行风这样做其实并没有太多把握,但对方短暂的踌躇让他心里有了底,机不可失,他立即掏出道符拍在了乔的后背上。

    朱砂描绘的符篆在火中闪烁出金光,乔随之发出呻吟,身躯晃了晃向后跌去。

    魏正义急忙上前抱住他,聂行风趁机又在他胸前拍了一道符,见他晕了过去,这才松了口气。

    「董事长你画的符这么灵验啊,连附身怨灵都能搞定,」魏正义满眼的崇拜,扶着乔,见他人事不省,又担心地问:「怨灵走了吗?符贴在乔身上,会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这些道符其实是钟魁拓印的,后来聂行风又照描了一些,出门时顺手揣了几张在口袋里,没想到会派上用场,但实际上这些道符该怎么用他并不清楚,更不知道怨灵是否离开或者被道符封住了,说:「萧兰草马上就到了,交给他处理。」

    「表哥还会道术?」魏正义很吃惊,这时候聂行风来不及多作解释,又转去查看惟清的伤势,惟清身中数枪,虽然打中的都不是要害,但由于出血过多,伤势很严重,神智陷入昏迷,对他的叫声毫无反应。

    聂行风不敢移动他,先打了急救电话,又联络萧兰草,萧兰草已经到了市区,听了状况后,临时改方向冲惟清家奔来,聂行风和他约定回头在别墅会合,电话打完,他听到房间外传来脚步声,女学生醒了,扶着墙睑踉地走过来,看到他们,立刻哭叫道:「有人杀了老师,快抓凶手……」

    火炎浓雾随着怨灵被封印逐渐散开了,魏正义微微侧了下身,不露痕迹地挡住了女生的视线,以免她看到乔的模样,事后指证他。

    聂行风捡起乔落在地上的手枪收好,走到女生面前,女生像惊弓之鸟,哆嗦着往后退,哭泣着问:「老师是不是……死了?」

    「我已经打电话叫救护车了,医生马上就到,」聂行风把话题转开,反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回家了吗?」

    「今天老师有点不对劲,我很担心,就回来看看,没想到看到凶手杀人,老师中了好几枪,后来我就晕倒了……」

    当时烟雾太重,她没有看清凶手是谁,过度紧张之下,话也说得很混乱,还好幸运的是怨灵这次没有迁怒于她,聂行风安慰了她几句,听到外面传来救护车的呜笛声,他说:「我们要先带人离开,其它的事情警察会来接应,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女生还没完全停止颤抖,但精神状态比刚才好多了,点头说:「没问题,我留下来陪老师。」

    聂行风跟魏正义一起把乔扶上车,还好惟清的家在住宅区边上,跟其它住家有一段距离,没人注意到他家出事,聂行风上车后,从乔身上找到钥匙,开车返回别墅。

    折腾了一路,乔却始终没有醒来,回到家,魏正义想起卧室里放了情趣手铐,便把他背进去,房间里刚好有个装饰用的铜椅,魏正义把他放在椅子上,又找来手铐,将他的手脚都铐了起来,见他完全没反应,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脸颊,换来的是几声低微呻吟。

    看乔的脸色比在惟清家时更苍白了,肌肤也很凉,凑近了可以清楚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阴气,魏正义明白了为什么乔一直说冷了,马言澈不同于普通鬼魅,他的魂魄被打散了,只留怨气将魂魄重聚,气场比厉鬼还要阴上数倍,他一直占着乔的身躯不放,对乔是很大的伤害。

    书到用时方恨少,魏正义现在总算切身体会到这句话的深意了,想了半天都想不到解决办法,只好问聂行风,「现在怎么办?」

    聂行风触触乔的鼻息,虽然虚弱,但还算平稳,现在只能等萧兰草来后再商量对策了,但他没时间再等下去,看看表,说:「我先回去,看张洛有没有超渡怨灵的办法,你在这里等萧兰草,如果他解决不了,就尽快带乔去找张洛。」

    以张洛的道行,就算无法清除附在乔身上的怨灵,至少可以压住他的戾气。不到逼不得已,他不想与马言澈为敌,这里面除了想拜托他开启阴间大门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在断断续续听了马言澈的故事后,他希望化解他的怨气,为他超渡。

    聂行风把乔托付给魏正义,又联络萧兰草,得知他已经到了现场,惟清和女生被送去了医院,女学生没什么问题,但惟清由于年纪过大,加上过度流血,状况很不乐观,他在跟同事勘察现场,尽量不让他们注意到乔曾出现过,等勘察做完后就马上来别墅。

    聂行风临走时把随身带的道符都给了魏正义,以防怨灵再利用乔的身躯作乱,魏正义送聂行风离开后,想到乔发狂时的恐怖模样,有点不放心,跑去厨房找了半天,找到一些塑料绳,他把道符间隔着缠在绳子里束成一条,拿去卧室。

    第六章

    乔还没有醒,垂着脑袋靠在椅子上,看起来软绵绵的很好欺负,魏正义的恶趣味上来了,照着自己以前做卧底时学来的经验,故意用绳索给乔绑了个似是而非的龟甲缚,不过最后在结扣时怕他不舒服,把绳索略微松开,反正他是靠绳子上的道符神力压制怨灵,不是靠力道。

    魏正义只顾着绑人,没注意到聂行风贴在乔后背上的道符随着时间推移,上面的金色慢慢褪掉,变成了跟其它符篆相同的颜色,没过多久,道符就落到了地上。

    随着魏正义加力,乔的身体向前微倾,下巴靠在了他肩上,感觉到冰冷之气袭来,魏正义心里涌起懊恼,小声说:「是我的错,要是我多关心你一下,也许你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师兄……」

    耳边传来温热的吐气,魏正义顿时僵住了,一把推开乔,就见他醒了,仰着头靠在椅子上静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冲他怒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把我绑起来!?」

    「其实……」

    「解开!」

    由于生气,乔白皙的脸盘胀红了,银眸瞪圆,射出蛇一般阴毒的光芒,魏正义知道对于性情高傲的乔来说,这种捆绑一定很难忍受,但非常时期,自己只能尽量安抚他的暴怒,试图跟他理性沟通。

    「听我说,乔,你被马言澈的怨灵附身了,如果我不这样做,他一定会对你不利的,我表哥马上就赶到了,我们一起救你……」

    「可是我现在已经没被附身了!」

    乔用力拉扯手铐绳索又挪动座椅,像是想尽快从东缚中挣脱出来,椅子随着他的挣扎在地板上划出剌耳的摩擦声,他大喝道:「魏正义,你不想死的话,就马上解开我!」

    「那我宁可等你解开后杀我。」

    真是脑袋一根筋的家伙啊!

    乔很无奈,重重喘了口气,缓和下语气说:「那能不能先把手铐解开?师兄,我很痛。」

    银眸里闪动出哀伤的颜色,嗓音低沉,像是在怨魏正义的无情,魏正义最怕他用这招,坚持不下去了,挪到他面前,双手压在座椅扶手上向他靠近,看到魏正义上钩了,乔的唇角轻轻勾起,谁知下一刻下巴被捏住,魏正义强迫他面向自己,脸上的笑容绽放得比他更灿烂。

    「你根本就不是乔,这么蹩脚的演技也想骗过我?」

    乔的银眸瞪大了,狠狠地盯住魏正义,于是魏正义继续压近他,对视他的双瞳,好心地给了答案,「那家伙才不会叫我师兄叫得这么嗲。」

    「原来你没有看上去那么蠢嘛。」

    戏法被戳穿了,属于乔恼怒的表情变了,转为温柔的笑,魏正义被他的银瞳盯得毛骨悚然,这种温和却充满算计的笑简直就是乔的翻版,让他无法肯定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了。

    手腕突然传来疼痛,随即魏正义就见眼前景物一旋,他被掀了出去,跌到对面的墙壁上,乔拽住他的手就势将他压在墙上,嘴唇凑近他的耳垂,以几乎咬到他耳垂的程度继续微笑说:「我想你更喜欢这个体位,师兄。」

    「你……」魏正义吃惊地看着断开的手铐和散了一地的绳索,再瞅瞅某张还在乔身上飘动的道符,下意识地问:「你什么时候破解符咒的?」

    询问换来男人更放肆的大笑,「你忘了我们马家人可是道学高手,这种三流道符真以为能镇住我吗?」

    他凑得更近,这次魏正义彻底尝到了耳垂被吻咬的滋味,酥酥麻麻的刺激感瞬间传遍全身,身体被紧压在男人和墙壁之间,不给他有半点退避的空隙,心剧烈跳动着,他清楚听到耳旁传来的喘息声,乔像是忘了敌对关系,舔着他的耳垂,喃喃说:「师兄,我想上你,想很久了。」

    似是而非的嗓音,这一瞬间魏正义完全迷惑了,感觉到对方的唇逐渐贴近自己的唇角,他猛地从沉迷中惊醒,掏出道符向乔拍去。

    手在堪堪靠近时被一把掐住了,乔的力气大得惊人,轻易就握住了魏正义的手腕,把它拧到一边,眼眸不屑地扫过他手里的道符,火苗燃起,在他手问迅速化为灰烬。

    「都说了不要螳臂挡车,你看,我要杀你,就像烧掉这道符一样的简单。」

    乔的揶揄刚说完,就见眼前寒光闪过,魏正义趁他不注意,抽出钩明侯向他斜劈而来,乔眼神一冷,避开刀锋,闪身时就势拔出另一柄墨色钩明侯迎上,两刃相交,发出震耳轰响,魏正义抓不住兵器,弯钩破空而出,飞向对面墙壁直插进去。

    两人二父锋,高下立见,魏正义虽然脱离了乔的制缚,虎口却被震得酸麻,他握住右手,手掌裂了,血线顺着震裂的伤口滑落下来。

    他抬起头,正对上男人嘲讽的目光,冲他亮起钩明侯,叹道:「好法器,却流落至此,真让人嗟叹……」

    「那不是你的东西,把它还回来!」

    见怨灵竟敢诋毁乔爱不释手的法器,魏正义顿时忘了两人力量的悬殊,扬手召回插在墙上的神器,挥舞着再次冲了上去。

    魏正义跟随张玄多年,法力没有提高多少,但那股狠劲和勇猛比起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男人被接连抢攻,居然有些捉襟见肘,很快的,墨色钩明侯觉察到了他的气场不对,不再配合,反而跟魏正义银色的那柄联合起来倒戈,他几次差点被法器伤到,索性将它抛开,直接用法力劈向魏正义。

    阴火随风冲来,正中魏正义的小腹,他被打得向后翻了个跟头,扶着身后的床头柜勉强站住,嘴角流出血丝,看到怨灵紧跟着又冲过来,他把血丝啐出去,骂道:「靠,你还真打啊!」

    骂声刚落,怨灵的戾气已经冲到了眼前,魏正义痛得直不起腰,看着逼向自己的无形刀锋,正要咬牙接下来,按住矮柜的手突然摸到一个硬物,他看都没看,直接抓起挡了过去。

    那是魏正义做的替身道歉品,被乔当宝贝似的骷髅头就这样被他当作了武器来用,刀锋在触到头骨的那瞬间,乔的神智似乎返回来了,戾气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身影飘忽,迅速闪到了远处。

    魏正义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拿的是什么,掌上的血丝慢慢流下,顺着头颅缝隙渗了进去,像是久旱花草喜逢春雨,头颅空洞洞的眼眶里闪过亮光,有个细小声音欢快地叫起来,可惜生死攸阅的状况下,魏正义完全没注意到头颅的变化,见乔没有伤它,灵机一动,像甩棒球似的把骷髅头扔了过去,大叫:「乔瓦尼,你要还是男人,就给我醒过来!」

    头颅像是通了灵似的撞向乔,竟将他撞了个趔趄,尖锐头骨在他额上留下一道血痕,弹到了地上。

    趁乔愣神,魏正义又急速冲过去,挥拳就打,他在拳头里握了道符,力道凭空增加了不少,再加上地上那个小头骨在捣蛋,不时自动滚过来绊乔一下,导致他连遭魏正义几记重拳,不过魏正义的状态也很糟糕,小腹受了伤,不敢用力喘气,嘴角也被打破了,两人仿佛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每次动手也是这样毫不留情。

    十几招过后,见魏正义一直夹缠不清,怨灵的怒气被点燃了,眼瞳里的火光愈来愈浓烈,戾气随火光飞出,将魏正义缠住,硬逼着他退开,魏正义被火圈在当中,手忙脚乱地用道符抵挡阴火,男人看在眼里,总算出了口恶气,又瞅到脚下那个还在乱蹦的头颅,一脚踹过去,将它踢开老远,然后推门离开。

    「站住!」

    魏正义好不容易才把身上乱窜的火苗拍灭大半,见乔要走,他急得大叫,匆忙中弹出数道罡符,拍在他面前的门上,将出口封住,这招彻底激怒了怨灵,转身冷笑道: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有本事就杀!」

    魏正义全身被阴火烧得生疼,话也说得有气无力,但他就笃定怨灵不会杀他,否则以他的戾气,自己早就没命了。

    被挑衅,怨灵反而冷静了下来,欣赏着魏正义被阴火折腾的狼狈模样,噗哧一笑,真是个有趣的人,让他觉得杀了太可惜,说:「我要去幸福海,有本事就来追我吧,我等你。」

    语调温和,甚至带上了几分调情般的轻柔,但下一刻怨灵抬手咬破了中指,血珠随着手指弹动飞溅出去,滑在地板上滴溜溜地乱转,人形从血珠里闪现出来,变成一个个浅淡的红色小人,在房间里打闹嬉笑。

    不愧是马家后人,这招撒豆成兵的法术信手拈来,彻底震撼了魏正义,他忘了跟火苗搏斗,失声叫道:「好厉害!」

    难以掩饰的艳羡之情,这个反应无意中讨好了怨灵,他微笑说:「捉到我,便教你这招。」

    「呸,我有师父的,谁稀罕你的法术……站住,你给我站住!」

    见乔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随着他的经过,拍在门上的几道符咒瞬间化作灰烬飘落在地,魏正义急得连声大叫,没想到怨灵真的转回来了,不过还没等他高兴,就听对方问:「你说的师父就是那个让聂行风神魂颠倒的神棍?」

    这个问题回答「是」不对,回答「不是」也不对,魏正义只好反问:「你想怎样?」

    怨灵没答,垂着眼帘沉思了一会儿,又突然问:「钟魁是什么人?」

    「他不是人……」魏正义本能地给了答案,等他品出不对劲时,乔的身影再度消失在他面前,气得他边拍打身上的火苗,边大叫:「乔瓦尼,快醒醒,别让那个死变态占着你的身子!」

    呼唤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反而把围在魏正义周围嬉闹的十几个淡红小鬼唤醒了,停止玩闹,一齐向他看来。

    魏正义刚勉强把火苗扑灭,感到四周阴风袭来,他抬起头,就看到那些小鬼向自己慢慢逼近,个个长得都像是乔的迷你版,脸上却充满邪恶的笑,小獠牙张开,眼神绕着他的大动脉直打转。

    感觉到危险,魏正义急忙掏道符,谁知符刚拿到手里,小鬼们就一齐扑过来,在他身上乱抓乱咬,魏正义被打得措手不及,用道符拍掉几个小鬼,但它们落地后很快又恢复原状重新扑上来,眼见道符快用完了,魏正义正着急着,那个被乔踢在角落里的小骷髅突然滚过来,排球一样的弹起,把扑在他身上的小鬼打了出去,小鬼发出惊叫,在空中飞到一半就不见了踪影。

    小头颅像是弹得很开心,又继续自拍自跳,把另一只咬住魏正义颈部动脉的小鬼也踢掉了,小鬼体形细小,但头骨更小,在空中灵活地飞转着,撞到一个,小鬼就消失一只,不一会儿,小鬼们就被干掉了大半。

    魏正义趁机缓了口气,这才发觉小鬼不是被骷髅撞消失的,而是它撞过去后,那些鬼气被吸到了头颅里,吸得愈多,它就愈精神,转眼问最后一只小鬼也被它攻击到,看到小鬼化成红雾被吸过去,魏正义急忙去抢,却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那缕暗红雾气吸进了小骷髅的嘴里。

    敌人都干掉了,骷髅头很满意地在地上来回蹦了几圈,在发现小鬼都被吃掉了后,它原地滚了一下不动了,魏正义相信如果他没有耳呜,那他应该听到了一个很失望的叹气声从骷髅头里传出来。

    这是什么状况啊!?

    一场恶战后,魏正义全身又痛又乏,手掌被火烧到的地方起了水泡,光是站立都觉得吃力。他靠着墙壁躺到了地板上,刚好跟面前的骷髅头眼对眼[ぉ香]。

    要说这颗小骷髅,魏正义跟它可算是大有缘分,从尾戒事件里张玄用它困住众多怨魂,让他带着去找小白超渡时,小骷髅就一直跟着他了,当时担心骷髅头里的怨魂跑走,他照顾得相当经心,连睡觉都要把这个小容器放在枕边,说起来也算有感情了,所以事后他才没把它埋葬,而是刻了自己的名字,把它当礼物送给了乔,可是小骷髅通灵这件事大出他的意料。

    也许乔在它身上下了什么咒语,乔懂得的法术种类太杂太多,魏正义猜不到,伸手把小骷髅拿到手里端详,虽然收藏了它很久,但这还是他头一次正式打量,小巧的头骨,眼眶大大的,嘴巴稍微裂开,像是在发笑的样子,魏正义想它生前一定很可爱,可是却被骨妖害死了,散去魂魄,只留一个头骨当装饰物,说起来它的死法跟马言澈倒有点相似。

    骷髅头上的粉蓝蝴蝶结因为蹦跳脱落了,魏正义拿过来给它重新系上,却看到头颅上方原本刻着自己名字的地方多了几行字,他晃了下神,想到了一些不该想的东西,等回过神,发现手掌上的血全消失了,血丝顺着骷髅骨的缝隙渗了进去,看到它还在不断吸血,魏正义大惊之下,本能地把骷髅头扔了出去。

    圆圆的头骨在地板上滚了几滚,传来低微的呜呜声,魏正义不知道那是地板的摩擦造成的,还是头骨在叫,只觉得毛骨悚然,顾不得身上作痛,急忙爬起来,收起被怨灵扔掉的钩明侯,准备去追乔。

    谁知他前脚刚出卧室,就听到身后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回头一看,小骷髅蹦蹦跳跳地跟了出来,虽然刚才骷髅帮了他的忙,但想到它的诡异,魏正义心里就发毛,吼道:「你跟着我干吗?血还没吸够吗?」

    咚!

    小骷髅头正面趴到了地上,像小孩子做错了事低头认错的模样,再配上它头顶的蝴蝶结,倒有几分可爱,魏正义没法再绷紧脸,转身下楼,身后咚咚咚的声音继续跟进,然后一条直线滚下了楼,滚到大厅时一个侧旋,就像被踢进门的足球,不偏不倚刚好停在了魏正义的面前,头仰起看着他,像是在向他发出恳求。

    魏正义心软了,想到自己不是怨灵的对手,有骷髅头帮自己,胜算或许会多点,便说:「带上你可以,不过不许吸我的血……」顿了一下,他发现有语病,急忙追加,「也不许吸别人的,否则我一道杀鬼符灭了你!」

    咚!

    撞头声再次传来,看着面朝地的小骷髅,魏正义彻底败了,「拜托,点头可不可以轻点用力?」

    咚!咚咚!咚咚咚!

    在小骷髅不断尝试点头技术时,魏正义去找了个乔的背包过来,把他的另一半钩明侯收进去,又将背包往地上一放,说:「进来。」

    骷髅头的滚动技术比点头要熟练得多,很精准地滚进了背包裹,魏正义背到肩上,跑出了别墅,但看到空空如也的院子,他才想到唯一的交通工具被聂行风开走了,他只能等萧兰草来之后才出发。

    「做鬼还真方便啊,」不知道怨灵是怎么利用乔离开的,魏正义悻悻地说:「连车费都免了。」

    还好没等太久萧兰草就赶了过来,魏正义第一时间冲上车,看到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萧兰草喷了,「你被家暴了?」

    「我是让着他呢,要不是他被附身,我才不会打得这么不痛快!」

    魏正义把刚才的经历以简略版的方式说完,就见萧兰草上下打量自己,一副审贼似的表情,「你确定被附身的真的是乔?」

    魏正义被他盯得发毛,「怎么了?」

    「你身上的阴气不比普通鬼魅少,如果我是妖类或怨灵,会更喜欢上你的身。」

    萧兰草的眼神移到魏正义的背包上,像锁定目标后即将扣扳机的狙击手,魏正义生怕他发现小骷髅的存在,忙抱住背包,指着前面的道路叫道:「小心!」

    萧兰草的车擦着对面行驶的车辆跑了过去,见魏正义不想说,他没再多问,跟聂行风接通电话,说了乔的状况,当听说怨灵会去幸福海时,聂行风本能地踩紧了油门踏阪。

    「也许怨灵是为了误导我们,故意那样说的。」魏正义在旁边揣摩道。

    「我觉得他说的多半是真的,别忘了他的躯体被埋在那里。」

    无法想象马言澈先找到自己的躯体后,灵力和怨气会达到怎样的程度,聂行风把车速飙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说:「我先去找张洛,你们直接去饭店,我们在现场会合。」

    电话挂断了,聂行风继续加快车速,在车辆之间极速穿梭,将它们瞬间甩在了后面。回头该收到很多罚款单吧,听着身后不断传来的喇叭警告声,他想,不过这是乔的车,黑道分子飙车,罚单该寄去他那里。

    第七章

    飚车的结果是去程漫长的道路聂行风用一半时间就赶回来了,他来到张洛的住宅,张洛虽然领导一派弟子,但他的住所却很私人化,聂行风随佣人进去的时候,发现宅院里种满了花草翠竹,甬道两旁有个打造成长梭形的鱼池,青叶随水一直连绵到楼房大门前,小鱼在莲叶间游玩,清雅幽静,看来比起管理门派中的事务,张洛更喜欢在这种宁静场所里修道。

    张洛正跟张正,张燕桦两人在书房里谈话,灯光下他的气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对于聂行风的拜访,他没表现出太吃惊,倒是张燕桦一脸怒火,一看到聂行风,就冲到他面前,满是敌意地问:「你来干什么!?」

    非常没礼貌的态度,连个性温厚的张洛也不快地皱起眉,张正看到了,忙把张燕桦拉到一边,又向聂行风连声道歉。

    聂行风心中有事,没在意张燕桦的无礼,向张洛问了好,张洛看出他有话说,让张正和张燕桦先出去,张燕桦没动,盯住聂行风,说:「我要留下来,听他说什么。」

    「燕桦!」张正低声斥责她,「别任性!这不是你家,跟师伯说话注意点分寸!」

    「我知道这不是我家,要不是我爸有事,我才不会来求你们!」

    张雪山跟张洛虽然是师兄弟,交情却不深,彼此也很少来往,不过表面上礼数还算周到,张燕桦平时不敢对张洛这种态度,只是今天心情不好,一着急,大小姐脾气就流露出来了,忘了应有的礼数。

    听了她的话,聂行风问张洛,「张雪山也出事了吗?」

    张洛还未回答,张燕桦就抢着说:「装什么好人?难道这些不都是你们做的吗?自从你们家的鬼娃把怨灵引出来后,就接二连三的死人,现在连何顺海也死了,马上就轮到我爸了,是不是所有人都死了你们才甘心!」

    话语锋利,张正再次喝止她,聂行风听出了隐情,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燕桦气鼓鼓的不说话,聂行风又继续说:「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请张先生帮忙超渡怨灵,否则他怨气不平,死亡会一直继续下去,希望你说出令尊的遭遇,也许还来得及救人。」

    聂行风先把自己这两天查到的线索大致讲了,他气场平和沉静,在无形中影响了张燕桦,听着他的讲述,张燕桦的愤懑渐渐平息下来,想想他的话没错,便抛开个人情绪,说:「我爸是今早消失的,在看完何顺海发生车祸的新闻之后。」

    一开始张燕桦并没在意,等她注意到时己是午后,她感觉不妙,手机联络不到父亲,只好给姬凯打电话,同样也是关机提示,她一直等到傍晚都不见张雪山回来,只好匆匆跑到张洛这里来求助。

    「令尊失踪之前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

    「没有,就是看了新闻后很烦躁……」张燕桦想了想,突然叫道:「他有打电话给姬师叔,好像提到了饭店怨灵的话题,不知道是不是他接了驱邪的工作,通常这种事爸爸都会叫上姬师叔的。」

    现在刀悬在脖子上,张雪山怎么可能还有心情捉鬼?

    听到饭店二字,聂行风马上想到了幸福海,也许张雪山感觉到危险即将来临,想跟姬凯一起去饭店毁掉马言澈的躯体!

    「你来之前,我帮两个师弟卜算过行踪,却什么都算不出。」

    张洛见聂行风的表情若有所思,猜到他可能有线索了,便把自己卜算的结果也一并说了,聂行风问:「算不出的原因是……」

    「关系太近的人,心绪容易被牵动,算卜就会失灵,还有一个可能是他们在某个无法预测的地方,一阴一阳两个世界,任何咒语都会失效。」

    张洛说得委婉,但不难听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张燕桦急得快哭出来了,跺脚说:「我爸和师叔一定还活着,怎么可能分阴阳呢?师伯您再算一卦试试好吗?」

    「所谓阴,并不一定是指阴界,也可能是极度阴湿之地,那种地方鬼气较重,跟普通世界不同,所以不管是寻人咒还是算卜都无法起到作用。」

    「也许我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听了聂行风的话,张燕桦的眼睛立刻亮了,追问:「在哪里?求求你,快带我去救爸爸!」

    「可以,但我需要张先生的帮助。」

    聂行风转头看张洛,张燕桦忙说:「师伯请你也一起去,我们这么多人,合力的话,一定可以把怨灵打得魂飞魄散的!」

    「叔叔,这件事让我去吧,你……」

    张正的建议被拦住了,张洛拍拍他肩膀,微笑说:「没关系,在家窝了这么久,也该出去舒活下筋骨了。」

    张正还要再说,张洛己吩咐管家去取驱邪物品,张正没办法,拦住管家,自己去把整理好的道符金钱剑拿来,出门时,他突然掸掌击在张燕桦的颈上,把她打晕后推给了一旁的管家。

    看到聂行风投来的惊讶目光,他淡淡说:「她这么暴躁,跟去会坏事的。」

    这话虽然说得没错,但父女血脉相连,张燕桦的灵力又高,有她在,也许会更快地找到人。见张正眼神闪烁,聂行风感觉到他的言不由衷,他这样做可能还有另外的原因。

    三人上了车,在去幸福海的路上,聂行风又把从惟清那里听到的有关马言澈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刚才张燕桦在场,他没有提到张雪山犯下的过失,此刻张洛听了内情,气得脸色变了,重重叹了口气,苦笑:「修道者堕入魔道,会比妖魔更可怕,做了这等亏心的事,也难怪他们寝食难安了。」

    「叔叔!」张正很担忧地看他。

    「其实这些都是惟清的一面之辞,我不知道张雪山当时是否抱有其他想法,」不想过于刺激张洛,聂行风斟酌措辞说:「知道真相的只有当时参与的人,但真相现在己经不重要了,化解怨灵怨气才是我们要做的,否则张雪山和姬凯会被害,乔也会面临危险。」

    「恶人需要救吗?」身后传来张正冷淡的询问。

    聂行风一怔,马上明白了张正不让张燕桦同行的用意——目前陷入困境的不管是张雪山、姬凯二人,还是乔甚至马言澈,都不算是好人,对以宣扬和维持正义的张正来说,这些人都死有余辜,是不值得救的。

    对视他透过后视镜投来的目光,张正又继续说:「我叔叔近年来一直身体欠佳,除魔之类的事他早就不过问了,可是现在却要为了一些本应该接受天罚的人强行出手,聂先生,如果你真的明白正义的定义,就不该插手这些是非。」

    听出他的非难,聂行风看看张洛,平静地说:「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的界限,但我想,如果今天是张三师父面对这些事,他会二话不说就担下来。」

    听到张三的名字,张洛脸色微变,过了一会儿,他说:「马言澈的怨气太重,我不知道自己的功力是否能超渡他,但我会尽力,请聂先生放心。」

    「谢谢。」

    其实聂行风自己心里也没底,眼看着幸福海大厦上方的霓虹招牌愈来愈近,灯光构成了一个巨大的眼睛,在他面前闪烁,这时突然涌进他脑海的不是驱邪超渡,而是张玄,旁边的座位一直是空的,空得让他无法适应。

    原来马灵枢没说错,一直离不开的那个人其实是他自己。

    奔驰在饭店前停下,由于饭店近来再三出事,导致客源急速下滑,楼上灯光稀疏得让人感到孤寂,他们下了车,还没走近,就看到有人从里面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聂行风拦住一个人,一问之下才知道好像是大厦着火,触发了火警铃,服务人员正在忙于疏散住客,但究竟是哪里着火,他却说不清。

    「一定是怨灵搞的鬼,」张正看向张洛,「我们该怎么办?」

    张洛站在饭店前方正中,掐指默算了一会儿,掏出纸鹤弹出,纸鹤在空中盘桓了两圈,便向大厦后飞去,张洛跟上,说:「看来火源是在停车场。」

    幸福海饭店的停车场很大,上下共五层,进出都由电脑自动计算控制,三人随纸鹤奔进去,门口的警卫室大门紧闭,根本没人过问,借着灯光,他们看到停车场里面烟雾弥漫,浓烟以极快的速度卷来,纸鹤被烟雾吞没了,没多久落到张洛脚边,变成了灰烬。

    第4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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