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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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 作者:樊落

    第50节

    圆中阴风大作,迷离了众人的视线,上方的青色剑气却愈加明显,长剑分挂在天地四方八位上,与地上赤金光源相互辉映,剑气这样一道道袭向张玄二人,马面站在前方拼力帮他们抵挡,但也到了强弩之末的状态,没过多久,手中蛇矛便被天剑戻光击到,断成数截。

    汉堡乱飞了一阵,突然发现他们越是反抗,被神剑罡气反噬的力量就越大,反而是法力最小的娃娃和小鹰没被波及到,它脑海里灵光一闪,大叫:「我想起来了,这个阵叫……」

    「诛仙降魔阵!」截住它的叫声,林纯磬喝道。

    仿佛为了应验他的话似的,剑气寒光飞朔,向他们劈下,马面失去了兵器,只好弯腰闪避,眼看那数道寒光即将逼近张玄和鬼面,林纯磬双指弹出,花生在他的法力挥斥下弹向空中,一时间金霞点燃了半壁天宇,剑气被霞光阻挡,反弹到别处,在地面上割出一道道极深的裂纹。

    钟魁急忙抱住娃娃躲到林纯磬身后,以免被剑气误伤到,马面对林纯磬突然施法大为惊讶,看着他嘀咕道:「你法力不错啊……」

    话音未落,林纯磬已将锁在腰间的铁链扯开,又一把花生撒出去,这次的目标是头顶的八方神剑,不过他的法力终究无法跟法阵的天地神力相抗衡,神剑光影只是稍微闪烁了一下,很快就又恢复原状,光华重聚,向他们再度袭来「ぉ香」。

    林纯磬一改平时的痴傻模样,双目紧盯住神剑祭起的罡气,面沉似水,突然又伸手从麻袋里抓出花生,以灵力分别掷向罡气薄弱的地方,马面被他的做法点透,也抢上前抓了把花生,喝道:「一起!」

    两人同时拈起金刚法诀,捏诀手法居然有微妙的相似,受法诀反击,罡气神力稍微减弱,张玄总算从疼痛不堪的剑伤中勉强脱离出来,但被烧灼的伤痕几乎遍布全身,连脸上都不及幸免,墨色血痕染在纯白衣衫上,让他的神智渐趋模糊,隐约听到林纯磬在朝自己吼叫,却无法辨明他说的内容。

    那是种无法忍受的痛,恍惚中像是又回到了离奇魇梦中,他本能地抓住一直紧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掌,发出低声呻吟……

    「董事长,我好难过……」

    一切都仿佛在作梦,一切又真实得像是身临其境,他分不清真与假之间的界限,只是听从本能去行动,而身边这个人就是他唯一的依赖,因为那是聂行风,也只有聂行风会在任何时候都这样陪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呻吟很低,在轰雷震响下几不可闻,但鬼面却听到了,看着张玄的眼瞳猛地抽紧,在下一刻将他拥进怀里,希望以此为他抵御伤痛。如果不是痛到了极点,他知道以张玄的个性,一定不会说出来,心痛得无可复加,一时间脑海里转了无数个念头,只想着要怎样带他离开这个危险之境。

    又一道飞剑罡气掠到近前,林纯磬跟马面像是合作多年的搭档,双手齐齐做出法诀抵挡,剑气被两人强行拦截,在地面上削起一大片裂痕,金光激荡过来,将鬼面和张玄撞了个趔趄。

    震雷轰下,鬼面挡在张玄面前,蛇矛横立在胸前,拦住逼近的煞气,马面也弹出法诀与罡气相抗衡,林纯磬趁机双手并出,一边掐封诀,一边则是移诀,冲鬼面喝道:「带他走!」

    鬼面一愣,就见林纯磬的手指以飞快速度拈起法诀,他看不懂,但懂了对方的心意,道:「磬叔,帮我照顾他们!」

    说完闭目凝神,唤出曾有的本能,林纯磬和马面在旁边护驾,就见四周疾风骤起,风迷眼目,遮拦住上空神剑的威力,钟魁被吹得不断摇摆,抱着娃娃极力躲避风口,等风势稍微减弱,他睁开眼看看周围,发现轰隆不止的雷声消失了,神剑也不知去向,只留远处隐现的赤金光源,昭示他们依旧被困在这里,休想离开。

    「张玄?张玄呢?」

    在发现张玄和鬼面消失了后,钟魁大吃一惊,娃娃也急得快哭了,从钟魁身上挣扎跳下地,边叫着张玄的名字边往外跑,钟魁一把没抓住,吓得紧追上去,还好娃娃没跑多久就被那道圆形金弧拦住,扑通摔倒在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钟魁抱起他,一边哄着一边紧张地看四周,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回想刚才的经历,这才后知后觉地弄懂了真相,大叫:「我明白了,张玄是被……」

    「嘘!」

    林纯磬用手指比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看到汉堡也拼命摇头,钟魁明白了过来,转惊为喜,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你法术不错,」危机暂时解除,马面松了口气,慢悠悠地踱到林纯磬面前,上下打量他,「林家果然名不虚传。」

    「你也很厉害,我还是头次跟外人合作,没想到第一次就是跟大名鼎鼎的……」话说到一半,林纯磬挠挠头,眼神迷糊起来,瞪着马面问:「你叫什么来着?」

    马面脚下踉跄了一下,钟魁忍不住叹了口气,捡起铁链锁到了林纯磬的腰间,说:「磬叔你不要这个样子,一到关键时刻就犯迷糊,张玄去哪了你知道吗?」

    林纯磬没理他,抓了把花生开始嗑,口中还哼着小曲,钟魁听了一会儿,是张玄一直哼的鸳鸯茶,看林纯磬那悠闲自在的模样,似乎已经不记得刚才他们共同经历了什么凶险,更别说张玄的去向了。

    「磬叔又间歇性失忆发作了。」汉堡在旁边点评:「问他还不如问马面。」

    问题扔回到自己身上,马面一瞪眼,粗声粗气地说:「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小小的鬼差,很倒霉的认识了你们这帮人而已。」

    「那你问一下小鹰,看看它是不是知道这是哪里?」

    钟魁左右看看,突然发现小鹰也不见了,刚才电闪雷呜,谁也没注意到小鹰是什么时候走失的,见娃娃嘴巴又瘪下来,生怕他再哭,钟魁忙说:「小鹰一定是去帮张玄了,没事没事。」

    「不会有事的,只要他们在一起,」汉堡语重心长地说:「我觉得大家更应该担心一下我们目前的处境,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

    这是个好问题,可惜无人作答,诛仙阵神力过后,四下又变得万籁倶寂,偌大的法阵当中只有林纯磬津津有味的嚼花生的响声。

    第六章

    张玄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很奇怪,他被天剑神力伤到,引发旧疾,全身痛得苦不堪言,但心情却是愉悦的,因为聂行风在自己身边,抱着他,感受属于他的体温,张玄闭着眼发出轻叹。

    「你终于来了。」

    对方没回应,依旧维持搂抱的动作,雷声逐渐远去,四周只留潺潺流水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张玄还听到了夏季虫鸣,鸣声清亮,安抚了他躁乱的心境,远处恍惚有点点萤光,却分不清是萤火虫的光亮还是星光,让他全身都松缓下来,在一连串的追杀逃命甚至死亡召唤的危机过后,他头一次有了可以安心入眠的感觉。

    「很难过吗?」

    熟悉的声音问他,他抿嘴笑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想你。」

    这是聂行风曾传给他的简讯,现在他才明了这两个字里所包含的深意,明明分离的时间不长,却有种咫尺天涯的伤感,这个人离他很近,却又似乎那么遥远。

    「这是哪里?」

    疲累的感觉侵袭着他,神智有些混乱,他记得他们身处诛仙阵中,但更多的事情就想不起来了,男人抬手抚在他的眼帘上,安慰道:「睡一觉吧,什么都别想,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温暖的体温包裹住他,而后双唇发热,接受着聂行风的吻,他很贪心地回应过去,在香甜的吻中渐渐沉进梦乡,睡梦中鸳鸯茶的曲调一直在耳边萦绕,好像是聂行风在哼小曲,伴随着虫鸣,轻快绵长。

    不知睡了多久,萦绕在耳边的响声越来越大,张玄猛地从梦中惊醒,发现那根本不是歌声,而是流水,他躺在地上,周围阴森冷寂,既没有萤火虫也没有星光,更别说聂行风的身影了,唯一没变的是远处的水声,还有水边一片片绽放的花瓣,火红绚烂的颜色,像是要把整条江川都燃烧起来一般,熟悉的画面让他吃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哎哟!」

    身上的隐痛还没有完全消失,张玄刚仰起身就又摔了回去,这才发现他刚才一直枕在某个人的腿上,身上还盖着对方的外衣。

    「董事长呢?」他本能地问道。

    鬼面没理他,发现他醒了后,把搭在他身上的衣服一把抽回,张玄被他粗暴的动作弄得栽了个跟头,神智终于完全回来了,看着对面流动的忘川水,自嘲:「我就知道是作梦,董事长怎么可能来这里?」

    像是没听到他的说话,鬼面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望着水面,视他为无物,张玄在阴风中坐了一会儿,想起之前的经历,焦急地问:「娃娃他们呢?」

    「不知。」

    「这好像是忘川吧?我们怎么会来这里?」

    「不知。」

    一问三不知,张玄急了,「你又没晕,怎么会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晕?」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张玄成功地噎住了,好吧,现在不是搞清他们在这里的原因,而是赶紧找到娃娃,他起身要走,手腕被拉住,把他拖回原地。

    「你干什么?」

    张玄身上的剑伤已逐渐愈合,但隐痛仍在,他被鬼面轻易拽了回来,很无礼的举动,要不是看在他当枕头的分上,张玄一拳头就挥过去了。

    鬼面无视他的怒火,问:「去哪里?」

    「当然是救人!」

    「以你现在这种状态,说去送命比较贴切。」

    言辞虽然刻薄,却不失为真相,被鬼面冰冷的手抓住,张玄冷静下来,低头打量自己,身上被神剑割出一道道血痕,只要稍微使力,刚复原的伤口就会再次裂开,这些外伤还是小事,最严重的是,由于他屡次妄动灵力,气力比之前更弱了,索魂丝和道符都无法祭起,现在别说他不知道娃娃等人在哪里,就算知道,去了也是送羊入虎口,等同自杀。

    「那你说该怎么办?」

    「休息一下。」

    「我已经休息很久了,要早点找到他们,否则……」

    「你那不是休息,是昏厥,」鬼面刻薄地回他,「他们暂时不会有危险,你不在身边,他们反而变安全。」

    鬼面不由分说,硬是把张玄拉回去让他坐下,张玄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但还是很不爽地嘟囔,「说得我好像倒楣星似的。」

    一瓶酒递到他面前,依稀是他被囚禁时喝的那种酒,他还赞过酒香,没想到鬼面会随身携带,张玄接过去拔开木塞,一口气喝了几口,温酒下肚,被剑毒伤到的身体逐渐温暖过来,鬼面又把手伸过来,这次是花生,张玄噗哧笑了,说:「你准备得还挺齐全。」

    「要算钱的。」

    张玄摸摸口袋,瘪瘪的口袋证明他暂时无法兑现,只好说:「如果我能顺利离开的话,会给你的,所以为了赚到这笔钱,你一定要帮我。」

    少许沉默后,鬼面说:「尽力而为。」

    这句话至少证明鬼面会帮忙,张玄昏睡了一觉,感觉肚子饿了,他嚼着花生问:「我们该怎么做?」

    「不知道,我的‘帮忙’里不包括提供点子。」

    好吧,这是事实,张玄想他一定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所以才会觉得这家伙像董事长,聂行风擅于思考,有他在的时候不需要自己多想,但现状逼着他不得不依靠自己。

    可是该怎么做呢?张玄想了半天还是无法得出答案。

    他不知道是谁在阴间设下了这个一模一样的诛仙阵,但毫无疑问,有人想利用法阵置他于死地,现在回想起来,也许整个阴谋从娃娃被卷进卡车轮下时就开启了,然后一步步推动他,将他引入法阵,妄图将他困死在里面,就像魇梦时一样。

    事实上对手差一点就得逞了,如果他没有遇见马面,没有偶然跟林纯磬相遇,没有被罗酆王囚禁,这个计画可能已经成功了,张玄看了鬼面一眼,虽然对方不承认,但他知道自己可以从法阵里脱困,一定有他的相助。

    如果那个阵真是诛仙阵,那要破解的方法应该也跟魇梦中相同,问题是他们怎么回到法阵,阵眼又在哪里,要如何破解?

    「你有没有发现,自从出了罗酆王宫后,雷电就逐渐出现了?」打破短暂的宁静,鬼面说。

    「有啊,有什么问题?」

    「阴间地府是没有雷电的,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很奇怪,但张玄想不通缘由,忍不住问:「那你想到了什么?赶紧说啊,不要吊人胃口。」

    着急的模样让鬼面有些好笑,但银面遮掩了内里的情感,他说:「从雷电出现,你就不舒服,然后我们被阴兵追赶,接着阴兵消失,我们被困住,看似我们误入法阵,但你不觉得真正的法阵其实在一开始雷电大作时就存在了吗?」

    「你是说那整片山野都在诛仙阵当中!?」这一点张玄完全没想到,但听似夸张,细想起来又不是不可能,立马兴致勃勃地问:「你是不是在这里当差很久了?知不知道什么内情?」

    「不知道,不过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可以推想出来,或许不光是那片山野,就连罗酆殿堂也在阵中,所以如果你要找阵眼,不需要回到刚才受伤的地方。」

    张玄拼命灌酒,以免自己忍不住呛声过去——省略第一句的话,鬼面的观点还是很中肯的。

    可是酒没喝几口,手中一空,酒瓶被鬼面夺了回去,说:「够了,你再喝下去就醉了,我只说帮忙,没说完全负责。」

    「小气……」

    仿佛没听到他的埋怨,鬼面继续往下说:「阴间没有仙,没必要在这里布下诛仙阵,所以那个阵法是降魔,诛仙降魔,异曲同工,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至于当初是谁设下的阵,目的又是什么,我不知道。」

    「所以说我是魔吗?」张玄轻声一笑,眼望远处粼粼水波,自嘲地说:「在阳间我被困诛仙阵,在阴间又被困降魔阵,难道说阴阳两界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略带茫然的口吻,鬼面看了他一眼,眼神若有所思,但很快就冷静下来,语调平淡地说,「追杀我们的阴兵中途消失了,我想或许它们是先被伏魔阵吞没了,所以那个阵要杀的不是仙或魔,甚至妖鬼,而是恶,不过起因怎样都好,总之你不在,你的朋友们不会有事。」

    张玄不悦地看鬼面,明知他的话有道理,还是听得不顺耳,「被你说的我好像是恶的源头似的。」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并没有说。」

    「你明明就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根据事实加以判断,感情用事是蠢人才会做的事。」

    冷冰冰的回复,张玄再次被噎到了,为了否定自己犯蠢,他打住了无谓的争执,「所以现在比起去找他们,我们更该做的是找到阵眼,破了它,大家自然就可以得救,问题是阵眼在哪里?」

    他很认真地看着鬼面,期待他接下来的回答,虽然这只鬼说话刻薄又冷漠,但在某些地方跟聂行风很像,至少在推理上有他独到的见解,所以张玄无形中起了依赖心理,可惜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回应,鬼面眺望着川水,举起酒瓶,仰头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酒。

    呃……

    看着那个自己刚刚碰过的酒瓶口,张玄惊了一下,突然想到自己神智迷糊时那怪异的热吻,情不自禁地跳起来,指着鬼面叫:「你你你、你是不是……」

    「是什么?」

    鬼面的眼神投来,冷冰冰的不带半点感情色彩,张玄回过神,猜想一定是当时他的剑伤痛得太厉害,才会产生幻觉,紧忙摇头,装做没事人似的吹起口哨。

    听到是他常常哼的鸳鸯茶小调,鬼面笑了笑,轻声说:「鸳鸯于飞,毕之罗之,鸳鸯在梁,戢其左翼。」

    词句太深奥,张玄听得迷迷糊糊,问:「可以翻译成人类能听得懂的话吗?」

    「诗经里的,意思跟你常哼的那首歌差不多。」

    「真看不出来你这么有学问啊,」张玄一脸敬佩地看他,「你一定是老鬼了吧?」

    「是你太没学问而已。」

    凉凉的一句话随风传来,轻易打消了张玄继续沟通的念头,让他开始怀念刚跟鬼面认识时他一言不发的模样。

    没多久鬼面把酒喝完,转身向前走去,张玄忙问:「去哪儿?」

    「破阵眼,这不是你现在最想做的事吗?」

    「你不是说不知道吗?」

    「我有这样说过吗?」

    鄙视的目光射来,张玄无话可说了,如果现在可以祭起索魂丝,他一点都不介意甩这只刻薄鬼两鞭子——知道的话为什么不早说?害得他在这里磨蹭这么久,说这么多无聊的废话?

    鬼面向前走了几步,不见张玄跟来,转回头,发现他还站在原地没动,眼望前面的川水,像是在生闷气,鬼面以为自己的话说得重了,正要解释,就听张玄说:「等我一下。」

    他飞快地跑到河边,鬼面不知缘由,也跟了过去,见他看着一簇簇开满岸边的红花,赞道:「好漂亮!」

    原来是在看彼岸花,鬼面的眉头皱了皱,不感兴趣的把头别开了,顿顿手中蛇矛,问:「这时候你还有闲情赏花?」

    「也许今后就看不到了,趁着有机会,好好欣赏一下。」

    彼岸花花开两岸,艳红似火,仿佛为了应验这句谶语,在他们眼前随风轻微摇摆,鬼面的眉头皱得更紧,就见张玄把手机拿出来,镜头对着赤红花瓣,像是要拍照,但很快又收了起来,笑笑说:「已经亲眼看到了,还是不拍了吧,天底下最好的相机也比不过眼睛所描绘出的妍丽,真可惜,这么漂亮的画面董事长看不到……」

    「董事长?」

    「就是我的情人,」说起聂行风,张玄的眼神变得柔和,看着眼前艳红的花雨,说:「他曾说如果来黄泉,会帮我摘彼岸花,但现在我就在忘川边上,他却不知在哪里。」

    冷风吹来,加重了话语的伤感,张玄的脸上还有诛仙剑阵留下的伤痕,痕迹不重,却让他的隽秀容颜多了分杀气,冷冷道:「所以那个害我们分离的人,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他说完就走,鬼面犹豫了一下,伸手摘了朵彼岸花,飞快跟上,将花朵递给他。

    张玄先是一愣,待看到递到面前的红花,他笑了,笑容减弱了笼罩在身上的煞气,调侃问:「你要追求我吗?」

    鬼面不答,将花又往他面前递了递,像是示意他收下,张玄却没有接,说:「你搞错了,我想要的不是彼岸花,而是他采给我的那一朵。」

    像是没听到他的解释,花依旧擎在他面前,看来鬼面是个比他更固执的人,张玄却没再多看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周围阴风呼啸,花瓣被卷起,飞向远处黑暗夜色中。鬼面看着手中仅留的花茎,再看看张玄的背影,叹了口气,扔掉花茎追了上去。

    「你说阵眼在哪里?」等鬼面走近,张玄问。

    鬼面不答,闷着头往前走,转眼就超过了张玄,张玄只好加快脚步跟着他,说:「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大不了我回到阳间帮你找一个,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说说看。」

    「别吵,我在想怎么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阵眼。」

    「回到?」捉到重要的字眼,张玄问:「你的意思是我们曾经在阵眼待过?」

    鬼面点点头,正要再说,远处传来噗啦啦的响声,一个不是很大的身影穿破阴云向他们飞来,竟是小鹰,鬼面面露喜色,道,「有办法了。」

    他抬起手臂,小鹰发现了他们,迅速靠近,停在了他的臂上,像是要急于表达什么,翅膀乱扇,咕咕咕的叫个不停。

    张玄一句也听不懂,不知道娃娃那边是不是遭遇到了危险,却苦于无法交流,无奈地说,「它真的是鹰吗?哪有鹰叫得像鸽子似的。」

    鬼面制止了小鹰的乱叫,说:「帮我回到我想去的地方。」

    小鹰脑袋歪歪,像是没听懂,鬼面抓住张玄的手腕,又对它说:「用你的神力就行了。」

    他说完,将蛇矛往地上一顿,震响中,荧蓝光芒以矛柄为中心沿地面向外散去,小鹰明白了,咕咕叫着,随光芒延伸猛地振翅飞向苍宇,光华跟随它远去,张玄只觉那光芒越来越炽亮,眼前景象在阴风中迅速飞旋,等一切画面渐趋停止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

    「那好像是恶鬼引我们来的炼狱入口。」看着远处隐现的山野幻境,张玄说。

    山谷裂口被遮掩住,恢复了平常的原野状态,周围鬼影闪动,一群训练有素的阴兵在附近逡巡着,除了禁止陌生人靠近外,还像是在监守这片阴地。

    鬼面沉默不语,张玄只好又说:「难道罗酆六天知道这是法阵阵眼,所以故意引我们靠近的?」

    「我比较倾向于巧合,」盯着那群阴差,鬼面低声说:「那里原本是合拢的,被人用法术强行开启,再用障眼法遮掩,为的是对付你们,可是他们在无意中触发了法阵机关,所以在你们落谷时雷电大作,那其实是降魔阵启动的预兆。」

    「咦?」

    清晰明确的分析让张玄忍不住转头细细打量鬼面,要不是鬼面的外形跟聂行风相差太远,他真以为自己是在跟聂行风说话,但眼神掠过对方伤痕累累的手臂脸颊,还有紧握的蛇矛后,不由哑然失笑,董事长才不会打扮得这么奇怪,更不会法力,甚至不可能来酆都,他一定是想董事长想太多了,才会一直有这样的错觉。

    「听你的口气,好像一直在偷偷跟踪我们。」对于鬼面的说法,张玄与其说是好奇,倒不如说是怀疑,冷冷问道。

    出乎意料,鬼面承认了,「是的。」

    「你有什么目的?明明在暗中跟随,那为什么直到我们快掉进地狱,才出手相救?」

    「看戏,」鬼面给了他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回答:「作为你打晕我的回报。」

    张玄拳头握紧了,像是早有防备,鬼面马上伸手压住了他的拳头,又冲小鹰打了个手势,让它去把阴差调开,小鹰领命去了,靠近后直接冲进队伍里又啄又抓,发起攻击,没多久就成功地把他们都引开了。

    等阴兵们离开,鬼面拉着张玄迅速跑到封印地界的周围打量,张玄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是阵眼?」

    「本来只是怀疑,现在可以肯定了,」鬼面说:「如果不是,怎么会有人如临大敌地派兵把守这里?他们一定也是发现不对劲,生怕事情闹大牵连到自己,才会这样做。」

    这样说来也有道理,事不宜迟,张玄观察好地形,对鬼面说:「借矛一用。」

    鬼面将蛇矛递给他,张玄双手持矛,在被封印住的地界上飞快画出破阵符箓,画完后,又走到另一边也画了同样的道符,等他做完,鬼面上前看了看,接过蛇矛,在他的道符旁边另画了几个图案,见那是召唤恶鬼的符咒,张玄很吃惊。

    「你们恶鬼也会用天师道符?」

    「刚学不久,试试看灵不灵验。」

    张玄还在为理解这句话大费脑筋的时候,手被拽过去,紧跟着指尖作痛,竟被鬼面咬破了,又替他弹动中指,将血滴到召唤恶鬼和破阵符箓上,张玄被鬼面这夸张的举动惊呆了,等他反应过来,伤口上的血被吮掉,鬼面拉着他快速离开,嘴里说道:「你的血不是很好用,不过这个时候聊胜于无。」

    这什么人啊,不好用还用?用了还嫌弃,当他的血是自来水免费的啊,召唤鬼同伴用自己的血不是更好?

    在张玄准备发怒之前,已被鬼面攥住飞快向前跑去,等再停下来,他的火气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说也奇怪,自从来到酆都,他的脾气好了很多,不,也许更应该说,是面对鬼面时他的脾气会变好,这只鬼就好像是他的克星似的,在被做了一些亲密的小动作后,他居然不会觉得厌恶。

    「你确定那样做有用?」他吮着指尖上的伤口,气哼哼地问。

    「不知道。」

    冷冰冰的话语继续挑战张玄的底线,大叫:「不知道!那我的血岂不是白费了!?」

    「也许不会白费,」鬼面看他,冷静地问:「还是你有更好的办法?」

    张玄啜着指尖不言语了,见鬼面加快脚步往前走,他问:「你要去哪里?」

    鬼面还没回答,他们身后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地面像是被整个掀起来了一般,细碎石块在轰响中向四面飞溅,他急忙压住张玄扑倒。

    第七章

    两人伏在地上,就见眼前闪过光亮,闪电穿透阴云向他们做下符咒的地界射去,惨叫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张玄转过头,发现那些原本被小鹰引开的阴差被符咒召唤回来,无数鬼魅聚在一起,成了破阵罡符的引子,诛仙降魔阵再度被引发,剑光将众鬼杀得消散了原形,而破阵符压在阵眼正中,法阵上方的天剑神力出现没多久,就随着阵眼的震掉而消失在苍穹中。

    法阵在罡戾两种气场的冲撞下逐渐塌陷,雷电被拘在阵中无法脱离,散发出诡异的强光,剑光偶尔射出法阵,在附近山石上劈出一道道深痕,张玄闭上眼不敢多看,就觉得地面不断发出剧烈颠簸,连带着整个罗酆山也震个不停,张玄虽然离阵眼已远,但还是被天剑罡气影响到,全身受过伤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

    过了好久震动才稍微停顿,手腕再次被拉住,鬼面带着他继续向前跑,张玄不明所以,匆忙中转头去看,就见光华消散,碎裂山石填住了炼狱之口,山间阴气激荡,让法阵不复存在,他问:「阵眼破了吧?我们还要去哪里?」

    「没人说这个阵只有一个阵眼。」

    「你不会是……」

    「破第二个。」鬼面冷声回道:「将整个阵都破掉,我们才能逃出生天。」

    话声狠厉,张玄不自禁地看向鬼面,一个阵眼就差不多断掉了半个罗酆山,他很想知道另一个在哪里,怎么破?

    像是感觉到他的疑惑,鬼面说:「如果我没判断错误,第二个阵眼应该就是酆都宫殿的出口。」

    很好,这只鬼在成功地惹到了罗酆六天后,又继续挑衅罗酆王,他是铁了心让自己成为整个酆都众鬼追杀的对象吧?

    「那所谓的出口在哪里?」他好奇地追问。

    「就是你打晕我的地方。」

    绝对不是错觉,张玄听出了鬼面在说这句话时的悻悻之情,他忍不住说:「我就打晕你一次,不需要这么斤斤计较吧?」

    「真要计较,我就不会帮你了。」

    是帮还是害,现在他也分不清了,张玄叹了口气,跟随鬼面沿他们曾经出来的路径往回跑,小鹰很快赶了上来,咕咕叫着追到他们前头,有它神力相助,两人没多久就回到了宫殿里。

    酆都神殿里也乱成一片,鬼差侍卫在各座殿堂之间出入巡查,远处不时传来激战声,张玄避在阴暗中偷偷听他们的交谈,好像是罗酆六天的神鬼跟罗酆王这边打了起来,双方阴兵在殿外交战,导致后殿也处于紧张戒备的状态,虽然不知两边直接冲突的起因,但毫无疑问,这一点对他们现在的行动非常有利。

    两人来到出口,此刻不知是什么时辰,就见一道微弱光束透过洞口射到地面上,让整个空间多了分温暖,但温暖在阴间是非常不协调的,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人感觉古怪。张玄伸手触摸那束光芒,问:「你怎么知道这是阵眼之一,不会又是猜的吧?」

    「这里是宫殿禁地,鬼帝严禁众鬼靠近,因为这道光明不适合阴间。」

    「那你为什么敢靠近?」

    张玄狐疑地看鬼面,更想直接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敢直呼罗酆王的名讳,敢无视他的禁令?心里隐约有些线索,却不知道这时候该不该戳破对方的身分。

    「我只是碰巧被人带来这里,就注意到了,你不觉得奇怪吗?根本不属于这里的东西,鬼帝却不消除它,也许他被告知不可擅动,所以在不明缘由的情况下,他只好下令封住。」

    「这么奇怪的所在,他不好奇吗?」

    「请不要以你严重的好奇心为基准去思考正常人的行为。」

    「……」

    这是在说有好奇心不正常吗?好吧,他暂时接受鬼面的说法,看着他用蛇矛做了个跟领路鬼差同样的动作,隐秘的石阶和洞门出现在他们面前,张玄说:「看来你知道得不少啊,连秘密出口都打得开。」

    「因为我是从这里来的,有些秘密并不像你想像得那么隐秘。」

    鬼面打开门后,张玄照他的吩咐,在洞口光束周围画上破阵符箓,怕他又吸自己的血,在画好符咒后赶忙自动将血滴上,鬼面看在眼里,脸上露出微笑,可惜昏暗中张玄没看到。

    「还有道符吗?」他问。

    张玄掏掏口袋,口袋里很瘪,只有一张纸,他不抱期待地掏出来,待看清符上写的是什么时,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罗小猫

    「五方诸圣玄兵!」

    没错,这是天师一派常画的道符,符上笔体浑厚遒劲,朱红到妖艳的颜色,不像是普通朱砂写出的,倒像是鲜血,劲透笔端,让他感受到从道符中传来的刚硬气魄。这不是银墨兄弟可以写得出来的,符箓可以描绘出形体,却描不出神髓,这样的符箓没有几十年的修为绝对画不出来。

    「是谁?」他本能地自问。书の香

    「有用就行!」

    不等张玄细看,道符已被鬼面夺了过去,抛向洞口正中的光束,就见符箓在靠近光束后射出淡金霞光,光束被霞光映照,失去了应有的光亮,空间在骤亮之后猛地暗下来,两人头顶上空雷声滚滚,预示着再一次天翻地动的来临。

    鬼面抓住张玄的手,穿过空中虚无的大门向外跑去,两人跑出去没多久就听后面闪电炸雷齐行,九天玄雷被道符引下,跟张玄画的破阵罡符相辅相成,将阵眼完全炸开。

    法阵罡气无法宣泄,在空间里横冲直撞,整个酆都大殿都被震得摇摇欲坠,张玄感觉脚下像是踏在棉花上使不出气力——属于法阵布局一环的隧道也处于随时震裂消失的状态,翻卷的阴云巨浪占据了整个空间,也将他们卷入其中。

    见他们陷入危险,小鹰在前面急得咕咕直叫,飞回来用神力为他们引路,幸运的是,随着法阵两大阵眼的破解,一直压迫在张玄身上的天剑神力逐渐减轻,两人在小鹰的帮助下一口气逃出了罗酆山。

    直到周围渐趋寂静后,鬼面才停下脚步,张玄转头去看,就见半壁宫殿城阙都陷于火海之中,酆都恶鬼被困在法阵里无法逃离,凄厉嚎叫声随阴风遥遥传来,即便相隔甚远,那如从炼狱里传来的叫嗷声仍然撼人心扉。

    「看来酆都大殿要重建了,希望娃娃那个挂名的老爸不要把这件事怪罪到我们身上。」看着远处连绵至苍穹的火光,张玄叹道。

    「有人耗尽心血,在阳间设下诛仙,在阴间设下降魔两阵,初心也许只是要对付恶,但法阵只能起到短暂的威力,只要这个世界不消失,恶就永远无法根除。」

    火光映亮了整个酆都,也映亮了眼前这张冷冰冰的银面,张玄的眼神落在他的面具上,很想问出心中的疑惑,却见鬼面转头看自己,问:「你说是不是,北帝阴君?」

    「哈?」

    在听到熟悉的四个字后,张玄首先的反应就是自己大脑混乱了,但他很快发现鬼面问的不是自己,而是停在自己身后的小鹰,他不自禁地上下打量小鹰,无法相信鬼面的话——如果小鹰是阴君,那鬼面又是谁?

    鬼面怪异的出现,又屡次相助,再加上他对酆都的了解,张玄早在心中认定了这位就是酆都最高神只北帝阴君,还以为他是出于某些原因不便露面,没想到完全猜错了,阴君大帝的化身竟然是小鹰。

    「你说它是阴君?」他指着全身炸毛的小鹰大叫:「阴君怎么可能是这只只会卖萌的小小鸟?」

    「怎么不可能?」盯住小鹰,鬼面冷冷道:「我们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马上追踪到,好像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你不觉得奇怪吗?」

    张玄想了想,似乎是这样,迟疑说:「但是如果去孟婆那里,也是可以看得到我们行踪的。」

    「比起利用孟婆汤追查我们的行踪,随时亲眼看到所有真相不是更方便吗?我们所有的经历,罗酆王与娃娃的关系;阴兵的突然出现,逼我们进降魔阵;还有在忘川小鹰的现身,这些难道不都在阴君的掌握之中?」

    鬼面言辞冷厉,张玄越听越觉得他说得有理,蓝眸盯住小鹰,似乎感觉到他眼神中透出的杀气,小鹰想展翅逃离,张玄早有防备,弹指做出封印诀将它困在里面。

    经历诸多变故,张玄的灵力所存无几,但做个封印诀还是绰绰有余的,奇怪的是封印力道不足,小鹰居然逃不出去,拼命拍打翅膀咕咕咕地叫着,却对结界毫无办法。

    张玄忍不住问鬼面,「你确定你没搞错?」

    鬼面不答,眼中也流露出疑惑的光芒,张玄走到结界前,探手揪住小鹰的翅膀,正要问个究竟,夜空下传来轻笑声,暗光闪烁,一个头戴玉冠身着淡金长袍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男人像是跟黑暗融在一起,影像飘忽,面容轮廓也在闪烁的光芒下显得影影绰绰,但从对方的气宇中可以推断出他的身分,张玄冷笑道:「阴君大人,您终于肯现身了。」

    「此为吾之元神,事出紧迫,特来与尔一见。」

    恢宏嗓音盖过了周围的阴气,让人不由自主地起了敬畏之心,偏偏张玄没把这位统管整个阴间的酆都大帝放在眼里,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不耐烦地说:「说大家听得懂的话。」

    北帝阴君没介意,微笑道:「多年不见,海神大人的脾气还是一样的糟糕。」

    「没你阴间管理得糟糕。」

    几年前的精变事件中张玄曾跟这位阴君大人打过交道,但要是从北海玄冥那里算的话,那就是上万年的交情了。他没心情跟故知叙旧,晃晃乎中的小鹰,问:「你把元神附在一只鸟上监视我们,到底是何居心?」

    「那只是一尾羽毛罢了。」

    阴君挥了下衣袖,张玄手中的小鹰消失了,只有一片墨黑鹰羽在空中翩翩飘动,被风吹着回到阴君手中,阴君伸手托住,道:「本君得知你被人陷害,误入酆都,为帮你指路,特将这尾鹰羽化为实体暗中相助。」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行踪了,如果真有心相助,为什么不直接出面?」

    「张玄你要知道,身居此位,本君有许多忌讳之事。」

    「这世上能让你忌讳的东西不太多吧?」张玄说完,心头突然灵光一闪,问:「是那个暗害我的人?」

    阴君笑而不语,但看他的态度张玄就知道自己没猜错,立刻问:「那混蛋是谁!?」

    「此人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的身分和他背后的那些人,事关诸神行事,本君不宜多说,日后你自会明白。」

    张玄性子急,见阴君明明知道却还跟他卖关子,正要继续追问,被鬼面拦住,问,「为什么有人要在酆都设下了降魔阵?」

    这个问题避开了设阵者的身分,让阴君不需忌于回答,他沉吟了一下,道:「当年天道混乱,仙魔妖孽丛生,于是便有了这个阵,后来法阵许久不用,变成了单纯的摆设,无人启动的话,它不会自行伤人。」

    也就是说他接连被法阵所伤,其实是人为的,张玄很想问那个混蛋是谁,再次被鬼面抢先,说:「罗酆六天利用庆生借寿和罗酆王换舍留子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耶?」惊讶暂时盖过了张玄的好奇心,转头看阴君,「所以说你知道一切,却故意不出面,躲在后面看戏?」

    「正是如此。」

    见阴君不答,鬼面接着说:「小鹰即使不是阴君的化身,也是他安插在我们身边的眼线,我们包括鬼帝甚至罗酆六天的举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这样做也许是为了利用我们引发阴官之间的矛盾,藉以巩固自己的势力,也许是想借我们的手毁掉降魔阵——有人把这种法阵设在酆都地界上,就算是摆设物,相信阴君大人也寝食难安吧?」

    听着鬼面侃侃而谈,张玄恍然大悟:「但以他的身分不便亲自毁掉,所以只能借由他人来做这件事,日后就算是有人追究起来,错也在我们,他只是受害者对吧?」

    「你变聪明了。」

    「我的智商本来就不低,」不满鬼面的吐槽,张玄瞪了他一眼,说:「所以即使知道罗酆六天跟那个幕后者合谋害我,阴君也只是束手旁观,那时他就想好要利用我毁掉法阵了吧?」

    「说得不错,你只是个棋子。」

    「棋子也是可以毁棋局的,现在阵眼虽然破掉了,但酆都地界也损失惨重,这一点阴君大人始料不及吧?」

    「不,这也在他的预料当中,没有他的默许,罗酆六天诸鬼就算再猖獗,也不敢去神殿叫嚣。」

    鬼面说:「法阵启动,罗酆六天麾下的恶鬼被杀了十之八九,短期之内那些神鬼不敢再有异心,罗酆王跟他们对决,必定也很担心被阴君怪罪,所以他也一定会返躬自省,阴君这步棋一石三鸟,既不得罪布阵之人,又解决了心头之患,何乐而不为?」

    张玄听得怒从心起,忍不住冲阴君喝道:「是这样吗?」

    听完两人的对话,再面对张玄的质问,阴君显得很平静,笃定地回道:「证据何来?」

    「你的属下引我从禁地进入罗酆神殿,如果没有你的许可,她不敢也没必要出手帮我,所以虽然你利用了我们,但也在无形中帮了我们的忙,在根本利益上,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现在酆都乱成一团,我想接下来为了整个事件完整落下帷幕,阴君大人亲自现身,是想送我们离开吧?」

    鬼面的这番话听着有些古怪,张玄疑惑地看他,想品出古怪的源头,却听阴君漫声长笑:「本君喜欢聪明人,既然一切如你所料,那本君也无需多费口舌,为答谢你们的帮助,自会送你们一程,我想你们应该也不愿意永留酆都吧?」

    谁想一直住在这种阴森森的地方啊,张玄正要点头,鬼面又道:「走之前我想问一件事。」

    话又被抢了,张玄无奈地把头别开,小声嘟囔:「让我先说一句会死啊。」

    没人理会他的自语,看着鬼面,阴君很感兴趣地问:「是什么?」

    「马家中人为何可以开启鬼门?」

    这个问题问得好,张玄好奇心上来,便不再在意鬼面的抢话,而把注意力放在了阴君身上,阴君微一沉吟,答:「马家先祖曾因遭难避入酆都,后辗转修行,法术自成一路,马家灵力来自阴间,吸大地之气,永生不灭,故马家子孙灵力与生俱来,但相同的,他们世世代代只要身具灵力者,都需为地府所用。」

    「简而言之,他们并非修行者,而是活着的勾魂使者了?」

    面对张玄的提问,阴君一笑,「你若这样想,也是可以的。」

    鬼面又问:「所以他们才可以打开地府之门,甚至他们的灵力在无常、马面等阴使之上?」

    「这也要看马家子孙的灵识,不是每一个属于马家的人都有灵力。」

    想起马言澈的一生,张玄说:「我想,没有这种灵力,对他们来说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那要看每个人对幸福的认知,世上不知有多少修行者对这种与生俱来的灵力趋之若鹜呢。」

    远方上空闪电隐约划过,照亮了这位阴间君主的面容,淡漠无情的容颜,像是早已将自己置身于世事纷争之外,世间人性的奢望贪婪在他眼里不过是场滑稽的游戏罢了。

    鬼面看到那道电光,眼眸里浮现出忧虑,说:「最后一个问题。」

    周围乌云密布,发现阴君的影像比之前更浅淡了,张玄担心他的元神会随时消失,到时候要找娃娃就麻烦了,气得瞪了鬼面一眼,说:「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们现在在赶时间啊老兄!」

    砰!

    蛇矛柄端撞在地上,发出重重声响,鬼面恼了,张玄识时务地向后退了一步,朝他抬抬手,意思是自己不多话,请他抓紧时间赶快问。

    阴君也很奇怪,问:「你还想知道什么?」

    「二十多年前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妖魔恶鬼冲出酆都肆虐人间,后来被修道者联手镇住,我想知道那场祸乱是天灾还是人祸。」

    阴君的眉头不经意地皱起,须臾又笑了,欣赏地看着鬼面,说:「你既然会这样问,那一定是都知道了,那既非天灾也非人祸,而是巧合。」

    他指指张玄,「你曾在华港歌剧院遭遇凶险,应该有看到殿堂上设的龙子嘲风。」

    「岂止看到,还差点被它吞掉。」

    说到尾戒事件,张玄立马想起他们在歌剧院里被嘲风和盘龙镇煞局追击的往事,那次可说是九死一生,汉堡还说是阴君布下的阵局,但因为无从询问,最后只好不了了之,没想到今天阴君会主动提起,再联想到二十多年前马言澈与修道者联手除魔,他恍然大悟。

    「难道那些恶鬼都是从歌剧院的地下跑出来的!?」

    「那里曾是本君在阳界的寝宫,偶做休憩之用,但因看守的疏忽,导致酆都恶鬼利用连接之门逃出地府,事后本君便命人封掉了行宫,却没想到因本君在寝宫滞留太久,以致于那栋建筑吸收阴灵神力,幻化为魔,再后来有人在那里另建土木,毁掉了原有的法阵,致使盘龙镇煞局整个阵局被改,使原本镇压阴魂的龙子嘲风反为魔所用。」

    原来如此。

    阴君的一席话解开了一直盘桓在张玄心头的疑云,忙问:「所以最后是你打开歌剧院大门,救我们出来的?」

    阴君笑而不语,鬼面冷笑道:「如果要帮,他一开始就帮了,又怎会等到最后?」

    这话说得有道理,想不通最后向他们施加援手的人是谁,张玄只好暂时把这个疑惑压下,问:「既然歌剧院才是关口,那为什么所有修道者会在幸福海饭店附近杀魔?而且你还封住了那里的鬼门关?事到如今,你最好不要再隐藏秘密了,把所有事实都讲出来比较好。」

    「他并没有说谎。」鬼面替阴君答了,「群魔乱舞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北帝阴君都无法脱卸其责,如果让世人知道那些恶鬼是从他的寝宫关口出来的,你说会怎样?」

    「一定阴阳两界大乱。」

    「所以他掩藏了事实,让手下将群魔引到其他地方,那里自有阳间的修道者出手帮忙,而真正出事的地方他再另派人封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授命做下盘龙镇煞局的该是马家中人。」

    「不对啊,」张玄举手反驳:「你一定不知道马家传人马言澈有去参与降魔行动,如果在歌剧院设阵的是马家中人,那知道真相的他为什么要去协助同道?」

    「你说的提前是——他知道真相,那如果他不知道呢?能让阴君头痛的魔头,要镇住它一定不那么容易,如果我是马家大哥,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哪怕是兄弟反目,也一定不让自己的弟弟去犯险,而是找藉口将他赶出去……」

    「啊!」

    听到这里,张玄用力点头,表示万分同意鬼面的观点,所有真相在他有条理的讲述中慢慢串联起来——为什么一向不与同行有联络的马家会派马言澈去帮忙,为什么马言澈当时会郁郁不乐,也许他认为自己被家人嫌弃,还准备远走他乡,却不知道那正是家人对他的维护,但人算不如天算,他终究还是没能在那场战役中活下来。

    「那马家的其他人呢?」张玄问阴君。

    「全死了,一个不留。」

    平静到冷漠的回答,让张玄听得怒从心起,冷笑:「全死了,说得真轻松,也许对掌管生死的你来说,生命不值钱,但他们是因为你的失误而送命的,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当没事发生了吗?」

    「本君从未否认生命之重,但你不是马家中人,你又怎么知道,世代以索命送魂为任的马家人会在意生死?对他们来说,这种解脱才是永远的解脱。」

    依旧是极冷淡的话语,却让张玄无话反驳,但如果事实真如阴君所说的这样,马家大哥又何必费尽心机要将马言澈赶走呢?也许在得到解脱的同时,他们还是希望有亲人可以活下来,不管以何种方式。

    一席话听完,张玄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他没有血亲,这种感情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但又不是完全无法体会,如果真要同时面对危险的话,他想自己也会先将聂行风置于安全之地,沉默了一会儿,远处隐约响起的雷鸣打断他的思绪,问鬼面,「还有其他问题吗?」

    鬼面摇头,阴君微笑道:「就算有他也不会问了,许多时候,真相还是不知道更幸福。」

    「那就送我们离开,照刚才我们的约定。」

    阴君举起手臂,那尾墨羽在空中飘飘摇摇,随着他的挥斥化为小鹰向远方飞去,阴君说:「本君会让小鹰将你的朋友引至忘川,但鬼门关尚需你们自己去打开。」

    送佛还送到西咧,把他们送到门口不开门,这算什么事?张玄气道:「为什么?」

    阴君淡笑不答,鬼面在一边冷冷道:「既然他要置身事外,那就不能插手任何事情,以免留人口实。」

    「真够自私的。」张玄冷笑看阴君,「如果他做事只想先以自己的利益为主的话,那就不要怪我到时再给他找麻烦啰。」

    「早知北海神君会这样说,」阴君微笑道:「大家交浅言深,本君自不会完全束手旁观,接下来的路程中他会帮你,那些小麻烦你也不妨自行处理掉。」

    什么意思?

    看到阴君手指鬼面,张玄没懂,正要再问就见他甩起长袖,顿时寒风挥射,迷住了眼帘,阴君元神幻化出的身影在风中渐趋模糊,随即他们的身体被风卷起来,景物电光般的在眼前飞旋,等再重新站稳后,阴风渐小渐弱,只留身边无声流水,忘川河岸山石嶙峋,彼岸花妍丽地绽放着,赤火般的点燃了阴暗的空间,相同如一的景象,仿佛他们从未离开过。

    第八章

    「阴君还真守诺把我们送回来了,」张玄观看着忘川风光,冷笑:「那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靠自己。」

    耳边传来冷淡话声,张玄这才发现鬼面就在身旁,手腕不知何时被他紧抓在手里,他立刻甩开了,冷冷打量对方。

    第50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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