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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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师执位Ⅲ:头七+记忆+赎魂+人偶[4部完] 作者:樊落

    第36节

    「我在想……」

    「过去的事不要提了,喝酒喝酒!」

    口袋里传来的铃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张玄把手机掏出来扫了一眼,醉眼朦胧的状态立马消散,瞬间坐正了身子,将电话接通,笑嘻嘻地打招呼:「马先生你把我们家厨子拐哪去了?害得我们今晚庆祝都少个人。」

    「我也很后悔把他叫过来,」马灵枢看看趴在国际象棋盘上说醉话的助理,「你从来没说过他的酒量这么差。」

    一听这话就知道马灵枢踢到铁板了,张玄右手握拳在面前摆动了两下,以示开心,嘴上却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没给你造成麻烦吧?」

    「没关系,我习惯了,」属于马灵枢轻灵的嗓音传来,「谁让我姓马呢,替人做牛做马的那个马。」

    轻描淡写的话音,却无形中透着沉甸甸的重量,张玄的笑容收了起来,「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对天师来说,没有麻烦,这个世界岂不是太寂寞了?」

    「马先生你真是我的知己,来,干一杯!」

    张玄有点醉了,说着话,真的拿起杯在话筒上碰了一下,也不知马灵枢是怎么想的,居然在对面做了同样的动作,说:「这次要谢谢你。」

    「谢我啥?」

    马灵枢但笑不语,张玄摸不清他的想法,试探问:「你说我们做了这么多事,究竟有没有救到索仁峰跟韩越呢?」

    「是你的五师叔跟六师叔。」马灵枢提醒他,又说:「从正常思维来看,让对方活下来是一种救赎,但这种做法到底是不是『救』很难说,因为稍微一念之间的差异,就可能造成之后截然不同的结果。」

    「那我们改变了吗?」

    马灵枢没有马上回答,像是不知该怎么答才是正确的,张玄有些烦躁,忍不住又说:「如果身边的好友亲人有事,只要有机会,大多数人都会希望救他们吧?至少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的。」

    「我只是感叹一下而已,我可从来没对一个六岁孩子的智商抱有期待。」

    马灵枢笑得很恶劣,明明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还这么不上心,张玄气愤了,「可是那个孩子也是不希望他师父有事才那样做的,过去的事改变不了,但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张玄你说错了,我们根本没有未来。」

    张玄没听懂,以为马灵枢是不是真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麻烦,正要追问,就听他在对面慢悠悠地品了口酒,又说:「因为未来就是尚未到来,它根本就不存在,我们既改变不了过去,也无法改变将来,我们能做的只是活在当下,而每一个当下都是最后一刻,我们在当下所做的每个选择都是延续的未来,所以当那个孩子以为自己改变了命运的时候,却不知道早在他被捡回去时,他师父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结局。」

    张玄怔住了,这件事聂行风从没提起过,他自己更是连想都拒绝去想,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抉择此刻回想起来,竟如昨日般历历在目,一时间心潮翻腾,喃喃道:「那为什么你还要捡……他回去?」

    「人为财死啊,」马灵枢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谁让那颗珍珠那么诱人呢?」

    这个回答实在是太气人了,张玄忍不住叫道:「你到底是有多喜欢珍珠啊?!」

    「你有多喜欢钱,我就有多喜欢珍珠,我们这么像,我还以为你会很理解我呢,」马灵枢回答得云淡风轻,「所以这个变故创造的最大价值不是永恒的生命,而是脱胎换骨生肌养颜,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就算再被插几刀也是值得的。」

    这什么人啊?吧长相看得比命还重,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

    想到在他为弑师耿耿于怀时,某人正很快乐地享受这个事实,张玄很想说整个天师门下最变态的不是张雪山,而是这个家伙吧!

    「那真要恭喜马先生,您终于得偿所愿了!」他气呼呼地说。

    「好说好说,不过今天我打电话主要还是要跟你说油纸伞的事,你把钟魁带去的伞弄坏了,那是我开服展时特意向博物馆借的道具,记得弄把新的还我。」

    博物馆?

    张玄心里隐隐升起某个不好的预感,「你不是说不算钱的吗?」

    「我没算钱啊,我只是要一柄相同的嘉庆年间手工艺人制作的油纸伞。」

    「几百年前的东西你去找死人要吧!」

    啪嗒!

    电话挂断了,听着嘟嘟嘟的忙音传来,马灵枢只好也收了线,看看醉得一塌糊涂、趴在棋盘上胡言乱语的家伙,他无奈地叹道:我真是失心疯了,为什么要找个笨蛋来喝酒呢?

    「马先生,再干!我很能喝的,我要喝嘉庆年间的女儿红!」

    酒杯举到了他面前,马灵枢把酒杯推开了,「是嘉庆年的油纸伞……唉,聪明点的脾气不好,脾气好的又笨蛋,这世上真的难有两全其美的事啊。」

    他转身准备走开,脚刚抬起,衣襟就被抓住了,钟魁醉呼呼地说:「我没有笨,我心里明镜着呢,我跟你讲,你跟马叔的秘密我都知道,不过我不说,我的秘密也不会告诉你,谁让你骗我……」

    马灵枢眉头挑了挑,他发现有点意思了,把钟魁的手拉开,「我没有骗你,只是许多事没说而已,不是不想说,而是事情过去了太久,已经没必要再提起了。」

    「可是我想听,你说好不好?等价交换,我也把我的事情讲给你听……」

    你的事五分钟就讲完了好吧。

    「外加再免费给你当劳工,做多久都行!」

    这个条件倒是很优惠,素问今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他身边需要个得力助手,所谓得力,并非精明能干,而是要看顺眼,这一条钟魁轻松就达到了。

    于是马灵枢改了主意,重新坐下来,说:「其实我也没什么故事,只是……」

    只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对面炉火已熄,让他想起了张洛,看张洛的气色可能撑不了多久了,但在他的记忆里,那个人永远都是少年时代同门练功时的模样。

    于是,他说起了自己拜师学艺的过去;说起他跟张洛的相识,交恶,被赶出山门;说起他捡回张玄,跟自己最爱的小弟子同闯江湖;说起自己的死亡,与马面父子的相遇,与素问背井离乡去外面闯天地——

    手里摆弄着索仁峰留下的那柄铁棍兵器,马灵枢慢慢讲述着过往的记忆,这一切他说得很平淡,仿佛是在讲他人的故事,他不知道钟魁是否有听到,又听到了多少,这并不重要,他只想在这个冷寂的冬夜里,在知道同门师兄弟一个个即将故去而自己却无力挽回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可以陪在他身边,跟他说会儿话,哪怕是一会儿也好。

    ◇◆◇

    「马先生今天的心情好像不太好。」放下电话,张玄皱起眉头。

    「你怎么知道?」

    「如果好,他就不会拉着我聊这么多废话了,」张玄把马灵枢说的那番话简单转述了一遍,用手支着下巴叹气,「记忆中好像从没看到他心情不好过,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怕那个冒牌天神?」

    「不会,」轻啜杯中酒,聂行风说:「我想我大概知道他心情不好的原因。」

    「是什么?」

    「我们现在都在这里。」

    「因为初九请客啊,所以我们大家都来了,有什么问题?」

    「我们现在都在,初九、素问、曲星辰,我们每个人都有当年的记忆,这就代表韩越没有改变曾经的一切,或者也可以说他们在这里的经历导致了当年的那场悲剧。」

    「你说马先生早就知道?」

    「对,机会错过一次,就再也没有下次,也许时机会再有,但好坏就不一定了,因为不同的时空,状况也不同,所以马先生是在告诉你,我们要把握每一个当下,因为每个当下的所作所为会创造新的当下,以后会变成怎样,都是当下的自己去影响的,所以也可以说我们每个人都是活在命运中的人偶,而左右人偶的人是我们自己。」

    「我听不懂了董事长,为什么你们都喜欢用这种诡辩来证明自己智商高呢?」

    张玄的蓝瞳里开始冒漩涡,不用他说聂行风也知道他听不明白,但他想马灵枢是明白的,甚至在他送韩越跟索仁峰回去的时候就知道一切都不会变,这是个无法修改的错误,一切都会照着原有的轨道发展——

    韩越变成怪物杀了师父,但出于某种原因,师父没死,为了不将悲剧延伸下去,师父不得不亲手杀掉自己最心爱的弟子,所以最终韩越没有走出曲家村。

    而索仁峰也在回家的路上发生异变,聂行风想索仁峰应该也是师父杀死的,至于师父怎么会撑着回到山上,又继续活了数年,他无从得知,也许马灵枢是知道的,那种明知同门师兄弟回去是送死,却不得不送他们离开的心情,哪怕是看破生死的修道者,他想只怕也无法释怀吧。

    「不过总算都过去了,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伤感。」不想张玄一直为这件事伤神,聂行风压下了这些秘密,安慰道:「雷雨过去了,明天会是艳阳天。」

    「那希望钟魁可以努力逗他开心一点。」张玄趴在沙发上,无聊地嘟囔:「徒儿我是无能为力了。」

    「张玄,有件事我不明白,为什么……」顿了顿,聂行风终于还是问出了一直埋藏在心里的困惑,「你们不相认?」

    「为什么呀……」

    听到这个问题,张玄笑了,蓝瞳里闪过狡黠的辉采,冲聂行风摇了摇手里的酒杯,「董事长你答应今天让我一局,我就考虑解答你的疑问,绝不食言。」

    邀请落了空,像是什么都没听到,聂行风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拿着酒去了别处。

    走得这么爽利,张玄不乐意了,冲着他的背影吵道:「怎么这样啊?还总裁呢,点风度都没有。」

    「我没有『谦让』的风度,有本事自己来扳回一局。」

    远远的传来聂行风的话,张玄笑了,也不急于去找他,而是继续靠在沙发上品酒。

    聂行风该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了,但那段有关他们师徒的感情,他可能还是无法真正明白。

    不认,就代表弑师的行为永远存在,他为了得到索魂丝杀了张三,而因缘际会,张三落下悬崖后因祸得福重生,这些都是巧合,做得瞒天过海不漏痕迹,只有他们师徒二人心里最清楚——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张三注定会被同门联手算计,死在追云峰上,那是在跟神兽交手后他感知道的真相,他很害怕这个结局,也是头一次发现,原来在他心中无所不能的师父有一天也会变老会死亡。

    北海无情,即使是现在,他的感情也比普通人要淡薄,但对他来说张三是不同的,在他心中无可比拟的唯一不同的存在,那时他就想他要改变命运,改变不了,那就打破它,不管用何种方法,背上怎样的恶名。

    ——也许我们改变不了任何事,但我们在当下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决定了今后的道路。

    那天他独自一人下山,告诉自己他要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忘记张正曾带自己去后山,要骗过老天首先得骗过自己,那时的他心情无比愉悦,他跟自己说那是因为他得到了索魂丝,至于真相,则被他藏在内心最深处,不给任何人看到,包括他自己。

    所以不必相认,也不需要相认,就让弑师的罪名让他一直背下去好了,海神本来就冷酷无情,这样的行为才符合真正的他,这个想法他相信师父是懂的,否则就不会特意改名换姓——他曾说过自己叫马灵枢,所以才给白狼起名素问,但其实恰恰相反,正因为白狼叫素问,他才用了灵枢这个名字,从今之后,他是马家的后人,这世上再没有张珽之,没有张三,有的只是马灵枢。

    许多事师父不会提起,但他全部都知道,魇梦中把汉堡送来帮他们的;在他被尾戒蛊惑时提醒他的;用道符打开歌剧院逃生之门的;在酆都为他们及时祭来神符的,这些都是师父做的,所以借寿事件里在他用枪威胁马灵枢之后,才会被天雷追着劈,那样的做法就算师父不在意,恐怕天也不容吧。

    过往在脑海里回闪着,翻过了记忆中的那页纸张,张玄抬起眼帘,水波敛下,蓝眸中再不含一丝色彩,他冷漠地扫过对面的电视荧幕,初九闲着没事,正在看刚插播进来的新闻。

    那是个事件新闻,说的是某便利商店的店员在前几天失踪,由于她是单身独住,才会一直没被注意到,道路监视器只拍到了她早上上班时搭车的录影,看到那辆厢型车,张玄的神情冷峻起来。

    厢型车很常见,但刚巧在不久前的便利商店事件中也出现了相同的车型,再看到女生扎双马尾的制服照片,张玄想到了什么,转头找寻聂行风。

    聂行风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新闻,快步走回来,两人看完新闻,张玄说:「我是不是又被张雪山骗了?」

    「那个在便利商店被怪物撕碎的不是张燕桦,是女店员。」

    「张雪山故意把自己装扮成跟店员类似的打扮,诱导我加深记忆,所以在店员被害的时候,我完全没想到那会是其他人。」想着当时的情景,张玄喃喃道:「他煞费苦心利用曲星辰诱导我去店里,除了想拿到人偶外,还要造成张燕桦被害的假象,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

    聂行风微一沉吟,想通了张雪山的心思。

    当时状况混乱,张玄又一口咬定死的是张燕桦,出于先入为主的心理,大家都会认为张燕桦已经死了,为了不让被怪物咬死的人变成恶魂,马灵枢第一时间做了清魂的法事,所以女店员的事就这样暂时被掩盖了过去。

    张雪山这样处心积虑,可能只是为了争夺短暂的几天时间,这样他就有机会拿走人偶去做他想做的事,那么他想做的是什么呢?

    「怎么办?」张玄也发觉了事件的严重性,目光投向他。

    聂行风不知道,张雪山心思深沉,突然之间他无法窥透对方的目的,看着电视里的报导,他说:「会有办法的。」

    与此同时,高级住宅区的另一头,马灵枢也在看相同的新闻,他看得出神,以至于钟魁的连声叫唤他都没注意到。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没得到回应,钟魁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向对面的大荧幕,「是很糟糕的事吗?」

    「对他来说,也许,不过这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

    新闻播放完,马灵枢走过去,平静地把电视关掉了,又看看手里的铁棍,将它扔进了垃圾桶里,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许多人许多事也该是放下的时候了。

    马灵枢转过身,微笑对他的助理说:「刚才讲到哪里了,我们继续。」

    尾声

    「现在这个社会真是有好多变态啊。」

    深夜,在无人街道上急行的计程车里,看完那段插播新闻,司机大叔摇头叹息,「就因为这些新闻事件,害得我们开计程车的也变成高危职业了。」

    坐在后车座上的女孩笑了笑,算是做了回答,司机大叔还没说过瘾,又继续往下讲,「老实说,要不是见你是个单身小姑娘,这么晚了,我可不会出这么远的差,很容易被坏人,嗑……」

    他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个勒绳的动作,「还有啊,不要怪我多嘴,像你这种年轻女生,这么晚搭车也要小心,幸好你碰到我,要是遇到有歹心的人,把你载到没人的地方,那就糟糕了。」

    「放心吧,不会的,」终于厌烦了司机的唠唠叨叨,女生打断他的话,「想害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阴恻恻的话声夹杂在温柔的嗓音里,听来别有种怪异感,司机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透过后视镜打量着后边的女生。

    她很漂亮,可惜浓艳的底妆抹掉了那份美感,在一闪而过的路灯照射下,过于惨白的粉底还有艳红唇彩显得很突兀,她神情木然,仿佛是一具没有感情的人偶,司机大叔的手抖了一下,想起了香奠店门口摆放的纸人公仔。

    喉咙有点干,他不由自主熙咽了口唾沫,搭讪:「对了,你说去哪里来着?我对那边的路不是太熟……」

    「是家福利设施机构,」被问到,女孩咧嘴一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该叫常运孤儿院。」

    番外 那一年的记忆

    (上)

    凌晨,狂欢了一夜的张家人都离开了,初九把酒吧整理好,将胡乱堆在吧台上的酒杯也一个个洗净,归拢后仔细摆放进柜子里,他是个很喜欢干净的人,哪怕要走了,也无法放任杂乱的酒吧不理。

    也许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一种恋旧,所以他做得很慢,自他入世后,酒吧生意就跟随着他了,做了很多年,从看着素问的元神化作小狼直到他长大,二十多年的感情如果是说放就能放的,他想那一定是那个人不懂情。

    更何况,他跟素问的相识又岂止二十年?

    从素问还是一条真正的小狼时,他就闯进了自己的人生中,从此再没有离开过。

    身旁突然响起喘息声,由于酒吧音乐关掉了,喘息声显得突兀而暧昧,但对于听了很多遍的人来说,初九早已习惯了这个声音,他冷静地走过去拿起手机。

    手机画面正在播放某段录影,由于光线不佳,影像很不清楚,只能隐约看到里面缠绵交合的两具躯体,喘息声是素问发出来的,夹杂着缠缚在他身上的铁链响声,像是一种危险禁断的激情,录影很长,几乎录下了大半的过程,他不知道这段录影怎么会存在手机里,或许是那天他跟素问在纠缠中不小心按到了按键,导致了录影的产生。

    无意中的小动作,对他来说却弥足珍贵,初九默默看着荧幕里的镜头,竟有些痴了。

    随着画面的播放,喘息声逐渐转成低微的啜泣,素问被他弄哭了,因为他过于粗暴的动作,但啜泣中的满足感不言而喻,那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品出的味道,他每次听到,除了心动外还有嫉妒,继而是满满的杀机——杀了素问,这样自己就永远不会被牵制了。

    当然,这个想法只是想想而已,他知道自己永远都做不到。

    其实曲星辰绑架素问的事他是知道的,更确切一点说,他虽然不辞而别,但素问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跟傅燕文的激战导致他受了重伤,为了不让素问担心,他没有回去,而是找了个僻静场所疗伤,发现素问被关押,他没有马上去解救,因为他知道曲星辰的心思,但那个笨蛋选择错了解决问题的方式,而在他看来,素问暂时失去自由也是好事,至少这样他就不会再被牵扯进曲家的风波里。

    素问以为曲家村惨案时自己在闭关,对此毫不知情,其实他错了,在自己的地盘上发生那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不说,只是因为素问一直在避讳,虽然不爽于素问对自己的隐瞒,但他还是顺了对方的意愿,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这也是他极力反对素问跟曲星辰交往的主因,他活得太久,看够了这个贪婪冷漠又复杂的人间,曲星辰心里装了太多的仇恨,这种人不适合素问,当然,反对的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嫉妒。

    素问是他领回来的小狼,这个名字也是他起的,小狼从小由他带大,对他有景仰、恭敬、崇拜,但就是没有喜欢,可惜那时他还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痛恨曲星辰,只以为那是出自自小养大的小孩居然跟别人走掉的愤怒,直到素问死后,他才明白他其实是喜欢那只小白狼的,没有任何目的的单纯的喜欢,就像他第一次见到素问时的感觉。

    初九的脸上浮起微笑,手机里的呻吟声渐大,他把声量放小了,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让他无法想像那是他的小狼发出来的,当最早领养那个小东西的时候,他从没想过将来有一天他们会变成这样的关系。

    跟素问的初遇是在他修行出关的某一天里,在路经山坳时,他被妖兽的缠斗声吸引住了,他居住的地方山灵水秀,很适合修炼,所以山间聚集了不少小妖,偶尔大家会为了争地盘斗个不停,但今天除了争斗外还多了叫骂声,隐约是什么「杂种」、「滚出去」之类的话。

    这话让他听着有些不快,便顺声走了过去,就看到几只尚未修成人形的妖兽正在草地上相互咬噬,有一只最小的被压在下面,全身许多地方都被咬出血了,却不肯妥协,努力反咬回去,将靠近牠的那些妖兽咬得唧哇乱叫。

    觉察到他的气息,妖兽们停止了争斗,虽然他不滥杀,但上古神兽身上所具有的强大气场却是这些小妖无法承受的,看到他走过,大家立刻作鸟兽散,只留下最下面那个也是被咬得最惨的妖兽。

    出于好奇心,他走到小兽身边,那是只看起来有点瘦弱的小东西,全身雪白的毛皮因为打斗沾满了泥土跟血迹,仿佛感觉到了危险的到来,小兽用尾巴将自己的头脸掩饰住。

    牠的尾巴很多,竟是只九尾狐,那些尾巴都用来当屏障,导致全身成成了一个圈,看起来毛茸茸的像团小毛球,只可惜毛球太脏了,身体还无法控制地打着颤,他知道牠是被自己的神力吓坏了,便用法力压住了气场,上前把牠提了起来。

    一只爪子猛地抓了过来,小兽竟然是在伪装虚弱,趁他不提防突然发起攻击,抓他的同时还张嘴来咬,他的胳膊被咬住了,为了咬断他的手臂,小兽像是拼尽了气力,全身的毛都炸开了,这么剽悍的小东西他还是头一次见,假若这是普通人的胳膊,他想应该是保不住了。

    「攻击性还不错,但牙齿跟爪子还不够锋利。」

    他根本没把那攻击当回事,屈指轻弹在小兽的脑门上,小兽便撐不住,翻了个跟头跌到了他面前的草地上。

    小家伙应该跌得很疼,趴在地上抖了半天才又爬起来,屈起身子恶狠狠地盯住他,发出警示性的叫声,可惜牠太瘦弱了,毛皮都贴在身上,看起来有点皮包骨,不过眼睛很漂亮,瞪得大大的看着他,透着属于兽类戒备凶悍的光芒。

    他愣住了,不是惊讶于小兽的剽悍,而是发现牠并非九尾狐,而是小狼,白狼已是比较稀有的品种了,更别说九尾狼,他顿时明白了刚才叫骂声的起因——原来这是只九尾狐跟狼交媾生下的孩子,牠应该自卑于不同于普通妖兽的长相,所以警备心跟排斥的感情都相当高。

    不过小狼的凶悍在他眼中就像是小宠物跟主人闹脾气,没有一点杀伤力,他忍不住笑了,伸手拂过小狼咬伤的地方,伤口在他的神力下消失无踪,他蹲下来,温声道:「以你这份冲劲,再过十年,就算是老虎,也会被你轻易咬断喉咙的。」

    看到自己造成的伤害被轻易修复了,小狼眼中闪过惊奇,禁不住抬头看看他,戒备的眼神多了几分艳羡,但仍旧不退让,九条尾巴张开,做出守护地盘的动作,恶狠狠地叫:「滚!」

    声音清脆响亮,还有几分生涩,听得出这只小狼崽平时不常跟同类交流,牠很怕自己,但牠却把惧怕转为战斗力,冲他龇起牙,一副毫不惧怕争斗的样子。

    他笑了,没跟小狼崽一般见识,问:「你父母呢?」

    短暂的沉默后,询问换来更凶狠的痛骂:「滚!滚开!」

    他没忽略小狼骂人时略微发颤的嗓音,看来比起恐惧,牠现在更多的是心事被戳中后的伤心,他有点明白了,像这种狼与狐生下的孩子通常不会为族人所容,出于各种原因,牠就这样被父母遗弃了,让牠凭借天生的一点灵力自生自灭,那些攻击力都是兽类与生俱来的本能,牠实际上并不懂得怎么生存,难怪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了。

    「不要就不要吧,」他笑着说:「丢弃了你,是他们这辈子做的最蠢的事。」

    小狼听不懂,继续弓着身子冲他做出随时会攻击的架势,虽然这副架势在他看来只能用可爱来形容。

    「你很自卑是吧?因为这样的身份一直被嘲笑,没人愿意跟你做朋友。」

    「这里……这里是我的,滚开!」

    被说中心事,小狼的眼圈红了,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要不是知道双方的力量相差太悬殊,他一定会再冲上前咬人的。

    「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做朋友呢?我也没朋友。」他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小不点儿,「因为我也是杂种。」

    这次小狼没再吼他,而是瞪大了眼睛奇怪地看着他,像是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用骂人的话来这样说自己。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与坏,任何事都有它的一体两面。」

    他解释道:「杂种,其实它还有个更好听的名字叫混血儿,人类很喜欢这种混血儿,他们认为混血儿的孩子更漂亮,也更聪明,事实的确如此,就比如我有龙上天入地的本事,也有梦貘的造梦神力,而你有着狼的凶狠跟狐狸的聪颖,这是普通妖兽所不具备的,你可以自卑得认为这是你的缺点,但如果你多一点自信,就会明白这是多么难得的优点,最重要的是你很漂亮,我想这世上再没有白狼会比你更出色了。」

    小狼愣住了,好像听懂了他的话,收起了炸起的白毛,有点含羞似的略微低下头,可怜的孩子可能从生下来还没被这样称赞过,他感觉得到小兽收敛了原有的凶悍,这让牠看起来更可爱了。

    「还有一点你说错了,这不是你的地盘,可能在你的老祖宗没出生之前,我就在这里住了,我不介意妖兽在这里定居,但敢来跟我争地盘的,你是头一个。」

    「为什么呢?」小狼仰起头,奇怪地问。

    收起了戾性,牠的眼瞳里透出清澈的碧色辉采,「你好像……不大……很年轻……」

    出于不常跟同类交流,牠的话说得结结巴巴,还词不达意,他却听懂了,接下来的时间里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不为被恭维年轻,而是他发现这种发自内心的称赞自己还满受用的。

    那就养着牠吧,有这么可爱的小东西相陪,今后的人生一定不会无聊的。

    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笑,小狼生气了,爪子又伸出来做出攻击的架势,他没在意,站起身离开,随口道:「跟我来。」

    他没回头,因为他知道小狼一定会跟上来的,果然不出所料,他向前没走多远,就听到后面窸窸窣窣的响声传来,小狼拖着尾巴有点趔趄地一路跟随着他,一直跟到了他住的地方。

    他就是这样收留了小狼,把牠当宠物留在了身边,后来他才知道小狼个头小,是因为一直被同类欺负,猎食也多被抢走的缘故,才会把自己搞得像是流浪儿,好吧,那时的小狼的确是流浪儿,连被问起牠为什么会跑到灵山来的,牠都解释不清。

    以前小狼没有跟同类接触过,虽然天生灵力,却完全不懂怎么使用,连基本的像人类那样用手做事都不会,不过他有得是时间来教。

    总算小狼很聪明,没多久就有样学样,模仿得七八分相似了,再加上被他精心护理,小狼很快就不再是皮包骨似的小可怜模样,每天跑去山野的温泉泡下澡,再在草坪上打几个滚,全身圆滚滚,毛皮蓬松松的,让他越看越喜欢,于是一开始养宠物的心思改为调教成随从也不错的想法。

    看着在草地上追着自己的尾巴来回原地打转的小狼,他忍不住发笑,明明很聪明的小家伙,但偶尔也会做这种呆呆的事,只能说牠还是太小了,爱玩是小动物的天性。

    「素素,今后你要跟我学法术吗?」他问。

    小狼没有父母,自然也没有名字,在一起生活了几天后,为了方便称呼,他给小狼起了名字,很随便的一个名字——小兽全身都是白的,又因为什么都不懂喜欢成天问东问西,他就直接叫牠素问了。

    「是!」

    几天下来,素问对他由最初的戒备敌意转换成景仰,毕竟还是个孩子,当发现有人对牠好时,就很快卸下了心防,见识过他的法术,对他更是崇拜有加,被问到,牠停下咬尾巴的游戏,仰起头结结巴巴地说:「跟、跟随大人,学法术,一直,伺、候大人……」

    小狼说得很认真,但长得像毛皮玩具似的小东西跟他说这种话,只会让他想发笑,说:「你不是我的仆人,以后叫我的名字就好,我叫初九,天地初始的初,九五之尊的九。」

    小狼听不懂,歪着头看他,貌似努力消化他的话,好久才点点头,叫:「初……九。」

    「以后多说话,你就可以说得跟我一样流利,也可以变成人,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伺、候大人……初九大人……一起修行,做最好的狼妖……」

    由于无法把心里的话顺利说出来,小狼显得很着急,几条尾巴在身后激动地摇来摇去,他当时想要是在尾巴上系几个铃铛的话,一定很好听。

    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响起,惊回了初九的思绪,发现那是手机里传出来的,他伸手关掉了,耳边只有记忆中怯怯而又单纯的嗓音,他叹了口气——当初素问跟他说跟随的时候,恐怕还不懂什么是跟随吧。

    说好教素问法术,在素问的体格稍微强健之后,他就开始了训练,从最初的简单法术到变身、御剑、灵术修炼。

    素问很喜欢练剑,每天都剑不离手,当时他还曾想过找到天底下最利的剑送给素问,让他成为最好的御剑高手,所以他教得很用心,也很严厉,直到许多年后他才发现这其实都是不必要的,因为素问在的地方一定有他,而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到素问。

    那段日子是他记忆中最温馨的一段时光,每天他们都练剑修行,短短的几年时光,他教会了素问许多东西,剑术、法术、跟同类的交流、还有人间的语言,看着小狼从最初蓬松松站都站不稳的模样成长为矫健的成狼,也逐渐有了少年的身影,他的训练便愈加严厉了。

    后来回想起来,他会那样做,或许潜意识里希望素问的法术超越普通的妖兽,有自己的悉心教导,假以时日,素问修成地仙都没问题,他希望天老地荒,永生永世身边都有这个人来陪伴。

    所以他绝不允许素问动情,尤其是对一个凡人,还是个心里充满仇恨的人。

    如果早知道自己的闭关修炼会让素问遭遇曲家村血案,他宁可放弃那个修行机会,也要阻止他们的相遇,他教了素问许多人世间的东西,却没告诉他人类是怎样的善变无情,素问看似凶悍,其实是个很单纯的动物,他知道他跟曲星辰的交往一定不会有好结果。

    所以在得知素问不仅跟曲星辰重逢,还瞒着他交往后,他大为光火,不由分说便将借口游历下山的素问带了回去,将他关在山洞里,又用法术在洞口做了结果,逼他妥协。

    「为什么我不可以喜欢他?」在发现被禁锢后,素问一反平时对他的顺从,对着洞口的结界冲他大吼:「我不要再待在这里,我喜欢他,我要下山!」

    「没有『为什么』,任何人都可以,偏他不行!」

    听到素问大方承认喜欢曲星辰,他气急败坏地回道,后来他发现这句话的语病——不仅是曲星辰,他其实无法容忍素问喜欢其他任何人,除了他,谁都不行。

    但他低估了素问的执着,在他与曲星辰之间,素问竟会选择曲星辰,在素问心中,从小养大他,跟他相处多年的自己竟然比不上一个才认识几年的人类。

    素问为了下山,拼着被法阵震伤,强行冲出了结界,他感应到后,追上去半路截住了他,像是冥冥中因果回圈般的,那里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曾经的小树已有手臂那么粗了,让他惊觉时光竟然一晃过了这么多年。

    发现他追来,素问向他亮出了剑,这些年来他们不止一次比剑,但只有这次较量让他心伤,素问的剑术是他教的,剑招走向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失望的发现对方下手没有半点留情,像是很期待可以一剑刺死他,免得他再来阻拦。

    但实际上他连两成的功力都没有使出,直到最后一刻素问剑尖指在他的心口上,那一幕至今他都记忆犹新,因为破阵受了伤,素问的气息很不稳,却站在他面前,全身充满了属于兽类的剽悍,喝道:「别再逼我,初九,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如果你想拿走,那就拿好了,如果你做不到,就让我走,我想做的事,一定会去做的!」

    他没有再逼迫,因为对方的做法让他很失望,无视指在自己胸口上的利剑,他淡淡地说:「这是我们初遇的地方,我领养你的时候没想到我们也会在此决裂。」

    听了他的话,素问凌厉的气息缓和下来,脸上露出很无措的表情,像是道歉似的解释:「初、初九,其实我没有……我只是想……」

    连紧张时结巴的反应也跟当年一样,但他们都知道那段时光回不去了,想起这些年来自己的诚心相待,他气极反笑,挥掌将素问身后的那棵树震得粉碎,然后对目瞪口呆的人道:「你看,我要杀你,一掌就够了。」

    他的一再相让只是念及旧情,但既然对方丝毫不在意,那他又为何放在心上?

    「初九,对不起,我没想伤你……我只想下山,我答应了要陪他游历……」

    很多年以前他记得有只小狼也答应一直跟随他的,或许素问早就忘记了这句承诺,但他却永远记得。

    「你可以走了,」激愤涌上,他打断素问的解释,冷冷说:「不过今后不许再用剑,否则我会杀了你!」

    说这话时,他看到了素问眼中流露出的惊讶和伤心,这让他的怒气稍减,只在想——他算什么东西,他只是自己养大的宠物而已,法术、剑术也都是自己教的,他可以教,但忤逆了他,他也可以随时收回。

    于是他继续恶狠狠地说:「你我今日情分已断,你既然选择下山,今后若再踏进此山半步,我必杀你!」

    震慑于他的狠戾,素问什么都没说,表情由倔强转为惶惑,还带了点茫然的色彩,让他想起小狼刚随自己回家时的情景,那时的牠什么都不懂,面对自己时常表现出紧张茫然的样子,这让他有点后悔自己的失言——他并没有真想杀素问,否则早在他挑衅自己时就动手了。

    素问眼帘垂着,他无法知道那眼帘后是否溢着泪水,就见素问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最后连剑都拿不住,剑落到了地上,他却再没说话,只是跪下来向自己连磕好几个响头,这才起身下山。

    踩着摇摇晃晃的步子,让他想起了带小狼回家时,牠瘦弱得走不动的趔趄模样,那时他的感觉是找到了玩具后的兴奋跟有趣,现在却只留下伤心。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那些伤人心的话来,其实那时他只是想说——素素,留下来,我会对你好的,比曲星辰对你还要好百倍千倍,但这句话最后他也没说出口,直到看着素问的身影消失在夕阳光彩下,直到确信素问不会再回来,这才彻底死了心,转回去潜心闭关修行,他告诉自己说那不过是个低等妖物,他愿意跟人类纠缠,那就随他去吧,自作孽不可活,大不了自己再找新的宠物来养,用不了多久就忘记他了。

    可惜等多年后他明白了忘记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时,看到的却是素问的尸体。

    这样的闭关生涯只捱了几年就结束了,他发现自己始终在意着那只小狼,他不知道自己送给素问的护身赤玉是不是被他毁掉了,所以他无法追踪到素问的去向,直到找到了一点线索,但等他抓着线索追去后,看到的却是孤零零挂在山麓枯枝上的白狼尸体。

    牠已经死很久了,元神也早散了,尸体上覆盖着积雪,躯体萎缩得仅剩一层皮,挂在树上随风晃动着,早已不复生前的朝气跟灵动,但他却一眼认出了那是他的小狼。

    看着白狼凄惨的模样,他几乎无法相信这是真相,甚至想否认这个事实,他没有去动那具尸体,而是在树下呆坐了两天,听过路的村民讲述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惨事——有妖类残杀村民,天师一派的人来驱妖,后来大家在白狼行凶时抓到了牠,将牠带上追云峰。

    白狼的死因这些乡下人不知道,只说牠的尸首是道士挂在这里的,让大家分清人与妖的不同。

    他没有再多问,左右素问的死跟曲星辰逃不了干系,那一刻他心里满满的都是仇恨,曾经的清净修为消失得干干净净,只想杀了这些胡言乱语的乡民,还有不分青红皂白就大开杀戒的道士——素问随他多年,他不相信那些妖类虐杀的鬼话,素问的善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都是那些道士编出来骗人的,他们只是想得到素问的内丹,否则素问的内丹去哪里了!?

    但不管怎么气愤还是伤心,小狼都已经死了,死因是什么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挖了坑,亲手埋葬了白狼的尸体,原本想马上去追云峰大开杀戒的,但在埋葬白狼时他感应到了属于素问内丹的微弱气息,这让他大喜过望,只要内丹尚存,他就有机会将素问复活,于是暂时放弃了寻仇的念头,顺着气息一路追了下去。

    这一找就是大半年,后来在某个小旅馆门前,他终于找到了那个身上带有白狼气息的人,当看到那是位修道者后,他以为是对方杀了素问,二话不说就突下杀手,谁知那个人的道术高深到出乎他的想像,就在两人斗得难解难分的时候,他看到了趔趔趄趄从旅馆里奔出来的小狼,冲着那个男人叫:「饿、饿了,主人……」

    稚嫩的嗓音,纯白色的毛皮,后面还拖了条毛茸茸的尾巴,由于太小,乍看去更像只小松鼠,但他一眼就看出那是他的小狼,虽然这个小东西比当年他刚领养素问时还小了好几圈。

    过度惊喜之下,他忘了正在跟对手交战,被那个可恶的男人趁机重重击了一掌,他顾不得疼痛,咬牙奔到了小狼面前,轻声唤道:「素素。」

    不知是一场恶战下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太重,还是因为他是小狼主人的对手,看到他跑过来,小狼吓得全身的白毛立时炸开了,隐藏的九尾也不由自主地露了出来,却没有因此退缩,反而很凶恶地挡在主人面前,冲他扬起爪子,一副莫要犯我的架势。

    他笑了,再无怀疑,这是他的小狼,没有人能将素问小时候的模样模仿得惟妙惟肖,而且那九尾他相信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真好……」

    宛若重新找回了心爱的珍宝,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手伸过去想抚摸小狼,却换来小东西狠狠的咬噬,狼牙凶狠地咬住他的手不放,像是把他当仇人来看。

    被咬得很痛,他却从没像现在这样开心过,早忘了那个跟他激斗的男人,只是怔怔的盯着小狼,终于他发现牠跟以往的不同——那双碧青眼瞳再不复往日的光彩,眼瞳雾濛濛的,像是蒙了层白翳,看不到焦距。

    「原来牠叫素素啊。」

    那个可恶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回过神,任由小狼咬着自己,用疼痛告知自己这不是在做梦,道:「他叫素问,是九尾白狼。」

    「挺好听的名字,你起的?没想到看似凶狠的上古神兽也有雅致的一面。」

    话中有话,他悠然回头看向男人,那是个优雅近乎到漂亮的男人,他确信自己之前没有见过这张脸,但对方身上的罡气有点熟悉,刚才心情太乱,他没注意到,现在才发现他们应该曾经动过手才对。

    「一别半年,我们又见面了,也算是有缘。」

    面对他的狐疑,男人洒脱地耸耸肩,掏出一柄金色匕首递给他,那是用他的鳞片磨成的小刀,刀刃在阳光下熠熠闪光,他猛地想起了在风雨夜晚惊扰他美梦的那对师徒,不错,这个笑得很欠打的男人就是师父,但当时他根本没这么深的功力,更不是这样的容貌,难道……

    想到那或许是靠素问的内丹修炼成的结果,他杀意涌上,冷笑:「什么有缘,你知道我找素素找了多久吗!?」

    觉察到他的敌意,男人身后退开两步,举起手无辜地说:「我会变成这样是另有奇缘,跟小白……」

    「素素!」

    「是,跟素素的内丹完全没关系,要不牠也不会活着对不对?」

    这话有点道理,为了了解内情,他没马上动手,小狼却感觉到了他对自己主人的杀意,松开嘴巴,跳到男人面前弓起身很凶恶地冲他大叫:「滚!滚开!不要伤……伤主人……」

    跟素问小时候一样的反应,连说话结巴都那么相似,他的心柔软了下来,蹲下身,微笑看着小狼,其实真相怎样都好,反正他找到了他的小宠物,唯一令人伤感的是牠再也看不见自己了。

    「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说来话长,如果你有时间,我们不妨回屋里聊。」

    有,他有得是时间,今生都不会从素问身边走开了,再也不会。

    一番交谈后,他大致了解了素问在跟自己分别后的遭遇,他的死亡还有男人的奇遇,当知道素问曾被曲星辰等人围攻身受重伤时,他又涌起了杀机,可是看看独自在旁边咬着自己的尾巴玩个不停的小狼,又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

    一切仿佛命中注定似的,他被马灵枢师徒骗去了极北之地,没来得及救出素问,最后素问被张玄所杀,元神内丹又随着金鳞刀到了马灵枢手里,马灵枢有了那段奇遇,才有机会帮素问重塑元神,让牠得以活下来。

    各种是非穿插在其中,他不知道是该谢马灵枢师徒,还是该恨他们,但心里清楚这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当时张玄不杀素问,那素问势必会被张雪山等人杀死并取走内丹,到那时就算是他也回春乏术,这样一想就不由得冷汗淋淋,只觉得不管欢喜还是伤心都过去了,他再去复仇,只会把现在的素问再扯进是非中,而这是他绝对不想要的事。

    「被自己最亲最疼的人所杀,你恨吗?」他问。

    「人生苦短,说什么恨不恨的,当然啦,我今后的人生也许会很长,但再长也没必要把自己放在憎恨的位置上吧?」男人微笑道:「我想他杀我,可不是为了被我憎恨的。」

    「修道中的我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那时他对男人的话还不是很相信,更听不懂他的见解,又问:「你叫什么?」

    「我……」男人的目光随着他看向小狼,想了想,微笑道:「我姓马,既然小白……呃小狼叫素问,那我就叫马灵枢吧。」

    「马铃薯?洋芋那种?」

    「名字只是代号,你喜欢这样叫也是可以的。」

    面对他的挑衅,马灵枢不以为意,于是他又强调了一句,「我叫初九,从今之后素素的主人是我。」

    回应他的仍旧是云淡风轻的一句,「只要牠同意,当然可以。」

    但结果却是——当然……不可以。

    不知是不是初见时他给小狼留下的印象太差,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素问每见到他,都立刻躲去马灵枢身后,要不就是冲他怒吼示威,总之完全不跟他亲近,这让他很伤感,但是看到素问又回到了活泼健康的模样,他又很欢喜。

    马灵枢跟他说素问的元神被金鳞刀所伤,不仅双目视物有问题,以往的种种也都忘得干净,他想这样也好,不开心的事就全部忘记吧,所有人生重新再来过。

    还好在他锲而不舍的交流中,素问渐渐对他卸下了心防,变得跟以往那样亲近他了,但马灵枢属于主人的地位始终震撼不动,在素问心中,马灵枢第一位,而他,最多是占据第二的朋友地位。

    后来,马灵枢去国外发展,他也跟去了,国外没有道士讨嫌,他想对于素问的成长更有好处,就这样,他跟马灵枢做了二十多年的邻居,随着马灵枢的名声越来越响亮,人也变得忙碌起来,素问寄住他家的次数渐多,他们的关系日渐亲密,他却始终没有再跟素问提任何喜欢的字眼。

    张玄说他不懂得自私,他不是不懂,而是他不能这么,经历了素问之死后,他很怕再面对相同的结果,他不想素问恨他——如果素问伤了心,他还可以为他分担,但被记恨的话,他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有些地方他跟素问一样,他们都是独自活在这个世上的人,他什么都没有,只有素问,所以,他不敢赌。

    曾经他想过,他什么都不奢求,就这样陪伴一辈子就好,看着素问再次慢慢长大成人,似乎很像以往自己记忆中的小狼,但有些地方又不尽相同,他没有以往的倔强偏激,而是变得温顺了,乖巧得让他误会那其实是小绵羊变来了的。

    不过对他来说,素问变成什么样子并不重要,这些年来他过得很开心,除了他没有帮素问治疗眼疾外——如果用灵术疗伤,他其实是可以治好的,但他不想那样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其实也是一种自私吧,用温柔的罗网将猎物困缚在里面,让他永远都无法逃离。

    他以为他做到了,所以当马灵枢提出回国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潜意识中似乎也有想赌一把的意思,但最后他还是输了,两世相伴,几十年的相随,最终换来的依旧是对方的离去。

    所以他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初九把最后一个玻璃杯擦干净,仔细放进橱柜里,然后慢慢拉上柜门,每天都做的动作,今天却感到了吃力,仿佛他关上的不仅是玻璃柜门,还有他对素问的感情。

    (下)

    那天他去了曲星辰禁锢素问的地方,曲星辰当时一门心思都放在诛杀怪物身上,不会来找素问,所以他完全不担心会碰到,即使碰到了他也不觉得怎样,也许反而是好事,让素问有机会看清那些所谓修道者的嘴脸。

    已是傍晚,山洞里只点了盏小煤油灯,光线很暗,素问比他想像的要安静,一个人蜷在角落的草堆上——为了防止他逃跑,曲星辰在他的手脚上都绑了链条,当看到蒙在素问脸上的黑布时,他冷笑了,那是怕自己的行为被发现,才特意用这种方式来掩饰吧?

    大家都说眼睛不好的人其他的器官会更灵敏,素问也不例外,他刚走进洞里,素问就觉察到了,身体微微动了一下,朝他站立的地方看过来,不过有黑布遮挡,他知道素问什么都看不到。

    「你要绑我到什么时候?」

    听到他的脚步声,素问低声问,他没有回答,走到草堆前,素问像是有些紧张,随着他的靠近向后挪了挪,手脚上绑缚的铁链随之发出撞响,他这才看到那铁链上竟然画了镇妖道符,尾部还用很重的石锁圈住,导致素问的活动空间仅限于石洞的方寸天地。

    这情景让初九不由大怒,他以为时隔多年,曲星辰在经历了一场剧变后会有所反省,没想到他居然犯下相同的错误,不仅给素问上了镇妖铁链,还重锁加身,想当年他把素问困在石洞时也只不过是象征性的做个结界而已。

    怒气涌上,让潜在的杀机窜上心头,素问马上感觉到了,抬头看过来,为了不吓着素问,他压住怒火,用法力掩饰了自己的气场,考虑接下来自己该怎样做。

    原本是想素问被藏在这里可以远离是非,所以他才默许了曲星辰的行为,但素问的处境让他改变了初衷,他应该把素问带去其他地方的,不管哪里都好过这个山洞。

    心头被愤怒充斥着,他没有多加细想,单腿支在草堆上,探身上前准备解开素问手上的铁链,但对方误会了他的动作,飞快向后躲,又很激烈的挥舞双手,防止他的靠近。

    铁链在挥舞中发出沉闷响声,这样原本捆住素问的链子反被他当成武器来用,链子甩得很快,他差点被打到,瞅了个空子一把抓住铁链,正要解释自己是谁,就听素问喝道:「你到底想怎样?你以为这样做可以瞒得过去吗?」

    从这句话里可以听出素问已经知道关押他的人是谁了,那是当然,他的眼睛扫过铁链上的道符,那都是最低微的符咒,对付普通小妖还勉强可以,但以素问的法术,如果他想逃,尽可以随时逃走,可是他却偏偏留了下来,因为困住他的是曲星辰。

    他把伸过去想撕下黑布的手停下了,原本积在心口的愤怒转化成妒嫉,相同的一幕,却因为主角不同而做出不同的反应,这样明显的对比让他无法忍受,曲星辰真是个傻瓜,他想,他要素问帮忙,根本不需要动用道符铁链这些东西,他只要一句话就足够了。

    因为激动,素问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发觉他没有撤开,又开始拼命挥动双手,初九的额头被铁链扫到,疼痛唤醒了他的神智,再次攥住铁链,制止了素问的乱动,就见摇曳的灯光下,素问的下唇咬得紧紧的,黑布遮住了目光,但他想那目光一定是充满愤怒的,但即使是愤怒,他依旧选择留下,给曲星辰提供反省的机会。

    可是他却从没有给过自己机会,每次当自己认为有机会时,都会发现那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嫉妒宛如毒蛇般窜上他的心,原有的怜惜被毒液侵蚀了,全部化为不甘,就在这时素问又抬腿踢来,他受伤的那条腿被碰到,彻骨的痛袭向全身,为了防止素问再乱动,他干脆整个人压了上去,按住素问的手,将他压到了自己身下。

    这样的接触超出了正常的界限,过于暧昧的肢体相交让素问的反应更激烈,却被他忽视了,手指掠过那道黑布,继而在黑布下的脸颊上来回摩挲,素问的肌肤很好,嫩得仿佛稍微用力就会造成淤青,嘴唇紧咬着,导致唇边泛起嫣红,他看得心动,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对方的脸颊。

    被他的举动弄愣了,素问有瞬间的呆滞,随后便爆发了怒火,无视困住自己的铁链,挥拳朝他头侧击去,两人贴靠紧密,他轻易就感觉到了对方的杀气,不由微笑。

    素问的武功是他教的,法术是他教的,这种反抗在他眼里更像是调情的前奏曲,不仅毫无攻击力,反而勾起了他的心潮。

    情动了,原本的克制矜持一股脑都抛去了九霄云外,他甚至忘记了这是哪里,随手一弹,素问的手臂便被他的罡气弹开了,再也动弹不得,他按住素问的肩,低头在吻过他的脸颊下颌后,又去侵略他的嘴唇,嫣红的嘴角就如刚刚成熟的果实,等着他去采撷。

    于是他便那样做了,伸手掐住素问的下巴,逼迫他不得不张口迎接自己的侵入,在发现无法反抗后,素问发出低微的悲鸣,带了种绝望的抽泣声,但他只把这当作是欢喜,剧烈扭动的身躯在摩擦中表达了主人强烈的抗拒感,但同时也是最好的肢体交流,相互蹭磨导致他的情欲暴涨,伸手撩起素问早已被蹭到了腰间的衣服下摆,手掌在他的腰腹部恣意摩挲,感受着那身躯的颤动,他发现在自己的吻吮中,素问的嘴唇也发出了同样的轻颤。

    真是可爱的反应,他想,不自禁地又将手往上伸,摸到对方的乳头开始掐揉,另一只手则解开了他的腰带,将他的裤子褪了下去,手按在他剧烈起伏的小腹上缓缓向下延伸。

    事到如今,素问反而停止了反抗,初九起先没在意,舌尖还肆意地在他口中舔舐,谁知正吻到热切时,突然剧痛传来,舌尖被咬住了,痛感顿时冲入大脑,他闷哼一声,停止了跟素问的热吻。

    他应该感谢素问的口下留情,否则以狼牙的尖锐,他的舌头会被轻易咬断,但血还是溢到了两人相交的口中,他原本该就此退开的,但不知当时是不是鬼迷了心窍,反而就着溢出的血继续在素问口中纠缠。

    像是被他疯狂的举动弄愣了,素问没有继续咬他,而是用法力将墙角上的石块祭起来,想向他攻击,他感觉到了,却没在意,对他来说,现在比起受点轻伤,他更期待跟素问的接触,陪伴他很多年,做了这么久的君子,他不想再做下去了,说白了,他也是兽类幻化而成的,君子只是表像,骨子里他其实跟所有野兽一样暴戾。

    对于想得到的猎物,就要想方设法的弄到手,而后是留还是吃,都由他的心意来决断。

    奇怪的是素问祭起石块始终没有攻击过来,也许是在道符的制压下狼妖所能发挥的法术有限,也许是不舍得——别忘了现在在素问眼中,他不是初九,而是曲星辰。

    嫉妒伴随着情欲在体内窜流,他有点分不清此刻对素问,他到底是爱多一点,也是痛恨更多一点,还是只是想单纯的占有?没有心,人也可以,反正这个人他已经想很久了。

    当理智被欲望占据后,所有顾忌在意都变得不屑一顾,他大胆地把手伸进了素问的底裤里,玩弄他的性器,将这个人从小养到大,还养过两次,对于素问的身体他再了解不过,那话儿属于正常的长度和形状,还有点软,害羞似的遮掩在毛发里,被他的手掌抚摸,素问的喉咙里发出轻微颤音,双腿夹起来,像是想躲避这样的接触。

    初九无视了这近似羞怯的动作,直接用腿将他的腿压住,继续摆弄他的阳具,而吻吮也在同样持续着,有了一次被攻击的经历,他看出来了,素问不会真对他下手,最初的愤怒也许是出于被强迫的不甘心理,但一旦冲破了情欲的樊笼,他就会顺从地听凭自己摆弄了。

    正如他所预料的,祭起的石块不知何时又落到了地上,在他粗鲁的吻咬下,素问发出悲泣声,像是哭了,但反抗不再跟最初那么强烈,素问没有特意应和热吻,但也没有再做那些过激的动作,血的味道随着缠绵热吻弥漫在两人的口中,在他的数次挑逗后,素问终于妥协了,舔动起他被咬伤的舌尖。

    还带了点不情愿的感觉,但至少没再抗拒跟他的接触,初九解开了素问的衬衣,看到在自己的爱抚下硬起的乳头,他的阳具也挺了起来,顶端溢出亮晶晶的水珠,在手掌的抚摸下滚落下来。

    呻吟声从两人相吻的唇角流出,或许是情欲被挑了起来,素问终于完全放弃了抵抗,他似乎还有点怕,在被抚摸中嘴唇跟身体不时发着颤,有几次甚至还做出避开的举动,但此时人在砧上,初九又怎么可能放过他?在他看来,素问这只是欲拒还迎,他应该很喜欢样挑逗,否则身体不会这么诚实,敏感到随着他的拨弄表现出他想看到的状态。

    随着亲吻,两个人的身躯靠得越来越紧密,甚至有了点默契的感觉,初九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毫无疑问素问接受了他,当发现了这个事实后,他并没有开心,相反的是很失望,因为在素问心里,在意的那个人不是他,做爱的人也不是他,他只是个替代品,甚至怕被记恨,这个替代品连脸都不敢露。

    这个认知让他愤怒起来,说不上气的是自己抑或别人,或者只是迁怒,他把嫉妒的感情转化为怒火,然后将怒火燃烧在跟他做爱的人身上,那一刻他像是被魔鬼附身了,忘了平日的在意跟温情,在感觉到身体想发泄时,他直接拉开素问的腿,将欲望顶在了他后庭上。

    素问的身体有些凉,他什么都看不到,但动物的直觉告诉他即将发生的事,轻声哀求道:「别这样……不要……我们……」

    刚才在他一番粗暴的爱抚下,素问的唇有点肿,他表现得不知所措,所以话也说得断继续续,初九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便直接无视了,他想素问跟曲星辰在一起那么久,这种事早就不知做过多少次了,所谓的不要只是调情罢了,大概他是想让自己做得更快些。

    在给了自己这个解答后,初九直接将阳具顶了进去,素问被他弄痛了,身躯颤慄得更厉害,颤着声叫:「你怎样可以这样……你……」

    懒得听素问多说,他直接俯身吻了上去,现在情欲高涨,他心里只想着如何占有,怎样跟自己喜欢的人尽情做爱,余下的事都可以暂时忽略不计了,甚至包括真相——在占有素问的时候,他催眠自己说他们是相爱的,所以在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快乐,也会让自己喜欢的人一直快乐下去。

    这么令人绝望的开心,他却沉湎其中不想自拔,身为梦貘,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至少在此时,他为自己缔造了自己喜欢的美梦,至于真实?又有谁人知道什么才是真实呢?

    掐住素问的腰间,他将喜欢的人压在身下奋力冲刺着,听凭自己的欲望恣意享受这个美梦,素问的呻吟跟求饶对他来说更像是邀请,他这样告诉自己,于是将动作进行得更激烈了,渐渐的素问的呻吟转为难以遏制的喘息,透满了情欲的喘息声令他心动,伸手抚摸素问的脸颊,热热的液体顺着黑布流下来,溢湿了他的指尖,却不知道是委屈抑或兴奋的泪水。

    他俯身吻住落下的泪珠,继而将吻转到素问的唇上,继续用舌挑逗他跟自己接吻,素问被他弄得意乱情迷,喘息声夹杂了些意味不明的话语,像是在求他停止这样的侵犯,又像是在求他尽情地享用自己,神智也迷乱于这个离奇的梦境中了,聆听着素问断断续续的呻吟,压住他用力驰骋,直到素问终于撑不住泄了身,他才将欲望同时发泄了出来。

    素问以为结束了,当双腿被放在草堆上后,他软软的趴在上面不动,却没想到这仅仅是开始,欲望之兽破柙而出,一次怎能让它厣足?初九稍事歇息后,将素问翻过身,无视他的求饶,让他双腿跪在草堆上,从后面再次将阳具刺入了他的体内。

    潜意识的嫉妒引导着初九,让他忘了所谓的自制跟矜持,在交合过程中不仅没有考虑素问的身体承受能力,反而特意加重了抽插的力度,听着他终于放弃隐忍,改为哭泣告饶,甚至顺从地听他的话摆出各种难堪的动作,他心底深处有种难以言说的快感。

    明知道这样迁怒对方是不对的,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素问越是伤痛,他就越是开心,贪婪地看着喜欢的人承欢于自己身下,让自己可以尽情欣赏他柔弱无助的一面,这对他来说是最大的享受,之后会怎样他没有多想,只想到此刻占有他,在他身上注入属于自己的气息,让他永远都不忘不掉。

    那一夜他做了很多,直到最后素问被做得昏过去,他才放过他,由于整夜的粗暴对待,素问全身上下遍布淤青,趴在床上动也不动,甚至对他从自己身体里的退出都没有太多反应,他知道素问累了,从后面紧抱住他一起在草堆上,却不想就听素问嘶哑的声音问:「结束了吗?」

    带了点自暴自弃的口吻,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伸手抚摸素问的脸颊,热热的液体沾湿了他的手指,素问在哭,他忍不住也哭了,美梦在最开心的那一瞬间醒了,他想他们之间真的全部都结束了。

    梦貘的确有造梦的神力,但再美妙的梦也是梦,人不可能永远都生活在梦境中,而现实永远都比梦要残忍。

    第3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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